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沫特莱对毛泽东说:
“毛先生,请你谈谈个人奋斗的历史,好吗?你们的部队,是怎样从江西、福建突围出来的?听说一路上许多传奇故事,我非常有兴趣。”
毛泽东说:
“在保安,我已向贵国的斯诺先生谈过好几个夜晚,现在又想起一些,倒可以讲给你听听,不过,关于红军的事,你最好找找朱德,他是我们的总司令,了解的情况比我多。”
史沫特莱点点头说:
“朱德将军是一个传奇人物,他已向我谈过许多有趣的故事。将来,我一定要为他写一本大书。”
毛泽东的话题,从史沫特莱转到吴莉莉身上。他微笑着问女翻译:
“请问吴小姐,来延安生活习惯吗?我们这里只有小米、高粱、红豆、荞面,不像上海那样的大都会,有大米、牛奶、面包。”
吴莉莉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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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安婚变(2)
“毛先生,你真会开玩笑,像你们这样的高级人物,都吃小米、高粱,我们这些平凡的女子,还讲究什么?不习惯也要习惯,反正时间不长。”
贺子珍在一旁看见吴莉莉与毛泽东说起话来,似乎有些眉来眼去,娇声娇气的,很不习惯,她心想,这是个十足的资产阶级女人。
毛泽东对吴莉莉说:
“你和史沫特莱女士,好好在延安看看,看看红军的生活。我住的窑洞,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要说特殊,就是多了一顶蚊帐,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指挥红军同敌人作斗争。”
毛泽东摸出荷包里的香烟,礼貌地递一支给史沫特莱。史沫特莱一挥手,表示拒绝。毛泽东又递给吴莉莉,吴莉莉接着,瞧了瞧,毛泽东对吴莉莉说:
“吴小姐,我们延安生产的烟卷,简直不能同上海的比,怠慢你了。”
吴莉莉点上香烟咂了一口,呛得她直咳嗽。毛泽东对吴莉莉说:
“我们延安的生活水平就是这样,长征的时候,抽这样的烟卷,简直是梦想喔。今天,让你来体验一下我们中国共产党的生活。”
史沫特莱问吴莉莉:
“毛先生说些啥?”
吴莉莉翻译后,史沫特莱赞扬道:
“中国共产党和红军,是一个铁的组织,任何困难难不倒,朱德先生向我谈到的许多故事,生动说明这一点。”
毛泽东想起今日上午还有事,便对史沫特莱说:
“一会,我要去洛甫那里开会,今天没有时间长谈了,改日再说吧。以后,你可以到我的窑洞里来聊聊,我也可以去你府上拜访,反正彼此居住都不远,方便得很。”
“好!”史沫特莱起身告辞,伸出柔丽而白嫩的手,同毛泽东轻握了一下:
“再见!”
毛泽东站在窑洞门口目送两位客人远去,贺子珍朝吴莉莉背影白了一眼。
贰
贺子珍听说王家坪的桃园露天舞场很热闹,毛泽东常去跳舞,自从史沫特莱来了延安之后,好像在这里开办了一间舞蹈学校,中央的许多领导人,都来这儿学跳舞,毛泽东便由史沫特莱和吴莉莉教会了,而且还产生了浓厚兴趣。她真不相信,像毛泽东这种从山沟里跑出来的人,也学会了“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令她大惑不解。
一天晚上,她约着邓六金一块,想去看个究竟。
贺子珍与邓六金来到桃园露天舞场,真是大开眼界,见中共和红军的要员,都下舞池了,只有彭德怀一人坐在场子边的板凳上,当看客。
贺子珍躲在看稀奇的人群里,见吴莉莉上前邀请毛泽东跳舞,向毛泽东摊开双手,微笑着点点头,毛泽东脸带微笑伸出手牵着吴莉莉便步入舞池。
邓六金兴致勃勃地对贺子珍说:
“你看!主席还会跳舞哩,和他跳舞的那个烫发披肩的女人是谁?”
“美国记者史沫特莱的翻译,名字叫吴莉莉。”
“还蛮漂亮咧!”邓六金赞美道。
贺子珍不屑地说:
“打扮得妖姿妖娆的,资产阶级。”
贺子珍看了一会,对邓六金说:
“走,六金,不看了,烦死人。”
“时间还早,再看一会嘛。”
贺子珍一扬头:
“六金,你不走,那么我就先走了。”说完一扭头便离开了舞场。
叁
毛泽东跳舞归来,看见贺子珍在窑洞的灯下看书,对贺子珍说:
“还在用功。”
贺子珍没抬头地回答道:
“我政治上落后,不用功不行,人家看不起。”
毛泽东一听,不对劲,当即说:
“子珍,这句话,你老记着,要记到什么时候?”
“唉!”贺子珍叹了口气,“形势不同呐,大家都在进步,过去没有时间学习,现在有时间了,不抓紧学点东西,危险。”
毛泽东脱下外衣,丢在炕上:
延安婚变(3)
“危险!有什么危险?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危险,不进步会被抛弃。”
毛泽东坐在炕沿,点燃一支烟:
“是啊,进了延安,我们要学的新东西太多,比如,今晚跳舞,我就没有朱德学得快,因为他留过学,去过德国,时尚的东西,比我见得早,学习起来就快。我是个土包子,要加紧学,才能适应潮流呀,你也去看看我们跳舞,学学嘛,挺有意思。”
“你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石灰佬’,看不惯那些洋玩意。男女那样搂抱着,不像话。”
毛泽东嘿嘿一笑。
“子珍,这又是你的不是了,这是西方的交际舞,男女在一起跳,彼此之间,既得到交流,又锻炼了身体,健康文明,你不应该反对。”
贺子珍盯了毛泽东一眼:
“我反对你跟那个妖姿妖娆的女人在一起跳。”
“你说的是史沫特莱的翻译吗?”
“不是她还是谁?”
毛泽东笑了起来:
“子珍,和人家跳跳,有什么关系?你怕人家把我老毛勾引去了,是不是?周恩来他们,不是也和人家跳了?”
“反正我看不惯。”
“慢慢的你就习惯呐。以后,革命胜利了,还要在全国跳哩!你相信不相信。”
洛甫走进毛泽东窑洞,见毛泽东与贺子珍两人说得正起劲,可能在争论什么,但从二人面部表情视之,似有几分僵持,他也不好说什么,显得有些尴尬。
毛泽东见洛甫不语,说:
“洛甫,夜晚来访,定有要事。”
“恩来在我窑洞,说请你过去一下,有件急事,须马上研究一下。”
毛泽东拾起炕上的外衣,对洛甫说:
“走,去你窑洞。”
洛甫对贺子珍说:
“打扰了,贺子珍同志。”
“别客气,洛甫同志,有事你们去研究。”
肆
过草地时贺子珍用红绸做的背心送给的那个红军小妹钟月林的婚姻,是贺子珍于1936年在瓦窑堡撮合的,丈夫是曾经当过红军干部团政委的宋任穷。钟月林在延安分娩生下第一个孩子时,贺子珍天天来窑洞照料,钟月林感动地说:
“子珍,你少跑点路,不要天天来。”
贺子珍却说:
“没关系,月林,我生过好多孩子,我知道怎么带孩子,我来帮你。”
一天,贺子珍照料钟月林在返回窑洞路上,看见毛泽东的警卫员小李站在一孔窑洞前,心存诧异。心想,毛泽东一定在里面。而这孔窑洞,她知道里面住的是史沫特莱,她想进去看个究竟。
贺子珍在窑洞前端详了一会,很快便推开窑洞的门,小李连阻止也都来不及了。
贺子珍闯进窑洞,见毛泽东与史沫特莱、女翻译在那儿聊天,三人的关系极为融洽,谈兴正浓,神采飞扬。
贺子珍脸一沉,气冲冲地站在三人面前,没有说话,窑洞里一片尴尬。
毛泽东问贺子珍:
“你来干吗?”
贺子珍白了毛泽东一眼: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见过世面的吴莉莉从中调解,用手拉了一下贺子珍,示意叫她坐下,站着干吗?
气愤中的贺子珍,本来就不喜欢打扮妖娆的吴莉莉,便用劲摆脱吴莉莉的一双纤手,愠怒地大声说:
“你少来这一套。”
贺子珍心中有气,这气自然使在了她的手上,便猛一推,几乎将吴莉莉掀翻,吴莉莉立刻连哭带闹起来:
“你凭什么打人?谁惹你了?”
史沫特莱看见自己的翻译在哭,在叫嚷,也不知贺子珍与吴莉莉说了些什么话,但吴莉莉几乎被掀倒,她分明看得一清二楚。出于“正义”,她决定为吴莉莉打抱不平,便扬起手,朝贺子珍脸上重重击去,贺子珍一闪身,躲过了史沫特莱突如其来的打击。
贺子珍被史沫特莱一拳激怒了,虽然没有打在身上,但遭受凌辱的一颗心,促使她必须还击。于是紧握拳头正准备还手,外面的警卫员听到窑洞里一片嚷嚷声,立刻冲进窑洞,发现怒气冲冲的贺子珍举手正欲还击史沫特莱,赶快劝架,他的手不好碰外国女人,只好把贺子珍双臂紧紧钳住,意思要她不要动手。竟导致瘦弱的贺子珍动弹不得,恰好让史沫特莱一拳打在她的右眼上,眼睛随之充血,红肿,周边黑了一圈。
延安婚变(4)
史沫特莱的盛怒好像还没平息,打了一拳还不解恨,还准备向贺子珍再作进攻的时候,毛泽东发话了,他先对贺子珍说:
“子珍,你干什么?你疯了?”
然后毛泽东转对史沫特莱说:
“你有什么话,可以对我说,你不能再打。”
吴莉莉翻译后,窑洞里的###,平息下来。
毛泽东对贺子珍说:
“子珍,我们回去。”说完,便扬长而去。
贺子珍红肿着脸,跟在毛泽东后面,两人默默走着,谁都不愿说话。
回窑洞的路上,贺子珍遇见“抗大”学员或熟人,颇难为情,头始终低着。
毛泽东回到窑洞的第一句话问贺子珍:
“痛不痛?是否上医院看看?”
“不消了,过几天会好的。”贺子珍淡然回答道。
毛泽东在窗下坐下来,翻阅堆在桌上的文件。
贺子珍躺在炕上,被打的右眼肿得像个大核桃,心事重重。
伍
钟月林听说贺子珍被人打了,赶快约着邓六金、危秀英来看贺子珍。
三人迈进窑洞,见贺子珍红肿着眼在整理家什。钟月林关心地问道:
“子珍,听说你与主席闹矛盾,动手打了主席,被主席打了,是吗?伤怎么样?”
贺子珍笑笑,不好意思地说:
“是我不小心碰伤的,不要紧。”
邓六金说:
“有人讲,你打了那个洋女人史沫特莱,因为她在毛主席和那个女翻译之间拉关系,史沫特莱为了报复,才打了你,是吗?”
“不要听外面乱说,没有的事。”贺子珍解释道。
危秀英接着说:
“又有人说,你挨了打,要好好教训史沫特莱,吓得她不敢回自己的窑洞,跑到斯诺的窑洞,和斯诺夫人一起睡觉,有这回事吗?”
贺子珍笑了起来:
“简直越传越神了,小道消息,为什么这样多?”
邓六金说:
“因为是毛主席家里闹的矛盾,所以大家特别关心。”
贺子珍对女伴们说:
“请你们不要相信,也替我作些解释好吗?”
看来,贺子珍不愿让这件事扩大,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
警卫员小李拎着一只鸡走进窑洞,喜滋滋地对贺子珍说:
“贺大姐,钱希钧大姐叫我给你送只鸡来。”边说边把鸡放在窑洞地上。
钟月林高兴地说:
“子珍,你身体不好,好好补补。”
贺子珍对钟月林她们三人说:
“你们不走了,今天就在这里吃鸡,我请客。”
危秀英俏皮地说:
“算了!算了,一只鸡,还不够你同主席吃哩,哪有我们的份!”边说边拉钟月林与邓六金的衣袖。
“走!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呐!”
邓六金她们刚迈动脚步,还未走出窑洞,毛泽东回来。
毛泽东看见几个女战士要走,笑着挽留说:
“哎,怎么看见我来,就要走?不多待一会?”
邓六金说:
“主席,我们是来看贺子珍,你可别欺侮她呀!”
“谁敢欺侮她?贺子珍的脾气,你们可不是不知道。”
危秀英说:
“主席,你如果要欺侮贺子珍,我们可要帮忙呀。”
毛泽东哈哈大笑起来:
“嗨,你们娘子军,可不要结成帮派来反对我。”
钟月林说:
“毛主席,如果你有不对的地方,我们可要向你提意见。”
毛泽东拍胸脯:
“我有不对,你们尽管批评,我毛泽东虚心接受,坚决改正。”
邓六金她们齐声说:
“好!”
陆
邓六金她们走后,毛泽东问贺子珍:
“脸上的伤,怎么样?好些了吗?”
贺子珍不语,一个人拎起地上的鸡,朝厨房走去。
延安婚变(5)
毛泽东坐在窑洞窗下处理桌上堆积的文件、材料。
洛甫捏着一份材料进来,递给毛泽东。
毛泽东阅后问洛甫:
“张国焘怎么样?”
“写了一份检讨。”
“认识如何?”
“我看还不深刻。”
毛泽东轻微点了一下头说:
“还需要帮助哇,这是一个大人物,不好办哩。”
洛甫回答道:
“批判张国焘,四方面军的许多高级干部,思想不通,别扭得很。”
“别扭也要批判,要他们同张国焘划清界线。”
洛甫进窑洞没有看见贺子珍,问毛泽东:
“老毛,贺子珍呢?”
“在厨房。”
“她脸上的伤怎么样?”
“肿消了些,不要紧。”
“关于贺子珍受伤,外面传闻很多。”
毛泽东眨眨眼:
“听到一些,大都是些无稽之谈。”
“贺子珍身体不好,长征中又严重受伤,可能影响她的心情,你就迁就一点。”
毛泽东点点头。
毛泽东将洛甫送来的文件签字后,还给洛甫。
洛甫离开不久,贺子珍端着一罐炖好的鸡,从厨房走到毛泽东身边,将鸡放在小桌上。
毛泽东有些不悦地说:
“又是炖,老是炖来吃,鸡肉干巴巴的,嚼起来味同嚼蜡。”
贺子珍一撇嘴:
“炖鸡喝汤不是最有营养吗?”
毛泽东站起来,在窑洞里踱了两步,停下来,大声说:
“炒来吃,不一样也有营养?”
“你的牙齿好,喜欢吃硬的东西,当然喜欢炒来吃。”
“你喜欢喝鸡汤,用一半来炖,留一半给我用辣椒炒,不行吗?就喜欢独断专行。”
贺子珍的脚跺了一下窑洞地面:
“这叫什么‘独断专行’,你少给我上纲,这只鸡,本来就不大,又炒又炖,有啥搞头?”
“上个月,为了你,已经吃过炖鸡,今天,就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什么事,不管大小,你都要作主,都要听你的,大男子主义,主观专断,一只鸡,怎么个吃法,你都要管。”贺子珍的情绪来了,激动起来,嘴巴也不饶人。
毛泽东摇摇头:
“好了!好了!我不管,你少扣帽子,今后,你怎么弄,我怎么吃,不发表意见啦,一个共产党员,一点不虚心,听不进一点不同意见。”
柒
毛泽东来延安后,由于地位的变化,他比过去更忙了,接触的人更多了,他虽然不是党中央的第一把手,但在实际上,起着一把手的作用。这样,他在自己的窑洞里待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与贺子珍的交谈,也就日渐稀少起来。
贺子珍常常独居窑洞,感到孤单、寂寞,而身上的弹伤,又时时发作,令她疼痛难忍,她有许多话,想同毛泽东交谈,比如尽快去上海医治身体,取出一块块弹片,让身体早日康复,尽快踏上工作岗位,结束一个家庭妇女的身份。但每当提起此事,毛泽东总是说,条件不成熟,叫她耐心等等。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贺子珍面对火热的生活,怎么也沉不住气,不免对毛泽东责怨起来。这样,生活中遇到一些小事,如果意见不一致,便冲突起来。
一天,毛泽东与贺子珍在窑洞拌嘴,毛泽东大声说:“谁嫌弃你?自己政治落后嘛?”
贺子珍大声说:
“政治落后,我工作能力差,连工作职务也没有,还不是你造成的,十年来,我几乎全在剪刀、浆糊、报纸、材料中度过,为了你,我作了多大牺牲,你也不想想?”
“这也是工作嘛,革命需要,分工不同。”
贺子珍感伤地说:
“这些年来,一个接一个生孩子,占据我多少时间,要不是这样,我会比其他女同志差?”
毛泽东语塞。
延安婚变(6)
一会,毛泽东说:
“工作!你在‘抗大’学习,都坚持不了,昏倒在厕所,还能干别的工作?”
贺子珍眼角溢出热泪:
“还不是频繁生产,伤了身体,又挨了飞机轰炸,你不是不知道,我身子里,还留着十多块弹片。”
“既然如此,就应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想入非非。”
“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毛泽东一拍桌子:
“谁不管你?”
住在隔壁窑洞的刘英,听见毛泽东与贺子珍越吵越凶,赶快过来相劝。
刘英迈进窑洞,只听贺子珍生气地说:
“这样的日子,我简直过不下去了。”
“那怎么办?”毛泽东问道。
刘英当即劝道:
“主席,贺子珍,你们莫吵,莫吵,有话好好说。”
毛泽东对刘英说:
“刘英,你看她这个样子。”
刘英说:
“子珍身体不好,自然影响心情,主席,你要多原谅她。”
“原谅,为了一点小事,她就弄得沸沸扬扬的,真难办。”
贺子珍动气地说:
“你嫌我不好,咱们离婚不行吗?”
“离婚?”毛泽东看了一眼贺子珍。
“离婚。”贺子珍红着双眼说。
刘英赶快说: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毛泽东随手找来一张纸,不以为然地说:
“有啥稀奇,离就离嘛。”
刘英从毛泽东手里拖过纸:
“不准写,怎么能为了一点小事就离婚?”
毛泽东从刘英手里夺过纸:
“她要这样嘛。”
“还不是你逼出来的。”
“好了,好了,分开了,就不吵了。”毛泽东边说边随手写了一行字,签了自己的大名,朝贺子珍面前一推:
“拿去,刘英,你可以当见证人。”
贺子珍愤愤地盯了一眼毛泽东,当着刘英把毛泽东写的离婚条子撕了。
出走延安(1)
壹
贺子珍与毛泽东的别扭,越闹越深了,两人一起在窑洞,话好像也越来越少了。毛泽东不在的时候,贺子珍总爱回忆起过去与毛泽东生活的日子,那些温馨的岁月,透过朦胧的烟尘,时不时走进她感伤的情怀,但更多的,还是那些恼人的回忆,挥之不去……
1937毛泽东与贺子珍在延安凤凰山窑洞前
贺子珍忆起了井冈山茅坪八角楼的日子,她在小楼里为毛泽东整理文件、材料,并负责剪报。毛泽东温情脉脉地对她说:
“子珍,你知道你作的工作,有多么重要吗?我们同中央的联系,中央对我们的指示,上传下达,都要通过你,你把秘书工作做好了,不光是对我的支持,也是对特委、前委工作的支持。”
一会,她又忆起了吉安的岁月。
贺子珍回吉安看望父亲贺焕文和母亲温吐秀。一进家门,贺子珍扑进母亲怀里,温吐秀对女儿说:
“孩子,我有两年没有看见你了,比过去瘦多了,多住几天再回去。”
21岁的贺子珍答应了母亲的要求。
贺子珍才在家里待了半天,毛泽东来了,一进屋就对贺子珍说:
“子珍,跟我回去,怎么样?”
温吐秀从里间屋子出来,看见风尘仆仆的女婿,喜悦地说:
“子珍没来多久,你又赶来了,哎呀!两年没有见到你们呐,在这里,多住些时候。”
第十九章出走延安 毛泽东碍难地说:
“岳母,我是来接子珍的。”
“怎么,你们要走?”温吐秀有些吃惊。
贺子珍羞赧地对毛泽东说:
“你不是同意让我在家里多住几天吗?怎么才半天工夫,就叫回去?”
温吐秀知道毛泽东来一定有事找女儿,也不好强留,便说:
“那我赶快去准备点菜,你们吃了饭再走。”
温吐秀离开后,毛泽东悄悄对贺子珍说:
“你走了,我一个人挺寂寞的,正好下午没事,就来看你了,顺便接你回去。”
贺子珍羞涩一笑,指着毛泽东说:
“你呀——你——”
贺子珍又忆起了瑞金的生活。
一天,贺子珍正津津有味地在看书,毛泽东对她说:
“子珍,把这包药煎好,给总前委秘书古柏同志送去,他的脚扭伤了,不能下床。”
贺子珍被书中精彩的内容吸引住了,只顾看书,只听到毛泽东在说话,但不知说些啥,于是只得“嗯、嗯!”地答应着。
毛泽东见贺子珍三心二意的,没有行动,火了,大声说:
“你听见没有?叫你把中药煎好,给古柏送去!再为他烧点热水,烫烫脚。”
贺子珍仍然不动。
毛泽东发脾气了,提高嗓门:
“你不像个共产党员,没有一点阶级感情,你再不去,我要开除你的党籍。”
贺子珍见毛泽东火了,放下手中的书,也大声说:
“你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共产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没看见我正在学习?这些事,警卫员不能干?他的老婆曾碧漪不能干?为什么一定要我干?”
毛泽东见贺子珍有些倔,连声说:
“好!好!好!你不去算啦!”随即呼唤一声:
“小李!”
警卫员小李走进窑洞,毛泽东对他说:
“你赶快把这包药给前委秘书古柏同志送去。”
小李接过药包,迅速离开窑洞。
当天晚上,毛泽东在灯下处理完公务上床睡觉,发现贺子珍裹着一条红毛毯,自个儿睡,睁着眼睛,并没有睡着,时不时在床上辗转反侧。
毛泽东一下笑了,摇摇头,轻声对贺子珍说:
“好了!好了!我们两人,一个是铁,一个是钢,钢铁相碰,响个叮当。你要看书,同志也要关心嘛。”
贺子珍怨艾地盯了一眼毛泽东,没有说什么,但终于敞开红毛毯迎进毛泽东的身子。
出走延安(2)
一天,贺子珍从瑞金城外回来,发现桌上有一碗吃剩的炒辣椒,她闻了闻,耸耸鼻,明显感到变味了,便将毛泽东吃剩的半碗辣椒倒掉了。
毛泽东回来,发现桌上的辣椒不见了,一边洗脸一边问贺子珍:
“桌上的辣椒,哪里去了?”
贺子珍一听毛泽东话里带着责问的口气,不高兴地回答道:
“倒掉了。”
毛泽东生气了:
“为什么倒掉了?”
看见毛泽东兴师问罪,贺子珍也火了:
“喜欢倒。”
贺子珍话激怒了毛泽东,他端起半盆洗脸水,用劲摔倒在地上,盆里的水,溅到贺子珍的裤脚及鞋上。
贺子珍顿时火冒三丈,大声说:
“你这是干什么?”
毛泽东盯着地上躺着的木盆,慢悠悠地说:
“你不是要倒掉嘛?”
贺子珍大声地说:
“你疯啦?”便怒气冲冲地跑出屋子。
……
贰
心情不愉快的时候,总爱回忆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不堪回首啊。而那些既甜蜜又温馨的岁月,不知怎么,却让恼人的情绪给稀释了,或躲在烦恼的后面,不予见面。其实,夫妻之间,在长期的生活中,难免有磕磕碰碰,但身体伤残的贺子珍,孤独的时候,这些不愉快的事,总爱找她,渐渐的,她显得忧郁起来,充满惆怅。
一天,何长工在延河畔遇见贺子珍。何长工见她消瘦的脸庞上不无抑郁,关心地问道:
“子珍同志,你去哪儿?近来身体不好吗?”
“去保姆家。”
“看娇娇?”
他们边走边谈。
“娇娇长得可好?”
贺子珍伤心地“嗯”了一声:“我要远行,看一眼娇娇就走。”
何长工有些诧异:
“娇娇还小,你要到哪儿去?”
贺子珍瞧着远方说:
“延安,不是我贺子珍待的地方。”
“和主席闹矛盾呐?”
贺子珍淡然地说:
“老何,现在的毛泽东,可不是井冈山时的毛泽东呐,现在,人家不需要我了,我该走呐。”
何长工劝阻道:
“子珍,你说到哪儿去了?”
贺子珍黯然神伤地说:
“我和老毛结婚,都快十年了,十年来,我几乎都在怀孕、生孩子,简直没有多少时间好好学习和工作。后来,又挨飞机轰炸,一身是病。我知道,我落后了,可这又怨谁呢?唉,老天对我太不公了,我贺子珍为什么会这样?”
“子珍同志,你放宽心些。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
“唉,老何,我真想念井冈山的日子,那时,我贺子珍干起来,多利索呀,可现在,我算什么呢?”
何长工宽慰道:
“你还年轻,身上的伤养好后,还可为党做许多工作。”
贺子珍摇摇头:
“不行啦,我这个样子,还能干什么?所以我决心到外面的大城市去,好好治一治伤再说。”
“你走了,毛主席的生活,谁来照顾?”
“这——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在他身边,人家看不顺眼,走了好些。”
“子珍同志,你不能这样,你对毛主席有意见,好好找他谈谈。”
“甭呐,一天吵吵闹闹的,生活在一起有什么好?分开一段时间好,远香近臭嘛。”
走着走着,贺子珍来到李老乡家的窑洞前,对何长工说:
“娇娇就在这里。”
何长工说:
“让我也进去看看。”
他俩走进窑洞,李大嫂热情地对贺子珍说:
“贺同志,来看娇娇,这几天,娇娇可乖呐。不哭不闹,特听话。”
贺子珍从炕上抱起小娇娇,亲昵地拍抚着,热泪盈眶。
何长工从贺子珍手里接过娇娇,看了又看,满腹惆怅。
出走延安(3)
李大嫂见贺子珍一双泪眼问道:
“娇娇她娘,啥事伤心?”
贺子珍强忍着泪水:
“大嫂,我要离开娇娇好长一段时间……孩子托付给你,替我带好,谢谢你……”
“你要走?”李大嫂吃惊地问道。
“走!”
“娇娇太小。”李大嫂关心地说。
贺子珍无奈地说:
“反正你在奶她,已经带熟了,不要紧,感谢你带孩子的一片恩情……”贺子珍说不下去,掉下热泪。
何长工劝贺子珍:
“子珍同志,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是否打消走的念头?”
“不!”贺子珍放下娇娇,一扭头,跑出李大嫂的窑洞。
何长工跟着跑出来,在后面追赶贺子珍,一边追赶,一边喊:
“子珍,子珍……”
叁
毛泽东的家庭纠纷,虽不是那么大张旗鼓地在延安城内哄传,但在高级干部之间,却时有所闻。毛泽东认为这是些小事,与一个人的大节无关,不足挂齿。可贺子珍却感到难受,似乎还有些“羞愧”。她自个儿觉得,她在女战友之间,仿佛有些抬不起头。于是一走了之的心情,自然而生,而身体的创痛,更促使她迅速离开延安这块“是非”之地。
一天,毛泽东从隔壁洛甫的窑洞开会回来,看见贺子珍红肿着眼睛在收拾东西。那个在井冈山时准备的暗蓝色蜡染小包裹,醒目地暴露在毛泽东的目光里。
毛泽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子珍,你在干啥?”
贺子珍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不是已经给你说过了吗,我已向组织打了报告,离开延安。”
“去哪儿?”
贺子珍一边收拾一边说:
“去上海治病,取身上的弹片。”
毛泽东语重心长地说:
“过段时间,延安的医疗条件好了,就在延安治,不行吗?”
“不行,现在就走。”
毛泽东明白贺子珍在这个时候坚决要走与自己有关,怎么说呢?一个巴掌拍不响,难道说全是贺子珍的“过错”?他沉吟了一会说:
“子珍,我这个人平时不爱落泪,只在三种情况下流过眼泪:一是听不得穷苦老百姓的哭声,看到他们受苦,我忍不住要流泪;二是跟我的通讯员,我舍不得他们离开,有的通讯员牺牲了,我难过得落泪;三是在贵州,听说你负了伤,要不行了,我掉了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毛泽东说的完全是真心话,肺腑之言,他想以此来打消妻子远行的念头。
贺子珍不答腔,泪眼模糊地仍在清理东西。
稍停,毛泽东满含深情地说:
“子珍,我现在的情况,同在王明那个时期不一样,我有发言权了,以后,不会再让你像过去那样,跟着我受那么多苦了。”
毛泽东这些略带政治色彩深藏感情的话,似乎还不能打动贺子珍,还不能更改她远离延安的初衷。这时的她,仿佛已经心灰意冷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响应丈夫的召唤了。她沉默不语,抚摸着那个暗蓝色的蜡染小包裹直掉泪。
刘英、康克清、邓六金、钟月林、危秀英等姊妹听说贺子珍要走,相约着急急来到毛泽东窑洞,见贺子珍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一个个心情沉重。
毛泽东见巾帼们来了,说:
“大家来得好,你们好好劝劝贺子珍,她非要走,怎么也挽留不住。”
刘英探头问贺子珍:
“子珍,一定要走?”
“待在这里,心里难受,走了好。”
“去哪儿?”康克清问。
“去上海治病,我一身的病,不治好,不行呐。”
邓六金说:
“不去那么远的地方,到附近散散心,不行吗?”
贺子珍叹了口气:
“散心,心都碎了,散不好了。”
毛泽东接过贺子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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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延安(4)
“贺子珍不但身体有病,还有心病。”
钟月林对毛泽东说:
“主席,你就让着点贺子珍,她身体确实不好。”
毛泽东瞅了一眼贺子珍:
“你们不知道,这年头,贺子珍的脾气越来越大,我毛泽东惹不起,一说就要离婚,不然就是出走。”
贺子珍望了一眼毛泽东:
“你惹不起,我替你走。行吗?”
康克清劝阻着说:
“不说了,不说了,又越说越远了,子珍,走,去我窑洞坐坐。”
“我哪儿都不去,我要远离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
邓六金上前强拉贺子珍的手:
“走,我们出外走走。”
刘英她们簇拥着贺子珍离开窑洞。
毛泽东目视着巾帼们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唉,地球要转,天要下雨,贺子珍要走,真没办法。”
肆
陕北公路上,一辆卡车在黄尘滚滚的公路上奔驰。驾驶室内坐着忧伤的贺子珍,双眼深情地凝视着奔驰而过的窗外景色,虽然多数是寸草不生的黄土高原,缺少生气,但在她眼里,却有几分依恋。毕竟在这块土地上,她生活了一年多光景,留下的印象是难忘的。
卡车奔跑了一天,总算到达西安,已是薄暮时分。
贺子珍来到七贤庄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办事处主任林伯渠知道贺子珍要来,等候在那里,贺子珍一到,林伯渠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
“欢迎,欢迎,贺子珍同志。”
“林老,打扰你了。”
“哪里,哪里,只是你来得不是时候。”
贺子珍一惊:
“林老,你说啥?”
“近接电讯,上海已被日寇占领,沦为孤岛,目前去那里有困难。”
贺子珍迟疑了:
“那怎么办?”
“暂回延安,等待时机,如何?”
“林老,我的后脚迈出延安,前脚就不想回去了。”
林伯渠一笑:
“那么坚决?还是暂时回去好。”
贺子珍一摆头:
“不回去,不愿回去受老毛的气。”
林伯渠双眼漾着笑意:
“唉!夫妻之间拌嘴,干嘛这么认真,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你和毛泽东已经是十年夫妻了。”
“林老,你不知道,毛泽东变了。”
林伯渠笑笑:
“当然变了,快变成中国共产党的头号人物了!”
“哼!大男子主义,喜欢独断专行。”
“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写信劝劝他,你何故因此出走呢?”
“我要出来治病,好好休息一下。”
“在延安,不是同样可以休息?”
“林老,你不要写信,我的路,自己走,一句话,我决定要离开延安这块伤心地,改变一下环境。”
林伯渠想了想:
“那也好,你在西安住些时候,消消气,气消了,再回去。”
贺子珍却固执地说:
“不回去,我在这里等。”
伍
贺子珍暂时不能去上海,只得住在西安“八办”等待时机,林伯渠安排人员陪同贺子珍在西安游览,贺子珍便在古都西安过了一段暂时的平静生活。
就在贺子珍滞留西安的日子,毛泽东在延安的窑洞里,叫警卫员小李用木板钉了一个小木箱,将贺子珍忘记带走的小木梳、小刀、剪刀等小物件装在里面,叫一个“八办”来延安办事的工作人员,回去时顺便捎给贺子珍,同时告诉此人,要她转告贺子珍,延安的医疗条件,也会好起来的,她的病,可以在延安医治,叫她回来。
陆
贺子珍在西安“八办”住室的灯下抚摸着毛泽东托人捎来的小木箱,触景生情,怅然若失,陷入沉思。由于不知要等多时才能赴上海,她依稀涌动起一缕回归的念头。特别是当她踱到床边,打开那条红毛毯准备入睡之时,难忘的一幕幕,蓦地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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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延安(5)
寒冬的瑞金城。
毛泽东在家里看书,冻得瑟缩的身子裹着一床红毛毯,双脚踏在一盆炭火边。贺子珍有事外出,对毛泽东说:
“老毛,我出去办事,注意身上的毯子,不要着火啦。”
毛泽东“嗯嗯”应着,眼不离手上的书。
一会,贺子珍回来,走到门口,便看见家里在冒烟,急了,三步两步走到毛泽东身边,一手扯开掉在炭火盆一角的红毛毯,大声说:
“老毛,怎么搞的,毛毯着火啦,还不知道。”
毛泽东一惊,迅速站起来,甩掉裹在身上的毛毯。笑了。
又一件事,也是在瑞金发生的。
贺子珍到供给处对处长说:
“毛泽东的衣服补了又补,太破旧了,领件新的。”
“贺子珍同志,主席写有条子吗?”供给处长回答道。
“没有?”
“没有主席的条子,不能领。”
“非要他的条子,才能领吗?”
“对,这是规定。”
贺子珍一扭头,气冲冲地走了。回到窑洞,她对毛泽东说:
“刚才给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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