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有多难过了。
那会儿聊天室刚刚兴起,聊天内容并不像後来那样开门见山,大家都有些含蓄。聊天室里一个叫流浪舞者的人引起了阿七的兴趣。既然名叫舞者,阿七想当然地以为他会跳舞。在他印象里,会跳舞的人都是气质上佳的美男。他们隔著网络聊了几天,後来阿七又向他索要了电话,周末的时候他跑到电话亭去给那人打长途电话。电话里头的人很文静,似乎还有些腼腆,多数时候都是阿七说那人听,听得有趣时那人便在那头轻轻地笑。那人的安静令阿七怦然心动。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地接触了半个多月,阿七觉得时机成熟了,才开口索要照片。
不知该如何形容打开照片那一刻的心情,大约便是满心期待地种下花籽,天天都近乎虔诚地松土浇水,最终开出来的却是一株野草,阿七看著照片里那个其貌不扬的人,无论如何都有些失望。更何况那个人还在屏幕那头故作轻松地问:“是不是有点失望?你直说好了,没关系的。”
这要阿七如何回答?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看自己的裤裆,那儿已神采奕奕地兴奋了好多天,如果那人有乔生一半的容貌,哪怕天涯海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奔过去与情郎幽会。
等等,为什麽是乔生?
☆、33
恰在这个时候乔生上线了。没隔多久,屏幕上弹出来一个聊天框,乔生向他发起了视频对话。阿七随手点击鼠标,等了一会,一个他熟悉的乔生微笑著出现在屏幕上。他理了板寸,精神奕奕的发型为他更添几分男人味。当他看到阿七的时候,他抬起头,对著摄像头飞了一个吻。
那一刻,宛若初见。乔生仍坐在窗边,安静地朝他微笑。
上回见面时那人身上粘腻的抑郁已一扫而空。就像在酷夏里冲了一把冷水澡,他看起来神清气爽。美目,高鼻,薄唇,那人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许是有了方才那人的衬托,此刻的乔生看起来格外美貌,美貌得让人想和他打一炮。
思及此,阿七浑身一个激灵,又被自己吓了一跳。
视频里,乔生将麦克风拿在手上,声音轻快:“亲爱的,你有想我吗?”
阿七没有摄像头,因而乔生看不见他脸上的天人交战。在屏幕前犹豫良久,直到乔生的神情已变得恹恹,阿七才轻佻地敲下一行字:“有啊。隔三岔五就会梦到你。”
看见他的话,乔生猛然坐直了身子。显然阿七的回答令他大感意外。乔生对著麦克风惊喜地问:“真的?”
“我骗你做什麽?”
“你都梦到我什麽了?”乔生追问道。
阿七道:“梦里你坐在我腿上,搂著我的脖子上上下下,上上下下……梦里的你真是太可爱了!”
阿七根本是故意捉弄他。他倒是的确做过和乔生有关的春梦,每一次他兴致勃勃地将那人压在身下,要挺枪进入的时候总是被那人一脚踹开。春梦都做得如此扫兴,阿七的心情别提有多郁闷了。
视频里的乔生面无表情地看著他:“上次我连加倍润滑的套子都买好了,可是你不要我。”
“之前在你家的时候,你看起来不怎麽乐意。”
乔生沈默了一会,才说:“我只是没想过在下面,所以心里没有准备。”他点燃一根香烟,隔著缭绕的烟雾目光虚无地看著阿七:“我再问你一次,你要我吗?”
阿七毫不犹豫地敲下一个字:“要。”他决定遵循诗仙的名句──人生得意须尽欢,其余的,留待“尽欢”之後再思量吧。
乔生笑了:“等忙完这一阵,我就来找你。”顿了顿,他半开玩笑地说:“吃了我,你可要对我负责。”
阿七轻慢地说:“看你表现。”
乔生瞬间变了脸。他神色严峻地坐在烟雾里一言不发。阿七刚想说点什麽来缓和气氛,忽然一个穿泳裤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出现在了屏幕上。乔生潦草地对著麦克风说:“严俊回来了。你等……”话音未落严俊已从後头牢牢勒住了他的脖子。显然严俊用了些力,乔生狼狈地咳嗽了几声,脸上却带著得逞的笑容。
严俊的声音透过耳麦清晰地传来:“你又整我!我没见过比你更坏的人!”
乔生笑得很开心,好玩的牙齿通通冒在外头:“游泳前我还问过你,要不要分两个柜子,你自己懒,非要把衣服塞我这。那我一不小心就把衣服抱回来罗。你一个大老爷们,又是直的,穿泳裤在街上走走没什麽吧?”
“你自己试试!每个人都跟动物园看猩猩似的看你,你以为好受啊?”
“有什麽关系?你多走几次就习惯了嘛!”
“那你试试看!不跟你一般见识就算了,你还来劲了。”
仿佛能感受到阿七隔著屏幕的视线,乔生忽然艰难地拿过耳麦说:“阿七,我跟你说件事,你就知道这家夥有多蠢了。有一年愚人节,我和他在外面逛,我跟他说,你假装地上有水坑,从这里跃过去,姿势尽量夸张点。你在这里跳,我躲到旁边观察,看後头有多少路人会上当。”乔生说著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这家夥真的在路上来来回回地跳,路过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我在旁边差点笑岔气。”
严俊忽然抢过耳麦,大声说:“这家夥一肚子坏水,他说什麽你千万别信他。”严俊愤愤然地控诉道:“他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乔生笑著道:“你怎麽不说是你自己太蠢了,我说什麽你就信什麽。”
严俊看起来五大三粗,实际上却没什麽攻击力。对於乔生的百般戏弄他只能在事後愤慨地嚷嚷:“以後再信你一句我就不姓严。”
乔生笑了笑:“这话你说多少遍了?”
“这次是真的!”
乔生软声道:“好了好了,这次是我不对。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只有你会任我耍,你要是不信我,我还能骗谁去?”
音响里传出严俊嘹亮的吼声:“你去死!”屏幕上,乔生笑得快乐异常。阿七的心里却突然有些堵得慌。等严俊终於走开,阿七酸溜溜地道:“你们还真是亲密无间。”
乔生竟然点头道:“是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想过从朋友发展到恋人麽?”
“没想过。”
阿七穷追不舍地问:“为什麽?”
“你好奇怪。”乔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摄像头:“朋友就一定要发展成恋人啊?你这是什麽逻辑?”
阿七听了哑口无言。幸而如今的乔生已是他的盘中餐,这点小事挥挥手便忘到脑後了。
☆、34
本章预告:有反攻。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写,怎麽写,最後决定:拉灯。
再见乔生是一个半月之後。在火车站台的出口,阿七在稀疏的旅客中看见乔生颀长的身影,他带著长途奔波的疲惫向他缓缓走来。走近了的时候,那人照旧是弯眼笑,他张开臂膀,阿七情不自禁地朝前小跑了几步,到那人手臂范围内的时候,乔生一把将他捞入了怀里。
那人的身上带著旅途的汗味,他看起来瘦了一些,隐约有些沧桑感。相比之下,阿七俨然是衣食无忧的模样。一见到他,乔生便问:“我要的答案,你带来了吗?”
阿七愣了一下。他满脑子想著与乔生欢好的事,竟将戒指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
乔生扬了扬眉毛:“没带?”
“下回我再履行约定,好吗?”阿七以商量的语气道。
乔生没说什麽,但脸上已隐约现出不豫之色。
阿七原也不想如此快给予答复,索性便搪塞过去。虽然这麽做有些不负责任,但他确实是秉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想法与乔生见面的。
陪著乔生吃了一顿清淡的午餐,乔生忽然说要去爬山。阿七本欲去开房,那人既如此说,他也不好表现得太猴急。两人在青翠的山间走了一下午,聊了聊各自的近况。乔生说了一些剧组的趣事,又讲了几则娱乐圈内捕风捉影的八卦逸闻。阿七问他在剧组里是否快乐。乔生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当然快乐。在剧组生活是我的梦想。乔生如是道。
想问他是否与程鸣柯仍有联系,再三思虑之後还是作罢。
乔生反倒主动提起了那个人。他说,在剧组的时候,可以全然忘记与金钱有关的一切苟且与不快,包括程鸣柯。
阿七忍不住提醒他,人不可能一辈子待在剧组里。
乔生却说,大不了飘零一世。当时程莹拿著合同向他开条件的时候就发过誓,这是他最後一次向现实妥协。从此以後,天大地大,他只愿在剧组间漂泊,以戏为家。
乔生说得很认真,眉宇间有肃然之气。阿七有些意外。他忍不住地问,飘零一辈子?你打算孤独终老麽?
闻言,乔生只是静静地侧过脸来看他,并不言语。
那一瞬间,忽然有了心动的感觉。
夜间在快捷酒店住下的时候阿七留了个心眼。乔生说愿意把自己给他,阿七总是不大相信。那人对躺在下面一事有多排斥,他是清楚的。那时在乔生家里,当他提出要上他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乔生连嘴唇都在颤抖。现在他却心甘情愿地大老远跑来将自己送给他。阿七总有些疑心。
入住後,阿七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乔生递来的水,又趁著那人洗澡的时候偷偷检查了他的背包。他的背包里除了钱包手机之类的别无其他。尽管如此阿七仍觉得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乔生是个看起来温顺其实一肚子坏水的人。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像严俊一样被狠狠戏耍一番。
等乔生裹著浴巾走出来的时候阿七紧张极了。他吃不准乔生到底在玩什麽花样。看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乔生开心地笑了。
他问:“你紧张什麽啊?”
阿七暗暗地搓了搓手,那里已被汗水浸湿了。他故作自然地道:“我哪有紧张?”
乔生笑著道:“没什麽好紧张的。反正被开苞的又不是你。”
阿七按捺著激动的心情问:“那我们开始吧?”
乔生脱了浴袍,浑身赤裸地走过来吻他。阿七被他压在身下,两人滚烫的肌肤热切地紧贴著,似乎轻轻一摩擦,就能燃烧出熊熊的火焰来。阿七不愿陷入被动,翻了个身将那人压倒了。乔生没有反抗,阿七将手探向他的身後,那里已经抹上润滑,潮湿一片。乔生的细致周到,令阿七动容。他怀著满腔的激动一点一点地得偿所愿。尽管乔生闭著眼睛,嘴唇紧紧抿著,表情无论如何都称不上愉快,但阿七仍然差点喜极而泣。他看见乔生浓密的长睫毛覆在眼睑上,如振翅的蝴蝶般轻轻颤动著。
那一晚阿七超水平发挥,他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神勇得多。其实乔生在下面的表现称不上好,还有点干巴巴的,类似“挺尸”,与想象中大相径庭。但是阿七就是像著了魔一样的觉得他妙不可言。
当凌晨的第一道曙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的时候,阿七仍然难以成眠。他情不自禁地侧过脸,乔生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侧,经过阿七几番毫不温柔的索要,他显然累坏了,此刻已深深成眠。他的眉头轻轻拢著,好似有些痛苦的样子。阿七伸手抚上他的眉头,又轻轻抚摸他极短的头发。像有人在对他施法一般,阿七受了蛊惑,情难自禁地凑过去亲吻他薄薄的红唇。
那人仍在睡梦中,睫毛静静地搭著一动不动。
不知看了多久,乔生在他的注视里缓缓醒来。阿七展露出热情的微笑:“早安。”乔生也笑了笑,声线慵懒地同他说早安。阿七关切地问他今天想去哪里,想吃什麽,乔生却说哪也不想去。
阿七就像初陷爱河的毛头小夥一般,只恨不能把全世界捧来递到他面前。阿七不死心地说:“想要什麽就和我说,我一定满足你的愿望。”
乔生听了抬眼看他:“干吗?你把我当牛郎啊?”
“哪里啊!”阿七百口莫辩:“你怎麽会这样想呢?”
“玩完了再给点物质上的补偿,不是牛郎是什麽?”
“我就是想逗你开心,我没有别的意思。”
乔生随意地说:“你负起责任来,我就开心了。”
阿七一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他疑惑地问:“什麽意思?”
乔生一板一眼地解释道:“你吃了我,当然要对我负责。”
阿七忍不住笑了。他被乔生天真的语气逗乐了。乔生脸上已有不快,但仍然耐著性子问:“你笑什麽?”阿七勉强收了笑,故意捉弄他:“吃了就得负责任?那我後宫里不知道有多少美男子了。”
乔生蹙起眉头,显然心情已降至冰点。阿七觉得好玩,在这段关系中他从来处於下风,像今天这般完全占据上风的机会,简直少之又少。他故意又补了一句:“如果下回你在床上表现得好一点,我就考虑收你做偏房。”
只是一句戏言,不料乔生狠狠剜他一眼,那神情像要杀人一般。阿七识相地住了嘴。见他脸色不善,连忙不争气地补充道:“我开玩笑的。你别生气啊。”
乔生不理他。
阿七又说:“我真的开玩笑的。”
乔生仍然紧抿嘴唇不说话。
阿七著急了,像无头苍蝇一般在他身边团团转。“玩笑而已,不用真生气吧?大不了我给你上一回泄泄火,怎样?”
乔生依然不为所动,只低著头穿衣服,穿起衣服後又开始整理背包。他的脚步一瘸一瘸的,显然阿七昨天过分粗暴了。阿七急得快上火了:“身体都还没好,你想去哪啊?”
乔生这才抬头看他。他神色平静,脸上一丝波澜也没有:“我要走了。”
“去哪?”
“回剧组。”
阿七失落地道:“这麽快?”
“我只请了六天假,路上来回要四天多。”
“明天再走也来得及啊。”
“我得去买票。”
“买票这种小事,你让我来做不就行了吗?”
乔生却固执地坚持道:“票我自己买就行了。你回家吧。”
阿七快要愁死了。走在阳光尚未完全苏醒的街头,他背著费尽力气才从乔生身上抢过来的背包,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了他的手,一路上他都嘘寒问暖,恨不得跪下来叫声陛下,乔生仍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原先还以为上他一回能彻底占据上风,哪知境况比之前在下头还不如。早知如此,他倒宁愿永远做零号了。
☆、35
买了夜间出发的火车票,阿七提议去看场电影,乔生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他坚持要去kfc消磨时光。阿七恨铁不成钢地说:“kfc的凳子那麽硬,你何苦和我争啊?”乔生不睬他,默默地朝kfc走去。阿七只得大步跟上。
阿七细心地替他买了杯热饮,又买了薯条和鸡块,乔生却不买账,他嫌热饮太热,薯条是垃圾食品。他说他想喝冰镇可乐。阿七当然不同意。他怕那人拉肚子,苦口婆心地劝他把热饮喝了。无奈乔生太固执,阿七只得妥协。他忧心忡忡地坐在又冷又硬的椅子上看乔生大口喝可乐,阿七问他屁股痛不痛,乔生不理他。
但他知道那人一定是不好受的。更何况他大老远地坐火车来,现在又要忍著不适坐两天的火车回去。阿七本想帮他买卧票,无奈这儿只是列车长途奔袭中的一个小站,今晚的列车已只有软座,其实软座与硬座又有何区别?阿七劝他再留几天,乔生坚持要在今晚回去。阿七既心疼又无奈:“要和我怄气,你也别折磨自己啊!”
乔生当然没有睬他。
吃完了餐盘里的食物,两人面对面坐著,只余下沈默。乔生不出声地坐在对面,支著下巴看窗外。从前他只觉得微笑的乔生感性,大笑的乔生可爱,使坏的乔生孩子气,当然乔生也不全是优点,他也见过自私的乔生、优柔寡断的乔生和不择手段的乔生,这些有点晦暗的乔生也曾令他失望,然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不笑的乔生才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他简直可以体会,过去程鸣柯面对没有表情的乔生时的那种绝望。
当他不再对你笑的时候,你的人生仿佛已被宣判死刑。
阿七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隔著桌子牢牢地握住了那人的手,认真地说:“乔生,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对你好。”他真挚地说:“你可以相信我,我不是轻许诺言的人。一旦发了誓,就是切切实实的一辈子。”
乔生听了,转过脸来平静地看著他:“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已。”
握著那人的手紧了紧:“就算玩玩,也是玩一辈子。”
乔生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阿七摸不准他的心思,抓著那人的手不敢松开。乔生任他抓著,什麽也没说,但是脸色已缓和不少。阿七同他说话,他开始给予温和的回应,只是仍然不大热情。阿七稍稍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松懈。他再一次邀乔生一起看电影,这回那人同意了。
他们坐在电影院里一连看了两部港产爱情片,一个下午便过去了。从前和初恋男友谈恋爱的时候,那人总喜欢靠在他的肩上,即便在电影院里,也要倚著他看片子。黑暗中阿七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乔生说:“借你靠。”乔生匪夷所思地睨他一眼:“这麽娘的动作我做不出来。”最後阿七悄悄地牵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安静地在影院里度过了下午的时光。其间并无什麽交谈。但是不知为何,阿七突然想到了一辈子。
他想一辈子拉住这个人的手,再也不松开。无论他有多少缺点,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
那天晚上他将乔生送至站台,又站在微凉的夜风中陪他等来了老旧的火车。火车的窗户打开著,阿七站在站台上,微仰著头谆谆叮咛坐在车里的人:“路上吃不消了就找个地方躺一下,睡在座椅下都行,别和自己过不去,知道吗?”
乔生的反应淡淡的:“我没那麽虚弱。”
“我知道你身体好,现在不是非常时期吗?”阿七唠唠叨叨地问:“屁股还痛不痛?痛的话千万要跟我说,别忍著。”
“知道了。你真罗嗦。”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我不关心你关心谁去?”
乔生自上而下地望著他:“你不是後宫有美男三千吗?怎可能找不到关心的人?”
“我那是和你开玩笑的。”阿七又气又急:“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行不行?”
乔生别开眼去:“我也是和你开玩笑的。”
阿七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了,只能拱手认输:“乔大人,乔女王,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你魅力那麽大,我一看到你就挪不动步子了,我怎麽可能吃一次就始乱终弃呢?美男子什麽的都是我胡诌的,在你面前,谁还敢称自己是美男子啊?就算我真有後宫三千,那你也是我的董鄂妃啊!我承认之前我们之间有一点小小的不快,自从你大老远地跑来把自己送给我以後,我对你,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也没法表达我的深情了。千万别再不高兴了,你呢,就好好看我今後的表现,如果哪天我做得让你满意了,就对我笑一笑,行吗?”
乔生斜眼看他:“你舌头上长莲花了?”
此刻阿七真真是既想哭又想笑,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车里的人:“你是我的女王陛下,我哪敢在你面前胡说呢?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
恰在这时火车徐徐开动了。阿七急了,情不自禁地跟著火车跑了起来。这个时候乔生忽然问:“为什麽不是国王陛下?”阿七笑了笑,道:“怎麽看我都是比较man的那个啊。”乔生狠狠瞪了他一眼。随著火车开始提速,尽管阿七开足马力拼命奔著,要与乔生平行却渐感吃力。就在两人间的距离开始拉大的时候,乔生突然探出头来,大声道:“黄胜浩,你死定了!你今天的话,连同昨天晚上那份,我会加倍讨回来!”
後面几个字是阿七推测的,那时火车已渐行渐远,他早已追不上机械化的步伐。他气喘吁吁地站在空旷的站台上,想到那人临别前的最後一句话,尽管那句话语与温柔毫无干系,亦不是缠绵悱恻的情话,但他就是固执地觉得有趣,并且很想放声大笑。笑恋人的小气,笑恋人的敏感,笑恋人的脆弱,笑恋人生动的小脾气。正因了这样的小脾气,生活才平添几分滋味。
只不过,摊上这麽一个恋人,他是注定要受苦了。
☆、36
乔生一走,整座城市似乎都空了。
阿七茫然地走在空荡荡的街上,一时不知该做什麽。恰在这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新短消息。随手按下确认键,来信人竟是乔生。
他说:“真想不到你床上功夫这麽差。”
阿七笑著给予了回应:“再差你也楚楚可怜地被我压了几个小时。”
乔生回道:“要不是照顾你面子,我早把你踹下去了。”
阿七嬉皮笑脸地写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深爱我的,要不怎麽会被我压得那麽可怜还不舍得踢我呢!”
没等多久,乔生的短信便跳了进来:“我是怕你今後抬不起头来做人。关乎男人的面子,再怎麽样也得鼓励你一下。”
“你有鼓励我嘛?从头到尾你都在挺尸好不好?”
“没把你踢下去就不错了,还指望我回应你啊?”
“哎哟,我的天!我没见过比你更大牌的零号。”
“现在见到了吧?”
如果此时恰好有人经过的话,就会看到一个刘海几乎遮住眼睛的男子全神贯注地低头摆弄著手机,脸上时不时地露出大大的笑容,在漆黑的夜色里他脸上的笑显得有些神经质。
阿七在短信中道:“那你下回能不能回应我一下?屁股抬一抬,跟著我的撞击动一动,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很快乔生便回了过来:“还想有下次?你想得美!”
阿七忍不住在空旷的马路上哀嚎。“别这样啊!大不了一个月一次嘛,行不行?你偶尔满足我一下,其它时间我就随你欺负啦!”
“一个月一次?你想我得痔疮啊?”
“怎麽会得痔疮?”
乔生道:“你这麽粗鲁,屁股开花都有可能。”
“那实在不行就两个月一次罗。”
“你当是菜场买菜啊?还跟我讨价还价!”
阿七忍痛写道:“三个月!三个月一次是我的底线。”
“还说!欠收拾是吧?”
这个话题只得就此打住。
两人几乎一条接一条短信地聊了两天,直到两天後的某一刻,乔生说他下车了,从此那人的短信便中断了。过了一天阿七忍不住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斯微在睡觉。你晚些时候再打来吧。”
阿七如临大敌地问:“你是谁?”
“我是他朋友。”
说了等於没说。阿七问他是不是严俊,那人说是。他问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名字,阿七说是乔斯微告诉他的。严俊便说:“他昨天晚上拍了几场夜戏,收工後又跟剧组同仁high到凌晨,现在刚睡下。”
阿七想到他几天的颠簸,以及那一夜的承欢,担忧地问:“他身体还好吧?”
“没见他有什麽啊。”严俊说,“就是看起来有点累吧。”
挂掉电话後,阿七担忧得茶饭不思。在远离自己的地方,那人不知过著怎样紊乱的生活。忽然之间,他迫切地想飞过去看一看。
傍晚时分阿七又打了一个电话过去,这回接电话的人是乔生。阿七问他身体怎样,屁股还疼吗,乔生似乎笑了笑,说自己没事。阿七再要开口,那人却匆匆地打断他。
“阿七,现在我很忙,晚一些再聊。”
不知他的晚一些究竟是什麽时候。但过了午夜十二点,那人果然打来了电话。阿七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听到他声音的那刻便醒了。
寂静的夜里,乔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关系。”阿七戴起耳机趴在床上问:“你现在在哪?”
电话里传来喧闹的人声,和偶尔汽车开过的呼啸声。乔生说:“刚收工。现在和几个剧组的朋友一块吃夜宵。”
“严俊也在吗?”
“他不在。他用不著陪著我们熬到深夜。”
“你的身体还好吧?”
乔生在电话里笑了:“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真的吗?”
“你要不要过来试试看?”
阿七笑了。
乔生忽然在电话里问:“我上次要你是什麽时候?”阿七想了想,只忆起自己被绑起来的那回。乔生无比惋惜地道:“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那些做什麽?不如想想下一次是什麽时候吧。”
乔生的声音愈发透著遗憾:“最近我抽不开身,连惩罚你的时间都没有呢。”
“好好的,你惩罚我做什麽?”
“让你知道谁才是比较爷们的那一个啊。”
“哎哟,我的天!”这五个字几乎成了阿七的口头禅,“你还记著这事呐?”
“你说的话,我哪敢忘记?”
那麽,他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一个计划在阿七心中早已成形,只是他顾虑重重。他顾虑父母,顾虑工作,这份工作虽然清闲,新员工却没有假期,自己若是一走了之,父母该是多麽伤心。一个星期过去後,他再也忍受不了毫无作为的自己。这几日与乔生寥寥无几的通信令他心里空落落的,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些什麽。
他已近而立之年,人生还能冲动几回?他要背上行囊,踏上列车,亲赴远方寻找自己的爱人。
沿著乔生来看他的路线,他又看著同样的风景去找乔生。当他踏上这条旅程的时候,乔生似乎已坐在他的身边。他仿佛听见了那人忐忑不安的心跳声。当那人坐著火车来找他的时候,一路上是否和他一样甚而程度更甚的坐立难安:
那个人,会在远方等著自己吗?
☆、37
他知道此刻乔生在南面某所大学里拍戏。那所大学面朝大海,风景极佳,是偶像剧取景的好地方。越往南走,天气便越发得闷热起来。跳下火车後,阿七顾不得洗去旅途的辛劳,背著背包直奔该大学而去。没费多少功夫,他便找到了在教学楼前拍外景的剧组。他满怀憧憬地想象著当自己突然出现的时候那人的表情该是多麽的惊喜,这样想著便要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他抑制著剧烈的心跳在人群中寻找著乔生。然而他一无所获。他甚至站在封闭的保姆车前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可是哪里都没有乔生的身影。
茫然四顾之时,他看见严俊正站在监视器後。他曾在视频中见过他的脸,此时再见,不免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他连忙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你知道乔生在哪吗?”
“谁?”严俊显然愣了一下。
阿七连忙改口道:“我是说乔斯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他现在人不在,你找他有事麽?”
阿七牢牢捏著口袋中的戒指盒,道:“我是他朋友,找他有点急事。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严俊打量他两眼,说:“他在另一个剧组拍戏。”
阿七快被他挤牙膏一般的回答急疯了:“他在哪个剧组?你把地址抄给我行吗?”
严俊仍然不疾不徐地道:“他现在在山里。不如你在这等等吧,晚上这有他的戏。”
阿七坚持道:“我现在必须找到他。”
严俊认真地看他一眼,这才把地址抄给他。
拿到地址,阿七一刻也不停歇地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山中而去。车停在山脚下,阿七付了一笔不小的车钱,当他看见在山涧拍戏的剧组时,一路寻来的所有辛劳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儿在拍摄一部古装戏,大约与江湖的恩怨情仇有关,一个侠客打扮的男人正在吊威亚。阿七认得,那是一张时常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脸。剧组搭起了围栏,一些举著牌子的粉丝被拦在了拍摄场地外。
他进不去,只能站在三三两两的粉丝身边远远地看。这回他很快便看见了乔生,在三十八度的高温天里,那人戴著闷热的头套,一袭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後。临时搭建起的化妆棚狭小而简易,化妆师在等待上妆的演员间忙得团团转。乔生坐在镜子前,手中拿著眼影盒,此刻正对镜描摹。他盯著镜子,一笔一笔地将绚丽的紫色绘到自己的眼部周围。他做得很熟练,当化妆师绕到他身後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上完妆,乔生便穿著戏服站在场边安静地等候。他披著一件紫色的袍子,脸上绘著紫色的眼影,手中拿了一柄折扇,虽只是随意地扇著风,但一个邪魅的江湖人物已跃然眼前。他在场边等了很久,期间又补了一回妆,直等到方才吊威亚的男人拍完今日所有戏份,他才出场。
那时已近下午六点,天虽亮,但光线已渐趋微弱。导演拍著手敦促道:“这场戏大家好好演,争取一条过。”乔生站在人群里没有说话。整场戏,他都站在一人身後,徐徐挥著手中的扇子。他站得很直,似平日的站姿又隐约不同,挺直的脊背端庄中隐有一丝媚态,却不浮夸,加上紫色衣衫的衬托,整个人看起来亦正亦邪,叫人揣摩不透。
没有一句台词,然而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每一处都是乔生认真的演绎。
就在那一瞬间,阿七原谅了他曾经做过的一切。
这场戏拍完,剧组便收工了。乔生回到梳妆台前卸妆,阿七走到他身後时,那人正缓缓擦去额头上涂抹的粉。粉底遮掩下,那人白皙的皮肤上冒出了几颗小小的痘。阿七惋惜地说:“都捂出痘来了。”
那人猛然在镜子中看见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他的眼睛上仍画著眼影,眉毛描得又细又长,喜悦从眼角眉梢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乔生又惊又喜地看著他:“你怎麽来了?”
“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
闻言,乔生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弧线。他什麽都没说,仍然拿著卸妆棉用力抹去涂在脸上的粉。笑意毫不吝啬地从上翘的嘴角边溢出来。似为了打破沈默,他开口道:“以前收了工就直接睡觉,睡醒了再爬起来卸妆。现在老了,不卸妆脸上就开始冒东西。”
阿七站在他身後,捏了捏他的脸:“你有多老?在我眼里你永远十八岁。”
乔生听了,仰起脸来朝他笑:“你知道我十八岁的时候什麽样?”
阿七油嘴滑舌地说:“就是现在这样罗!”
乔生笑著说:“我十八岁的时候才不是这样。”
阿七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望著镜子里的人道:“在我眼里,你的美丽永远不朽。”
乔生仍在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阿七从口袋里掏出戒指盒,蹲在那人脚边缓缓地将戒指套入他的手指里。他仰视著坐在夕阳里的人,压低声音道:“从前朋友们都说我放纵,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只是我一直觉得人生需要一点念想,所以我才要慎之又慎地对待寻找人生伴侣这件事。我经历过很多人,和他们在一起,我对明天没有期待。直到遇见你。你让我的人生充满了念想。”
“嗯。”
阿七握紧他的手,在周遭好奇的目光里轻声道:“你能给我一句话麽?”
乔生低声道:“还要我说什麽?戒指给你了,人也给你了,我的一切都给你了。”
那一刻,阿七只想将那人牢牢拥在怀里。他的手已率先伸出,只是看见周遭好奇打量的目光,这才硬生生地作罢。
“晚上再说。”阿七压低声音道。
乔生的嘴角边溢出一抹坏笑:“正好要收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五五开可以吗?”阿七不抱希望地问。
乔生扬眉看他:“後入式和骑乘式五五开?”
阿七抱著微弱的希望说:“前半夜我压你,後半夜你压我。”
“你确定?”
阿七警觉地看著他,一时不知该不该点头。
乔生忍笑道:“上半夜我要拍戏。”
阿七不死心,非要问个明白:“那我什麽时候可以压你?”
“这几个月你想都别想。”
“为什麽?”
“我屁股痛。”
阿七愤愤不平地说:“你搞我的时候我几时拿屁股痛来推脱过?”
“我一碰你你就往前爬的时候你忘了?”
“那我也没说不让你搞,我只是说改天啊。”
“我也只是说这几个月你别想而已。”
阿七痛心疾首地叹口气,又问:“几个月是几个月?”
“什麽几个月是几个月,你说绕口令啊。”
阿七气愤地吼道:“乔斯微,你跟我装傻好了!把我逼急了我强奸你!”
乔生朝四周看了看,已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乔生似笑非笑地道:“你试试看。你敢动这个心思,我就把你插到射不出来。”
阿七知道,那人虽然当零差劲得世所罕见,但在上头确实有几把刷子。他怕那人真的身体力行地掏空自己,因而讪讪地住了嘴。
来日方长。他就不信自己没有翻身的那一天!
☆、38
事实上那天他们并没有什麽“晚上再说”的机会。夜里乔生在严俊的剧组里拍戏,将近午夜才收工。收工後剧组同仁吆喝著吃夜宵,乔生带著阿七悄悄地溜了。并肩走在静谧无人的异乡街道上,阿七问起白天的戏,乔生说原先敲定的演员生了病,严俊听说後,就把他推荐给了导演。那个角色并不如何重要,只是一个配角,然而戏份却很多,涉及到邪教人物的戏他大多都需要出场。尽管如此,台词却不多。这是个有些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剪辑後能留有多少镜头亦是未知数。为此每天却要花费两个多小时来装扮。
“幸好这边只剩下夜场戏,不然真不知道要怎麽协调了。”乔生道。
“夏天拍古装很辛苦吧!”
“是啊!没有空调,没有电扇,化半天妆再等半天,简直是人间炼狱。”
“何必把自己整得那麽辛苦?安安稳稳地在严俊那拍戏不是很好吗?”
“站在镜头前的感觉真的很好。”乔生随意地笑了笑,“再说我已经三十了,再不拼一下该演孩子他爸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麽打算?”
“拍完这边的戏我就要走了。最近严俊帮我接下了一部年代戏。他这麽努力,我怎麽好意思辜负他?”
阿七担忧地问:“那到时我该去哪找你呢?”
乔生摆出打电话的手势:“我们手机联络啊。”说著他轻轻笑了笑,“不如你和我一块漂泊吧。”
“我?”阿七太过意外,一时没有接话。
乔生又道:“我听杰米说你干过很多工作。他说你卖过保险,也当过酒吧的调酒师。找工作对你来说不太难吧?”
阿七从未想过这个可能,经那人一说心思便有些活络了。他的确打过很多种工,其中干得最多的是销售。他有一张不算呆板的嘴,勉强能混口饭吃。除此之外他也干过一些其他差事,比如在公海邮轮上当调酒师,大佬们往往刁钻,要迎合他们的口味并非易事。幸好他做得还不错,以至於有大佬想狎玩他,也有标致的少爷小姐想和他苟且一番。他不想和这些人扯上瓜葛,逮著机会便下了船。想到程鸣柯,阿七无比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
乔生见他默不作声,宽和地搂了搂他的肩膀。“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我考虑考虑。”阿七说。
乔生理解地点点头:“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父母一定希望你留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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