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张大哥,你也累了一天了,我搭计程车回去,很方便的。”
“那怎么可以?你一个女孩子家,搭计程车多危险啊,还是坐群英的车稳当些。”张妈妈发号施令了。
纪筱妍和张群英交换了一个微笑。
“那就麻烦张大哥了。张妈妈还有大家,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
看着张群英和纪筱妍双双离去的背影,张妈妈不知不觉中又充满了信心,加油啊!儿子。
☆☆☆
“筱妍,你过得不好。”张群英难得如此武断。“他……对你不好吗?”他终于问出心中的疑虑。
纪筱妍沉默不语,她轻轻摇下车窗,夜风吹过她的长发,却吹不散心头的阴霾。
想了好久,她才开口,“张大哥,他对我很好。真的,他不勉强我,不管我,他让我有充分的自由……”她的声音愈来愈校“可是,有时候我却希望他能管管我。你知道吗?太多的自由注我没有安全感,对他来说,我就像一抹可有可无的影子。”她眼角有一滴泪被风吹干了。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没有情绪的情绪,听得张群英的心都痛了。
面对纪筱妍,他不否认他是动心的,可是尽管她和他们张家的关系如此亲密,她还是常常会露出一种寂寞的眼神,飘飘忽忽的好像谁都无法进入她的世界。她就像天边的一颗小星星,放射出无比的光华,却没有人能够伸手把她摘下。
后来他陆陆续续知道了她和韩磊的故事,了解她被填满的心是不可能再为他让出多余的空位。于是他不再为难她,不愿意造成她心里的负担,因为他怕有一天她会变成一颗流星,怕有一天抬起头再也看不到她。所以,只要她还愿意唤他一声“张大哥”,他能看见她幸福快乐就够了。
夜风吹啊吹,吹来了海水的咸味,还有淡淡的鱼腥味,家就在不远的前方。
张群英在纪筱妍的指引下,顺利把车停在韩家门口,然后很绅士的下车绕过来,为纪筱妍开了车门。
“张大哥,谢谢你。”纪筱妍跨出车子,仰起小脸上犹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显得斑驳而清晰。
“不客气,张大哥很愿意当你的垃圾筒。”张群英站在她面前好风度的说。
纪筱妍看着他,多希望他真的就是她的哥哥埃
她张开手臂,很慎重的抱住他的腰,在他的胸前再一次的说:“张大哥,谢谢你。”
张大哥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她喜欢他的怀抱,不像韩磊的那样炙人,好像要把人给烫伤了似的。她多喜欢啊,这个疼她的大哥哥。
张群英摸摸她的头发,爱宠的说:“小妹妹,快去休息吧,很晚罗。”
纪筱妍看了手表,十一点半了,张大哥明天还要上班呢。她不好意思的放开地,催他回家,“张大哥,开车小心,别打瞌睡了,再见。”
直到张群英的车子消失在路的那一头,纪筱妍才转身进了大门。
韩磊站在书房的落地宙前,看着纪筱妍浑身洒满月光,穿过满是石块的小径,轻快的朝主屋走来。方才,他还看见纪筱妍主动搂住张群英的腰,想必还少不了临别爱语吧。
他站了好久好久,从八点到十一点,望眼成穿的结果,却等到一幕让他心碎的画面。
当他想移动,这才发现双腿已经发麻,一阵阵的麻木让他跌倒在地上,他伏在红色的地毯上,却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从他的心头扩散到四肢百海这就是死亡了,这就是地狱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冷呢?
☆☆☆
纪筱妍从浴室里出来,看见韩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的坐在床上发呆。
“还不睡,脸色不好看,是不是感冒了?”纪筱妍爬上床,摸摸他的额头。
那手刚刚还亲亲热热的搂着张群英的腰,这会儿竟然又爬上他的额头?他冷笑一声,用力甩开她的手。
纪筱妍受伤了,她不知道她哪里做错了,不过碍于他病体初愈,明天又要上班,她决定息事宁人。
对着他冷冷的脸,她勉强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有精神了,晚安。”她说完后就背着他躺下,等了好久,他却仍然一动也不动!
“你今天去哪里了?”他突然问。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坦然的答:“今天张大哥的母亲过七十大寿,我给她老人家做寿去了。我想你忙,所以就自己去了。”她重新翻身背对着他。
做寿?有必要做到三更半夜,有必要做到张老板的身上吗?看着她的背,韩磊的脸色愈来愈阴沉。
他怒气冲冲的将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放过她。在她还搞不清发生什么事之前,他跨上她的娇躯,堵住她的红唇,粗暴的啮咬她的唇瓣,狼狈的蹂躏着。
纪筱妍承受着他几乎凌虐的残暴,他狠命的吻里没有一点点柔情的味道,她也渴望他,可是她不想要跟一头野兽做爱。伸出手,她用力推拒他压在她身上的胸膛,然而即使他消瘦至此,却仍然力大无穷,她左右扭摆,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箝制。
纪筱妍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好像一堵墙似的冰冰。冷冷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周身起了寒意。她张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他高大消瘦的背影,离她愈来愈远。
那晚之后,韩磊还是准时回家,可是他愈来愈沉默,就算对小瞳,也几乎都在他入睡之后,才会站在床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给了工作,在书房挑灯到三更半夜才回房。他不知道纪筱妍总是透过月光,把他在黑暗中的消瘦身影看个清楚,他甚至听不见她隐隐传来的啜泣声。
他把自己背向着她,不再感觉因她而起的悸动,他开始试着让自己入睡,因为他发现自己不想再费力气守着她了。如果她终究要走,那么一天二十四小时,她多的是机会;如果她确定会自下来,那么谁也拉不走她。
他开始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生活,面对压力,他丢掉心理医生开的药,为自己找到一套自疗的方式。他重新调整呼吸,收拾掉太多复杂的情绪,让自己不想、不听、不去感觉,渐渐的,除了公事,他的世界不再有高chao起伏。
不再想了。他用了七年的时间来忘记她,却发现她在他心底无限扩张,是谁说愈是想忘记就会记得更清楚?他不要了,不要这忘,也不想记住,心痛到没有感觉的时候,就是她走出他心底的时候。
☆☆☆
“李大哥,我是筱妍……对不起,在你上班的时间打扰你。”纪筱妍打电话给李铭源。
“不不不,我现在没事,所以你不算打扰。”电话那头传来李铭源体贴的声音。
“李大哥,我……我真的没办法,所以只能找你了。”
“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是关于韩磊。”纪筱妍吸吸鼻子,隔了一会儿才说:“李大哥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愈来愈瘦?”
“瘦?我看他简直像个鬼。”李铭源夸张的说。“我前几天才劝他不要因为娇妻当前,就无所节制的‘纵欲过度’。”
纪筱妍沉默下来,隔了好久才说:“李大哥,你爱说笑了。他现在看都不着我一眼,有时候我问他话,他也不回答,整天把自己闯在书房里。自从发生意外后他就一直瘦,可是也不至于不说话,看过心理医生后,更是愈来愈沉默,回到家里谁也不理。”
“筱妍,李大哥只向你一个问题。”李铭源收拾起玩笑的态度,“别不好意思,我想知道你们现在还同房吗?”
道算什么问题呢?这怎能教人不难为情?
“哦……我们虽然同房,但是……”纪筱妍说不下去了。她想起那场风暴,想起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李铭源则在“但是”两个字里听出了问题的症结,原本以为韩磊他老兄是“纵欲过度”,所以“过度消瘦”,原来却是“欲求不满”,所以“阴阳怪气”。
看来这对小鸳鸯之间的确是问题重重,不过最大的问题是双方都不坦诚,都死要面子,在真爱面前怎么容得下太多自尊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下猛药了。打定主意后,李铭源开口,“筱妍,我想你也很清楚韩磊的个性,一直以来他就像是一匹野马,谁也抓不住,现在跟你结了婚,虽然他也想勉强自己当个好丈夫……但是你懂吗?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对他来说就够受了。”
纪筱妍想起韩磊的确是在飞机失事后,一连在家休养了一个月,之后回到公司上班后,才开始每天准时下班回家,也就是从这时候开始,韩磊便始终胖不起来。
“所以他愈是勉强自己,就愈不快乐。而且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能够忍受天天跟一个女人同床,却什么都不做呢,所以……”李铭源欲言又止的。
他是个精力充沛的男人,可是他不要她,他撩拨她,却冷静的抽身,这不是任何男人都能做到的。
“我想,他也很痛苦,因为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他又不是个适合家庭生活的男人,太多的担心与关怀可能会让他想逃,否则凭他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结婚早就结了,怎么会拖到现在呢?”李铭源愈编愈顺口。
难怪在她拖着他去看心理医生,他却始终心不在焉,不肯跟医生好好配合。而看过心理医生后,回到家地连话都懒得说,原来他是在嫌她多管闲事了?
“所以,筱妍,李大哥不得不在这里说一句重话。真的,长痛不如短痛,毕竟你们结婚还不到六个月。”哈里路亚!李铭源在心里默念了一声。
当初韩磊提出结婚的要求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呢?纪筱妍昏乱的回想,对了,他说小瞳总是需要一个保母的。
是啊,她只是一个保母啊,可是她竟然以妻子自居了。
“李大哥……”纪筱妍已经泣不成声,“我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筱妍。 别哭啊,李大哥是多么希望你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有一天你会原谅李大哥的。李铭源在叹息声中挂断了电话。
☆☆☆
六点半,韩磊依然准时下班回家。
餐桌上的气氛是沉默的,连小瞳都被这样的沉闷感染了,他小小的心灵里隐约知道他的爸爸妈妈跟其他小朋友的爸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呢?他也说不清楚。原本活泼外向的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一个有点忧郁、沉默的小孩。
看见韩磊铁青的脸,好像把回家吃饭当成一种义务而不是快乐。纪筱妍打破沉默,“你……我想,如果你真的有事,可以不用回家陪我们吃饭的。”
她想起李铭源的话,如果她让他自由一点,不要把她和小瞳当作难以摆脱的责任,或许他就会快乐一点。若这是唯一可以继续留在他身边的方法,她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她可以容忍和一票女人共同拥有他吗?想着想着,她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韩磊听见她的话后,冷笑了一声,很好,她终于说出来了,哪有一个妻子看见丈夫赶着回家吃晚饭,却鼓励他应该多多出去应酬的?不回来更好,眼不见为净嘛,何必回来碍她的眼,碍她的事呢。
推开眼前的饭碗,韩磊霍然起身,走到餐厅门口的时候刻意的停了下来,一秒钟、两秒钟、三秒这……仍然不见她问一声,连最简单的一句“你要去哪里”都懒得问吗?很好。韩磊咬了咬牙,不再迟疑,迈开修长的腿走出了餐厅,也走出这个家。
纪筱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都碎成一片一片了。可是她咬住嘴唇,阻止自己多说多问,虽然她多想紧紧抱住他的背,多希望他愿意为了她留下来,但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不顾一切离去的背影。韩磊需要自由埃他不想要羁绊,只是她给了他所想要的,却把自己打进痛苦的深渊。
吃完饭,她陪着小瞳做完功课,再为他唱了好久没喝的催眠歌,以为小瞳睡着,轻手轻脚想要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却传来小瞳早熟的声音,“妈妈,我爱你。”
纪筱妍走回床边,亲亲他的小脸颊,“小瞳乖乖,妈妈也好爱你。”
孩子是敏感的,而且不再问一些让人难以招架的怪问题.他似乎已经学会用沉默来接受一些不该是由他来承受的问题,他的早熟不禁揪疼了她的心。
☆☆☆
深夜,韩磊带着满身的酒味跌跌撞撞的撞开房门,在还不能适应黑暗之前,又东倒西歪的冲进浴室。
纪筱妍听见渐沥哗啦的水声响了好久,却没有听见他有任何动静。
好像等了一世纪那么久,纪筱妍终于忍不住下床,犹疑的走到浴室门口。
她敲敲门,没有回应,再敲,门内依然沉默。不放心的推开门,她看见韩磊倒在莲蓬头下,浑身上下都淋湿了,身上的名牌西装已报销。
她赶紧关掉莲蓬头,七手八脚的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她将他的上身撑起,靠在浴缸上,先把西装外套脱掉,再剥下湿漉漉的衬衫,然后用颤抖的手解开他的皮带环,拉下拉链,吃力的把西裤从他的臀下抽出来。
现在只剩下内裤了,纪筱妍看着他湿得好像已经变成第二层皮肤的内裤,不禁犹豫起来。忽然韩磊痛苦的申吟了一声,他一定很难受吧?不再犹豫,纪筱妍奋力拉扯,终于把内裤从他的臀上褪下,她红着脸看一眼他男性的象征,虽然他现在如此消瘦,那儿却还是十分阳刚巨大……
你在想什么啊?纪筱妍敲了脑袋一记,看着全身赤裸的韩磊躺在浴缸里,垂向一边的脸上有一种地前所未见的软弱,他一定很冷吧?打开莲蓬头,试了试水温,然后,她耐心的把韩磊从头到脚彻底洗干挣。
擦干韩磊的身体,纪筱妍努力试着把他从浴缸中撑起来,无奈两人的体型实在相差太悬殊,她试了好久,仍然没有办法顺利的让他离开浴缸。
总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一整夜吧!
“韩磊……你听得见我吗?”她拍着他的脸,不停的喊。
终于,韩磊似乎找回片刻的神智,在她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浴室,倒入软绵锦的床铺,口中呢呢喃喃的不知道在念什么。
纪筱妍上床后,拉拉被子盖住他赤裸的身体,忍不着好奇的凑近耳朵,才听清楚地在说:“丽娜……我们……再干一杯……”
纪筱妍僵住了,他可是……上酒家去了?
此时,韩磊大手一挥,一把揽过纪筱妍停在他耳边的头,另一只手横过她的腰,把她的娇躯密密实实的往他的身上按,开始一连串色情的探索。
纪筱妍的头抵在他消瘦的胸膛上,她悲哀的发现,即使他的口中呼唤着别人的名,她还是不舍得离开他的怀抱,因为她不知道她还能留在他身边多久。
为了不再听见别的女人的名字,她流着泪主动吻住他。
情欲在他酒醉的身躯里苏醒了,他闻到思念的味道,抱住的是他朝思暮想的娇躯,而这娇躯立刻心甘情愿的贴着他。
早晨,床上的棉被在昨夜的激情云雨中被踢下去,但在韩磊身体的覆盖下,纪筱妍度过此生最温暖的一夜,只因为韩磊的体温。
纪筱妍和韩磊几乎同时醒来,他还趴在她的身上,他的巨大也还留在她的体内,只是昨夜两人彼此奉献的热情,如今幻为无言的尴尬。
“对不起……”韩磊说着退出她的身体。
两人相对无言数秒,她起身抬起薄被裹住身子,往浴室走去。忽然她回头,面无表情的说:“你说过从不强迫女人的。真的,你并没有强迫我,昨天真的是我刚好也有‘需要’。”她不要他因为跟她上了床,而觉得负担。
“我不是因为要了你而道歉……”他忍不住要伤害她,“我是为了自己心里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却跟你上床而道歉。”
纪筱妍努力撑待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走进浴室,她就瘫款在门边。韩磊的话就家一把利刃,插得她遍体鳞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遇上韩磊,她就说不出一个不字;他只消一个抚触,就能在她身上点起漫天欲火,让她忍不住投怀送抱,像个妓女一样。
是啊,昨夜他要的不就是一个妓女吗?只是,这个妓女的名字从丽娜变成纪筱妍了。
伤人的话刚出口,韩磊就后悔了。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韩磊一点也感受不到报复的快感。
不该是这样的啊,他本来打算今天早上要好好的再爱她一次。他记得昨夜她的敞开和主动,也记得她主动凑上的香唇,让他感动得几乎要流泪,一度忘记远离她的誓言。
可是,今天她却说因为她“刚好也有需要”,瞧她把昨夜说得像一场rou体交易,把他说得像一张用过便随手可丢的卫生纸般。
她的无所谓让韩磊火冒三丈,让他觉得被利用了。他只是她排遣思念的工具,昨天她在他身下,她的心却不在他身上。灵肉合一只是他一个人的错觉吗?
怒火烧光了他的理智,让他忍不住要出言伤害她,可是在伤害她的同时,他知道他的心也正在淌血。
☆☆☆
一连好几天,韩磊果然听从纪筱妍的“建议”,不再准时回家。而就算回了家,也总是一身酒气,不过他却谨慎的保持清醒的状态,他不想再被“利用”了。
倒是纪筱妍发现韩磊明显的开始长肉,原本强健的体魄逐渐回来了。
如果爱一个人,结果只能拖累他;如果爱一个人;却不能让他快乐,这样的爱怎能算是真爱?她认真思索这当问题。最后她难堪的发现,这种自以为是的爱,根本变不被需要的.一只热爱自由的野马,不需要驯兽师,更不需要马夫,对这样一匹野马最大的爱,不是绑住他,而是让他自由。
长痛不如短痛。纪筱妍想起李铭源的话。可是,李大哥又怎能知道,即使离开他,她的痛也会持续一辈子。但与其两个人在一起痛苦,还不如她一个人离开,虽然痛苦,不过如果可以换来韩磊以后的快乐,那么她会心甘情愿的离开。
是的,该离开了,她早就该走了,不是吗?
于是,纪筱妍等了好几天,这天,韩磊难得的在十点以前回家。
只是他洗完操,又一头钻进书房里。
“可以打扰一下吗?”她站在书房外,礼貌性的敲敲门。
韩磊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纪筱妍不等他回应便走过来,她坐在韩磊书桌前的少发上,显得异常平静。
“有事吗?”纪筱妍平静决绝的神色,让韩磊的心头不安起来。
“韩磊,”她连名带姓的叫他,“我们……结束吧!”
很好!她终于说出来了,她应该想了很久了吧?现在她要投入姓张的怀抱去了,她终于忍不住了吧。
“你知道,我最不会放弃小瞳。”韩磊冷冷的说。
“我懂,我不会带走小瞳的。”她心碎的说。李大哥不是说过韩磊很想要一个孩子吗?他自始至终要的只是小瞳一个,而她只不过是这场婚姻的附属品。
果然,她连心爱的小瞳都可以拱手让人了。正如他之前说过的,没有了小瞳,她更可以大大方方,无牵无挂的嫁给别人,可是他的心仍然在淌血,他始终学不会洒脱放手和超然。
“可是……我想请求你;可以允许我偶尔回来看看他。”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虽然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小瞳,她究竟还能不能活下去。
偶尔?想当初她一走七年,狠心的断绝所有人的照顾,怎么不见她偶尔回去看看他呢?或许地根本已经忘了他。是他不该强求什么,不该撩拨什么,结果他得到了什么?一个不甘愿的新娘,一场有名无实的婚姻。
她最好滚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他究竟是遭了诅咒还是瞎了狗限,竟然被同一个女人捅了第二刀。可是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他的心又软了。
“无论如何,你都是小瞳的妈,只要他愿意,你随时可以回来看他。”
“谢谢你。”她小声的说。
七年的等待,七年的思念,到头来只换得她清清淡淡、不痛不痒的三个字。她是谢他的成全,谢他的忍让,还是谢他的无知?心里一把鞭子在抽,抽得他的心好痛好痛。
“那么……离婚手续……”她艰难的开口。
既然要走,当然不能不干不净、不清不楚。韩磊一向是个明快的人,她要在离开之前,把自由彻底的还给他。
“最近我很忙。”韩磊干涩的说:“过几天事情忙完了,我会跟律师约好……”
“那麻烦你了。”她客气的说:“过几天,我会主动跟你联络的。”
有什么麻烦呢?只不过是签名盖章而已,可是她却说得好像这是天大的恩惠似的。
韩磊吸了一口气,把眼光放回公文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在他眼前晃过,却怎么也进不到他心里,而她还傻愣愣的坐在沙发前,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他抬头询问。
“我……”她瞥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可以……明天再离开吗?”
她连这种事情都要问,难道在她心里,他是这么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吗?明明是她迫不及待的想离开,为什么说得好像是他想赶走她似的。
忍住满腔怒火,他无所谓的开口:“我不会逼你现在就走的。”他再补充,“还有,明天我会自己开车上班,你可以请吴叔载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不,不用麻烦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到什么地方。
第七章
“好端端的怎么说走就走呢?”王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王妈,别这样,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行不行,瞳少爷放学回来了,我们要怎样告诉他呢?”王妈捉住纪筱妍的箱子,撒赖的说。
在一旁的阿碧和阿志也红了眼眶,这么好的少奶奶呢。
吴叔在庭院中来回踱步,他百思不解,上回两个人还吻得那样难分难舍的,怎么都不应该会闹上离婚一途。虽然他是个粗人,可是他看得出磊少爷是真心爱着少奶奶的,他开了这么久的车,从来没看过磊少爷对哪个女人这样忘情的。
主屋内主仆哭成一团,王妈说什么都不让纪筱妍离开,她还一边数落着韩磊,说等他回来一定要他好好的给纪筱妍赔不是。
“王妈,不是这样的,为了我他也牺牲很多。”纪筱妍流着眼泪抱住王妈,“是我不够好。真的,放了他就等于放了我自己,让他去追寻真正属于他的幸福吧。
王妈不懂,没有了少奶奶,磊少爷哪来的幸福可言,她亲眼看着他把自己锁在痛苦的深渊整整七年,原本以为少奶奶的出现,能把磊少爷从绝望中带出来,没想到却是这样?
“王妈、阿碧、阿志,”纪筱妍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眼睛,“以后小瞳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还有……”她停了一下,“好好照顾韩磊。”
说完,纪筱妍朝大家深深鞠了个躬。“保重了,我亲爱的家人,再见。”
坐上吴叔的车,看着车窗外逝去如飞的风景,脑中闪过栩栩如生的往事,纪筱妍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哪里靠站。
车行到捷运站附近,纪筱妍请吴叔让她就此下车。“吴叔,就到这里好了,谢谢你,后会有期了。”
挥别了吴叔,提起沉重的行李,纪筱妍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一条狭小而拥挤的街道。
一家便利商店旁边的墙上,贴满了撕了又贴、贴了又掉的红单子,纪筱妍放下行李,掏出纸笔仔细的过滤挑选,抄下些整体条件似乎不错,而且租金也颇为合理的出租房屋的电话。她抄得非常专注,所以没有发现旁边有个男孩已经打量她好久。
等她放下纸笔,准备提起行李打电话的时候,男孩却突然按住了她的行李,兴奋的说:“纪筱妍,你是纪筱妍吧!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他猛拍一下额头。
是一个好淳朴的大男孩,黝黑的皮肤配上一口白得足以拍牙膏广告的美齿,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真诚的笑容,全然没有一丝台北人尔虞我诈的气味,她记得这个人,是她还在读大一时的班代表,那个好好先生何德盛。异地逢旧识,她一下子就叫出他的名字。
“真难得你还记得我。”何德盛摸摸小平头。这年头,没有当兵却愿意留个小平头的,恐怕找不出几个了。
何德盛有好多话想问她,问她为何会在这里独自徘徊,问她当年的突然失踪,不过在看见她一脸疲 惫的表情后,所有的问号都吞回肚子里。他不想让自己过度旺盛的好奇心,吓跑了眼前这个始终如谜的女人。
纪筱妍好感激何德盛的善体人意,因为千言万语真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当何德盛二话不说的提起她的行李时,她也信任的什么都没问。一个七年前相交不过一年的同学,竟然愿意这样义不容辞的帮助她。
走在何德盛身后的纪筱妍忍不住又红了眼眶,可是眼泪转啊转的,又被她逼回眼眶。日子已经过成这样子了,她怎能还不振作呢?走进小街道拐个弯,她跟着何德盛走入一栋颇为老旧的三层建筑物。
爬上三楼,打开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露天阳台。和一般阳台不一样的是,没有挂上一些乱七八糟,有碍观瞻的内衣内裤和臭袜子,反而种满了绿色植物。
推开玻璃门,她跟着何德盛走进室内,客厅打扫得十分干净,虽没有沙发,却铺了一条很素雅的地毯,地毯上有一张原木方桌,沿着墙角的地方还放了好几个松软舒服的大靠垫。而客厅另一边有一个长方形的杂物柜上面有一台电视机。
“你把这里打扫得真干净。”纪筱妍赞赏的说。
“没有啦!”何德盛腼腆说,“其实是我女朋友的功劳啦。她现在人在高雄工作,有时候会上来,看不过去的时候就会帮我整理一下。”
说起女朋友,何德盛平凡无奇的脸上也绽放出一股吸引人的光彩。
他兴奋的又说:“我的女朋友就是方敏敏,你记得吗?大一的时候跟我们同班,个子小小的,脸蛋圆圆的,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纪筱妍在脑海中努力搜寻,但是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露出歉意的表情。
“想不起来没关系,见到就知道了。”何德盛洒脱的说。
放下行李,何德盛带她去看房间。“你看,这个房间没有人住,它现在是你的了。”
一扇大大的窗,一个简单的衣柜,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张书桌.这是一个约三、四坪大,光线充足的小房间,从天花板到四周墙壁都重新粉刷过,看得出屋主的用心。她望着那洁白的颜色,让人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这个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本来还愁找不到可靠的室友,现在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何德盛高兴的说。
“那租金……”纪筱妍想起自己所剩无几的银行存款。
“没关系,没关系。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我看得出来你现在不大方便,等生活安顿好了再说也不迟。”何德盛不以为意,“另外这一间当然是我的狗窝了,不过现在真的不宜见人。这里小厨房,偶尔我会自己下下面,如果不嫌麻烦,欢迎你大展厨艺。”
何德盛带着纪筱妍参观整个房子的结构,简简单单的两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屋子,很有一种家的味道,跟张妈妈租给她的房子好像。
纪筱妍突然想起大一时,自己连旷了三天课,回到学校,何德盛很热心的把他抄得密密麻麻的笔记借给她的往事。而现在,他也是什么都不多问,只是在尽一个老朋友的本分。
她觉得很惭愧,因为除了韩磊,她的大学生活似乎从没有多余的空间去容纳别人,她从来没有为这个一直默默关心她的好朋友付出些什么。
“呃,我也说得大多了,现在让你休息一下,整理整理东西。中午我请你吃饭,这边好吃的东西真不少喔。
何德盛跑到客厅帮她把行李提到房间,然后笑眯眯的为她带上了房门。
中午,何德盛果然带着纪筱妍从街头吃到街尾,哪一家的咸酥鸡有名,哪一家的卤味非尝不可,都不会错过,吃得纪筱妍好撑好撑。在愉快的午餐时间里,她知道何德盛正在下大攻读博士学位,预计再过一年应该就可以顺利拿到学位,到时候如果女朋友同意,他可能会结完婚再去当兵。
“不然,怕她兵变埃”他急得额头都冒汗了。
纪筱妍看着他,百感交集的笑了,多么老实专情的人埃
然后何德盛还恐吓她,说这条街有个不雅的称号——同居巷,不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反正这本来就是个是非黑白说不清,谣言动辄满天飞的时代,何德盛颇无奈的下了个结论,纪筱妍也心有戚戚焉。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才发现吃东西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韩磊。对生命中再度出现何德盛这样一个坦坦率率的人,那种什么叫绝处逢生,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至理名言,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体认。
虽然有了何德盛的帮助,让纪筱妍暂时不必为了住所而烦恼,但是她总不能就这样厚着脸皮白吃白住吧,听以.纪筱妍还是找了一天跑到提款机前,无论如何在能力范围内,她不想亏欠何德盛太多,毕竟他也是一天到晚忙着兼家教,晚上还在夜间部兼课,为了赚老婆本而努力着,而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外人,怎能白花他的血汗钱呢?
可是看见提款机输出来的明细表,却让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上面的余额显示竟然还有一百多万元。她很清楚,除了零头的几万块,那一百万绝对不会是她的,那么是不是银行搞错了呢?
虽然一百万确实诱人,但是不义之财不可贵的道理,纪筱妍却没忘,她主动向银行求证,没想到行员却表示这笔钱的的确确是在五月二十六日汇进她的户头。五月二十六日,是她提着行囊离开韩磊家的那天,那么————
☆☆☆
纪筱妍找到工作了,她在一家升大学的补习班里担任导师,而从找到住所到找到工作,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礼拜的时间。另外,在何德盛的鼓励下,她也开始重拾书本,准会好好冲刺,重考大学,继续七年前未完成的学位。可是在安心读书之前,她还是先拨了一通电话给韩磊。
“对不起,我是纪筱妍。”想了半天,她才决定该如何称呼自己。
“我知道,我这辈子只认得一个筱妍,所以你不用强调你姓纪。”韩磊没好气的回应。
所已他不耐烦的声音,纪筱妍的心仍旧不可遏止的停摆了一会儿,她才又开口,“我……我已经安顿好了。”
觉得好象在报告行踪似的,她觉得不妥,像要澄清什么似的又急着说:“我不是要告诉你我住在哪里……”虽然你也不会有兴趣知道。她在心里补了一句。
韩磊依然沉默以对,让她觉得她好像在对着一团空气说话。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继续说:“先谢谢你的一百万,不过我一个人恐怕用不到,所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她说的下次见面,指的就是在离婚协议书上签’盖章的那一天,她想他会懂的。
可是韩磊还是不说话,而且她好像听见他在吸鼻子的声音,好像在哭?怎么可能,她暗斥自己的荒谬想法那样潇潇洒洒的韩磊是从来不哭的。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很忙,如果你走不开,或许我们可以跟律师约在你的办公室……”离婚两个字,纪筱妍说不出口。
“很感谢你的设想周到,但是我不可能在自己的办公室做这种事,让我的员工着笑话。还有,至于那一百万,我韩磊开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的,要不要随便你了。”韩磊操着浓浓的鼻音冷冷的说。“我知道你想速战速决,不过我真的很忙。我手下有数以千计的人要靠我吃饭,实在分不出心来处理这种‘小事’不过如果你真的很急的话……”
是的,他忙,忙着公事,忙得没时间管她,没时间想离婚这件事。她这样苦苦相约,不是更显得她不识大体了吗?
“不,你忙吧,我不会再麻烦你了。我把电话留下来,等你不忙的时候再通知我吧。”
她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翻纸的声音,然后才报出了电话。试试在百度搜索“华人小说吧”
“我可以……跟小瞳说说话吗?”她满怀希望,小心翼翼的问。
“对不起,我想他已经睡着了。”他冷峻的拒绝。
“那……没事了,晚安。”没有说再见,她挂断了电话。她没有勇气再听一句他冷冷的声音。
☆☆☆
韩磊听着纪筱妍的声音,也听见自己恍如隔世的思念。天啊,她才离开几天,那之前那个没有她的七年,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没有问她住在哪儿,是因为他早已把她的住址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走的那一天,他还特地起了个大早,请吴叔务必要确定地落脚的地方,为了怕她没钱花用,还交代公司财务汇了一百万元到她的户头里。可是,下了班回家,任凭他问了半天,吴叔却支支吾吾的只说她在淡水捷运站附近下了车。
“下车后往哪儿去了?”韩磊问。
“少奶奶她……她走进附近一条小巷子,在里面抄红单子找房子。”吴叔说得吞吞吐吐。
“我要住址。”韩磊单刀直入。
“嗯。”吴叔低头不停搓着手。
韩磊跟吴叔相处十几年了,他从来没见过吴叔这样不干不脆的样子,虽然吴叔一向话不多,但起码凡事有问必答,吴叔现在这个样子,足见事有蹊跷。
“吴叔,还是您跟丢她了?”韩磊试探的问。
“不不不,磊少爷吩咐的,我怎么会跟丢呢?”吴叔赶忙澄清。
很好,没有跟去,那怎么会说不出地址呢?韩磊要变脸了。
终于吴叔说了实话,“是这样的,少奶奶本来真的在处房子,可是……可是有一个男孩子站在她旁边一直看,他后来还提起少奶奶的行李,少奶奶就跟他一起走了,他们走进一栋三层楼的房子,我一直在外面等,等到十二点多,才看见他们出来吃午餐。”
吴叔的话,已经让韩磊几乎发狂。
“他们一直说说笑笑,看起来好像是少奶奶的熟人不过我没见过就是了。”吴叔做了个结论。
“我要地址!”韩磊暴怒的说,他冲血的眼里有一利噬血的冲动。
“磊少爷,你别生气。改天你想去看少奶奶,只要告诉老吴一声,老吴立刻载你去,”吴叔不肯说出地址,他怕韩磊做出难以挽回的错事。
“我要地址!”韩磊固执的再说,声音里有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吴叔,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胡来的。”他保证。
吴叔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是看着磊少爷长大的,磊少爷也尊他一声吴叔,但是他终究只是个下人,而且是个忠心耿耿的下人,从来不曾杵逆过主人。于是,他给了韩磊想要的答案。
韩磊原本以为她一定会去投靠张群英的,没想到她竟然在如此短时间里又……又搭上了另一个男人。看来她应该策划很久了,而且手段高明,连他都被蒙在鼓里。
当天,韩磊勉强按捺住去找纪筱妍的冲动。的确,吴叔担心得没有错,他不能去找她,否则他不能保证不杀了她,杀了这个抛夫弃子、没血没肺的女人。
而在忍了几天之后,再接到她的电话,听着她的声音,韩磊心中悸动难平。他想忘了一切,想求她回来,想告诉她他爱她,可是她劈头一句“我是纪筱妍”,就足以把他打下地狱,她是这样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划清界线。
是的,她是为了离婚协议书才来电的。韩磊很清楚自己应该放手了,可是他以冷漠当作武器,拿出忙碌的借口,他不知道还能拖多久,但是他真的无法就此放开她。
“不是每个人都很幸运,一次就可以遇到真爱的,我很佩服她,当真爱来临的时候,能够勇敢不放手。”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像是在为此刻的分手做预言。
纪筱妍,你找到真爱了吗?所以急着要自由?
眼泪从他应该坚强的脸上流下来,那样无声无息可是纪筱妍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他拒绝了她想和小瞳说话的要求,他只是在赌,赌她能忍受多久不看到小瞳,赌她……是否还会回家?
☆☆☆
纪筱妍开始了白天工作,晚上发奋读书的日子。她过得忙碌而充实,虽然距离联考只剩下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凡事尽力而为吧。
书中有没有黄金屋她不知道,不过重拾书本却可以让她暂时忘却伤心的往事。
放榜那天,她如愿考上淡水唯一的一所大学。事实上她可以考上更好的学校,可是她不愿意离开淡水,因为她最爱的小瞳在这里,而她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小瞳暑假过得快乐吗?有没有乖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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