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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作品:爱若有晴天|作者:疯狂热线|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3:23:57|下载:爱若有晴天TXT下载
  凉,他们因一眼而聚,大概也要一眼而散。他不希望散的时候,她在他身旁。

  “丫头,如果你没有遇见我,那多好。”他喃喃地,吻了她的伤痕处,轻轻叹气。

  她动了动,睁开眼睛,安静地盯着他看。他苦苦地扯出一点笑意,打算问她怎么没有睡着,却忽然想起来她已经听不见了。他就也看着她,看着看着忍不住流出眼泪来。他紧紧搂住她,仿佛只有这倾尽全力的拥抱才可以代替想要说出口的话。

  良久,她轻轻推开他,跳下床打开台灯,又拿出那个小本子。她写了很久才递给他。

  欧城,我睡不着。现在我听不见,也不想讲话。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听不见了,我没有一点防备。如果我还能再听见一次,我要听你对我说很多次的“我爱你”,还有很多次的“我想你”。我听不见了,但是还能看见,我想看着你慢慢好起来……医生说,你要是去做手术,还有成功的几率。我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你应该要去做。手术的费用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听我的话,明天回去住院好不好?

  他看完了,也在上面写一句:丫头,我不值得。

  她有点气,回写:你是不是担心高利贷的事?你不要管,我有办法的。

  他看了,合上本子,摇摇头。如果不是她这么坚持,他连医院都不会去,何况是手术。他抱紧了她,忽然想到,他死的那一天,如果万般无奈她真的在旁边,他要对她说什么?哪怕她已经听不见。

  他只想对她说:丫头,不要等我。

  可以吗?丫头,不要等我。

  失聪后,米凉不再讲话,像是失掉了仅有的生气。她没有再去打工,只是每天求欧城去住院,他怎么也不肯。他求她去医院看耳朵,她也不肯。两个人在纸上来来去去写得最多的,就是:答应我,去医院好不好?

  欧城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地忘掉很多事情,正在静静地等待死神。他卖掉家里的老宅,还清了米凉借的高利贷,打算等到身体再次发出坍塌的信号的时候,就离开米凉。他要去一个远离她的地方,独自死去。

  那天上午,欧城在一片突来的眩晕中,感到心口和脑中一片窒息的疼痛。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他强忍着痛告诉米凉,能不能帮他买一包烟,他有点累。她欣然答应了。

  他要走,不管怎样也要走。也许,他会孤独地死在自己不愿意死的地方,也许死在一个地下通道里,也许倒在一个垃圾站旁边,再也起不来。

  不管哪里都好,只要不是在米凉的身边。

  她刚一出门,他就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去最近的公交站台上了一路公交车。

  24。第24章 浮舟已远(3)

  刚刚坐下,那疼痛就翻江倒海地来了,他只觉得一股刺痛从胃部漫上来,头颅像是要被压迫得裂开,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了。他还没来得及喘息,就猛地一阵咳嗽,鲜血像是失控的水流,从他的鼻子里、嘴巴里冒了出来。他感到死亡的突然来临,这样突然,即使他准备了很久,仍然无法招架。他在眩晕之前,拼尽全力去回忆米凉,她的笑容,她的姿态……他拿出手机,想要最后给米凉发出一条短信:我爱你。还没有写完,他就在那猛烈的疼痛中失去了意识……

  那么多人和事,到遇见的时候才晓得,原来生命所得,不外乎是种种的偶然。苦与爱,悲与喜,迅疾如伦敦冬日的黄昏,总发生在刹那之间。

  欧城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醒来。这一次,仍然看见米凉坐在病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他在恍惚中感到剧烈的心疼。他深知,这次,大概是一滴雨水掉在大地上,在沉没之前,还剩残存的体温。

  “丫头……”他动了动唇角,没有发出声音来。她读懂他的唇语,猛烈地点头,随即又猛烈地摇头。她拿出笔记本,飞快地写了几个字:以后不准随便离开我。

  他看了,无奈地点点头。

  她又写:不许逃跑。

  他再点头,苦得没有办法。原来,我以为我可以为你挡风避雨,现在,我却只能注视着我自己,有如注视着一场或近或远的葬礼。而你,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狠狠地握住我的手不让我逃离。

  米凉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瞬间,她换上了一副兴奋的表情,把那个小礼盒打开给他看,写了一行字:看看这个。好看吧!

  小盒子里是一大一小两枚戒指。戒指是厚实的一圈,不太亮,有点笨拙。

  她在纸上刷刷地写:你看,这是我刚才在你没醒来的时候去附近小店里买的。很便宜,应该是合金的吧。样子呢,丑是丑了一点,但是很结实。她在末尾处还画了一个笑脸。

  她拉起他的手来,给他戴上戒指,然后也给她自己戴上。她笑了笑,旋即又端坐,收起笑容,郑重地握住他的手,又写了一句:欧城先生,我现在郑重地问你,愿不愿意娶米凉为妻?

  欧城心里一抖,继而是一股暖流从心中涌出。丫头啊,你也知道我快要死了吗?所以你才要和我一起戴戒指?他怔怔看着她把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又怔怔看她问“愿不愿意娶我”,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她摇摇他的手臂,一团孩子气,像是在说:愿意就点点头嘛。

  他才赶紧点点头,在视线模糊的一瞬间,他看见她也开始掉泪。

  她又写:呵呵,那现在,咱们两个是夫妻了。不离不弃,永远都不要分开。她伏在他胸口,不让他看见自己流泪。他点了点头,“傻丫头……”他动了动嘴唇,出不来声音,出来的是眼泪。

  他握住她的手。写给她一段话:

  丫头,你知道吗,我想过,你要比我先死。我曾经幻想过,如果我们都能够活到八十岁,那么你一定要比我先死,因为一个人孤独终老是最可怕的。从泰国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早已回不去,却也只有回去了。亲爱的,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将你“负责到底”。我想要你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地活着,就当是帮我活着,好吗?

  米凉颤抖地看完这段话,拼命地摇头。她一边拭泪,一边写:不要说傻话,你要好好努力,不要放弃。写到这句的时候,她心里忽地一沉。她是在撑着,强迫自己不去相信他终究要离开的事实。她已经很多次地问医生,可不可以帮他安排手术。医生只对她说,无能为力,他最多只剩下一个月好活。可是她还在奢想着,终究不信这是一件“无能为力”的事情,更不愿意相信,他最多只剩下一个月。于是她写:听话,好好休息,努力好起来,好吗?

  他看了,没再回答她,只是轻轻抚摸她的脸。她脸上的伤痕好了一些,但是整张脸都瘦得凹陷了进去,眼睛变得很大,看不见底。

  她又写了一句问他:还疼吗?

  他摇摇头,写:丫头,现在是冬天。

  她写:是冬天,快到圣诞节了呢。

  他写:听说新疆那边,雪下得很大。我想陪你去看雪。

  她摇头:瞎说,我要你好好休息。

  他忍住要掉下的泪:丫头,如果我说,我想让你陪我去看雪呢?

  她愣了,她最害怕的就是,他现在对她说类似遗言一样的话。如果他不说,她就觉得一切还可以支撑,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继续。可是他一说,仿佛就是某种不言而喻的结局被点破了,蓦然绝望。

  他又问:丫头,让我帮你完成哪怕你的一个愿望,我也会觉得幸福。丫头,好吗?

  她不回答。

  他就写:算你默认了。

  她又掉下泪来,没有回答他。她又写道:自从你病了,我就没有拉琴。我现在拉琴给你听。你想听什么?

  他答:什么都行。又问她:我想出院,听你拉琴,可以吗?

  她擦了泪,写:等你好点了,再出院,好吗?

  他问:我想明天出院,可以吗?

  她急了:这不行!

  他这才写道:亲爱的,我的丫头,你何苦要坚持欺骗自己呢?我们都知道,我来日无多。我最害怕的,就是死在医院里,太苍凉也太落魄了。丫头,就当这是我的一个心愿。我得出院。好吗?

  她不再回答他了,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旁边,感受他的体温。现在的他已经很瘦,脸上的颧骨凸出来,他在一天天地瘦下去,就像是他的生命在一天天地走向尽头。欧城,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怎么办呢?我没有办法,我只有陪你。说过了,永远都陪着你,不论悲喜,不管生死。

  欧城在第三天就出院了,他们回到公寓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整间屋子被米凉贴上了浅咖啡色的墙纸,映着阳光,分外温暖。楼下路口的店铺开始播放早餐时间的音乐,是一首苍老的法语歌。那种曲调,把人的整颗心托住,然后深深地往下沉。

  米凉把大提琴拿出来,那架琴因为好久都没有动过,已经落满了灰尘。她调好琴,写给欧城几个字:因为听不见了,可能会拉得不准。

  他摇摇头。

  米凉微微一笑,手指就在琴弦上动了起来。

  欧城不知道曲子叫什么,却只听得这曲子分明属于夜晚和眼泪,尽管她拉的时候在笑。他按住她的手对她说:“好了。”他想说,丫头,你拉得特别好听,可是有点悲,我承受不起。

  她明白他的意思,就停住了。正当她的手指离开琴弦的时候,却只感到一阵沉闷的弹击,琴弦断了。她心里发寒,那根断弦仿佛是某种提示。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俯下身,假装去系鞋带,却发现自己今天穿的鞋子根本没有鞋带。

  欧城立刻写给她一句:我帮你修好它。

  米凉却摇头:不用了。她收起提琴,伸手抚摸他的脸。那张脸因为瘦削而变得更加冷峻,有深藏的脆弱和决绝。她看得见。她轻轻地从他的额头开始,慢慢滑下来,她手指的触觉感受到他的眉毛、鼻梁、嘴唇、脸颊,她觉得他竟像是她前世的孩子,前世过早地分开了,于是这一世来与她继续相爱。他永远都是她心头最漂亮最温暖的那一个。

  亲爱的,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你要离开我的时候,我不再哭,也不再怕。因为我要陪你,永远永远。

  米凉在纸上写下:我们一起去看雪。明天就去。

  欧城微笑着点点头。

  他们进入新疆的时候,是圣诞节的前一天。

  客车进入巩乃斯山区之前,就下起了雪。米凉指了指手机上面的日历,告诉欧城,这是圣诞节下的雪哦。欧城只是一笑,她的孩子气在他看来,永远宝贵。

  傍晚,他们住进伊犁郊区的一个旅馆,房间靠近山坡,正好看见覆满了白雪的山顶。

  半夜的时候,雪就下得很大了。很久以来,欧城已经习惯了夜里失眠,上午却头昏嗜睡。待他早晨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一片亮白。大雪覆盖了周围的山坡,连窗户外的露台上都堆积了很厚的一层。

  “丫头?”他转眼却没有看见米凉的人。他刚准备穿好衣服出门,却听见有人敲门。

  是米凉。她笑吟吟的,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雪人,圆圆的脸,笑着的嘴巴是歪的。雪人的头顶上插了一张卡片,上面用红笔写着:圣诞快乐。

  欧城赶紧把雪人接过来放在一边,他拉过米凉的手,看见十个指头都又红又肿,她的鼻尖和脸颊都冻得通红。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呵气。她一脸幸福地看着他,看得他脑海中立刻冒出几个字:活着真好。

  米凉跳着去取了雪人头顶上的那张卡片递给欧城,示意他仔细看看。他接过来,不禁心酸。那卡片的背面写着:老天会保佑我们很久的,你信不信?

  她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像是问他:你信不信嘛?

  他眼眶一热,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丫头,我现在要对你说什么呢?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