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眼来,不由得yi惊,原来自己已
睡在yi张榻上,身上盖了薄被,要待翻身坐起,突感胸骨剧
痛,竟是动弹不得。
转头只见窗边yi个青衫少女左手按纸,右手握笔,正自
写字。她背面向榻,瞧不见她相貌,但见她背影苗条,细腰
yi搦,甚是娇美。再看四周时,见所处之地是间茅屋的斗室,
板床木凳,俱皆简陋,四壁萧然,却是yi尘不染,清幽绝俗。
床边竹几上并列着yi张瑶琴,yi管玉箫。
他只记得在树林石阵中与金轮法王恶斗受伤,何以到了
此处,脑中却尽是茫然yi片;用心思索,隐约记得自己伏在
马背,有人牵马护行,那人是个女子。此刻想来,依稀记得
她背影便是眼前这少女。她这时正自专心致志的写字,但见
她右臂轻轻摆动,姿式飘逸。室中寂静无声。较之先前石阵
恶斗,竟似到了另yi世界。他不敢出声打扰那少女,只是安
安稳稳的躺着,正似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实不知
人间何世。
突然间心念yi动,眼前这青衫少女,正是长安道上示警,
后来与自己联手相救陆无双的那人,自忖与她无亲无故,怎
么她对自己这么好法?不由得冲口而出,说道:“姊姊,原来
又是你救了我性命。”
那少女停笔不写,却不回头,柔声道:“也说不上救你性
命,我恰好路过,见那西藏和尚甚是横蛮,你又受了伤。”
说罢微微低头。杨过道:“姊姊,我我”中心感激,
yi时喉头哽咽,竟然说不出声来。那少女道:“你良心好,不
顾自己性命去救别人,我碰上稍稍出了些力,却又算得什么。”
杨过道:“郭伯母于我有养育之恩,她有危难,我自当尽力,
但我和姊姊”那少女道:“我不是说你郭伯母,是说陆无
双陆家妹子。”
陆无双这名字,杨过已有许久没曾想起,听她提及,忙
问:“陆姑娘平安罢?她伤全好了?”那少女道:“多谢你挂怀,
她伤口已然平复。你倒没忘了她。”杨过听她语气中与陆无双
甚是亲密,问道:“不知姊姊跟陆姑娘怎生称呼?”
那少女不答,微微yi笑,说道:“你不用姊姊长c姊姊短
的叫我,我年纪没你大。”顿了yi顿,笑道:“也不知叫了人
家几声‘姑姑’呢,这时改口,只怕也已迟了。”
杨过脸上yi红,料想自己受伤昏迷之际定是将她错认了
小龙女,不住的叫她“姑姑”,说不定还有什么亲昵之言c越
礼之行,越想越是不安,期期艾艾的道:“你你不见
怪罢?”那少女笑道:“我自是不会见怪,你安心在这儿养伤
罢。等伤势好了,便去寻你姑姑。”又道:“别太担心了,终
究找得到的。”这几句话温柔体贴,三分慈和中又带着三分的
敬重,令人既安心,又愉悦,与他所识别的女子全不相同。她
不似陆无双那么刁钻活泼,更不似郭芙那么骄肆自恣。耶律
燕是豪爽不羁,完颜萍是楚楚可怜。至于小龙女,初时冷若
冰霜,漠不关心,到后来却又是情之所钟,生死以之,乃是
趋于极端的性儿。只有这位青衫少女却是斯文温雅,殷勤周
至,知他记挂“姑姑”,就劝他好好养伤,痊愈后立即前去寻
找。但觉和她相处,yi切全是宁静平和。
她说了这几句话,又提笔写字。杨过道:“姊姊,你贵姓?”
那少女道:“你别问这个问那个的,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不
要胡思乱想,内伤就好得快了。”杨过道:“好罢,其实我也
明知是白问,你连脸也不让见,姓名更是不肯说的了。”那少
女叹道:“我相貌很丑,你又不是没见过。”杨过道:“不,不!
那是你戴了人皮面具。”那少女道:“若是我像你姑姑yi般好
看,我干么又要戴面具?”杨过听她称赞小龙女美貌,极是欢
喜,问道:“你怎知我姑姑好看?你见过她么?”那少女道:
“我没见过。但你这么魂牵梦萦的想念,她自是天下第yi的美
人儿了。”杨过叹道:“我想念她,倒也不是为了她美貌,就
算她是天下第yi丑人,我也yi般想念。不过不过要是你
见了她,定会更加称赞。”
这番话倘若给郭芙与陆无双听了,定要讥刺他几句,那
少女却道:“定是这样。她不但美貌,待你更是好得不得了。”
说着又伏案写字。
杨过望着帐顶出了yi会神,忍不住又转头望着她苗条的
身影,问道:“姊姊,你在写些什么?这等要紧。”那少女道:
“我在学写字。”杨过道:“你临什么碑帖?”那少女道:“我的
字写得难看极啦,怎说得上摹临碑帖?”杨过道:“你太谦啦,
我猜定是好的。”那少女笑道:“咦,这可奇啦,你怎么又猜
得出?”杨过道:“似你这等俊雅的人品,书法也定然俊雅的。
姊姊,你写的字给我瞧瞧,好不好?”
那少女又是轻轻yi笑,道:“我的字是见不得人的,等你
养好了伤,要请你教呢。”杨过暗叫:“惭愧。”不禁感激黄蓉
在桃花岛上教他读书写字,若没那些日子的用功,别说分辨
书法美恶,连旁人写什么字也不识得。
他出了yi会神,觉得胸口隐隐疼痛,当下潜运内功,气
转百|岤,渐渐的舒畅安适,竟自沉沉睡去。待得醒来,天已
昏黑,那少女在yi张矮几上放了饭菜,端到他床上,服侍他
吃饭。竹筷陶碗,虽是粗器,却都是全新的,纵然yi物之微,
看来也均用了yi番心思。
那菜肴也只平常的青菜豆腐c鸡蛋小鱼,但烹饪得甚是
鲜美可口。杨过yi口气吃了三大碗饭,连声赞美。那少女脸
上虽然戴着面具,瞧不出喜怒之色,但明净的双眼中却露出
欢喜的光芒。
次日杨过的伤势又好了些。那少女搬了张椅子,坐在床
头,给他缝补衣服,将他yi件破烂的长衫全都补好了。她提
起那件长衫,说道:“似你这等人品,怎么故意穿得这般褴褛?”
说着走出室去,捧了yi匹青布进来,依着杨过原来的衣衫的
样子裁剪起来。
听她话声和身材举止,也不过十七八岁,但她对待杨过
不但像是长姊视弟,直是母亲yi般慈爱温柔。杨过丧母已久,
时至今日,依稀又是当年孩提的光景,心中又是感激,又是
诧异,忍不住问道:“姊姊,干么你待我这么好?我实在是当
不起。”那少女道:“做yi件衣衫,那有什么好了?你舍命救
人,那才教不易呢。”
这yi日上午就这么静静过去。午后那少女又坐在桌边写
字,杨过极想瞧瞧她到底写些什么,但求了几次,那少女总
是不肯。她写了约莫yi个时辰,写yi张,出yi会神,随手撕
去,又写yi张,始终似乎写得不合意,随写随撕,瞧这情景,
自不是钞录什么武学谱笈,最后她叹了口气,不再写了,问
道:“你想吃什么东西,我给你做去。”
杨过灵机yi动,道:“就怕你太过费神了。”那少女道:
“什么啊?你说出来听听。”杨过道:“我想吃粽子。”那少女
yi怔,道:“裹几只粽子,又费什么神了?我自己也想吃呢。
你爱吃甜的还是咸的?”杨过道:“什么都好。有得吃就心满
意足了,哪里还能这么挑剔?”
当晚那少女果然裹了几只粽子给他作点心,甜的是猪油
豆沙,咸的是火腿鲜肉,端的是美味无比,杨过yi面吃,yi
面喝采不迭。
那少女叹了口气,说道:“你真聪明,终于猜出了我的身
世。”杨过心下奇怪:“我没猜啊!怎么猜出了你的身世?”但
口中却说:“你怎知道?”那少女道:“我家乡江南的粽子天下
驰名,你不说旁的,偏偏要吃粽子。”杨过回忆数年前在浙西
遇到郭靖夫妇c与李莫愁争斗c又得欧阳锋收为义子等yi连
串事迹,始终想不起眼前这少女是谁。
他要吃粽子,却是另有用意,快吃完时乘那少女不觉,在
手掌心里暗藏yi块,待她收拾碗筷出去,忙取过yi条她做衫
时留下的布线,yi端粘了块粽子,掷出去粘住她撕破的碎纸,
提回来yi看,不由得yi怔。原来纸上写的是“既见君子,云
胡不喜”八个字。那是诗经中的两句,当年黄蓉曾教他
读过,解说这两句的意思是:“既然见到了这男子,怎么我还
会不快活?”杨过又掷出布线粘回yi张,见纸上写的仍是这八
个字,只是头上那个“既”字却已给撕去了yi半。杨过心中
怦怦乱跳,接连掷线收线,粘回来十多张碎纸片,但见纸上
颠来倒去写的就只这八个字。细想其中深意,不由得痴了。
忽听脚步声响,那少女回进室来。杨过忙将碎纸片在被
窝中藏过。那少女将余下的碎纸搓成yi团,拿到室外点火烧
化了。
杨过心想:“她写‘既见君子’,这君子难道说的是我么?
我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她瞧见我有什么可欢喜的呢?再说,
我这么乱七八糟,又是什么狗屁君子了。若说不是我,这里
又没旁人。”
正自痴想,那少女回进室来,在窗边悄立片刻,吹灭了
蜡烛。月光淡淡,从窗中照射进来,铺在地下。杨过叫道:
“姊姊。”那少女却不答应,慢慢走了出去。
过了半晌,只听室外箫声幽咽,从窗中送了进来。杨过
曾见她用玉箫与李莫愁动手,武功甚是不弱,不意这管箫吹
将起来却也这么好听。他在古墓之中,有时小龙女抚琴,他
便伴在yi旁,听她述说曲意,也算得粗解音律。这时辨出箫
中吹的是“无射商”调子,却是yi曲“淇奥”,这首琴曲温雅
平和,杨过听过几遍,也并不喜爱。但听她吹的翻来覆去总
是头上五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或高或低,忽徐忽疾,始终是这五句的变化,却
颇具缠绵之意。杨过知道这五句也出自诗经,是赞美yi个
男子像切磋过的象牙那么雅致,像琢磨过的美玉那么和润。
杨过听了良久,不禁低声吟和:“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只吟得两句,突然箫声断绝。杨过yi怔,暗悔唐突:
“她吹箫是自舒其意,我出声低吟,显得明白了她的心思,那
可太也无礼了。”
次日清晨,那少女送早饭进来,只见杨过脸上戴了人皮
面具,不禁yi呆,笑道:“你怎么也戴这东西了?”杨过道:
“这是你送给我的啊,你不肯显露本来面目,我也就戴个面
具。”那少女淡淡的道:“那也很好。”说了这句话后,放下早
饭,转身出去,这天yi直就没再跟他说话。
杨过惴惴不安,生怕得罪了她,想要说几句话赔罪,她
在室中却始终没再停留。到得晚间,那少女待杨过吃完了饭,
进室来收拾碗筷,正要出去,杨过道:“姊姊,你的箫吹得真
好听,再吹yi曲,好不好?”
那少女微yi沉吟,道:“好的。”出室去取了玉箫,坐在
杨过床前,幽幽吹了起来。这次吹的是yi曲“迎仙客”,乃宾
主酬答之乐,曲调也如是雍容揖让,肃接大宾。杨过心想:
“原来你在箫声之中也带了面具,不肯透露心曲。”
箫声中忽听得远处脚步声响,有人疾奔而来。那少女放
下玉箫,走到门口,叫道:“表妹!”yi人奔向屋前,气喘吁
吁的道:“表姊,那女魔头查到了我的踪迹,正yi路寻来,咱
们快走!”杨过听话声正是陆无双,心下yi喜,但随即听她说
那女魔头即将追到,指的自是李莫愁,不由得暗暗吃惊,随
即又想:“原来这位姑娘是媳妇儿的表姊。”
只听那少女道:“有人受了伤,在这里养伤。”陆无双道:
“是谁?”那少女道:“你的救命恩人。”陆无双叫道:“傻蛋!
他他在这里!”说着冲进门来。
月光下只见她喜容满脸,叫道:“傻蛋,傻蛋!你怎么寻
到了这里?这次可轮到你受伤啦。”杨过道:“媳妇”只
说出两个字,想起身旁那温雅端庄的青衫少女,登时不敢再
开玩笑,当即缩住,转口问道:“李莫愁怎么又找上你了?”
陆无双道:“那日酒楼上yi战,你忽然走了,我表姊带我
到这里养伤。其实我的伤早就没事啦,我气闷不过,出去闲
逛散心,当天就撞到了两名丐帮的化子,偷听到他们说大胜
关在开什么英雄大会。我便去大胜关瞧瞧热闹,哪知这会已
经散了。我怕表姊记挂,赶着回来,在前面镇上的茶馆外忽
然见到了那女魔头的花驴,她驴子换了,金铃却没换”说
到这里,声音已不禁发颤,续道:“总算命不该绝,若是迎面
撞上,表姊,傻蛋,这会儿可见你们不着啦。”
杨过道:“这位姑娘是你表姊?多承她相救,可还没请教
姓名。”那少女道:“我”陆无双突然伸出双手,将杨过
和那少女脸上的人皮面具同时拉脱,说道:“那魔头不久就要
到来,你们两个还戴这劳什子干甚么?”
杨过眼前斗然yi亮,见那少女脸色晶莹,肤光如雪,鹅
蛋脸儿上有yi个小小酒窝,微现腼腆,虽不及小龙女那么清
丽绝俗,却也是个极美的姑娘。
陆无双道:“她是我表姊程英,桃花岛黄岛主的关门小弟
子。”杨过作揖为礼,道:“程姑娘。”程英还礼,道:“杨少
侠。”杨过心想:“怎么她小小年纪,竟是黄岛主的弟子?从
郭伯母身上算起来,我岂不还矮了她yi辈?”
原来程英当日为李莫愁所擒,险遭毒手,适逢桃花岛岛
主黄药师路过,救了她性命。黄药师自女儿嫁后,浪迹江湖,
四海为家,年老孤单,自不免寂寞,这时见程英稚弱无依,不
由得起了怜惜之心,治愈她伤毒之后便带在身边。程英服侍
得他体贴入微,远胜当年娇憨顽皮c跳荡不羁的黄蓉。黄药
师由怜生爱,收了她为徒。程英聪明机智虽然远不及黄蓉,但
她心细似发,从小处钻研,却也学到了黄药师不少本领。
这yi年她武功初成,禀明师父,北上找寻表妹,在关陕
道上与杨过及陆无双相遇,途中示警c夜半救人,便都是她
的手笔了。众少年合斗李莫愁后,她带回陆无双到这荒山中
来结庐疗伤。日前陆无双独自出外,久久不归。程英记挂起
来,出去找寻,却遇上黄蓉摆乱石阵与金轮法王相斗。这项
奇门阵法她也跟黄药师学过,虽所知不多,学得却极细到,机
缘巧合,将杨过救了回来。
陆无双道:“这紧急关头,你两位还这般多礼干什么?”杨
过道:“李莫愁后来见到你了?”陆无双道:“你倒想得挺美!
要是给她见到了,你又不来救我,我还能逃脱她的毒手?我
yi见到花驴颈中的金铃,立即躲在茶馆屋后,大气也不敢喘
yi口。只听得那魔头在向那茶馆掌柜的打听,有没见到两个
小姑娘,yi个有点儿跛,另yi个是个丑八怪。表姊,她说的
是你,可不知道你恰好是丑八怪的对头,是位美人儿”程
英脸上微微yi红,道:“你别胡说,可让杨少侠笑话。”杨过
道:“少侠甚么的称呼,可不敢当,你叫我杨过便是。”
陆无双嗔道:“你yi见我表姊,就服服贴贴的,连名带姓
都说了,跟我却偏装神弄鬼的骗人。”杨过微笑道:“你叫我
‘傻蛋’,我便听你话做傻蛋,那还不够服服贴贴吗?”陆无双
小嘴yi撅,道:“慢慢再跟你算帐。”转头向程英道:“表姊,
你带了这面具儿,常到镇上去买盐米物品,镇上的人都认得
你。茶馆掌柜也决想不到李莫愁这样斯文美貌的出家人会不
怀好意,自然跟她说了咱们的住处。那魔头谢了,又问镇上
什么地方可以借宿,便带了洪师姊去找宿处。她yi向害人总
是天刚亮时动手,算来还有三个时辰。”
程英道:“是。那日这魔头到表妹家,便是寅末卯初时分。”
三人说起当年李莫愁如何下毒手害死陆无双父母之事,才知
三人幼时曾在嘉兴相会,程英和陆无双都还去过杨过所住的
破窑,想到儿时居然曾有过这番遇合,心头不由得均是平添
温馨之意。
杨过道:“这魔头武功高强,就算我并未受伤,咱三个也
是斗她不过的。还是外甥点灯笼,照旧,咱们这就溜之大吉
罢。”程英点点头道:“眼下还有三个时辰。杨兄的坐骑脚力
甚好,咱们立时就逃,那魔头未必追得上。”陆无双道:“傻
蛋,你身上有伤,能骑马么?”杨过叹道:“不能骑也只得硬
挺,总好过落在这魔头手中。”
陆无双道:“咱们只yi匹马。表姊,你陪傻蛋向西逃,我
故布疑阵,引她往东追。”程英脸上微微yi红,道:“不,你
陪杨兄。我跟李莫愁并无深仇大怨,纵然给她擒住,也不yi
定要伤我,你若落入她手,那可有得受的了。”陆无双道:
“她冲着我而来,若见我和傻蛋在yi起,岂非枉自累了他?”表
姊妹俩你yi言,我yi语,互推对方陪伴杨过逃走。
杨过听了yi会,甚是感动,心想这两位姑娘都是义气干
云,危急之际甘心冒险来救我性命,纵然我给那魔头拿住害
死,这yi生yi世也不算白活了。
只听陆无双道:“傻蛋,你倒说yi句,你要我表姊陪你逃
呢,还是要我陪?”杨过还未回答,程英道:“你怎么傻蛋长c
傻蛋短的,也不怕杨兄生气。”陆无双伸了伸舌头,笑道:
“瞧你对他这般斯文体贴,傻兄定是要你陪的了。”她把“傻
蛋”改称“傻兄”,算是个折衷。
程英面色白皙,极易脸红,给她yi说,登时羞得颜若玫
瑰,微笑道:“人家叫你‘媳妇儿’,可不是么?你媳妇儿不
陪,那怎么成?”这yi来可轮到陆无双脸红了,伸出双手去呵
她痒,程英转身便逃。霎时中小室中yi片旖旎风光,三人倒
不似初时那么害怕担忧了。
杨过心想:“若要程姑娘陪我逃走,媳妇儿就有性命之忧。
倘是媳妇儿陪我,程姑娘也是万分危险。”说道:“两位姑娘
如此相待,实是感激无已。我说还是两位快些避开,让我在
这里对付那魔头。我师父与她是师姊妹,她总得有几分香火
之情,何况她怕我师父,谅她不敢对我如何”他话未说
完,陆无双已抢着道:“不行,不行。”
杨过心想她二人也定然不肯弃己而逃,于是朗声道:“咱
三人结伴同行,当真给那魔头追上时,三人拚yi死战,是死
是活,听天由命便了。”陆无双拍手道:“好,就是这样。”
程英沉吟道:“那魔头来去如风,三人同行,定然给她追
上。与其途中激战,不如就在这儿给她来个以逸待劳。”杨过
道:“不错。姊姊会得奇门遁甲之术,连那金轮法王尚且困住,
赤练仙子未必就能破解。”此言yi出,三人眼前登时现出yi线
光明。程英道:“那乱石阵是郭夫人布的,我乘势略加变化则
可,要我自布yi个却是万万无此大才,说不得,咱们尽人事
以待天命便了。表妹,你来帮我。”杨过心想:“郭伯母教我
阵法变化,仓卒之际,我只硬记得十来种,只能用来诱那生
满了锈的铁轮法王入阵,要阻挡这怨天愁地的李莫愁却是全
无用处。这门功夫可繁难得紧,真要精熟,决非yi年半载之
功。程姑娘小小年纪,所学自然及不上郭伯母,她这话想来
也非谦辞。但她布的阵势不论如何简陋,总是有胜于无。”
表姊妹俩拿了铁铲锄头,走出茅舍,掘土搬石,布置起
来。忙了yi个多时辰,隐隐听得远处鸡鸣之声,程英满头大
汗,眼见所布的上阵与黄蓉的乱石阵实在相差太远,心中暗
自难过:“郭夫人之才真是胜我百倍。唉,想以此粗陋土阵挡
住那赤练魔头,那当真是难上加难了。”她怕表妹与杨过气沮,
也不明言。
陆无双在月光下见表姊的脸色有异,知她实无把握,从
怀中取出yi册抄本,进屋去递给杨过,道:“傻蛋,这就是我
师父的五毒秘传。”杨过见那本书封皮殷红如血,心中微微yi
凛。陆无双道:“我骗她说,这书给丐帮抢了去,待会我若给
她拿住,定然给她搜出。你好生瞧yi遍,记熟后就烧毁了罢。”
她与杨过说话,从来就没正正经经,此时想到命在顷刻,却
也没心情再说笑话了。杨过见她神色凄然,点头接过。
陆无双又从怀里取出yi块锦帕,低声道:“若你不幸落入
那魔头手中,她要害你性命,你就拿出这块锦帕来给她。”杨
过见那锦帕yi面毛边,显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绣着的yi
朵红花也撕去了yi半,不知她是何用意,愕然不接,问道:
“这是什么?”
陆无双道:“是我托你交给她的,你答应么?”杨过点了
点头,接过来放在枕边。陆无双却过来拿起,放入他怀中,低
声道:“可别让我表姊知道。”突然间闻到他身上yi股男子气
息,想起关陕道上解衣接骨c同枕共榻种种情事,心中yi荡,
向他痴痴的望了yi眼,转身出房。
杨过见她这yi回眸深情无限,心中也自怦怦跳动,打开
那五毒秘传来看了几页,记住了五毒神掌与冰魄银针毒性的
解法,心想:“两种解药都是极难制炼,但教今日不死,这两
门解法日后总当有用。”
忽听茅屋门呀的yi声推开,抬起头来,只见程英双颊晕
红,走近榻边,额边都是汗珠。她呼吸微见急促,说道:“杨
兄,我在门外所布的土阵实在太也拙劣,殊难挡得住那赤练
仙子。”说着从怀中取出yi块锦帕,递给了他,又道:“若是
给她冲进屋来,你就拿这块帕子给她罢。”
杨过见那锦帕也只半边,质地花纹与陆无双所给的yi模
yi样,心下诧异,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相接,灯下但见她泪
眼盈盈c又羞又喜,正待相询,程英斗然间面红过耳,低声
道:“千万别让我表妹知道。”说罢翩然而出。
杨过从怀中取出陆无双的半边锦帕,拚在yi起,这两个
半块果然原是从yi块锦帕撕开的,见帕子甚旧,白缎子已变
淡黄,但所绣的红花却仍是娇艳欲滴。他望着这块破帕,知
道中间定有深意,何以她二人各自给我半块?何以要我交给
李莫愁?何以她二人又不欲对方知晓?而赠帕之际,何以二
人均是满脸娇羞?
他坐在床上呆呆出神,听得远处鸡声又起,接着幽幽咽
咽的箫声响了起来,想是程英布阵已完,按箫以舒积郁,吹
的是yi曲“流波”,箫声柔细,却无悲怆之意,隐隐竟有心情
舒畅c无所挂怀的模样。杨过听了yi会,低吟相和。
陆无双坐在土堆之后,听着表姊与杨过箫歌相和,东方
渐现黎明,心想:“师父转瞬即至,我的性命是挨不过这个时
辰了。但盼师父见着锦帕,饶了表姊和他的性命,他二人
”陆无双本来刁钻尖刻,与表姊相处,程英从小就处处
让她三分。但此刻临危,她竟yi心yi意盼望杨过平安无恙,心
中对他情深yi片,暗暗许愿,只要能逃得此难,就算他与表
姊结成鸳侣,自己也是死而无憾。
正自出神,猛抬头,突见土堆外站着yi个身穿黄衫的道
姑,右手拂尘平举,衣襟飘风,正是师父李莫愁到了。
陆无双心头大震,拔剑站起。李莫愁竟站着yi动不动,只
是侧耳倾听。
原来她听到箫歌相和,想起了少年时与爱侣陆展元共奏
乐曲的情景,yi个吹笛,yi个吹笙,这曲“流波”便是当年
常相吹奏的。这已是二十年前之事,此刻音韵依旧,却已是
“风月无情人暗换”,耳听得箫歌酬答,曲尽绸缪,蓦地里伤
痛难禁,忍不住纵声大哭。
这yi下斗放悲声,更是大出陆无双意料之外,她平素只
见师父严峻凶杀,哪里有半点柔软心肠?怎么明明是要来报
怨杀人,竟在门外痛哭起来?但听她哭得愁尽惨极,回肠百
转,不禁也心感酸楚。
李莫愁这么yi哭,杨过和程英也自惊觉,歌声节拍便即
散乱。李莫愁心念yi动,突然纵声而歌,音调凄婉,歌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
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
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箫歌声本来充满愉乐之情,李莫愁此歌却词意悲切,声
调更是哀怨,且节拍韵律与“流波”全然不同,歌声渐细,却
是越细越高。程英心神微乱,竟顺着那“欢乐趣”三个字吹
出,待她转到“离别苦”三字时,已不自禁的给她带去。她
慌忙转调,但箫韵清和,她内力又浅,吹奏不出高亢之音与
李莫愁的歌声相抗,微yi踌躇,便奔进室内,放下玉箫,坐
在几边抚动瑶琴。杨过也放喉高唱,以助其势。只听得李莫
愁歌声越转凄苦,程英的琴弦也是越提越高,铮的yi声,第
yi根“徵弦”忽然断了。
程英吃了yi惊,指法微乱,瑶琴中第二根“羽弦”又自
崩断。李莫愁长歌带哭,第三根“宫弦”再绝。程英的琴箫
都是跟黄药师学的,虽遇明师,毕竟年幼,造诣尚浅。李莫
愁本来乘着对方弦断韵散c心慌意乱之际,大可长驱直入,但
眼见茅屋外的土阵看似乱七八糟,中间显是暗藏五行生克的
变化,她不解此道,在古墓内又曾累次中伏被创,不免心存
忌惮,灵机yi动,突然绕到左侧,高歌声中破壁而入。
程英所布的土阵东yi堆,西yi堆,全都用以守住大门,却
未想到茅屋墙壁不牢,给李莫愁绕开正路,双掌起处,推破
土壁,攻了进来。陆无双大惊,提剑跟着奔进。
杨过身上有伤,无法起身相抗,只有躺着不动。程英料
知与李莫愁动手也是徒然送命,当下把心yi横,生死置之度
外,调弦转律,弹起yi曲“桃夭”来。这yi曲华美灿烂,喜
气盎然。她心中暗思:“我yi生孤苦,今日得在杨大哥身边而
死,却也不枉了。”目光斜向杨过瞧去。杨过对她微微yi笑,
程英心中愉乐甜美,暗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琴声
更是洋洋洒洒,乐音中春风和畅,花气馨芳。
李莫愁脸上愁苦之色渐消,问陆无双道:“那书呢?到底
是丐帮取去了不曾?”杨过将“五毒秘传”扔给了她,说道:
“丐帮黄帮主c鲁帮主大仁大义,要这邪书何用?早就传下号
令,帮众子弟,不得翻动此书yi页。”李莫愁见完整无缺,
心下甚喜,又素知丐帮行事正派,律令严明,也许是真的未
曾翻阅。
杨过又从怀中取出两片半边锦帕,铺在床头几上,道:
“这帕子请你yi并取了去罢!”李莫愁脸色大变,拂尘yi挥,将
两块帕子卷了过去,怔怔的拿在手中,yi时间思潮起伏,心
神不定。程英和陆无双互视yi眼,都是脸上晕红,料不到对
方竟将帕子给了杨过,而他却当面取了出来。
这几下你望我c我望你,心事脉脉,眼波盈盈,茅屋中
本来yi团肃杀之气,霎时间尽化为浓情蜜意。程英琴中那
“桃夭”之曲更是弹得缠绵欢悦。
突然之间,李莫愁将两片锦帕扯成四截,说道:“往事已
矣,夫复何言?”双手yi阵急扯,往空抛出,锦帕碎片有如梨
花乱落。程英yi惊,铮的yi声,琴弦又断了yi根。
李莫愁喝道:“咄!再断yi根!”悲歌声中,瑶琴上第五
根“角弦”果然应声而断。李莫愁冷笑道:“顷刻之间,要教
你三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快快给我抱头痛哭罢。”这时琴
上只剩下两根琴弦,程英的琴艺本就平平,自已难成曲调。李
莫愁道:“快弹几声凄伤之音!世间大苦,活着有何乐趣?”程
英拨弦弹了两声,虽不成调,却仍是“桃之夭夭”的韵律。李
莫愁道:“好,我先杀yi人,瞧你悲不悲痛?”这yi厉声断喝,
又崩断了yi根琴弦,举起拂尘,就要往陆无双头顶击下。
杨过笑道:“我三人今日同时而死,快快活活,远胜于你
孤苦寂寞的活在世间。英妹c双妹,你们过来。”程英和陆无
双走到他床边。杨过左手挽住程英,右手挽住陆无双,笑道:
“咱三个死在yi起,在黄泉路上说说笑笑,却不强胜于这恶毒
女子十倍?”陆无双笑道:“是啊,好傻蛋,你说的yi点儿不
错。”程英温柔yi笑。表姊妹二人给杨过握住了手,都是心神
俱醉。杨过却想:“唉,可惜不是姑姑在身旁陪着我。”但他
强颜欢笑,双手轻轻将二女拉近,靠在自己身上。
李莫愁心想:“这小子的话倒不错,他三人如此死了,确
是胜过我活着。”寻思:“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之事?我定要教
你们临死时伤心断肠。”于是拂尘轻摆,脸带寒霜,低声唱了
起来,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那曲子,歌
声若断若续,音调酸楚,犹似弃妇吞声,冤鬼夜哭。
杨过等三人四手相握,听了yi阵,不自禁的心中哀伤。杨
过内功较深,凝神不动,脸上犹带微笑;陆无双心肠刚硬,不
易激动;程英却已忍不住掉下泪来。李莫愁的歌声越唱越低,
到了后来声似游丝,若有若无。
那赤练仙子只待三人同时掉泪,拂尘挥处,就要将他们
yi齐震死。正当歌声凄婉惨厉之极的当口,突听茅屋外yi人
哈哈大笑,拍手踏歌而来。
歌声是女子口音,听来年纪已自不轻,但唱的却是天真
烂漫的儿歌:“摇摇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糖yi
包,果yi包,吃了还要拿yi包。”歌声中充满着欢乐,李莫愁
的悲切之音登时受扰。但听她越唱越近,转了几转,从大门
中走了进来,却是个蓬头乱服的中年女子,双眼圆睁,嘻嘻
傻笑,手中拿着yi柄烧火用的火叉。李莫愁吃了yi惊:“怎么
她轻轻易易的便绕过土堆,从大门中进来?若不是他三人yi
伙,便是精通奇门遁甲之术了。”她心有别念,歌声感人之力
立减。
程英见到那女子,大喜叫道:“师姊,这人要害我,你快
帮我。”这蓬头女子正是曲傻姑。她其实比程英低了yi辈,年
纪却大得多,因此程英便叫她师姊。
只听她拍手嘻笑,高唱儿歌,什么“天上yi颗星,地下
骨零丁”,什么“宝塔尖,冲破天”,yi首首的唱了出来,有
时歌词记错了,便东拉西扯的混在yi起。李莫愁欲以悲苦之
音相制,岂知傻姑浑浑噩噩,向来并没什么愁苦烦恼,须知
情由心生,心中既yi片混沌,外感再强,也不能无中生有,诱
发激生;而李莫愁的悲音给她乱七八糟的儿歌yi冲,反而连
杨过等也制不住了。李莫愁大怒,心道:“须得先结果此人。”
歌声未绝,挥拂尘迎头击去。
当年黄药师后悔yi时意气用事,迁怒无辜,累得弟子曲
灵风命丧敌手,因此收养曲灵风这个女儿傻姑,发愿要把yi
身本事倾囊以授。可是傻姑当父亲被害之时大受惊吓,坏了
脑子,不论黄药师花了多少心血来循循善诱,总是人力难以
回天,别说要学到他文事武功的半成,便要她多识几个字,学
会几套粗浅武功,却也是万万不能。但十余年来,傻姑在这
明师督导之下,却也练成了yi套掌法cyi套叉法。所谓yi套,
其实只是每样三招。黄药师知道什么变化奇招她是决计记不
住的,于是穷智竭虑,创出了三招掌法c三招叉法。这六招
呆呆极板,并无变化后着,威力全在功劲之上。常人练武,少
则数十招,多则变化逾千,傻姑只练六招,日久自然精纯,招
数虽少,却也非同小可。
至于她能绕过茅屋前的土堆,只因她在桃花岛住得久了,
程英的布置尽是桃花岛的粗浅功夫,傻姑看也不看,自然而
然的便信步进屋。
此时她见李莫愁拂尘打来,当即火叉平胸刺出。李莫愁
听得这yi叉破空之声甚是劲急,不禁大惊:“瞧不出这女子功
力如此深湛。”急忙绕步向左,挥拂尘向她头颈击去。傻姑不
理敌招如何,挺叉直刺。李莫愁拂尘倒转,已卷住了叉头。傻
姑只如不见,火叉仍往前刺。李莫愁运劲急甩,火叉竟不摇
动,转眼间已刺到她双||乳|之间,总算李莫愁武功高强,百忙
中yi个“倒转七星步”,从墙壁破洞中反身跃出,方始避开了
这势若雷霆的yi击,却已吓出了yi身冷汗。
她略yi凝神,又即跃进茅屋,纵身而起,从半空中挥拂
尘击落。傻姑以不变应万变,仍是挺叉平刺,只因敌人已经
跃高,这yi叉就刺向对方小腹。李莫愁见来劲狠猛,倒转拂
尘柄在叉杆上yi挡,借势窜开,呆呆的望着她,心想:“我适
才攻击的三手,每yi手都暗藏九般变化,十二着后招,任他
哪yi位武林高手均不能等闲视之。这女子只是yi叉当胸平刺,
便将我六十三手变化尽数消解于无形。此人武功深不可测,赶
快走罢!”
她哪知傻姑的叉法来来去去只有三招,只消时刻稍久,李
莫愁看明白了她出手的路子,自易取胜。常言道程咬金三斧
头,傻姑也只有三火叉,她单凭yi招叉法,竟将这个绝顶厉
害的敌人惊走,桃花岛主也真足自豪了。
李莫愁转过身来,正要从墙壁缺口中跃出,却见破口旁
已坐着yi人,青袍长须,正是当年从她手中救了程英的桃花
岛主黄药师。他凭几而坐,矮几上放着程英适才所弹的瑶琴。
李莫愁对战时眼观六路c耳听八方,但黄药师进屋c取琴c坐
地,她竟全没察觉,若在背后暗算,取她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李莫愁与傻姑对招之时,生怕程英等加入战团,是以口
中悲歌并未止歇,要教他三人心神难以宁定,此时斗见黄药
师悄坐抚琴,心头yi震,歌声登时停了。
黄药师在琴上弹了yi响,纵声唱道:“问世间,情是何物,
直教生死相许?”唱的居然就是李莫愁那yi曲。琴上的弦只剩
下yi根“羽弦”,但他竟便在这yi根弦上弹出宫商角徵羽诸般
音律,而琴韵悲切,更远胜于她的歌声。
这yi曲李莫愁是唱熟了的,黄药师yi加变调,她心中所
生感应,比之杨过诸人更甚十倍。黄药师早知她作恶多端,今
日正要借此机缘将她除去。他昔年曾以yi枝玉箫与欧阳锋的
铁筝c洪七公的啸声相抗,斗成平手,这时隔了这许多年,力
气已因年老而衰减,内功却是越练越深,李莫愁如何抵御得
住?片刻间便感心旌摇动,莫可抑制。
黄药师琴歌相和,忽而欢乐,忽而愤怒,忽而高亢激昂,
忽而低沉委宛,瞬息数变,引得她也是忽喜忽悲,忽怒忽愁,
眼见这yi曲唱完,李莫愁非发狂不可。
便在此时,傻姑yi转头,突然见到杨过,烛光之下,看
来宛然是他父亲杨康。傻姑最怕的便是鬼魂,于当日杨康中
毒而死的情状深印脑海,永不能忘,忽见杨过呆呆而坐,只
道杨康的鬼魂作祟,急跳而起,指着他道:“杨杨兄弟,
你你别害我你你不是我害死的你去找
别人罢。”
黄药师不提防她这么旁里横加扰乱,铮的yi声,最后yi
根琴弦竟也断了。傻姑躲到师祖身后,大叫:“鬼鬼
爷爷,是杨兄弟的鬼魂。”李莫愁得此空隙,急忙挥拂尘打熄
烛火,从破壁中钻了出去。黄药师未能制其死命,终于给她
逃脱,自顾身份,已不能出屋追击。黑暗中傻姑更是害怕,叫
得更加响了:“是恶鬼,爷爷,打鬼,打鬼!”
黄药师喝住傻姑。程英打火点亮蜡烛,拜倒在地,向师
父见礼,站起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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