顾星辰靠在石栏上从远处呆望着剧院门口陶慕华那张巨幅海报,顺便问道:“何总监怎么没在医院陪阿姨?”张淑娥犯了腿疾住进了医院,前几天她和叶暮一起去医院探望过。
“就算没有叶暮,我以为咱们至少也算得上是朋友,都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叫我总监了。”何承明脸色清明,语气稍显认真。
顾星辰动了动嘴角笑了,说道:“我还以为你对我也就是纯粹的上级领导下级,其实私下里我也这么想过。你把我调到这边来不只是为了工作吧。”当时据传是为了帮助她躲避李建海老婆的纠缠,看现在,应该还有别的意思。
何承明瞅了她一眼,不带什么情绪,说道:“我只是个旁观者,不过也想让你知道有些事情你迟早要面对。不管你是不是跟叶暮在一起了,工作你都得做。当然,如果你跟他在一起了,工作更得做。你总不至于因为她是叶暮的母亲就放弃了。”何承明略带严肃的看着她说道,“我指的不只是一份工作。”
“我真奇怪,你竟然也都知道。”她有些想不通,何承明似乎很能理解她的想法。
“叶暮出国之前我曾跟他去过你们那个县城,他哪都没去,直接去了少年宫。当时你笑着从他身边跑过,牵住了别人的手。他说,他从来没见你那样笑过,美得让他心酸。”
顾星辰垂头不语,看着自己的手,曾经它们被秦斯年的大手包裹住,在他的手心里它们感觉到了温暖和欢喜。她不记得何承明说得那一次,因为有太多次她都是那样雀跃着跑向秦斯年,以为那是她最终的归宿。
“有些事情经历过才最懂,你因为自身条件的弱势而在他面前觉得心里地位低下,这很正常。没跟你在一起之前他就想到过,不过他的信心和勇气让我自叹不如。有时我也在想,因为他不是我们,所以才能很优越的有那么大的信心。倘若位置调换,他又会怎么想?”何承明觉得自己邪恶世俗了,嗤笑一声,又说道,“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他,有时候人是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得勇气和希望的。”
何承明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但是他语气中的期许和带着怅然的坚定让她隐约感觉到他们有过类似的经历,或者说她现在经历的正是他已经经历过的。
顾星辰惆怅的笑了,淡淡地说:“是我把人都庸俗化了还是我本身就很庸俗?我的反应太过强烈,但我没办法控制。这个打击对我很大,它让我过去一直相信的东西都破碎了。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掩饰应对,却从来没觉得自己卑微。但现在不一样了。”
“那就把自己变得强大,这样至少在外人看来你并没有高攀他。”
月亮很大,很圆,很亮,却显得清冷,她看了眼旁边面色冷清坚毅的何承明,都说高处不胜寒,不知道在他站在今天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了遗憾,又或者是不是真的得到了平衡。
直到演奏会结束他们都没有再回去,各自对着月光沉浸心事。当大批的观众涌出来的时候他们才不约而同地往剧院门口看去,陶慕华被一群热心观众围着拍照留念,优雅得体的笑容温和又亲切。她的丈夫和儿子含笑站在一旁,一家三口万众瞩目。
叶暮将父母送上车后,弯身说了几句便向他们这边走来,明亮的月光下他面色如水,沉静柔和。跟何承明说了几句便把目光投向了她,迎着月光的清亮眼神将太多情绪氤氲在眼底,只跟她说道:“等我电话。”她既然跑出来他就不会这个时候把她带过去,时间他还愿意给。
第46章 倾情
中秋节过后顾星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上班,她的位置还是跟张柠隔着一条过道,虽然有隔板,但低低的隔板根本挡不住偶尔飘过来的眼神。那眼神里的困惑让顾星辰也不能解释,好在这次张柠并没有开口和她说话。
演奏会结束的第二天,陶慕华的助理严虹代表她宴请了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席间她看到了张柠,后来才知道严虹是她表姐。
严虹是个精明周到的人,说话常用笑的,眼神却总是对人充满考量。工作极其要求细致认真,一点容不得马虎,常常因为一个细节跟他们反复协商多次。所以即使她笑着也没人真正觉得她是一个随和的人。
回想起来,严虹在她身上投注过太多打量的眼神,虽然严虹极善掩饰,可总有被她识破的时候。她不知道严虹的打量是完全出自于自身的为人习惯,还是别的什么,她隐约觉得她的存在对叶暮的家人来说并不是隐形的。
顾星辰心中有事,晚饭没吃多少,停了筷子呆呆地看着对面叶暮吃饭。
对于她的反常叶暮只做不知,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顾星辰回避了叶暮的眼神,自己盛了汤,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她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又不能脱口而出,几次三番心不在焉,叶暮看在眼里却从不问她。
“星辰?”叶暮放了筷子认真的看着她。
顾星辰嗯了一声,仍是一副专心相对付碗里的汤。
“有时间跟我回家吧。”
叶暮语气平常,顾星辰听了却愣住了,碗放在嘴边,停了好几秒然后慢慢地放了下去。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叶暮在等她回答,她根本不怀疑叶暮的诚意,只是她不敢,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
叶暮静静地看着对面垂头不语的人,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始终不肯抬头,也不对他的话做出反应。其实只要她答应他,可以不用急在一时,他自然会给她时间准备。如今她的态度,让他拿捏不准。
沉默的越久越觉得开口困难,钟表的滴答声在两人耳边想着,心思跟着窗边的余晖一起沉下去。
两个人沉默的吃完剩下的饭,顾星辰抢着去洗了碗,叶暮没有像以往那样去帮忙,她有意逃避,他又何必追得太紧。
顾星辰故意磨蹭了会儿,她不知道该跟叶暮说些什么,道歉会显得太虚伪,现在答应他只怕他也会多想。她收拾好才进屋,叶暮在桌前看书,看上去和平时别无二致。她没有去床上坐着陪他,心事重重的在沙发上坐着,看着叶暮的后背心里翻江倒海。
其实只要一个小小的亲密举动便能化解两人之间的别扭气氛,哪怕她像以前那样不说话就坐在他身边也好过现在这样闷坐不语。可顾星辰偏偏选了这个,就算是无意识的行为,也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加沉闷了下去。
叶暮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眼睛里却没看进去半个字。顾星辰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的情绪终于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是何承明,他此时正在b城出差,跟人谈一个广告代理,样片出了点问题,要她马上处理,十点之前反馈给他,东西已经发到了她的邮箱。
顾星辰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来不及回家再修改,叶暮这里的电脑她用不上,考虑了一下决定去a大西图书馆的操作室。匆匆跟叶暮说了一声便跑了过去,叶暮本要送她过去却没来得及开口那人就不见了。
从东院到西院原本有一条小路,从他住的地方到西图书馆也就十几分钟,后来学校为了方便管理将这条小路封死了,两个院区的学生如果要到另一个院区上课,就必须得绕二十分钟的路从东门到西门,西图书馆在学校的最西北角,还要走上十来分钟才能到。这样一来顾星辰就得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过去。
顾星辰根本没想那么多,只知道样片明早要用,她一路跑过去等到了西图书馆的时候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被夜里的秋风一吹她冻得缩了缩脖子。
叶暮被她闹得根本静不下来,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自打那天来学校找过他就一直不对劲,起初他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那天下午他去接她下班看见她和秦斯年在街上,他渐渐明白过来还是因为他。
他跟她坦诚自己父母的身份,她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但是她的退缩还是让他难以承受。他对自己的父母有信心,他们都是开明的人,即使是严肃到有些刻板的父亲也并非是那种不讲理又眼高于顶的人。可她连试也不愿意试就退缩了。
叶暮起身去了西图书馆,等在一楼的大厅里时外面无端吹起了一股风,接着树叶便哗哗作响,凉风从门里灌进来带着浓浓的湿气,打在脸上已经有了寒意,叶暮皱眉,肯定要下雨了。
他出来的时候没带伞,趁着落雨之前他跑去外面的超市里买伞,只是还未到超市豆大的雨点被带着寒气的秋风夹裹着就落了下来,等他到了超市的时候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这雨下的很急,没一会儿便一条条一注注的倒了下来,被风一吹即使遮着伞也有一半的身体被浇透了。叶暮有些狼狈的站在大厅里,他脚下迅速积起一滩水,望着手里并不大管用的伞,想着应该开车过来的。
顾星辰把东西发到何承明的邮箱后才注意到有几个学生正巴在窗户上唉声叹气,她也哀呼了一声,这么大的雨她是走不了了。
她掏出电话打给叶暮,告诉他等雨停了她直接就回家了,叶暮听后瞅了眼楼梯,眼中慢慢聚起一层薄薄的怒意。
得知叶暮在楼下的时候她怔了怔,随后拿起东西快速跑了下去,当看见叶暮一身湿透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惊住了。叶暮双目直视着她,眼中的情绪还没退去,嘴唇有些泛白,轻轻地抿成一条线。
她足足呆了好几秒,冷风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看着湿淋淋的叶暮突然涌上一股怒气,冲他喊道:“拿着伞还让自己淋成这样。”
她心疼得去抱他却被他躲开了,她红着眼睛看他,又气又心疼,叶暮撑开伞也没看她,淡淡的说道:“我身上都湿透了,不想把你也弄湿。”
他把她拉到伞底下,自己站在伞外用已经湿透了的身体替她挡住风吹过来的雨。顾星辰拉了他几次,他却不肯进伞底下,这伞根本遮不住两个人。她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任性地将他手中的伞打掉,抱着他在雨中失声痛哭。他身上冰凉,却让她心里热流滚动。
叶暮紧紧地抱着她,不等她从情绪里恢复过来就拉着她一路跑回了宿舍。宿舍门前湿答答的两个人都比对方更狼狈,叶暮对她的任性表示不高兴,开了门便将她推进了卫生间,开了热水让她冲澡。
顾星辰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还是觉得委屈,她不怪叶暮只是怪自己,哭着冲完澡,眼睛更红了。
叶暮给她拿来了自己的换洗衣物,敲了敲门,说道:“衣服,换好出来喝点姜糖水。”
她伸出一只胳膊将衣服拿了进来换上,将袖子裤腿都卷好才出去。叶暮见她头发还在滴水,递了姜糖水给她,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起了头发。
她握着热热的杯子,瞅了他一眼,说道:“你赶紧去洗,我自己来。”
“看你喝完我再进去。”叶暮声音冷清,没理会她,脸上没什么情绪继续手上的动作。他知道,如果他进去,她肯定会把里面的姜末全吐出去。
顾星辰自知理亏,又怕他耽误的时间长了感冒,憋着一口气将满满一杯姜糖水全喝了下去,最后辣的眼睛里全是泪。她举着空杯子,脸皱巴巴的冲他说道:“你可以进去了吧。”
没一会儿她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身体由内而外的暖和着。听着卫生间里哗啦哗啦的水声,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一肚子的情绪。待叶暮出来,她急急地进了卫生间,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泡在了盆里。
叶暮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看她洗衣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
叶暮给她脸色看,她就不理他,手上用力的搓衣服,任性的像个孩子。
“就那么着急,明天再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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