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针、鳞鞭、银丸……这些可是朕为你精心准备的呢,内中滋味你可得好好品尝
切莫令朕失望啊!”
我挑起眉:“赵光义。”
“要叫皇上。”他手中短刃由我胸腹划下,衣帛尽裂。
我伸指,点在他眉心,“赵光义,你真可怜……无法保全自尊,无法归服人心之
时,也只有施暴这一条路了罢……”
他手一僵,眸中顿时一片冰冷漆黑,如暗夜沉沉。
我闭了眼。
暗夜沉沉,或许这一夜,是最煎熬身心的漫长。可我,却不再惶惑。
荆馆中池冰初解,柳眼新发。
风回小院庭芜绿,缠绵病榻的身躯却依旧是一派清霜残雪的伶仃。
我的病总是时好时坏,乍暖还寒,无论如何也无法根治。或许太医说得不错,源
于心而发于体,药石只能治标,不能治本。秋水流珠整日愁眉不展,我却觉心中
疏阔了许多,有一种无所牵挂的悠忽闲散。
只是夜夜无法安睡。
一闭眼,思绪纷沓,噩梦连连,无一夜得以安宁。
尤其是近来几夜,朦胧中总觉身边有人幽然凝视,待及挣开酸涩的眼皮定睛去瞧
榻前却又阒无一人。
我径自苦笑,果然是将入幽冥之人,连暗昧之物都感应得到了。
那一夜依旧焚了沉郁的紫檀香,或许是因为香气过浓了,反而睡意全无,干脆阖
目假寐。夜半时分,我极真切地感到,有人悄悄坐于我榻边,幽然凝视着我。
我纹丝不动,掌心却渗出汗来,忍不住微微睁眼望去。
银白的月华衬出一圈灰暗的剪影,尽管看不清五官面貌,可那似曾相识的轮廓与
气息,叫我心尖一紧。
人影渐渐向我俯下身来,我再也按捺不住,蓦地伸手捉住。
温的,热的,肌肤的触感令我一挺身坐了起来,正如剖腹刮鳞的鲤鱼,丢入釜中
又一跳老高,惊得那人影轻抽了口气。
清冷的月华淡淡地流泻,我失声道:“是你?”
那小周后;叫周嘉敏的
高阳有文
史料记载,一说大小周后姓名均失佚,一说大周后小字“娥皇”。可是小周后始
终没有姓名传下。
按照她姐的名字算,她应该是叫“女英”,可我不敢确定,所以干脆就叫“小周
”啦!(反正三国里大乔小乔也变成了名字不是?嘿嘿)
ps:高阳那厮,常自行编派人名,不定要当真的~嘿嘿
十三
有那么一瞬,我几乎错认是他。
那肖似的轮廓与身形,与不经意中散发而出的气势……无一不昭示着血脉承继的
羁绊。
他一惊之后,见我怔怔望他,竟有点忸怩起来,讷讷道:“太傅……我……”
不知为何,我一见到他,心中便有轻松愉悦之感,忍不住捉狭道:“由‘鼠牙穿
墉’进阶至‘欺于暗室’了,看来你的学问长进了不少啊。”
他想到方才几欲得逞的“非礼”,厚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又见我似笑非笑睨着
他,摆明一副捉弄的神色,一赌气干脆扑了过来,两只胳膊吊在我颈子上晃荡:
“太傅我好想你啊!可我又怕你生父皇与皇叔的气不肯见我,只好当回梁上君子
夜里偷偷进来看你,你千万别恼我……”
我被他粗壮有力的臂膀勒得透不过气来,哪还有力气恼他:“殿下松手……要被
勒死了……”
他放了放手劲,却不肯松开:“不松手,我不喜欢听你叫我殿下。”
我登时头大如斗,这小鬼难缠得紧,只得开口道:“德昭……德昭你快松手……
”
德昭眉开眼笑地松了手,道:“太傅想不想我?”
我整平被他扯乱的衣襟,忽觉冷风入隙,忙将锦衾向上拢了拢,微笑道:“想啊
我禁足于荆馆,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也只得胡思乱想度日。我近来想了许多,
不止是你,还有许多人、许多事,倒让我参悟了不少禅机,方知世间如梦幻且无
常,此身如中阴且短暂,真可叫生如浮云、死若息吹了。”
他一脸懵懂的神色听着,忽地蹙眉道:“太傅,什么浮云息吹我听不甚懂,但我
总觉得你心中好悲伤啊——虽然面上笑着,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晌,也没个下文。我暗叹,这孩子看上去粗率,却比他父亲敏感得多。
他咬了咬唇,一把抓住我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太傅,你莫要悲伤,我说过要
娶你做妃子的,男子汉一言九鼎,我一定会办到,你等着我!”
我一愣,随即伏在衾上笑得浑身发颤,连旧伤都隐隐作痛了,好半晌才缓过劲来
用指腹揉了揉湿润的眼角,笑道:“好好,我等着。”
他对我哄娃娃般敷衍的态度极为不满,眯了眼道:“你不信我?”
就这么一个凝眉眯眼的细微动作,却散发出隐隐凌锐的气势来。我心中暗忖,面
前的德昭,有如羽翼未丰的雏鹰、爪牙未利的幼虎,假以时日,定能一飞冲天、
归服百兽。可是如此锋芒毕露的他,真能等到那一日么?只恐苗秀于林,风必先
摧!
我正径自忧心忡忡,不觉他什么时候剥了外衣,竟钻进我衾里来了。顿时大窘,
急道:“你、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他长臂轻舒将我抱个满怀,在我颈窝中蹭了蹭:“你夜里冻得睡不着,我来做你
的暖炉如何。”
与人肌肤相近,令我浑身都僵硬了,阵阵眩晕与反胃袭来,不自在地道:“我不
冷,不需暖炉。”
“狡辩。”他温热的气息呼在我颈边,“夜里我都听见你牙齿打颤的声音了,还
道不冷……放心,我只抱着你,什么也不做……”
或许是因为相偎的暖意着实吸引人,亦或许是我对他亦师亦父的感情作祟,渐渐
的,我竟放松了下来,不适感淡薄了许多,汲取着他身上的热气,冰冷的手足也
开始回温了。
仿佛漂浮在雾障云海之间,浓重的睡意弥漫着向我翻卷而来。神智飘忽,渐行渐
远之际,有声音在我耳边低低道:“太傅,父皇崩得蹊跷,我怀疑……”
我彻底惊醒了。
幽暗的斗室,咫尺之间,他的眉目近在眼前,神色却看不分明,我微颤了唇,声
音却暗哑不堪:“德昭,你不该如此明晰烛照的……至少目前不该!”
晦暝中,他的声音蕴涵着异于常人的成熟与一针见血的锐利:“我知道自己该做
什么……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我要一击必杀!”
我心上一阵紧搐,并非为他话中流溢的杀气,是为他迫于境况而不得不提前催熟
的心机与计谋。可这强夺天时的早慧,往往是夭殇的先兆。我的内心充满了深深
的担忧,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最终只能叹道:“德昭,我送你四字,你要记牢:
‘韬光养晦’。”
他双臂一紧,轻笑道:“太傅,你担心我,你喜欢我是不是?”
“是。” 他的眸子猝然发亮,我拍拍他的手臂,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我
喜欢你。”
他的目光黯淡了不少,沮丧地低了头,叹了口气:“你还是把我当孩子……”顷
刻又精神抖擞起来,“用不了多久,我会向你证明我的能力,足以保护心中所爱
我要让你随心所欲自由地生活,从此再无任何忧思愁郁……”
自由……一年多前,它还是个令我无比向往渴求的字眼,我为它挣扎过反抗过甚
至弄得遍体鳞伤,可如今,它却如一片轻飘的柳忽澹泊的假象之下的,是如此梗塞心神的焦悴与郁结。
拭去泪痕,我深深吸了口气。德昭柔声道:“感觉可是舒服多了?”我想起方才
一番失态,赧然颔首。
他微微叹道:“有些心绪,积久了,便会憋出病来。我母后早薨,宋皇后对我虽
面上和颜悦色,心中却嫉恨得紧,一心只想将我从太子位上拉下来,好把她的亲
子德芳送上去。父皇虽英明神武,有时也因政务冗繁而无暇顾及后宫子嗣。吃了
几次苦头,我便学会处处留心算计,我知道只有像皇叔那般深谙权术与手腕,才
能在这森森皇宫屹立不倒。可我心中却时常郁积憋闷,烦躁不堪,甚至积郁成疾
自从那一日在梧桐树下邂逅了太傅,我才发觉,只有和太傅在一起的时候,心
中才能真正平静轻松,有一种拔尘脱俗的飘逸澹然之感。”
他用一双极清亮的眸子,深深望我:“太傅,我求你活下去,为了我。”
我心惊不已。连随侍左右的秋水流珠都不曾察觉的死志,竟被他轻而易举地洞悉
了!他求我活下去,可我真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与理由么?
他的目光如烨烨灯火般通透明亮,带着万分的祈盼与热望,恳切地道:“太傅,
我们一同——活下去,好不好?”
我发出一声柔软的叹息,伸手拥住他,轻轻道:“……好。”
许久以来,我第一次沉睡至天明,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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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暴风雨前的宁静……
ps:重新审视了后半段的构思,决定删除赵老三,增加太子的戏份,米法子,演
十三 秀林之苗
十四 惊夜之变
此后,德昭常于夜深人静之时悄悄潜入荆馆与我相会,我们时而对弈论禅,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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