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则,吃亏的会是你自己。”
子默点了点头,心中愈发沉重起来。她稚嫩的心,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所依从的感觉。望着薛姣娘关切的眼神,她垂下眼帘滴下了两滴清泪。
薛氏适时给她拭干脸上的泪痕,温言安抚道:“好了,你也不用太过忧愁。我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会尽力照拂你。有什么事情,也当尽我所能为你解围。只要你信得过我,我自然义不容辞想办法帮你。真到了她们将你献给权贵的时候,以你这样的容貌品行,照说也会得到夫君的怜爱的。到时候,再想法将你母亲接过来养老,岂不是甚好?”
薛氏的一番话,说的子默连连点头。她在这样彷徨的境地中,忽然遇到与母亲有过故交的薛姣娘,自然觉得无比的亲切。心头一热,便脱口叫了一声:“薛姨!”
薛姣娘一惊,片刻便欣喜的将子默搂进怀里,颤声应道:“哎!好孩子,你母亲真是好福气,生了一个这样好的孩子!”
她的手在殷子默的发梢上轻柔的抚过,抬起脸时,眼角却含了几分不明的笑意。
冷若幽兰(3)
子默开始上课了。
薛姣娘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向殷从嘉汇报进程,她说,子默经学会穿衣裳和化妆了,这两天在学走路。
殷从嘉放下手中的书卷,惊讶:“走路也要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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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得意地笑:“那当然,走得好看也是女人的身段呢。想当初,您是如何迷上苏娉儿姑娘的……”。
于是殷从嘉摇了摇手,说:“好了好了,不用说了,你就好生教她走路吧!”
走路之后是坐立的形体,是看人的眼神,是低头的侧面和正视的分寸,甚至弯腰拾物的姿态和应声回头的角度,然后才是歌舞。
日子在弦索琴盒间一天天过去。
幽兰别院的琵琶声时常回响在殷府的角落中,殷从嘉听在耳畔,有种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薛姣娘果然倾尽毕生所学,精心调教子默的课业。每日五更之后即督促子默起身更衣,命楼兰取了梨花汁水来烧制洗脸水,滴入玫瑰香油在水中养颜滑肌。尤其是子默的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更是着意爱护有加,每日抚琴之后,必定要用上好的糯米团子,拌了银耳汁将手指团团包住,又用上好的丝缎裹紧,过得半个时辰后,才可拆开来洗净上脂。
别院中因为殷从嘉的指示,已经开了小厨房烹饪日常饮食。薛氏开出的养颜食谱,多是滋补的汤水之类,子默每日只可进食一小碗米饭,余下的便已水果和汤水果腹。
埋头于诗书和舞蹈琴艺中的日子过的忙碌而紧张,子默却从没有流露过一丝的埋怨辛苦之意。薛氏看在心里,对这少女的韧性更多了几分钦佩。
陆凝云也曾来过别院督察子默的课业,她带着两个仆妇,静静的走进了别院的大门。
子默正在院子的空地上跳舞,薛姣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翩翩起舞。
那舞曲的意境正是:玉铮弹未彻,飞花入清风。
隔着院中的花叶树丛,陆凝云远远看的并不太真切,而那翩然若飞的身姿,却强烈的刺痛了她的眼帘。
雪色长衣,月白广袖,腰间一席珍珠挑花腰封,青丝如瀑布雨一般飞洒开来,少女踏着脚下的莲花台,以轻盈的脚步演绎出惊鸿一见的绝美舞姿。
春色萧萧,轻烟笼罩于幽兰别院之上。子默娇小的身影融进这方景色中,素色纱衣飘渺出尘,广袖拂开,舞出万般风情与惊心动魄的灵动之气。
渐渐的,连她自己也迷失了,不知此时身在何处,今昔何年华。
冷若幽兰(4)
陆凝云回去之后便失魂落魄好几天,从此以后再不过来别院中查看子默的课业。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便是两个月的时光流逝。子默的舞艺,如今愈发的精进了。与初进府时相比,她的身形更多了几分灵动与活跃。晨间起舞时,曼妙的双手舞动广袖,连院中的仆妇看了也为之惊口咋舌。
这日陆夫人生辰,子默迫不得已的盛装出席。而薛姣娘自承揽了教导子默的任务,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亮相机会。
一早起来,便督促着子默起身更衣。早课照常是空腹一舞,然后才进了点薏米红枣粥。倒是楼兰,兴冲冲的穿着新做的那件蓝色起凤仙花图案的衣衫,在子默面前打了两个转身。
“小姐,我穿这个好看吗?”不愧是上好的宫廷御用丝缎,细腻的织工和那攒丝花纹,便是穿在姿色并不出众的侍女身上也颇有韵味。
殷府请的裁缝师傅手艺自然也是没得说,贴身的裁剪,将楼兰细细的腰身恰到好处的拢了出来。以同色的质料,坠上细密的珠子绣成一条精美的腰封,连滚边用的银线,针脚都挑的严丝合缝,几近于完美。
子默认真的看了看楼兰,然后莞尔笑道:“好看,这师傅的手艺真是不错,竟然将这身料子做的这么出挑。”她是认真的,一席话,说的楼兰愈发兴奋起来。
她一面兴奋的给子默拿着胭脂准备上妆,一面满意的抚弄了一下自己的裙角,以轻快的口气向子默说道:“小姐今晚可要装扮的漂亮些,据说今晚可是会有很多京中的权贵来府中道贺呢!”
子默用镙子黛轻轻的描了一下眉间,听到这话后暗暗的颦了一下眉,回头淡然的说道:“那又与我何干?你难不成真的以为,我们与陆家的荣耀沾得上什么边际不成?人家是冲着陆氏这个姓而来的,与我殷子默实在摊不上什么干系!”
话刚落音,便见薛姣娘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花梨木盒子走进内室来。她看了看一身华光的楼兰,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将视线投注到子默的身上。
待走得近了,子默才瞧见,薛氏手上的那个盒子,端的异常精妙小巧。四方的盒身,上面用银线镶嵌出一副海棠春睡的图案,右角下方,用小篆刻着一个娉字。
薛姣娘脸上温婉的笑着,将盒子递进子默的手里:“这是你母亲当年遗留在我这里的旧物,今儿个我就将她原物奉还了。你打开看看,兴许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
子默打开盒子,里面摆着一支精巧绝伦的琼花发钗,独特的幽兰之气,令人心扉为之一明。
子默长到这么大,从未闻到过如此沁人而又雅致的芬芳。
(bsp;薛氏微笑着,将发钗插到子默的头上,满室内,顿时清香飘逸。
月下邂逅(1)
这晚,正是五月十五,月色明亮皎洁,映照的殷府上下角落如同仙境一般的清辉。
子默被陆夫人派人请了出来,以盛装出现在京中各位权贵的面前。她一如往常一般的静默,低垂的眼帘下是无奈的隐忍,在世人看来却又成了温婉贞顺的性情。
晚宴开的颇为盛大壮观,席设府中正厅前的花园里,流水一般的红色礼单,伴随着许多献媚的声音,递进陆凝云细白柔滑的手里。
殷从嘉自然也是喜笑颜开,一身华丽的浅杏色长袍,腰间挂着一块温润的如意玉佩。子默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来访的宾客中有身份贵重的王爷公侯,那些往日与陆夫人交好的命妇贵人们更是结伴而来。
子默一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垂着眼帘细细品茶。席间似乎有人总是看向她这里,她开始也不以为意,直到陆夫人那声带着欢喜的话飘入她的耳中,她才猛然惊醒似的抬起头。
隔着一席,陆修云正含着几分微笑,默默的看着她。
依旧是初见时那般的温情安然,子默的心被迅速的扯动了起来。突突的狂跳中,有不规律的心跳,也有丝丝耐人寻味的甜蜜苦涩。
借着回去更衣,子默悄然离席。
月色极好,顶着这样的清辉,她走到园中的一处无人的台阶上。隔着重重的花木遮掩,她静静的坐了下来。
身后,是歌台舞榭,一片笙歌燕舞。
她凝视着薄云之后的隐隐明月,那种沉静,使她看起来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
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身旁,她听到轻轻的叹息声,于是回头,一个翩翩少年的身影就在片刻恍然中映入眼帘,刻入心间。
白衣锦袍,长带当风,风姿绝美的少年,锦绣如花的少女,在月下安然对视。
子默看了他久久,有些意外,却不觉得惊慌。
刚刚充斥着心头的那种寂寞与哀伤,已经渐渐的隐去。子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无助的寂寞,还是真心的爱慕,反正,此时的陆修云在她眼中,所有的不是都被隐淡了去,只有,只有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细腻,他深切的眼神,他俊美的脸庞……在她眼前无限的放大。
月下邂逅(2)
子默低下头,伸手将脚下的绣鞋除了下来,仿若初见那时一般,伸出一双如玉般洁白美好的玉足来。素色罗袜,脚踝处绣有几支挺拔的鲜艳梅花,一任夜露丝丝渗透。
陆修云也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撩开华贵的锦袍,就地拣了个地方坐下。他望着子默,温言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子默就是年少未经事,也听的出来那话语中的关切和几缕淡淡的心疼。
看他的年纪,也不过十几岁。但是,子默却始终觉得他与众不同。史书上说,大器早成,仿佛就是说他这样的类型。
年轻,却不肤浅幼稚,隐淡却携永的华贵之气,沉稳的内敛,优雅的举止,显示出他本身的才学和内涵。
这样的少年,于子默来说平生未见,而事实上,也确实少见的稀罕。
一时兴起,她忘了掩饰自己的内心,那些不管不顾的,以袖掩着嘴,笑眼盈盈地说:“园中太热闹了。可是,子默却很孤单。”
陆修云想不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惊怔住,然后,轻轻地笑了,坐在她身旁,褪下长衣,细心地将她的脚包住。如此细致的动作,如此屈尊,他却做得很自然。
少顷,闻着子默头上发钗的幽幽暗香,闭目又开时,他才温言说道:“子默,你像天上的明月一般美丽,你的这一生,定然不会孤独的。”暗哑的声调,带着些许的酒气,陆修云拼尽全部的勇气,才能艰难的将这些话送出口。
于平时严谨的他来说,这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将那些藏在心间的话儿送出口来。
子默羞涩的低下头去,正要开口说话,却听的耳畔的树丛中莎莎作响。一抬首,才见陆修云迅速的站了起来。
“何人?”他一面示意子默将鞋子穿好,一面挽起散落在地的长衫,环顾四周的环境。
无人应答,晚风吹动树叶,依旧“窸窣”作响。
陆修云回头伸手将子默搀扶起来,凝视了片刻她红粉菲菲的脸颊,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道:“出来久了不好,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子默顿时失望起来,她原以为会听到他向自己告白。他也许会温柔的说:“子默,我喜欢你……”。他说她像明月一般美丽,那么,她的美丽可曾真正打动了他的心扉?
垂下眼帘,原本狂喜的心,忽然间变得苦涩起来。他就是这样,少有真我的时候,那样的少年老成,却又那样的异样凉薄。
嚼着泪花,子默死死的咬住下唇,她甩开他的手,想要快步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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