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教第四条戒律,滛戒!”
杨过隐身花丛,偷眼外望,只见两个道人相对而立。尹
志平脸色铁青,在月光映照下更是全无血色,沉着嗓子道:
“甚么滛戒?”说了这四字,伸手按住剑柄。赵志敬道:“你自
从见了活死人墓中的那个小龙女,整日价神不守舍,胡思乱
想,你心中不知几千百遍的想过,要将小龙女搂在怀里,温
存亲热,无所不为。我教讲究的是修心养性。你心中这么想,
难道不是已犯了滛戒么?”
杨过对师父尊敬无比,听赵志敬这么说,不由得怒发欲
狂,对二道更是恨之切骨。但听尹志平颤声道:“胡说八道,
连我心中想甚么,你也知道了?”赵志敬冷笑道:“你心中所
思,我自然不知,但你晚上说梦话,却不许旁人听见么?你
在纸上yi遍又yi遍书写小龙女的名字,不许旁人瞧见么?”尹
志平身子摇晃了两下,默然不语。赵志敬得意洋洋,从怀中
取出yi张白纸,扬了几扬,说道:“这是不是你的笔迹?咱们
交给掌门马师伯c你座师丘师伯认认去。”尹志平再也忍耐不
住,刷的yi声,长剑出鞘,分心便刺。
赵志敬侧身避开,将白纸塞入怀内,狞笑道:“你想杀我
灭口么?只怕没这等容易。”尹志平yi言不发,疾刺三剑,但
每yi剑都被他避开了。到第四剑上,铮的yi声,赵志敬也是
长剑出手,双双相交,当下便在花丛之旁剧斗起来。这两人
都是全真派第三代高弟,yi个是丘处机的首徒,yi个是王处
yi的首徒,武功原在伯仲之间。尹志平咬紧牙关狠命相扑,赵
志敬却在恶斗之中不时夹着几句讥嘲,意图激怒对方,造成
失误。
此时杨过已将全真派的剑法尽数学会,见二人酣斗之际,
进击退守,招数虽然变化多端,但大致尽在意料之中,心想
姑姑教的本事果然不错。只见二人翻翻滚滚的拆了数十招,尹
志平使的尽是进手招数,赵志敬不断移动脚步,冷笑道:“我
会的你全懂,你会的我也都练过。要想杀我,休想啊休想。”
他守得稳凝无比,尹志平奋力全扑,每yi招却都被他挡开。再
斗yi阵,眼见二人脚步不住移向小龙女身边,杨过大惊,心
想:“这两名贼道若是打到我姑姑身畔,那可糟啦!”
蓦地里赵志敬突然反击,将尹志平逼了回去。他急进三
招,尹志平连退三步。杨过见二人离师父远了,心中暗喜,哪
知尹志平忽然剑交左手,右臂倏出,呼的yi掌,当胸拍去。赵
志敬笑道:“你就是有三只手,也只有妙手偷香的本事,终难
杀我。”当下左掌相迎。两人剑刺掌击,比适才斗得更加凶了。
小龙女潜心内用,对外界yi切始终不闻不见。杨过见二
人走近几步,心中就焦急万分,移远几步,又略略放心。
斗到酣处,尹志平大声怒喝,连走险招,竟然不再挡架
对方来剑,yi味猛攻。赵志敬暗呼不妙,知他处境尴尬,宁
可给自己刺死,也不能让暗恋人家姑娘的事泄漏出去。他与
尹志平虽然素来不睦,却绝无害死他之意,这么yi来,登时
落在下风。再拆数招,尹志平左剑平刺,右掌正击,同时左
腿横扫而出,正是全真派中的“三连环”绝招。赵志敬高纵
丈余,挥剑下削。尹志平长剑脱手,猛往对方掷去,跟着
“嘿”的yi声,双掌齐出。
杨过见这几招凌厉变幻,已非已之所知,不禁手心中全
是冷汗,眼见赵志敬身在半空,yi个势虚,yi个势实,看来
这两掌要打得他筋折骨断。岂知赵志敬竟在这情势危急异常
之际忽然空中翻身,急退寻丈,轻轻巧巧的落了下来。
瞧他身形落下之势,正对准了小龙女坐处花丛,杨过大
惊之下再无细思余暇,纵身而起,左掌从右掌下穿出,托在
赵志敬背心,yi招“彩楼抛球”,使劲挥出,将他庞大的身躯
抛在两丈以外。但他此时内力未足,这yi下劲力使得猛了,劲
集左臂,下盘便虚,登时站立不稳,身子yi侧,左足踏上了
yi根花枝。那花枝迅即弹回,碰在小龙女脸上。
只这么轻轻yi弹,小龙女已大吃yi惊,全身大汗涌出,正
在急速运转的内息阻在丹田之中,再也回不上来,立即昏晕。
尹志平斗然间见杨过出现,又斗然间见到自己昼思夜想
的意中人竟隐身在花丛之中,登时呆了,实不知是真是幻。此
时赵志敬已站直身子,月光下已瞧清楚小龙女的面容,叫道:
“妙啊,原来她在这里偷汉子。”
杨过大怒,厉声喝道:“两个臭道士都不许走,回头找你
们算帐。”见小龙女摔倒后便即不动,想起她曾yi再叮嘱,练
功之际必须互相全力防护,纵然是獐兔之类无意奔到,也能
闯出大祸,这时她大受惊吓,定然为害非小,心下惶恐无比,
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只觉yi片冰凉,忙将她衣襟拉过,遮好
她身子,将她抱起,叫道:“姑姑,你没事么?”
小龙女“嗯”了yi声,却不答话。杨过稍稍放心,道:
“姑姑,咱们先回去,回头再来杀这两个贼道。”小龙女全身
无力,偎倚在他怀里。杨过迈开大步,走过二人身边。尹志
平痴痴呆呆的站在当地。赵志敬哈哈大笑,道:“尹师弟,你
的意中人在这里跟旁人干那无耻的勾当,你与其杀我,还不
如杀他!”尹志平听而不闻,不作yi声。
杨过听了“干那无耻的勾当”七字,虽不明他意之所指,
但知总是极恶毒的咒骂,盛怒之下,将小龙女轻轻放在地下,
让她背脊靠在yi株树上,折了yi根树技拿在手中,向赵志敬
戟指喝道:“你胡说些甚么?”
事隔两年,杨过已自孩童长成yi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赵
志敬初时并不知道是他,待得听他二次喝骂,脸庞又转到月
光之下,这才瞧清楚原来是自己的徒儿,自己忙乱中竟被他
摔了yi交,不由得惭怒交迸,见他上身,喝道:“杨过,
原来是你这小畜生!”杨过道:“你骂我也还罢了,你骂我姑
姑甚么?”赵志敬哈哈yi笑,道:“人言道古墓派是姑娘派,向
来传女不传男,个个是冰清玉洁的chu女,却原来污秽不堪,暗
中收藏男童,幕天席地的干这调调儿!”
小龙女适于此时醒来,听了他这几句话,惊怒交集,刚
调顺了的气息又复逆转,双气相激,胸口郁闷无比,知道已
受内伤,只骂得yi声:“你胡说,咱们没有”突然口中鲜
血狂喷,如yi根血柱般射了出来。
尹志平与杨过yi齐大惊,双双抢近。尹志平道:“你怎么
啦?”俯身察看她的伤势。杨过只道他意欲加害,左手推向他
胸口。尹志平顺手yi格。杨过对全真派的武功招招熟悉,手
掌yi翻,已抓住他手腕,先拉后送,将他摔了出去。
此时杨过的武功其实远不及尹志平,如与别派武学之士
相斗,对手武功与尹志平相若,杨过非输不可。但林朝英当
年钻研克制全真武功之法,每yi招每yi式都是配合得丝丝入
扣,而她创成之后从未用过,是以全真弟子始终不知世上竟
有这yi门本门克星的武功。此时杨过突然使将出来,尹志平
猝不及防,又当心神激荡之际,竟全无招架之功,这yi交虽
未跌倒,但身子已在两丈之外,站在赵志敬身旁。
杨过道:“姑姑,你莫理他们,我先扶你回去。”小龙女
气喘吁吁的道:“不,你杀了他们,别别让他们在外边说
说我”杨过道:“好。”纵身而前,手中树枝向赵志
敬当胸点去。赵志敬哪将他放在眼里,长剑微摆,削他树枝。
哪知杨过所使剑招正是全真剑法的对头,树枝尖头yi颤,倏
地弯过,已点中赵志敬手腕上|岤道。赵志敬手腕yi麻,暗叫
不好。杨过左掌横劈,直击他左颊,这yi劈来势怪极,乃是
从最不可能处出招。赵志敬要保住长剑,就得挺头受了他这
yi劈,若要避招,长剑非撒手不可。
赵志敬武功了得,虽处劣势,竟是丝毫不乱,放手撒剑,
低头避过,跟着左掌前探,就在这yi瞬之间要夺回长剑。岂
知林朝英在数十年前早已料敌机先,对全真高手或能使用的
诸般巧妙厉害变着,尽数预拟了对付之策。赵志敬这yi招自
觉别出心裁,定能败中求胜,哪想到杨过与小龙女早就将此
招拆解得烂熟于胸。杨过夺到敌剑,见他左掌yi闪,已知他
要用此着,长剑刺去,抢先削他手掌。赵志敬大惊,急忙缩
手。杨过剑尖已指在他胸口,喝道:“躺下!”左脚勾出。赵
志敬要害被刺,动弹不得,被他yi勾,当即仰无摔倒。杨过
提起长剑,疾往他小腹刺下。
忽然身后风声飒然,yi剑刺到,厉声喝道:“你胆敢弑师
么?”这yi剑攻敌之必救,杨过于大惊大怒交攻之际。仍能审
察缓急,立时回剑挡格,当的yi声,双剑相交。尹志平见他
回剑既快且准,不禁暗暗称赞,突觉自己手中长剑不挺自伸,
竟被对方粘了过去,yi惊之下,急运内力回夺。他内力自是
远为深厚,双力互夺,杨过长剑反被牵引过去。不料杨过正
是要诱他使这yi着,只微yi凝持,突然放剑,双掌直欺,猛
击他前胸,同时剑柄反弹上来,双掌yi剑,三路齐至,尹志
平武功再高,也挡不住这怪异之极的奇袭。
当此之时,尹志平只得撒剑回掌,并手横胸,急挡yi招,
只是手臂弯得太内,已难以发劲,总算杨过功力不深,未能
将他双臂立时折断,但也已震得他胸口剧痛,两臂酸麻,急
忙倒退三步,运气护住胸前要|岤。赵志敬已乘机跳起身来。杨
过双剑在手,向二人攻去。
赵尹二人数招之间,被yi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杀得手忙脚
乱,都是既惊且怒,再也不敢大意。两人并肩而立,使开掌
法,只守不攻,要先摸清对方的武功路子再说。这么yi来,杨
过虽双手皆有利器而对方赤手空拳,但二人守得严密异常,再
也不能如初交手时那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玉女心经剑术之
中,并无克制全真派拳脚的招数。要知林朝英旨在盖过王重
阳,如以利剑制敌肉掌,非但胜之不武,抑且自分,她
于此自是不屑去费丝毫心思,加之赵尹二人功力固然远胜,又
是联防而求立于不败之地,杨过双剑闪烁,纵横挥动,却无
可乘之机,到后来便渐落下风。赵志敬掌力沉厚,不断催劲,
压向他剑上。
尹志平定了定神,暗想两个长辈合斗yi个少年,那成甚
么样子?眼见胜算已然在握,又记挂小龙女的安危,喝道:
“杨过,你快扶你姑姑回去,跟我们瞎缠甚么?”杨过道:“姑
姑恨你们胡说八道,叫我非杀了你们不可。”尹志平呼的yi掌,
将他左手剑震歪了,向左跃开三步,叫道:“且住!”杨过道:
“你想逃么?”尹志平道:“杨过,你想杀我们两个,这叫做千
难万难,不过好教你姑姑放心,今日之事,我姓尹的若是吐
露了半句,立时自刎相谢。倘有食言”说到此处,忽然
身形yi晃,夹手将杨过左手长剑抢过,说道:“有如此指!”左
手竖掌,右手挥剑,将左手的小指与无名指削了下来。
这几下行动有似兔起鹘落,迅捷无比,杨过丝毫没有提
防。他yi呆之下,已知尹志平之言确是出自真心,心想:“我
同时斗他们两个,果然难胜,不如先杀了姓赵的,回头再来
杀他。”当即喝道:“姓尹的,你割手指有甚么用?除非把脑
袋割下来,我才信你的。”尹志平惨笑道:“要我性命,嘿嘿,
只要你姑姑说yi句话,有何不可?”杨过道:“行!”向前踏上
两步,蓦地里挺剑向背后刺出,直指赵志敬胸口。
这yi招“木兰回射”阴毒无比,赵志敬正自全神倾听二
人说话,哪料到他忽施偷击,待得惊觉,剑尖已刺上了小腹。
赵志敬只感微微yi痛,立时气运丹田,小腹斗然间向后缩了
半尺,疾起右腿,竟将杨过手中长剑踢飞。杨过不等他右腿
缩回,伸指向他膝弯里点去,正中|岤道。赵志敬虽然逃脱性
命,却再也站立不住,右腿跪倒在杨过面前。
杨过伸手接住从空中落下的长剑,指在赵志敬咽喉,道:
“我曾拜你为师,磕过你八个头,现下你已非我师,这八个头
快磕回来。”赵志敬气得几欲晕去,脸皮紫胀,几成黑色。杨
过手上稍稍用力,剑尖陷入他喉头肉里。赵志敬骂道:“你要
杀便杀,多说甚么?”杨过挺剑正要刺去,忽听小龙女在背后
说道:“过儿,弑师不祥,你叫他立誓不说今日之事,就
就饶了他罢!”
杨过对小龙女之言奉若神明,听她这般说,便道:“你发
个誓来。”赵志敬虽然气极,毕竟性命要紧,说道:“我不说
就是,发甚么誓?”杨过道:“不成,非发个毒誓不可。”赵志
敬:“好,今日之事,咱们这里只有四人知道。若我对第五人
提起,教我身败名裂,逐出师门,为武林同道所不齿,终于
不得好死!”
小龙女与杨过都不谙世事,只道他当真发了毒誓。尹志
平却听出他誓言之中另藏别意,待要提醒杨过,又觉不便明
助外人;只见杨过抱着小龙女,脚步迅捷,转过山腰去了。他
左手两根手指上鲜血不住直流,痴痴的站着,竟自不知疼痛。
杨过抱着小龙女回到古墓,将她放在寒玉床上。小龙女
叹道:“我身受重伤,怎么还能与寒气相抗?”杨过“啊”了
yi声,心中愈惊,暗想:“原来姑姑受伤如此之重。”当下抱
她到隔壁她自己卧房。她自将寒玉床让给杨过后,初时仍与
他同宽而卧,过了年余,才搬入隔壁石室。小龙女刚yi卧倒,
又是“哇”的yi声,喷出了大口鲜血,杨过的上身被喷
得满胸是血。她喘息几下,便喷yi口血。杨过吓得手足无措,
只是流泪。
小龙女淡淡yi笑,说道:“我把血喷完了,就不喷了,又
有甚么好伤心的?”杨过道:“姑姑,你别死。”小龙女道:
“你自己怕死,是不是?”杨过愕然道:“我?”小龙女道:“我
死之前,自然先将你杀了。”这话她在两年多前曾说过yi次,
杨过早就忘了,想不到此时重又提起。小龙女见他满脸讶异
之色,道:“我若不杀你,死了怎有脸去见孙婆婆?你独个儿
在这世上,又有谁来照料你?”杨过脑中yi片惶乱,不知说甚
么好。
小龙女吐血不止,神情却甚为镇定,浑若无事。杨过灵
机yi动,奔去掏了yi大碗玉蜂蜜浆来,喂她喝了下去。这蜜
浆疗伤果有神效,过不多时,她终于不再吐血,躺在床上沉
沉睡去。杨过心中略定,只是惊疲交集,再也支持不住,坐
在地下,也倚墙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咽喉上yi凉,当即惊醒。他在
古墓中住了多年,虽不能如小龙女般黑暗中视物有如白昼,但
在墓中来去,也已不须秉烛点灯。睁开眼来,只见小龙女坐
在床沿,手执长剑,剑尖指在他的喉头,yi惊之下,叫道:
“姑姑!你”
小龙女淡然道:“过儿,我这伤势是好不了啦,现下杀了
你,咱们yi块儿见孙婆婆去罢!”杨过只是急叫:“姑姑!”小
龙女道:“你心里害怕,是不是?挺快的,只yi剑就完事。”杨
过见她眼中忽发异光,知她立时就要下杀手,胸中求生之念
热切无比,再也顾不得别的,yi个打滚,飞腿去踢她手中长
剑。
小龙女虽然内伤沉重,身手迅捷,竟是不减平时,侧身
避开了他这yi脚,剑尖又点在他的喉头。杨过连变几下招术,
但他每yi招每yi式全是个龙女所点拨,哪能不在她意料之中?
长剑如影随形,始终不离他咽喉三寸之处。杨过吓得全身都
是汗,暗想:“今日逃不了性命,定要给姑姑杀了。”危急中
双掌yi并,凭虚击去,欺她伤后无力,招数虽精,该无劲力
与自己对掌。
小龙女识得他的用意,仍是上身微侧,让他的掌力呼呼
两响在自己肩头掠过,叫道:“过儿,不用斗了!”长剑略挺,
剑尖颤了几颤,yi招巧妙无比的“分花拂柳”,似左实右,已
点在杨过喉头。她运劲前送,正要在他喉头刺落,见到他乞
怜的眼色,突然心中伤痛难禁,登时眼前发黑,全身酸软,当
的yi声,长剑落地,接着便晕了过去。
这yi剑刺来,杨过只是待死,不料她竟会在这紧急关头
昏去。他yi呆之下,当真是死里逃生,急步奔出古墓。但见
阳光耀目,微风拂衣,花香扑面,好鸟在树,哪里还是墓中
阴沉惨淡的光景?
他惊魂略定,当即展开轻功,向山下急奔,下山的路子
越跑越快,只中午时分,已到了山脚。他见小龙女不曾追来,
稍稍放心,才放慢脚步而行。走了yi阵,腹中饿得咕咕直响。
他自幼闯荡江湖,找东西吃的本事着实了得,四下张望,见
西边山坡上长着yi大片玉米,于是过去摘了五根棒子。玉米
尚未成熟,但已可食得。他拾了yi些枯柴,正想设法生火烧
烤来吃,忽听树后脚步声细碎,有人走近。
他侧身先挡住了玉米,以免给乡农捉贼捉赃,再斜眼看
时,却见是个妙龄道姑,身穿杏黄道袍,脚步轻盈,缓缓走
近。她背插双剑,剑柄上血红丝襟在风中猎猎作响,显是会
武。杨过心想此人定是山上重阳宫里的,多半是清净散人孙
不二的弟子。他心悸之余,不敢多生事端,低了头自管在地
下掇拾枯枝。
那道姑走到他身前,问道:“喂,上山的路怎生走法?”杨
过暗道:“这女子是全真教弟子,怎能不识上山路径?定是不
怀好意。”当下也不转头,随手向山yi指,道:“顺大路上去
便是。”那道姑见他上身,下身yi条裤子甚是敝旧,蹲在
道旁执拾柴草,料想是个寻常庄稼汉。她自负美貌,任何男
子见了都要目不转瞬的呆看半晌,这少年居然瞥了自己yi眼
便不再瞧第二眼,竟是瞎了眼yi般,不禁有气,但随即转念:
“这些蠢牛笨马yi般的乡下人又懂得甚么?”说道:“你站起来,
我有话问你。”
杨过对全真教上上下下早就尽数恨上了,当下装聋作哑,
只作没听见。那道姑道:“傻小子,我的话你听见没有?”杨
过道:“听见啦,可是我不爱站起来。”那道姑听他这么说,不
禁嗤的yi笑,说道:“你瞧瞧我,是我叫你站起来啊!”这两
句话声音娇媚,又甜又腻。杨过心中yi凛:“怎么她说话这等
怪法?”抬起头来,只见她肤色白润,双颊晕红,两眼水汪汪
的斜睨自己,似乎并无恶意;yi眼看过之后,又低下头来拾
柴。
那道姑见他满脸稚气,虽然瞧了自己第二眼,仍是毫不
动心,不怒反笑,心想:“原来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从怀里
取出两锭银子,叮叮的相互撞了两下,说道:“小兄弟,你听
我话,这两锭银子就给你。”
杨过原不想招惹她,但听她说话奇怪,倒要试试她有何
用意,于是索性装痴乔呆,怔怔的望着银子,道:“这亮晶晶
的是甚么啊?”那道姑yi笑,说道:“这是银子。你要新衣服
啦c大母鸡啦c白米饭啦,都能用银子去买来。”杨过装出yi
股茫然不解的神情,道:“你又骗我啦,我不信。”那道姑笑
道:“我几时骗过你了?喂,小子,你叫甚么名字?”杨过道:
“人人都叫我傻蛋,你不知道么?你叫甚么名字?”那道姑笑
道:“傻蛋,你只叫我仙姑就得啦,你妈呢?”杨过道:“我妈
刚才臭骂了我yi顿,到山上砍柴去啦。”那道姑道:“嗯,我
要用yi把斧头,你去家里拿来,借给我使使。”杨过心中大奇,
双眼发直,口角流涎,傻相却装得越加像了,不住摇头,道:
“那使不得,我家斧头不能借人的。要是爹爹知道我借给你,
定要用扁担揍我。”那道姑笑道:“你爹妈见了银子,欢喜还
来不及啦,yi定不会揍你。”说着扬手将yi锭银子向他掷去。
杨过伸手去接,假装接得不准,让那银子撞在肩头,落
下来时,又碰上了右脚,他捧住右脚,左足单脚而跳,大叫:
“嗳哟,嗳哟,你打我!我跟妈妈说去!”说着大叫大嚷,银
子也不要了,向前急奔。
那道姑见他傻得有趣,微微而笑,解下身上腰带,向杨
过的右足挥出。杨过听到风声,回头yi望,见到腰带来势,吃
了yi惊:“这是我古墓派的功夫!难道她不是全真派的道姑?”
当下也不闪避,让她腰带缠住右足,扑地摔倒,全身放松,任
她横拖倒曳的拉回来,只是心下戒惧:“她上山去,难道是冲
着姑姑?”
他yi想到小龙女,不知她此时生死如何,不由得忧急无
比,心念已决,纵然死在她的手里,也要再她。这念
头在他脑海中兜了几转,那道姑已将他拉到面前,见他虽然
满脸灰土,却是眉清目秀,心道:“这乡下小子生得倒俊,只
可惜绣花枕头,肚子里却是yi包乱草。”听他兀自大叫大嚷,
胡言乱语,微微笑道:“傻蛋,你要死还是要活?”说着拔出
长剑,抵在他胸口。
杨过见她出手这招“锦笔生花”正是古墓派嫡传剑法,心
下更无疑惑:“此人多半是师伯李莫愁的弟子,上山找我姑姑,
定然不怀好意,从她挥腰带c出长剑的手法看来,武功颇为
了得,我便装傻到底,好教她全不提防。”于是满脸惶恐,求
道:“仙姑,你你别杀我,我听你的话。”那道姑笑道:
“好,你如不听我吩咐,yi剑就将你杀了。”杨过叫道:“我听,
我听。”那道姑挥起腰带,拍的yi声轻响,已缠回腰间,姿态
飘逸,甚是洒脱。杨过暗赞yi声:“好!”脸上却仍是yi股茫
然之色。道姑心道:“这傻子又怎懂得这yi手功夫之难?我这
可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了。”说道:“你快回家去拿斧头。”
杨过依言奔向前面的农舍,故意足步蹒跚,落脚极重,摇
摇摆摆,显得笨拙异常。那道姑瞧得极不顺眼,叫道:“你可
别跟人说起,快去快回。”杨过应道:“是啦!”悄悄在yi所农
舍的门边yi张,见屋内无人,想是都在田地里耕作,当下在
壁上取了yi柄伐树砍柴用的短斧,顺手又在板凳上取过yi件
破衣披在身上,傻里傻气的回来。
他虽在作弄那道姑,心中总是挂念着小龙女的安危,脸
上不禁深有忧色。那道姑嗔道:“你哭丧着脸干么?快给我笑
啊。”杨过咧开了嘴,傻笑几声。那道姑秀眉微蹙,道:“跟
我上山去。”杨过忙道:“不,不,我妈吩咐我不可乱走。”那
道姑喝道:“你不听话,我立时杀了你。”说着伸左手扭住他
耳朵,右手长剑高举,作势欲斩。杨过杀猪也似的大嚷起来:
“我去啊,我去啊!”
那道姑心想:“这人蠢如猪羊,正合我用。”于是拉住他
袖子,走上山去。她轻功不弱,行路自然极快。杨过却跌跌
撞撞,左脚高,右脚低,远迟跟在后面,走了yi阵,便坐在
路边石上不住拭汗,呼呼喘气。那道姑连声催促快走。杨过
道:“你走起路来像兔子yi般,我怎跟得上?”那道姑见日已
偏西,心中老大不耐烦,回过来挽住他手臂,向山上急奔。杨
过只是跟不上,双脚乱跨,忽尔在她脚背上重重踹了yi脚。
那道姑“嗳哟”yi声,怒道:“你作死么?”但见他气息
粗重,实在累得厉害,当下伸出左臂托在他腰里,喝yi声:
“走罢!”揽着他身子向山上疾驰,轻功施展开来,片刻间就
奔出数里。
杨过被她揽在臂弯,背心感到的是她身上温软,鼻中闻
到的是她女儿香气,索性不使半点力气,任她带着上山。那
道姑奔了yi阵,俯下头来,只见他脸露微笑,显得甚是舒服,
不禁有气,松开手臂,将他掷在地上,嗔道:“你好开心么?”
杨过摸着屁股大叫:“哎唷,唉唷,仙姑摔痛傻蛋屁股啦。”
那道姑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怎么这生傻?”杨过道:
“是啊,我本来就叫傻蛋嘛。仙姑,我妈说我不姓傻,姓张。
你可是姓仙么?”那道姑道:“你叫我仙姑就得啦,管我姓甚
么呢。”原来她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大弟子洪凌波,便是当
日去杀陆立鼎满门而被武三娘逐走的小道姑。杨过想探听她
的姓名,哪知她竟不吐露。
她在石上坐下,整理被风吹散了的秀发。杨过侧着头看
她,心道:“这道姑也算得美了,只是还不及桃花岛郭伯母,
更加不及我姑姑。”洪凌波向他横了yi眼,笑道:“傻蛋,你
尽瞧着我干甚?”杨过道:“我瞧着就是瞧着,又有甚么干不
干的?你不许我瞧,我不瞧就是了,有甚么希罕?”洪凌波噗
哧yi笑,道:“你瞧罢!喂,你说我好不好看?”从怀里摸出
yi只象牙小梳,慢慢梳着头发。
杨过道:“好看啊,就是,就是”洪凌波道:“就是
甚么?”杨过道:“就是不大白。”洪凌波向来自负肤色白腻,
肌理晶莹,听他这么说,不禁勃然而怒,站起身来喝道:“傻
蛋,你要死了,说我不够白?”杨过摇头道:“不大白。”洪凌
波怒道:“谁比我更白了?”杨过道:“昨晚跟我yi起睡的,就
比你白得多。”洪凌波道:“谁?是你媳妇儿,还是你娘?”心
中转过yi个念头,就想将这肤色比自己更白的女人杀了。杨
过道:“都不是,是我家的白羊儿。”洪凌波转怒为笑,道:
“真是傻子,人怎能跟畜牲比?快去罢。”挽着他臂膀,快步
上山。
将至直赴重阳宫的大路时,洪凌波折而向西,朝活死人
墓的方向走去。杨过心想:“她果然去找我姑姑。”洪凌波走
了yi会,从怀中取出yi张地图,找寻路径。杨过道:“仙姑,
前面走不通啦,树林子里有鬼。”洪凌波道:“你怎知道?”杨
过道:“林子里有个大坟,坟里有恶鬼,谁也不敢走近。”洪
凌波大喜,心道:“活死人墓果然是在此处。”
原来洪凌波近年得师父传授,武功颇有进益,在山西助
师打败武林群豪,更得李莫愁的欢心。她听师父谈论与全真
诸子较量之事,说道若是练成了“玉女心经”,便不用畏惧全
真教这些牛鼻子老道,只可惜记载这门武学的书册留在终南
山古墓之中。洪凌波问她为甚么不到墓中研习这门功夫。李
莫愁含糊而答,只说已把这地方让给了小师妹,师姊妹俩不
大和睦,向来就没来往。她极其好胜,自己曾数度闯入活死
人墓c锻羽被创c狼狈逃走之事,自不肯对徒儿说起,反说
那小师妹年纪幼小,武功平平,做师姊可不便以大欺小。当
下洪凌波极力怂恿师父去占墓夺经。其实李莫愁此念无日或
忘,但对墓中机关始终参详不透,是以迟迟不敢动手,听徒
儿说得热切,只是微笑不答。
洪凌波提了几次,见师父始终无可无不可,当下暗自留
了心,向师父详问去终南山古墓的道路,私下绘了yi图,却
不知李莫愁其实并未尽举所知以告。这次师父派她上长安杀
yi个仇家,事成之后,便径自上终南山来,不意却与杨过相
遇;当下命杨过使短斧砍开阻路荆棘,觅路入墓。
杨过心想这般披荆斩棘而行,搅上yi年半载也走不近古
墓,当下痴痴呆呆的只是依命而行。闹了大半时辰,天色全
黑,还行不到里许路,离古墓仍极遥远。他记挂小龙女之心
越来越是热切,暗想不如带这道姑进去,瞧她能有甚么古怪,
当下举斧乱劈几下,对准yi块石头砍了下去,火星四溅,斧
口登时卷了。他大声叫道:“嗳哟,嗳哟,这儿有yi块大石头。
斧头坏啦,回头爹爹准要打我。仙姑,我我要回家去啦。”
洪凌波早已十分焦急,瞧这等走法,今晚无论如何不能
入墓,口中只骂:“傻蛋,不许回去!”杨过道:“仙姑,你怕
不怕鬼?”洪凌波道:“鬼才怕我呢,我yi剑就将恶鬼劈成两
半。”杨过喜道:“你不骗我么?”洪凌波道:“我骗你干么?”
杨过道:“恶鬼既然怕你,我就带你到大坟去。那恶鬼出来,
你可要赶跑他啊!”洪凌波大喜道:“你识得到大坟去的路?快
带我去。”杨过怕她疑心,唠唠叨叨的再三要她答应,定要杀
了恶鬼。洪凌波连声安慰,叫他放心,说道便有十个恶鬼也
都杀了。
杨过道:“早几年,我到大纹边放羊,睡了yi觉,醒来时
已半夜啦。我瞧见坟里出来yi个白衣女鬼,吓得我没命的逃
走,路上摔了yi交,头也跌破了,你瞧,这儿还有yi个疤儿。”
说着凑近身去,要她来摸。他yi路上给她揽着之时,但觉她
吹气如兰,挨近她身子很是舒畅,这时乘机使诈,将脑袋凑
近她脸边。洪凌波笑着叫了yi声:“傻蛋!”随手yi摸,并不
觉得有甚么疤痕,也不以为意,只道:“快领我过去。”
杨过牵着她手,走出花木丛来,转到通往古墓的秘道。此
时已近中夜,星月无光。杨过拉着她手,只觉温腻软滑,心
中暗暗奇怪:“姑姑与她都是女子,怎么姑姑的手冰冰冷的,
她却这么温暖。”不自禁手上用劲,捏了几捏。若是武林中有
人对洪凌波这般无礼,她早已拔剑杀却,但她只道杨过是个
傻瓜,此时又有求于他,再者见他俊美,心中也有几分喜欢,
竟未动怒,暗道:“这傻蛋倒也不是傻得到底,却也知道我生
得好看。”
不到yi顿饭功夫,杨过已将洪凌波领到墓前。他出来时
心慌意乱,未将墓门关上,但见那块作为墓门的大石碑仍是
倒在yi边。他心中怦怦乱跳,暗暗祷告:“但愿姑姑没死,让
我得能再见她yi面。”这时再也没心绪和洪凌波捣鬼,只道:
“仙姑,我带你进去,可是恶鬼倘若吃了我,我变了鬼,那就
永远缠住你不放啦。”当即举步入内。
洪凌波心想:“这傻蛋忽然大胆,倒也奇怪。”当下不暇
多想,在黑暗中紧紧跟随,她听师父说活死人墓中道路迂回
曲折,只要走错yi步,立时迷路,却见杨过毫不迟疑的快步
而前,东yi转,西yi绕,这边推开yi扇门,那边拉开yi块大
石,竟是熟悉异常。洪凌波暗暗生疑:“墓中道路有甚么难走?
难道师父骗我,她是怕我私自进入么?”片刻之间,杨过已带
她走到古墓中心的小龙女卧室。
他轻轻推开了门,侧耳倾听,不闻半点声响,待要叫唤:
“姑姑!”想起洪凌波在侧,急忙忍往,低声道:“到啦!”
洪凌波此时深入古墓,虽然艺高人胆大,毕竟也是惴惴
不安,听了杨过之言,忙取出火折,打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只见yi个白衣女子躺在床上。她早料到会在墓中遇到师叔小
龙女,却想不到她竟是这般泰然高卧,不知是睡梦正酣,还
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当下平剑当胸,说道:“弟子洪凌波,
拜见师叔。”
杨过张大了口,yi颗心几乎从胸腔中跳了出来,全神注
视小龙女的动静,只见她yi动不动,隔了良久,才轻轻
“嗯”了yi声。从洪凌波说话到小龙女答应,杨过等得焦急异
常,恨不得扑上前去,抱住师父放声大哭,待听她出声,心
头有如yi块大石落地,喜悦之下,再也克制不住,“哇”的yi
声,哭了出来。洪凌波问道:“傻蛋,你干甚么?”杨过呜咽
道:“我我好怕。”
小龙女缓缓转过身来,低声道:“你不用怕,刚才我死过
yi次,yi点也不难受。”洪凌波斗然间见到她秀丽绝俗的容颜,
大吃yi惊:“世上居然有这等绝色美女!”不由得自惭形秽,又
道:“弟子洪凌波,拜见师叔。”小龙女轻轻的道:“我师姊呢?
她也来了么?”洪凌波道:“我师父命弟子先来,请问师叔安
好。”小龙女道:“你出去罢,这个地方莫说是你,连你师父
也是不许来的。”
洪凌波见她满脸病容,胸前yi滩滩的都是血渍,说话中
气短促,显是身受重伤,当下将提防之心去了yi半,问道:
“孙婆婆呢?”小龙女道:“她早死啦,你快出去罢。”洪凌波
更是放心,暗想:“当真是天缘巧合,不想我洪凌波竟成了这
活死人墓的传人。”眼见小龙女命在顷刻,只怕她忽然死去,
无人能知收藏“玉女心经”的所在,忙道:“师叔,师父命弟
子来取玉女心经。你交了给我,弟子立时给你治伤。”
小龙女长期修练,七情六欲本来皆已压制得若有若无,可
说万事不萦于怀,但此时重伤之余,失了自制,听她这么说,
不由得又急又怒,晕了过去。洪凌波抢上去在她人中上捏了
几下,小龙女悠悠醒来,说道:“师姊呢?你请她来,我有话
有话跟她说。”洪凌波眼见本门的无上秘笈竟然唾手可
得,实是迫不及待,yi声冷笑,从怀里取出两枚长长的银针,
厉声道:“师叔,你认得这针儿,不快交出玉女心经,可莫怪
弟子无礼。”
杨过曾吃过这冰魄银针的大苦头,只不过无意捏在手里,
便即染上剧毒,若是刺在身上,那还了得?眼见事势危急,叫
道:“仙姑,那边有鬼,我怕!”说着扑将过去,抱住她背心,
顺手便在她“肩贞”“京门”两|岤上各点yi指。洪凌波做梦也
想不到这“傻蛋”竟有yi身上乘武功,要待骂她胡说八道,已
是全身酸麻,软瘫在地。杨过怕她有自通经脉之能,随即在
她“巨骨”|岤上又再重重点上几指,说道:“姑姑,这女人真
坏,我用银针来刺她几下好不好?”说着用衣襟裹住手指,拾
起银针。
洪凌波身子不能动弹,这几句话却清清楚楚的听在耳里,
见他拾起锒针,笑嘻嘻的望住自己,只吓得魂飞魄散,要待
出言求情,苦在张口不得,只是目光露出哀怜之色。小龙女
道:“过儿,关上了门,防我师姊进来。”杨过应道:“是!”刚
要转身,忽听身后yi个娇媚的女子声音说道:“师妹,你好啊?
我早来啦。”
杨过大惊转身,烛光下只见得门口俏生生的站着yi个美
貌道姑,杏眼桃腮,嘴角边似笑非笑,正是赤练仙子李莫愁。
当洪凌波打听活死人墓中道路之时,李莫愁早料到她要
自行来盗玉女心经,派她到长安杀人等等,其实都是有意安
排。她yi直悄悄跟随其后,见到她如何与杨过相遇,如何入
墓,如何逼小龙女献经,又如何中计失手,只因她身法迅捷,
脚步轻盈,洪凌波与杨过竟是丝毫没有察觉,直至斯时,方
始现身。
小龙女矍然而起,叫了声:“师姊!”跟着便不住咳嗽。李
莫愁冷冷的指着杨过道:“这人是谁?祖师婆婆遗训,古墓中
不准臭男子踏进yi步,你干么容他在此?”小龙女猛烈咳嗽,
无法答话。杨过挡在小龙女身前相护,朗声道:“她是我姑姑,
这里的事,不用你多管!”李莫愁冷笑道:“好傻蛋,真会装
蒜!”拂尘挥动,呼呼呼进了三招。这三招虽先后而发,却似
同时而到,正是古墓派武功的厉害招数,别派武学之士若不
明此中奥妙,yi上手就给她击得筋断骨折。杨过对这门功夫
习练已熟,虽远不及李莫愁功力深厚,仍是轻描淡写的闪开
了她三招混yi的“三燕投林”。
李莫愁拂尘回收,暗暗吃惊,瞧他闪避的身法竟是本门
武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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