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挤出微笑:“我现在还不饿,等会儿饿了我自己会吃的。我没事,我原本吃得就不多。”
这时,门铃响起来,佣人吓了一跳,望了同样惊怕的唐笙雨,安慰道:“没事的唐小姐,我下去看看。”
唐笙雨又往上靠了靠,紧紧抓着被子。青天白日的,她竟然被困住,这是什么世界啊?
望了眼手边的粥,实在没有心情也没有胃口进食。
被困住并不可怕,等待也可以忍耐,只是这不知尽期的囚困与等待着实令她一颗心毛躁得如同秋日静电的纤维。
神思恍惚中,冷不防一个颀长的身影闪了进来,走到她面前。
长时间的担惊受怕,令神经敏感之极,被吓得几乎跳起来。
康绎行见到她这病弱且如同受惊小鹿一般的模样,不由得自责起来,他不应急得连门都忘了敲。
“你怎么样?”他坐到她床边。
她抚心定睛,吃惊地发现来人竟然是康绎行:“你……你怎么会来?”
“我来带你走,你预备关自己到几时?”他言语间不自觉气恼,她为了亚历克斯的名声,竟然连自己的健康亦不顾。
他的到来,令她处处紧绷的神经奇迹般松弛下来。
他说,他来带她走。
他要做她这一刻的英雄,救她于水深火热。然而,随他离去之后。结局绝不会是他与她共乘一骑,浪游天涯。
他道义上帮到她这个旧人之后,便又回去他的世界安稳前行。而她也不过回到父母家中苟且,试着找份工作以保证一日三餐。
她眼中为此充满迷惘:“亚历克斯请你来的?”
他点头:“他说你晕过去,你是怎么回事?”望见一旁原封未动的粥:“你没吃东西?”
“我吃不下。”她连声音亦弱得被风一吹便会散去:“我们走吧。”
他将粥端到手上,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吃完再走。”他简
直要被她虚弱的模样逼疯,她甚至连几口粥都不肯喝,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房子里,像个魂魄。
她望见他修长干净的手指送过来的粥,又抬眼看他不容拒绝的坚定眼神,将拒绝咽回腹中,只得一口口将粥勉强吞下。
她以为她的心已经埋入荒坟,她在外垒砌了层层城墙。她试想过千遍万遍万一他出现,她会是如何漠然自若。然而她实在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亦不曾想过他会亲手一口口喂她喝粥。
于是坟头的枯枝竟生了颜色,城墙甚至轻易开始摇摇欲坠。
她又看他一眼,强吞下最后一口:“我们走吧。”
他放下碗,点头站起身。
她亦下床预备去换衣服,谁知她躺了太久,又许久不曾进食,猛然一阵晕眩,眼前花白一片,竟往下滑去。
带她走(二)
康绎行一把拦腰将她抓住,扶她坐回床上,忧心忡忡地望着她:“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晕得那么厉害?!”
她的头无力地枕在他肩上,有些凌乱地喘息,好容易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没事,我大约睡太久……只是睡太久了……”
他刚想追根究底问下去,她却又突然捂着嘴跳起来,冲入浴室,对着马桶一阵呕吐,将方才入腹的食物全吐了出来。
他被她吓坏了,站在浴室门边呆呆看着她扶着洗手台漱口。
冲洗完毕,她抬头,头晕目眩地依在墙上。
“你……是否怀孕了?”他想了半天,面色灰败地憋出这一句,心竟然沉到谷底。
她白了他一眼:“你才怀孕了。”
他心头一松,扶着她走:“那为何吃了便吐?”
“因为看到你。”这男人的思想永远都很诡异,她与亚历克斯生孩子?她呼口气,太惊悚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她病成这样,竟然还有心思与他争口舌之快:“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丢给记者?”
她不甘示弱地抬头扬着下巴脱口而出:“那我就对他们说你意图不轨……逼得我跳楼……”
他们对望着,竟同时联想到少时,他们激烈争执的那一夜。
满腹愤恨的她威胁他要去告诉苏菲,说他企图强*暴她。
在她的挑衅下,他便果真以及其暴烈的方式让她经历了毕生难忘的初夜。
其实那一夜,岂止她毕生难忘,连他亦半生铭心。
她的柔软,她的呜咽,她的泪水。每每想起,他便仿佛能闻到彼时她身上夹杂了薄荷油的香气,能感受她娇嫩的肌肤在他手中一寸寸燃烧的细致。
他突然有些尴尬,转过头:“我们该走了。”
大步走到门边打开门,约翰逊递给他一个袋子。
他拿进房递给她道:“换上。”
唐笙雨往袋内看了一眼,是一套制服套装,连鞋袜都配齐了。
不解地看他一眼:“这是干什么?”
他耐心解释:“你不是要出去吗?我带了十多名员工,告诉门外那些人我是来等亚历克斯与他的经纪人谈新一轮合作的事。等下我只说亚历克斯有事耽搁了,赶不回来。再带着一群人一道离去,他们不会发现。那十多名员工里七八名是女员工,身形都与你接近,穿的都是制服……你一出去便跟着约翰逊进我车中,记者我会应付。他们就算怀疑,也做不了什么。再说他们找不到我帮忙亚历克斯的理由……”他顿了顿,开了个玩笑:“顶多,传我与亚历克斯有暧昧……”
她这一下心头真正松了,他的的计划很周全,她提着袋子露出了多日来首个笑容并还他以玩笑:“你们很衬……”
在她真心的笑容里,他骤然有些心花怒放,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台戏诸侯,代价是国破家亡。
唐笙雨与褒姒相比,无疑厚道许多。
他将她搀入浴室又退出来等她换衣,等待的时候环视她整个房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房间的布置处处充满了女性气息,见不到丝毫男士物品,桌上橱柜内一张两人的合照都找不到。完全没有亚历克斯的踪影。
突然想起他纠正他说:她住在我那里。
也许,他与她真的只是住在一个屋檐下而已。
心情又度无故轻快,俊容泛起一抹笑意,在房内走了两步,被一旁的病历及药瓶引去了注意……
唐笙雨出来后,拿了个随身的背包,带了些重要物什,便随着康绎行往外走去。
下到客厅,她与佣人告别,又环视了这屋子一眼。两年多时间里,她在这里避世偷生,对它是有感情的。想到自己这些年来,总是在东飘西荡,不禁感慨,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过一种安定平和的日子,不想却一次次被逼着四处流离。
这一回的离去还狼狈过逃难,她甚至不知道离开后何去何从。
他望着她,简短地道:“你自己走一段可以吗?走过这一段便好了。”
她抬头望着他,笑着点头。
康绎行带来的人早已经准备好,他们将她混在中心地带,便浩浩荡荡随着他走出了亚历克斯的宅子。
他就在她面前咫尺之遥,屋院门户大开,阳光“哗啦”一声涌入,照在他稳健的身躯上。他像光明使者,导她前往圣堂,聆听天使的唱诵。
他们的出现引起骚动,唐笙雨的心顿时抽得紧紧的。
像是感应到她的不安,他突然间回头望了她一眼。他浅浅的眸色中透出奇异的力量,像古老的咒语,令她瞬间安定。
她身边围绕着他带来掩护她的人,前方是他的牵引。她踩着他踩过的步子,路过屋院前方短短的小道,走向通往外界的大门。
她已经听到外头的喧嚣,有爬在墙头与树上的记者对着他拍照,亚历克斯的花边新闻挖不到,撞到康绎行总比没新闻好。
她缓步垂眸前行,间中抬眼看他,有落泪的冲动。她忆起少时坐在他摩托后座随他逃亡一般飞速行驶,他的血液染红她的青春,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在吟唱关于永恒的歌谣。
这一刻,她
仿佛又随他逃亡一次,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在足以杀人却不见血光的兵刃气氛中,在他们的躯体背对背无法再携手前行后。
她却瞬间发觉,原来爱是不会死的。
原来每个人临世时带来的爱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于是我们终于要在某一个微微惆怅的雨季里,遇见他,将爱归还。
从此没了爱,有了牵挂。她的爱只是在找到主人后,带着她的牵挂活在了他身上。
佣人为他们开门,几名男职员替他们挡住前方围拢过来的记者。
康绎行停下应付了他们几句,有记者听了他前来的目的问道:“康先生知道最近亚历克斯被拍到与一名异性车内相拥的照片吗?”
康绎行回道:“抱歉,我因工作太忙,很少看娱乐新闻。”
又有记者插话:“传说亚历克斯金屋藏娇,他既然仍在国外,一定是女主人招待的康先生咯?”
康绎行笑起来,自若地望向发问的人:“这‘娇’确在屋内,招待……也招待了我们……”
记者们情绪略有激动,认真听他下文,唐笙雨忍不住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却只是笑道:“只是诸位晚了三十年,那名看屋子的工人若是早个三十来年,大约还能称之为‘娇’……”他转头望向面前一名女记者将话题顺利扯到喜马拉雅去:“所以说,女人青春苦短,需得好好珍惜爱护才是。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那女记者如实答道:“三天了。”
他摇头:“日晒雨淋不分日夜,着实太辛苦……当心身体。”一句话几乎让女记者热泪盈眶。
趁这当儿,约翰逊顺利将唐笙雨带入车中。
而后康绎行很快便摆脱记者,坐到唐笙雨身边,其余人也纷纷上车。
车子驶离,她舒口气,瘫倒在座位上:“麻烦你送我回家,谢谢。”
他却没有回答,只是吩咐约翰逊去她一直看病的诊所。
她惊诧:“你怎么知道那里?”
他的眼神深深停在她双瞳中,仿佛压抑着浓重的悲伤:“厌食很严重,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她被他沉沉的脸色及关切压得透不过气,她不想再在他面前落泪,他没有义务承担她的泪水。于是她扬起嘴角开玩笑:“你看到我的病历?那医生的字写得比甲骨文还难懂亏你这假外国人竟然看明白……你知不知道他有一回多搞笑?他看着他写的病历竟然问我他上回怎么说,哈哈哈……”
下一秒,她便像只溺水的小鸟般在他怀里扑腾、挣扎。
而他只是紧紧抓着她不放,她每回企图将自
己的悲哀草草掩盖过去而胡言乱语地开玩笑他的心便如同在被利器剜挖。
她怎能患上这么可怕的病症?又怎么独自挨过了三年的折磨?
他知道她从前患过抑郁症,但她说已经痊愈,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她除了较一般人情绪化些也并不尤其忧伤。
他实在没有想到,他的离开不仅没有令她重新开始,反令她回转身一觉又踩入了抑郁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他抚摸她的长发,因为他上回将她送去医院的一句气话:我还是喜欢你直发。她的头发在这一回见的时候,便奇迹般变直了。虽然她当时满不在乎地说:你也不会再见到我了,直发卷发与你何干?
一转手,她便毫无骨气地跑去将头发拉直了。
这总是口是心非的丫头,他眼眶有些热,只能不停轻抚她长发。
他不知道对她说什么,他只是想要她愉快,要她如愿地静静度过她的每一日。
然而,面对手中这具弱得仿佛信手便可揉碎的身体,这句话简直是一句讽刺。
她仍是在挣扎,虽然她的力气小得可怜。
他在她耳边小声道:“再动来动去我便吻你。”
她的身体瞬间紧张地僵硬,这该死的男人在胡说什么?!他怎能背着他的未婚妻若无其事地与她调情?!
偏偏她怕他真的说出做到,只能静静在他怀里满心不忿。
他却轻轻笑起开,他回回吓她,次次有效。
陪她去见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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