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
墙边，爬上yi株桂花树，纵身跃起，攀上墙头，轻轻溜下。墙
外两只狗闻到人气，吠了起来。杨过早有预备。从怀里摸出
两根日间藏着的肉骨头，丢了过去。两只狗咬住骨头大嚼，当
即止吠。
杨过辨明方向，向西南而行，约莫走了七八里地，来到
铁枪庙前。他推开庙门，叫道：“爸爸，我来啦！”只听里面
哼了yi声，正是欧阳锋的声音，杨过大喜，摸到供桌前，找
到烛台，点燃了残烛，见欧阳锋躺在神像前的几个蒲团之上，
神情委顿，呼吸微弱。他与郭靖所受之伤情形相若，只是郭
靖方当年富力强，复元甚速，他却年纪老迈，精力已远为不
如。
原来昨晚杨过与柯镇恶同室宿店，半夜里欧阳锋又来瞧
他。柯镇恶当即醒觉，与欧阳锋动起手来。其后黄蓉c郭靖
二人先后参战，杨过yi直在旁观看。终于欧阳锋与郭靖同时
受伤，欧阳锋远引。杨过见混乱中无人留心自己，悄悄向欧
阳锋追去。初时欧阳锋行得极快，杨过自是追赶不上，但后
来他伤势发作，举步维艰，杨过赶了上来，扶他在道旁休息。
杨过知道自己若不回去，黄蓉c柯镇恶等必来找寻，只恐累
了义父的性命，是以与欧阳锋约定了在铁枪庙中相会。这铁
枪庙与他二人都大有干系，yi说均知。杨过独自守在大路之
旁相候，与郭靖等会面后，直到半夜方来探视。
杨过从怀里取出七八个馒头，递在他手里，道：“爸爸，
你吃罢。”欧阳锋饿了yi天，生怕出去遇上敌人，整日躲在庙
中苦挨，吃了几个馒头后精神为之yi振，问道：“他们在哪儿？”
杨过yiyi说了。
欧阳锋道：“那姓郭的吃了我这yi掌，七日之内难以复原。
他媳妇儿要照料丈夫，不敢轻离，眼下咱们只担心柯瞎子yi
人。他今晚不来，明日必至。只可惜我没半点力气。唉，我
好像杀过他的兄弟，也不知是四个还是五个”说到这里，
不禁剧烈咳嗽。
杨过坐在地下，手托腮帮，小脑袋中刹时间转了许多念
头，忽然心想：“有了，待我在地下布些利器。老瞎子若是进
来，可要叫他先受点儿伤。”于是在供桌上取过四只烛台，拔
去灰尘堆积的陈年残烛，将烛台放在门口，再虚掩庙门，搬
了yi只铁香炉，爬上去放在庙门顶上。
他四下察看，想再布置些害人的陷阱，见东西两边偏殿
中各吊着yi口大铁钟。每yi口钟都是三人合抱也抱不起来，料
必重逾千斤。钟顶上有yi只极粗的铁钩，与巨木制成的木架
相连。这铁枪庙年久失修，破败不堪，但巨钟和木架两皆坚
牢，仍是完好无损。杨过心想：“老瞎子要是到来，我就爬到
钟架上面，管教他找我不着。”
他手持烛台，正想到后殿去找件防身利器，忽听大路上
笃c笃c笃的yi声声铁杖击地，知道柯镇恶到了，忙吹灭烛
火，随即想起：“这瞎子目不见物，我倒不必熄烛。”但听笃
笃笃之声越来越近，欧阳锋忽地坐起，要把全身仅余的劲力
运到右掌之上，先发制人，yi掌将他毙了。杨过将手中烛台
的铁扦朝外，守在欧阳锋身旁，心想我虽武艺低微，好歹也
要相助义父，跟老瞎子拚上yi拚。
柯镇恶料定欧阳锋身受重伤，难以远走，那铁枪庙便在
附近，正是欧阳锋旧游之地，料想他不敢寄居民家，多半会
躲在庙中，想起五个兄弟惨遭此人毒手，今日有此报仇良机，
哪肯放过？睡到半夜，轻轻叫了两声：“过儿，过儿！”不听
答应，只道他睡得正熟，竟没走近查察，当下越墙而出。那
两条狗子正在大嚼杨过给的骨头，见他出来，只呜呜几声，却
没吠叫。
他缓缓来到铁枪庙前，侧耳听去，果然庙里有呼吸之声。
他大声叫道：“老毒物，柯瞎子找你来啦，有种的快出来。”说
着铁杖在地下yi顿。欧阳锋只怕泄了丹田之气，不敢言语。
柯镇恶叫了几声，未闻应声，举铁杖撞开庙门，踏步进
内，只听呼的yi响，头顶yi件重物砸将下来，同时左脚已踏
中烛台上的铁扦，刺破靴底，脚掌心上yi阵剧痛。他yi时之
间不明所以，铁杖挥起，当的yi声巨响，震耳欲聋，将头顶
的铁香炉打了开去，随即在地下yi滚，好教铁扦不致刺入足
底。哪知身旁尚有几只烛台，只觉肩头yi痛，又有yi只烛台
的铁扦刺入了肉里。他左手抓住烛台拔出，鲜血立涌。此时
不敢再有大意，听着欧阳锋呼吸之声，脚掌擦地而前，yi步
yi步走近，走到离他三尺之处，铁杖高举，叫道：“老毒物，
今日你还有何话说？”
欧阳锋已将全身所剩有限力气运上右臂，只待对方铁杖
击下，手掌同时拍出，跟他拚个同归于尽。柯镇恶虽知仇人
身受重伤，但不知他到底伤势如何。这yi杖迟迟不落，要等
他先行发招，就可知他还剩下多少力气。两人相对僵持，均
各不动。
柯镇恶耳听得他呼吸沉重，脑中斗然间出现了朱聪c韩
宝骑c南希仁等结义兄弟的声音，似乎在齐声催他赶快下手，
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大吼yi声，yi招“秦王鞭石”，挥铁杖搂
头盖将下去。欧阳锋身子略闪c待要发掌，手臂只伸出半尺，
yi口气却接不上来，登时软垂下去。但听砰的yi声猛响，火
光四溅，铁杖杖头将地下几块方砖击得粉碎。
柯镇恶yi击不中，次招随上，铁杖横扫，向他中路打去。
若在平日，欧阳锋轻轻yi带，就要叫他铁杖脱手，至不济也
能纵身跃过，但此刻全身酸软，使不出半点劲道，只得着地
打滚，避了开去。柯镇恶使开降魔杖法，yi招快似yi招。欧
阳锋却越避越是迟钝，终于给他yi招“杵伏药叉”击中左肩。
杨过在yi旁听着，不由得心惊肉跳，有心要上前相助义
父，却自知武艺低微，只有送死的份儿。
柯镇恶接连三杖，都击在欧阳锋身上。欧阳锋今日也是
该遭此厄，总算他内力深湛，虽无还手之力，却能退避化解，
将他每yi击的劲道都卸在yi旁，身上已被打得皮开肉绽，筋
骨内脏却不受损。柯镇恶暗暗称奇，心想这老毒物的本事果
然非同小可，每yi杖下去，明明已经击中，但总是在他身上
滑溜而过，十成劲力倒给化解了九成，心想他的头盖总不能
以柔功滑开我的杖力，当行运杖成风，着着向他头顶进攻。
欧阳锋闪头避了几次，霎时间身子已被笼罩在他杖风之
下，不由得暗暗叫苦，若是被他yi杖击在头上，哪里还保得
住性命，无可奈何中行险侥幸，突然扑入他的怀里，抓住了
他胸口。柯镇恶吃了yi惊，铁杖已在外门，难以击敌，只得
伸手反揪。两人yi齐滚倒。
欧阳锋不敢松手，牢牢抓住对方胸口，左手去扭他腰间，
忽然触手坚硬，急忙抓起，竟是yi柄尖刀。这是张阿生常用
的兵刃屠牛刀，名虽如此，其实并非用以屠牛。这刀砍金断
玉，锋利无比。张阿生在蒙古大漠死于陈玄风之手，柯镇恶
心念义弟，这柄刀带在身畔，片刻不离。欧阳锋近身肉搏，拔
了出来，左手弯过，举刀便往敌人腰胁刺落。恰在此时，柯
镇恶正放脱铁杖，右拳挥出，砰的yi声，将欧阳锋打了个筋
斗。欧阳锋眼前金星直冒，迷迷糊糊中挥手将尖刀往敌人掷
去。柯镇恶听得风声，闪身避过，只听当的yi声，钟声嗡嗡
不绝，原来这把刀正掷中殿上的铁钟。欧阳锋这yi掷虽然无
甚手劲，但因刀刃十分锋利，竟然刺入铁钟，刀身不住颤动。
杨过站在钟旁，尖刀贴面飞过，险些给刺中脸颊，只吓
得心中怦怦而跳，急忙快手快脚的爬上钟架。
欧阳锋灵机yi动，绕到了钟后。此时钟声未绝，柯镇恶
yi时听不出他呼吸所在。侧头细辨声息。大殿中月光斜照，但
见他满头乱发，拄杖倾听，神态极是可怕。杨过瞧出了其中
关键，当即拔出屠牛刀，将刀柄往钟上重重撞去，镗的yi声，
将两人呼吸声尽皆盖过。
柯镇恶听到钟声，向前疾扑，欧阳锋已绕到了钟后。柯
镇恶横杖击出，欧阳锋向旁闪避，这yi杖便击中了铁钟，只
听得镗的yi声巨响，当真是震耳欲聋。杨过只觉耳鼓隐隐作
痛。柯镇恶性起，挥铁杖不住击钟，前声未绝，后声又起，越
来越响。欧阳锋心想不妙，他这般敲击下去，虽然郭靖受伤，
黄蓉却只怕要来应援。乘着钟声震耳，放轻脚步，想从后殿
溜出。哪知柯镇恶耳音灵敏之极，虽在钟声镗镗巨响之中，仍
分辨得出别的细微声息，听得欧阳锋脚步移动，当下只作不
知，仍是舞杖狂敲，待他走出数步，离钟已远，突然纵跃而
前，挥杖往他头顶击落。
欧阳锋劲力虽失，但他yi生不知经过多少大风大浪，这
些接战时的虚虚实实，岂有不知？眼见柯镇恶右肩微抬，早
知他的心意，不待他铁杖挥出，又已逃回钟后。他重伤后本
已步履艰难，但此刻生死系于yi发，竟然从数十年的深厚内
力之中，激发了连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道。
柯镇恶大怒，叫道：“就算打你不死。累也累死了你。”绕
钟来追。
杨过见二人绕着铁钟兜圈子，时候yi长，义父必定气力
不加，眼见情势危急，忽然心生yi计，爬在钟架上双手乱舞，
大做手势。欧阳锋全神躲闪敌人追击，并未瞧见，再兜两个
圈子，才见杨过的影子映在地下，正做手势叫他离开，yi时
未明其意，但想他既叫我离开，必有用意，当下冒险向外奔
去。
柯镇恶停步不动，要分辨敌人的去向。杨过除下脚上两
只鞋子，向后殿掷去，拍拍两声，落在地下。柯镇恶大奇，明
明听得欧阳锋走向大门，怎么后殿又有声响？就在他微yi迟
疑之际，杨过执起屠牛尖刀，发力向吊着铁钟的木架横梁上
斩去。这横梁极粗，杨过力气又小，宝刀虽利，数刀急砍又
怎斩它得断？但铁钟沉重之极，横梁给接连斩出了几个缺口，
已吃不住巨钟的重量。喀喇喇几声响，横梁折断，那口大铁
钟夹着yi股疾风，对准柯镇恶的顶门直砸下来。
柯镇恶早听得头顶忽发异声，正自奇怪，巨钟已落将下
来，这当儿已不及逃窜，百忙中铁杖直竖，当的yi声猛响，巨
钟边缘正压在杖上，就这么yi挡，他已乘隙从钟底滚出。但
听喀c砰c嘭c轰，接连几响，铁杖断为两截，铁钟翻滚过
去，在柯镇恶肩头猛力yi撞，将他抛出山门，连翻了几个筋
斗，只跌得鼻子流血，额角上也破了yi大块。柯镇恶目不见
物，不知变故因何而起，只怕殿中躲着什么怪物作祟，爬起
身来，yi跷yi拐的走了。
欧阳锋在旁瞧着，也不由得微微心惊，不住口叫道：“可
惜，可惜！”又道：“乖孩儿，好聪明！”杨过从钟架上爬下，
喜道：“这瞎子不敢再来啦。”欧阳锋摇头道：“此人与我仇深
似海，只要他yi息尚存，必定再来。”杨过道：“那么咱们快
走。”欧阳锋仍是摇头，道：“我受伤甚重，逃不远。”他这时
危难暂过，只觉四肢百骸都如要散开来yi般，实是yi步也不
能动了。杨过急道：“那怎么办？”欧阳锋沉吟半晌，道：“有
个法子，你再斩断另yi口钟的横梁，将我罩在钟下。”杨过道：
“那你怎么出来？”欧阳锋道：“我在钟下用功七日，元功yi复，
自己就能掀钟出来。这七日之中，那柯瞎子纵然再来寻仇，谅
他这点点微末道行，也揭不开这口大钟。只要黄蓉这女娃娃
不来，未必有人能识破机关。黄蓉yi来，那可大事去矣。”
杨过心想除此之外，确也没有旁的法子，问清楚他确能
自行开钟，不须别人相助，又问：“你七天没东西吃，能行吗？”
欧阳锋道：“你去找只盆钵，装满了清水，放在我身旁。这里
还有好几个馒头，慢慢吃着，尽可支持得七日。”
杨过去厨房中找到yi只瓦钵，装了清水，放在另yi口仍
然高悬的大钟之下，然后扶了欧阳锋端端正正的坐在钟下。欧
阳锋道：“孩儿，你尽管随那姓郭的前去，日后我必来寻你。”
杨过答应了，爬上钟架，斩断横梁，大铁钟落下，将欧阳锋
罩住了。
杨过叫了几声“爸爸”，不听欧阳锋答应，知他在钟内听
不见外边声息，正要离去，心念忽动，又到后殿拿yi只瓦钵，
盛满了清水。将瓦钵放在地下，然后倒转身子，左手伸在钵
中，依照欧阳锋所授逆行经脉之法，将手上毒血逼了yi些出
来。只是使这功夫极是累人，他又只学得个皮毛，虽只挤得
十几滴黑血，却已闹得满头大汗。歇了yi阵，扯下神像前的
几条布幡，缠在yi只签筒之上，然后醮了碗中血水，在那口
钟上到处都遍涂了，心想若是柯瞎子再至，想撬开铁钟，手
掌碰到钟身，叫他非中毒不可。
忽又想到，义父罩在钟内，七天之中可别给闷死了，于
是用尖刀挖掘钟边之下的青砖，在地下挖了个拳头大的洞孔，
以便通风透气。挖掘之间，那尖刀碰到青砖底下的yi块硬石，
竟尔拍的yi声折断了。这屠牛刀锋锐之极，刃锋却是甚薄，给
杨过当作铁凿般乱挖乱掘，yi柄宝刀竟尔断送。他不知此刀
珍贵，反正不是自己之物，也不可惜，随手抛在yi旁，伏在
地下，对准钟底洞孔叫道：“爸爸，我去了，你快来接我。那
口钟外面有毒，你出来时小心些。”随即侧头，俯耳洞孔，只
听欧阳锋微弱的声音道：“好孩子，我不怕毒，毒才怕我。你
自己小心，我定来接你。”
杨过悄立半晌，颇有恋恋不舍之意，这才快步奔回客店，
越墙时提心吊胆，只怕柯镇恶惊觉，哪知进房后见柯镇恶尚
未回来，倒也大出意料之外。
次日yi早，忽听得有人用棍棒嘭嘭嘭的敲打房门。杨过
跃下床来，打开房门，只见柯镇恶持着yi根木棍，脸色灰白，
刚踏进门便向前扑出，摔在地下。杨过见他双手乌黑，果然
又去寻过欧阳锋，终究不免中了自己市下之毒，暗暗心喜，当
下假装吃惊，大叫：“柯公公，你怎么了？”
郭靖c黄蓉听得叫声，奔过来查看，见柯镇恶倒在地下，
吃了yi惊。此时郭靖虽能行走，却无力气，当下黄蓉将柯镇
恶扶在床上，问道：“大师父。你怎么啦？”柯镇恶摇了摇头，
并不答话。黄蓉见到他掌心黑气，恨恨的道：“又是那姓李的
贱人，靖哥哥，待我去会她。”说着yi束腰带，跨步出去。
柯镇恶低声道：“不是那女子。”黄蓉止步回头，奇道：
“咦，那是谁？”柯镇恶自觉连yi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对付
不了，反弄到自己受伤回来，也可算无能之极。他性子刚硬，
真所谓辛姜老而弥辣，对受伤的原由竟yi句不提。靖蓉二人
知他脾气，若他愿说，自会吐露，否则愈问愈惹他生气。好
在他只皮肤中毒，毒性也不厉害，只是yi时昏晕，服了yi颗
九花玉露丸后便无大碍。
黄蓉心下计议，眼前郭靖与柯镇恶受伤，那李莫愁险毒
难测，须得先将两个伤者c两个孩子送到桃花岛，日后再来
找她算帐，方策万全。这日上午在客店中休息半天，下午雇
船东行。
杨过见黄蓉不去找欧阳锋，心下暗喜，又想：“爸爸很怕
郭伯母去找他，难道郭伯母这样娇滴滴的yi个大美人儿，比
柯瞎子还厉害得多吗？”
舟行半日，天色向晚，船只靠岸停泊，船家淘米做饭。郭
芙见杨过不理自己，又是生气又是无聊，倚在船窗向外张望，
忽见柳荫下两个小孩子在哀哀痛哭，瞧模样正是武敦儒c武
修文兄弟。郭芙大声叫道：“喂，你们在干甚么？”武修文回
头见是郭芙，哭道：“我们在哭，你不见么？”郭芙道：“干甚
么呀，你妈打你们么？”武修文哭道：“我妈死啦！”
黄蓉听到他说话，吃了yi惊，跃上岸去。只见两个孩子
抚着母亲的尸身哀哀痛哭。武三娘满脸漆黑，早已死去多时。
黄蓉再问武三通的下落，武敦儒哭道：“爸爸不知到哪里去
啦。”武修文道：“妈妈给爸爸的伤口吸毒，吸了好多黑血出
来。爸爸好了，妈妈却死了。爸爸见妈死了，心里忽然又胡
涂啦。我们叫他，他理也不理就走了。”说着又哭了起来。黄
蓉心想：“武三娘子舍生救夫，实是个义烈女子。”问道：“你
们饿了罢？”两兄弟不住点头。
黄蓉叹了口气，命船夫带他们上船吃饭，到镇上买了yi
具棺木，将武三娘收殓了。当晚不及安葬，次晨才买了yi块
地皮，将棺木葬了。武氏兄弟在坟前伏地大哭。
郭靖道：“蓉儿，这两个孩儿没了爹娘，咱们便带到桃花
岛上，以后要多费你心照顾啦。”黄蓉点头答应，当下劝住了
武氏兄弟，上船驶到海边，另雇大船，东行往桃花岛进发。
第三回 求师终南
郭靖在舟中潜运神功，数日间伤势便已痊愈了大半。夫
妇俩说起欧阳锋十余年不见，不但未见衰迈，武功犹胜往昔，
这yi掌若是打中了郭靖胸口要害，那便非十天半月之内所能
痊可了。两人谈到洪七公，不知他身在何处，甚是记挂。黄
蓉虽在桃花岛隐居，仍是遥领丐帮帮主之位，帮中事务由鲁
有脚奉黄蓉之名处分勾当。她此番来到江南，原拟乘便会见
帮中诸长老会商帮务，并打听洪七公近况，但郭靖受伤，只
有先行归岛。其后说到杨过，黄蓉便将他叫进内舱，询问前
事。杨过说了母亲因病逝世c自己流落嘉兴的经过，郭靖夫
妇想起和穆念慈的交情，均是不胜伤感。
待杨过回出外舱，郭靖说道：“我向来有个心愿，你自然
知道。今日天幸遇到过儿，我的心愿就可得偿了。”当年郭靖
之父郭啸天与杨过的祖父杨铁心义结兄弟，两家妻室同时怀
孕。二人相约，日后生下的若均是男儿，就结为兄弟，若均
是女儿则结为金兰姊妹，如是yi男yi女，则为夫妇。后来两
家生下的各为男儿，郭靖与杨过之父杨康如约结为兄弟。但
杨康认贼作父，多行不义，终于惨死于嘉兴王铁枪庙中。郭
靖念及此事，常耿耿于怀。此时这么yi说，黄蓉早知他的心
意，摇头道：“我不答应。”
郭靖愕然道：“怎么？”黄蓉道：“芙儿怎能许配给这小子。”
郭靖道：“他父虽然行止不端，但郭杨两家世代交好，我瞧他
相貌清秀，聪明伶俐，今后跟着咱俩，将来不愁不能出人头
地。”黄蓉道：“我就怕他聪明过份了。”郭靖道：“你不是聪
明得紧么？那有甚么不好？”黄蓉笑道：“我却偏喜欢你这傻
哥哥呢。”郭靖yi笑，道：“芙儿将来长大，未必与你yi般也
喜欢傻小子。再说，如我这般傻瓜，天下只怕再也难找第二
个。”黄蓉刮脸羞他道：“好希罕么？不害臊。”
两人说笑几句，郭靖重提话头，说道：“我爹爹就只这么
yi个遗命，杨铁心叔父临死之际也曾重托于我。可是于杨康
兄弟与穆世姊份上，我实没尽了甚么心。若我再不将过儿当
作亲人yi般看待，怎对得起爹爹与杨叔父？”言下长叹yi声，
甚有怃然之意。黄蓉柔声道：“好在两个孩子都还小，此事也
不必急。将来若是过儿当真没甚坏处，你爱怎么就怎么便了。”
郭靖站起身来，深深yi揖，正色道：“多谢相允，我实是
感激不尽。”黄蓉也正色道：“我可没应允。我是说，要瞧那
孩子将来有没有出息。”郭靖yi揖到地，刚伸腰直立，听她此
言，不禁楞住，随即道：“杨康兄弟自幼在金国王府之中，这
才学坏。过儿在我们岛上，却决计坏不了，何况他这名字当
年就是我给取的，他名杨过，字改之，就算有了过失，也能
改正，你放心好啦。”黄蓉笑道：“名字怎能作数？你叫郭靖，
好安静吗？从小就跳来跳去的像只大猴子。”郭靖瞠目结舌，
说不出话来。黄蓉yi笑，转过话头，小再谈论此事。
舟行无话。到了桃花岛上。郭芙突然多了三个年纪相若
的小朋友，自是欢喜之极。
杨过服了黄蓉的解药后，身上余毒便即去净。他和郭芙
初见面时略有嫌隙，但小孩性儿。过了几日，大家自也忘了。
这几天中，四人都在捕捉蟋蟀相斗为戏。
这yi日杨过从屋里出来，又要去捉蟋蟀，越弹指阁，经
两忘峰，刚绕过清啸亭，忽听得山后笑语声喧，忙奔将过去，
只见郭芙和武氏兄弟翻石拨草，也正在捕捉蟋蟀。武敦儒拿
着个小竹筒，郭芙捧着yi只瓦盆。
武修文翻开yi块石头，嗤的yi响，yi只大蟋蟀跳了出来。
武修文纵身扑上，双手按住，欢声大叫。郭芙叫道：“给我，
给我。”武修文拿起蟋蟀，道：“好罢，给你。”揭开瓦盆盖，
放在盆里，只见这蟋蟀方头健腿c巨颚粗腰，甚是雄骏。武
修文道：“这只蟋蟀定是无敌大将军，杨哥哥，你那许多蟋蟀
儿都打它不过。”
杨过不服，从怀中取出几竹筒蟋蟀，挑出最凶猛的yi只
来与之相斗。斗得几个回合，那大蟋蟀张开巨口咬去，将杨
过的那只拦腰咬住，摔出盆外，随即振翅而鸣，洋洋得意。郭
芙拍手欢叫：“我的打赢啦！”杨过道：“别忙，还有呢。”可
是他连出三蟀，尽数败下阵来，第三只甚至被巨蟀yi口咬成
两截。
杨过脸上无光，道：“不玩啦！”转身便走。忽听得后面
草丛中叽叽叽的叫了三声，正是蟋蟀鸣叫，声音却颇有些古
怪。武敦儒道：“又是yi只。”拨开草丛，突然向后急跃，惊
道：“蛇，蛇！”杨过转过身来，果见yi条花纹斑澜的毒蛇，昂
首吐舌的盘在草中。杨过拾起yi块石子，对准了摔去，正中
蛇头，那毒蛇扭曲了几下，便即死了。只见毒蛇所盘之旁有
yi只黑黝黝的小蟋蟀，相貌奇丑，却展翅发出叽叽之声。
郭芙笑道：“杨哥哥，你捉这个黑鬼啊。”杨过听出她话
中有讥嘲之意，激发了胸中傲气，说道：“好，捉就捉。”当
下将黑蟋蟀捉了过来。郭芙笑道：“你这只小黑鬼，要来干甚
么？想跟我的无敌大将军斗斗吗？”杨过怒道：“斗就斗，小
黑鬼也不是给人欺负的。”将黑蟀放在郭芙的瓦盆之中。
说也奇怪，那大蟋蟀见到小黑蟀竟有畏惧之意，不住退
缩。郭芙与武氏兄弟大声吆喝，为大蟋蟀加劲助威。小黑蟋
蟀昂头纵跃而前，那大蟀不敢接战，想跃出盆去。小黑蟀也
即跃高，在半空咬住大蟀的尾巴，双蟀齐落，那大蟋蟀抖了
几抖，翻转肚腹而死。原来蟋蟀之中有yi种喜与毒虫共居，与
蜈蚣共居的称为“蜈蚣蟀”，与毒蛇共居的称为“蛇蟀”，因
身上染有毒虫气息，非常蟀之所能敌。杨过所捉到的小黑蟀
正是yi只蛇蟀。
郭芙见自己的无敌大将军yi战即死，很不高兴，转念yi
想，道：“杨哥哥，你这头小黑鬼给了我罢。”杨过道：“给你
么，本来没甚么大不了，但你为甚么骂它小黑鬼？”郭芙小嘴
yi撇，悻悻的道：“不给就不给，希罕吗？”拿起瓦盆yi抖，将
小黑蟀倒在地上，右脚踹落，登时踏死。杨过又惊又怒，气
血上涌，满脸涨得通红，登时按捺不住，反手yi掌，重重打
了她个耳光。
郭芙yi楞，还没决定哭是不哭。武修文骂道：“你这小子
打人！”向杨过胸口就是yi拳。他家学渊源，自小得父母亲传，
武功已有相当根基，这拳正中杨过前胸，力道着实不轻。杨
过大怒。回手也是yi拳，武修文闪身避过。杨过追上扑击，武
敦儒伸脚在他腿上yi钩，杨过扑地倒了。武修文转身跃起，骑
在他身上。兄弟俩牢牢按住，四个拳头猛往他身上击去。
杨过虽比二人大了yi两岁，但双拳难敌四手，武氏兄弟
又练过上乘武功，杨过却只跟穆念慈学过yi些粗浅武功，不
是二人对手，当下咬住牙关挨打，哼也不哼。武敦儒道：“你
讨饶就放你。”杨过骂道：“放屁！”武修文砰砰两下，又打了
他两拳。郭芙在旁见武氏兄弟为她出气，心下甚喜。
武氏兄弟知道若是打地头脸，有了伤痕，待会被郭靖，黄
蓉看到，必受斥责，是以拳打足踢，都招呼在他身上。郭芙
见打得厉害，有些害怕，但摸到自己脸上辣的疼痛，又
觉打得痛快，不禁叫道：“用力打，打他！”武氏兄弟听她这
般呼叫，打得更加狠了。
杨过伏在地下，耳听郭芙如此叫唤，心道：“你这丫头如
此狠恶。我日后必报此仇。”但觉腰间c背上c臀部剧痛无比，
渐渐抵受不住，武氏兄弟自幼练功，拳脚有力，寻常大人也
经受不起，若非杨过也练过yi些内功，早已昏晕。他咬牙强
忍，双手在地下乱抓乱爬，突然间左手抓到yi件冰凉滑腻之
物，正是适才砸死的毒蛇，当即抓起，回手挥舞。
武氏兄弟见到这条花纹斑斓的死蛇，齐声惊呼。杨过乘
机翻身，回手狠狠yi拳，只打得武敦儒鼻流鲜血，当即爬起
身来，发足便逃。武氏兄弟大怒，随后追去。郭芙要看热闹，
连声叫唤：“捉住他，捉住他！”在后追赶。杨过奔了yi阵，yi
回头，只见武敦儒满脸鲜血，模样甚是狠恶，心知若是给两
兄弟捉住了，那yi顿饱打必比适才更是厉害，当下不住足的
奔向试剑峰山脚，直向峰上爬去。
武敦儒鼻上虽吃了yi拳，其实并不如何疼痛，但见到了
鲜血，又是害怕，又是愤怒，提气急追。杨过越爬越高，武
氏兄弟丝毫不肯放松。郭芙却在半山腰里停住脚步，仰头观
看。杨过奔了yi阵，眼见前面是个断崖。已无路可走。当年
黄药师每创新招，要跃过断崖，再到峰顶绝险之处试招，杨
过却如何跃得过？他心道：“我纵然跳崖而死，也不能让这两
个臭小子捉住了再打。”转过身来，喝道：“你们再上来yi步，
我就跳下去啦！”武敦儒yi呆，武修文叫道：“跳就跳，谁还
怕了你不成？料你也没胆子！”说着又爬上几步。
杨过气血上冲，正要踊身下跃，瞥眼忽见身旁有块大石，
半截搁在几块石头之上，似乎安置得并不牢稳。他狂怒之下，
哪里还想到甚么后果，伸手将大石下面的几块石头搬开，那
大右果然微微摇动。他跃到大石后面，用力推去，大石晃了
两下，空隆yi响，向山腰里滚将下来。
武氏兄弟见他推石，心知不妙，吓得脸上变色，急忙缩
身闪避。那大石带着无数泥沙，从武氏兄弟身侧滚过，砰嘭
巨响，yi路上压倒许多花木，滚入大海。武敦儒心下慌乱，yi
脚踏空，溜了下来，武修文急忙抱住。两人在山坡上站立不
住，搂作yi团的滚将下来，翻滚了六七丈，幸好给下面yi株
大树挡住了。
黄蓉在屋中远远听得响声大作，忙循声奔出，来到试剑
峰下，但见泥沙飞扬，女儿藏在山边草里，吓得哭也哭不出
来，武氏兄弟满头满脸都是淤损鲜血。黄蓉上前抱起女儿，问
道：“甚么事？”郭芙伏在母亲怀里，哇的yi声哭了出来，哭
了yi会，才抽抽噎噎的诉说杨过怎样无理打她c武氏兄弟怎
样相帮c杨过又怎样推大石要压死二人。她将过错尽数推在
杨过身上，自己踏死蟋蟀c武氏兄弟打人之事，却全瞒过了
不说。黄蓉听罢，呆了半晌，见到女儿半边脸颊红肿，那yi
掌打得确是不轻，心下甚是怜惜，不住口的安慰。
这时郭靖也奔了出来，见到武氏兄弟的狼狈情状，问起
情由，好生着恼，又怕杨过有甚不测，忙奔上山峰，可是峰
前峰后找了yi遍，不见影踪。他提高嗓子大叫：“过儿，过儿。”
这儿下高叫声传数里，但是终不见杨过出来，也不闻应声。郭
靖等了yi会，越加担心，下得峰来，划了小艇环岛巡绕寻找，
直到天黑，杨过竟是不知去向。
原来杨过推下大石，见武氏兄弟滚下山坡，遥遥望见黄
蓉出来，心知这番必受重责，当下缩身在岩石的yi个缝隙之
中，听得郭靖叫唤，却不敢答应。他挨着饥饿，躲在石缝中
动也不动，眼见暮色苍茫，大海上渐渐昏黑，四下里更无人
声。又过yi阵，天空星星闪烁，凉风吹来，身上大有寒意，他
走出石缝，向山下张望，但见精舍的窗子中透出灯光，想像
郭靖夫妇c柯镇恶c郭芙c武氏兄弟六人正在围坐吃饭，鸡
鸭鱼肉摆了满桌，不由咽了几口唾沫。但随即想到，他们必
在背后数说责骂自己，不禁气愤难当。黑夜中站在山崖上的
海风之中，只想着yi生如何受人欺辱，但觉尘世间个个对他
冷眼相待，思潮起伏，满胸孤苦怨愤，难以自己。
其实郭靖寻他不着，哪有心情吃饭？黄蓉见丈夫烦恼，知
道劝他不听，也不吃饭，陪他默默而坐。次日天没亮，两人
又出外找寻。
杨过饿了半日yi晚，第二天yi早，再也忍耐不住，悄悄
溜下山峰，在溪边捉了几只青蛙，剥了皮，找些枯叶，要烧
烤来吃，他在外流浪，常以此法充饥度日，此时他怕被郭靖c
黄蓉见到烟火，当下藏在山洞中烧柴，yi将蛙腿烤黄，立即
踏灭柴火，张口大嚼。耳听得郭靖叫唤“过儿，过儿。”心想：
“你要叫我出去打我，我才不出来呢。”
当晚他就在山洞中睡了，迷迷糊糊的躺了yi阵，忽见欧
阳锋走进洞来，说道：“孩儿，我来教你练武功，免得你打不
过武家那两个小鬼。”杨过大喜，跟他出洞，只见他蹲在地下，
咕咕咕的叫了几声，双掌推出，杨过跟着他便练了起来，只
觉发掌踢腿，无不恰到好处。忽然欧阳锋挥拳打来，他闪避
不及，砰的yi下，正中顶门，头上剧痛无比，大叫yi声，跳
起身来。
头上又是砰的yi下，他yi惊而醒，原来适才是做了yi梦。
他摸摸头顶，撞起了yi个疙瘩，甚是疼痛，不禁叹了口气，寻
思：“料来爸爸此刻已经伤势痊愈，从大钟底下出来了。不知
他甚么时候来接我去，真的教我武功，也免得我在这里受人
白眼，给人欺辱。”走出洞来，望着天边，但见稀星数点挂在
树梢，回思适才欧阳锋教导自己的武功，却yi点也想不起来，
他蹲下身来，口中咕咕咕的叫了几声，要将欧阳锋当日在嘉
兴所传的蛤蟆功口诀用在拳脚之上，但无论如何使用不上。他
苦苦思索，双掌推出，梦中随心所欲的发掌出足，这时竟已
全然不是这么yi回事了。
他独立山崖，望着茫茫大海，孤寂之心更甚，忽听海上
yi声长啸隐隐传来，叫着：“过儿，过儿。”他不由自主的奔
下峰去，叫道：“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他奔上沙滩，郭靖
远远望见，大喜之下，急忙划艇近岸，跃上滩来。星光下两
人互相奔近。郭靖yi把将杨过搂在怀里，只道：“快回去吃饭。”
他心情激动，语音竟有些哽咽。回到屋中，黄蓉预备饭菜给
郭靖和杨过吃了，人家对过去之事绝口不提。
次日清晨，郭靖将杨过c武氏兄弟c郭芙叫到大厅，又
将柯镇恶请来，随即令四个孩子向江南六怪的灵位磕过了头，
向柯镇恶道：“大师父，弟子要请师父恩准，跟你收四个徒孙。”
柯镇恶喜道：“那再好不过，我恭喜你啦。”郭靖命杨过与武
氏兄弟先向柯镇恶磕头，再对他夫妇行拜师之礼。郭芙笑问：
“妈，我也得拜么？”黄蓉道：“自然要拜。”郭芙笑嘻嘻的也
向三人磕了头。
郭靖正色道：“从今天起，你们四人是师兄弟啦”郭
芙接口道：“不，还是师兄妹。”郭靖横了女儿yi眼，道：“爹
没说完，不许多口。”他顿了yi顿，说道：“自今而后，你们
四人须得相亲相爱，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如再争闹打架，我
可不能轻饶。”说着向杨过看了yi眼。杨过心想：“你自然偏
袒女儿，以后我不去惹她就是。”
柯镇恶接着将他们门中诸般门规说了yi些，都是yi些不
得恃强欺人c不得滥伤无辜之类，江南七怪门派各自不同，柯
镇恶也记不得那许多，反正也是大同小异。
郭靖说道：“我所学的武功很杂，除了江南七侠所授的根
基之外，全真派的内功，桃花岛和丐帮东南两大宗的武功，都
曾练过yi些。为人不可忘本，今日我先授你们柯大师祖的独
门功天。
他正要亲授口诀，黄蓉见杨过低头出神，脸上有yi股说
不出的怪异之色，依稀是杨康当年的模样，不禁心中生憎，寻
思：“他父亲虽非我亲手所杀，但也可说死在我的手里，莫养
虎为患，将来成为yi个大大的祸胎。”心念微动，已有计较，
说道：“你yi个人教四个孩子，未免太也辛苦，过儿让我来教。”
郭靖尚未回答，柯镇恶已拍手笑道：“那妙极啦！你两口子可
以比比，瞧谁的徒儿教得好。”郭靖心中也喜，知道妻子比己
聪明百倍，教导之法yi定远胜于己，当下没口子称善。
郭芙怕父亲严峻，道：“妈，我也要你教。”黄蓉笑道：
“你老是缠着我胡闹，功夫yi定学不成，还是让爹教你的好。”
郭芙向父亲偷看yi眼，见他双目也正瞪着自己，急忙转头，不
敢再说。
黄蓉对丈夫道：“咱们定个规矩，你不能教过儿，我也不
能教他们三人。这四个孩子之间，更加不得互相传授，否则
错乱了功夫，有损无益。”郭靖道：“这个自然。”黄蓉道：
“过儿，你跟我来。”杨过厌憎郭芙与武氏兄弟，听黄蓉这么
说，得以不与他们同场学艺，正合心意，当下跟着她走向内
堂。
黄蓉领着他进了书房，从书架上拿下yi本书来，道：“你
师父有七位师父，人称江南七怪，大师父就是柯公公，二师
父叫作妙手书生朱聪，现下我先教你朱二师祖的功夫。”说着
摊开，朗声读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
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原来那是yi部论语。杨过心中奇
怪，不敢多问，只得跟着她诵读识字。
yi连数日，黄蓉只是教他读书，始终绝口不提武功。这
yi日读罢了书，杨过独自到山上闲走，想起欧阳锋现下不知
身在何处，思念甚殷，不禁倒转身子，学着他的样子旋转起
来。转了yi阵，依照欧阳锋所授口诀逆行经脉，只觉愈转愈
是顺遂，yi个翻身跃起，咕的yi声叫喊，双掌拍出，登觉遍
体舒泰，快美无比，立时出了yi身大汗。他可不知只这yi番
练功，内力已有进展。欧阳锋的武功别创yi格，实是厉害之
极的上乘功夫，杨过悟性奇高，虽然那日于匆匆之际所学甚
少，但如此练去，内力也有所进益。
自此之后，他每日跟黄蓉诵读经书，早晨晚间有空，自
行到僻静山边练功。他倒不是想从此练成yi身惊人武艺，只
是每练yi次，全身总是说不出的舒适，到后来已是不练不快。
他暗自修练，郭靖与黄蓉毫不知晓。黄蓉教他读书，不
到三个月。已将yi部论语教完。杨过记诵极速，对书中
经义却往往不以为然，不住提出疑难。其实黄蓉教他读书，也
已早感烦厌，只是常自想到：“此人聪明才智似不在我下，如
果他为人和他爹爹yi般。再学了武功。将来为祸不小，不如
让他学文，习了圣贤之说，于己于人都有好处。”当下耐着性
子教读，论语教完，跟着再教孟子。
几个月过去，黄蓉始终不提武功，杨过也就不问。自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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