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联: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下联: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横批:万物皆可当。
朱红大门开敞敞,迎尽过路财神客,门旁艳红色春联沾着金墨,挥洒出上方三句话,将张贴春联的店家营业项目表达得贴贴切切。
这是一间当铺,一间提供给急需银两周转的客倌以值钱首饰、房地契、古董等等商品来质押的大当铺,客倌可以选择“取赎”或“死当”方式来进行交易,若选取赎,当铺会视商品价值付予客倌金钱,三个月内,客倌只要付还本金及五分月息,当铺便会双手奉还商品。有些商品对客倌极具纪念价值,只是一时手头紧,不得已才拿如此珍视的东西前来典当;若选死当,等同于直接将商品卖给当铺,双方银货两讫,客倌不得再对商品要求取赎,当铺拥有商品完全处置权。
附带一提,取赎的三个月时限一过,视同流当,当铺一样可以自行处理典当商品。
严家当铺已是三代经营的老铺子,信用好,价钱合理,童叟无欺,才能在南城后街生存近百年,老铺子传呀传,从爷字辈传到爹字辈,再从爹字辈传到儿字辈,严家第三代,人丁单薄,一根指头刚刚好就能算完,一个,只有一个,还是个漂亮粉嫩的女娃儿。
当初严老爹撒手人寰之前,心心念念便是掌上明珠顿失依靠,他没替她多生几位哥哥姊姊来照顾她。五十二岁时才得此爱女,自然宝贝再宝贝、宠爱再宠爱,舍不得她吃半点苦、流半滴泪。他若一走,年幼的她该依靠谁?谁能像他这个爹亲一样将她捧在手心?他实在无法放下心来,哽在喉间的最后一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幸好,铺子里曾有人留下“流当品”几件,当时觉得惹上大麻烦,还得浪费米粮养大“流当品”,现在却发现“流当品”所隐藏的附加价值。
当夜,严老爹叫了人进房,房门一关,足足一个时辰,门再开,那几个人走出来,一盏茶之后,严老爹带着欣慰笑容,驾鹤西归去了。
严老爹一走,众人皆看坏严家当铺的后势,严家千金年轻稚嫩,身旁也没有长辈可以请益帮忙,当铺这一行绝不像摆摊卖大粥那么容易,上当铺典当之人,牛鬼蛇神都有,不是每一个都抱持善意而来,只要遇上一个拿假货上门,自己又无法分辨真假,被骗被诓被设计都是常事,光靠一位养在深闺刺鸟绣花的严家小姑娘担下重担,严家当铺根本支撑不了半年。
等着看严家当铺倒闭的人,全南城都是。
等呀等,瞧呀瞧,瞧着严家当铺在严老爹过世后不到半年,买下同街左右两边房舍,打掉,重建,将原有规模硬是扩充两倍,再等呀等,又瞧呀瞧,瞧见严家当铺一年后买下西二街半数以上的土地,盖起别院、建筑高楼、开始涉猎其它行业,卖布匹、开银楼、做美食以及跑船运、聘请更多更多人手。
当铺在一片不叫好的情况下,杀出一片清澈蓝天。
严家当铺,当出了名声,当出了财富,也当出了茶余饭后更多闲磕牙的好题材。
严家当铺为何不倒反兴?
严家孤女凭啥振奋家业?
严家那几件“流当品”究竟是何方神圣,撑起严家明明该倒的小当铺?
来来酒楼里,说书老王正在拨弄老月琴,沙哑而破锣似的嗓,说着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的严家故事。
今儿个要讲的,是第五个「流当品」,那位姓夏侯的家伙,以及,严家当铺之中,傲娇千金的故事……
第1章(1)
软絮玉肌在男人嘴里染上粉樱色的艳泽,随即绽放出鲜红吻痕,烙印在雪一般的白玉藕臂上,美的像花,蔓延滋长。
男人吻的彻底,没刚过任何一处软嫩,他的唇在娇躯上肆虐着,双手自然没有闲下,掌心里的丰盈,浑圆饱满,软的不可思议,顶上蓓蕾嫣红如珠,他抚弄着,揉搓着,爱不释手。
吻回她的颊畔,薄唇被女人芳馥粉唇捕获,辗转吮咂,她哺喂到他嘴里的,不仅止是她的丁香软舌,还有属于她的兰香气息,沁入骨髓深处,教人酥骨哆嗦。
女人涂抹浅浅花红的蔻丹,攀附于男人结实背部,留下几道激情抓痕,那般细小的疼痛,他毫不在意,再多也无妨,他故意吻的更孟浪,逼迫女人情难自禁地将十指深深陷入他肌肤间,为他战栗,为他蜷曲起葱白脚趾,为他迷蒙了秋水分明的漂亮眸子,娇啼喊着他的名字。
“夏侯……”女人的长睫沾上晶莹泪珠,无关痛苦折磨,而是极致喜悦欢愉,两人长发披散交织,她的发,细致柔软,带着熠熠光辉,宛若上好丝绸;他的发,一如他的个性,刚硬不屈,乌黑如墨,每每搔弄她无暇肌肤时,总会逗的她咯咯发笑。
为什么你不喊我武威?严家当铺所有人都喊他武威,偏偏她不,特立独行要叫他夏侯,他不解地问过她。
稚小娇娃螓首一偏,笑了:因为你不喜欢被人这么这么喊,我说得没错吧?
对,他不喜欢被喊“武威”,并不喜欢。
他很意外她竟然知道,而且,那时她不过才六岁。
“急什么?”他嗓音喑哑,牙关啮咬她的耳珠子,大掌拨开她雪白双腿,不容许她对他有所隐瞒,要她在他身下绽放最妖魅迷人的姿态。
多可耻,他不爱她,却爱极她匀称纤纤的身体,沉沦迷恋,克制不了她撒下的鱼饵,一口吞下,成为渔人钓竿下的上钩鱼儿
他慢慢拈弄著她最细腻温暖的一方,双眸紧锁住她蜜颜上的分毫变化,他已经非常熟稔她的一切,深谙如何让她快乐,让她尽快适应这些。
“夏,夏侯……”她的身体越来越烫,越来越紧绷,像一根弦,被人勾紧,几欲断裂。
他在折磨她,也在折磨自己,这般缓慢的速度,男人无法快意驰骋,手指带不来男人想要的欢娱,他紧要牙,忍耐欲望,坚持非得先让她崩溃一回,接下来她接受他时,才会变的更容易。
他以额紧抵她的,浓重鼻息喷吐在她脸上,她终于完全溃败,哭着,嚷着,大口吸气着,愉悦未歇,他霸道沉入她的体内,硬挤出她另一波更甜蜜的摇首高吟,他撷取她的温热与紧缚,狂喜教他眸色变得暗阒,险些使他失去控制。
强悍的力道,逼疯两人,满足两人,她咬红下唇,咬不住猫儿撒娇似的轻喃,听在他耳里,无疑是种致命勾引,他双手布满青筋,牢牢钳抱住她不放,吻着她滟红小嘴,她立即回吻他,小舌仿效此刻身下交缠行径,在他口中翻搅。
他身上薄亮汗水,濡染了她,濡亮了她,再也分不出彼此。
芙蓉帐里,情欲正炽,肉体相爱着,男人却不爱她。
她知道这个事情,只是不想面对,闭上双眼,捂住耳朵,当做残酷的现实并不存在,假装他是有那么一丁点儿爱着她。
即便只是身体,也没有关系。
她愿意用身体迷惑住他,让他眷恋她,只是身体……也可以。
夜,深沉,帐里热辣缠绵终告止歇,女人倦累睡沉,她伏卧软枕间,丝衾盖住她赤裸娇躯,男人坐在床沿,目光复杂地凝筹她。
她长发沾在鬓颊,几丝凌乱,纵欲后的风情,竟让一个豆蔻女孩显得如此妩媚绝艳,她的唇被吻的红肿,无须胭脂,同样点缀着红潋,美得教人挪不开眼。
男人低叹,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落向窗外,今夜,细雨绵绵,下了足足整日,一股泥草味,弥漫屋内,闷湿的味道,引发遥远思绪。
他踏进严家当铺的那一天,也是这般下着绵密雨丝,如针似网,密密交织了此时此日与她纠结难缠的命运注定——
那一天……
破旧马车匆匆驶至小小当铺前,两道黑衣人影闪身入内,铺里早有人守在那儿,待两人一踏进,当铺立即大门深锁,熄掉泰半烛火,提早歇业。
当铺老板吩咐闲杂人等退出小厅之后,小厅门扉合上,独留三人在内。
斗室之中,只燃着一盏烛,照亮角桌一隅。
角桌之外,依旧阒暗,两道身影,较靠近当铺老板的那一位,虽包裹着漆黑长披风,面容让烛火照得清晰可见,他是名年月五十的中年男子,模样端正中带有威严正气,只是此时疲倦令他看来有些许狼狈,浓眉蹙皱的紧,几乎已在眉心中央深烙许久,见着了老友,眉宇略懈,烙印仍在;另一位远远退离烛火数步之遥,完全被房里阴霾所吞噬,无法窥清五官。
“……伴君如伴虎。”多年未见,怎知重逢第一句话,不是寒暄,不是问好,不是闲话家常,而是深深感叹。
当铺老板明白老友翁忠贤意欲为何,他曾见过翁忠贤的意气风发,以及一帆风顺的飞黄腾达,她的官场仕途如此教人欣羡,成为君王宠信要臣,辅佐国政大事,怎知一夕之间风云大变,老友沦落为亡命之徒,甚至走投无路地向他求援。
真如其所言,伴君如伴虎,深受宠赖时,权力地位金钱,唾手可得;一旦失宠失势,一言一行,皆被视为悖逆。官场斗争,适者生,不适者忘,尤其是派系选择,选对了边,先王驾崩,仍有后主扶攀;选错了边,先王甍逝,后主大举清君侧,曾经不敬于他的老臣首当其冲,再由自己亲信补上,虽未改朝换代,宫闱之中,已然变天。
近年来的东宫之争,迫使众大臣变态支持,正宫皇后年逾五十,唯一所产皇子夭折,此后未再受孕,其余嫔妃共产皇子数十名,真正成气候的,却是春,夏两妃所生之子。
两位皇子颇受君王喜爱,夏妃之子年方十五,个性沉稳早熟,虽不若春妃之子口舌伶俐,妙语连珠,但也较其更具王者风范,两子年岁相仿,皆有太子赢面,大臣各有拥戴,几乎是清清楚楚分割为春,夏两派。
翁忠贤便是拥夏派的发起者,夏妃父亲是提携他踏进官场的知遇恩师,有着深海似的宽阔情义在,加上夏妃婉约娴静,夏妃之子懂事淳良,若他日登上帝位,亦是百姓之福。
岂料一盘布好的棋,输了,输的凄凄惨惨。
宫廷里的战争,最重要的关键,是君王宠爱,得势的美人,只消在君王耳畔撒娇轻嗲,君王魂儿便先去掉一半,床底间的勾心斗角,比的是谁能将君王伺候得龙心大悦,对你言听计从。
比狐媚,夏妃不如春妃。
比魅惑,春妃主动为君王吸纳更多更多年轻女官,把自己心腹安插在君王床上。
比嫁祸,夏妃更是远远自叹弗如。
春妃及其心腹女官在君王耳边,每日一点一滴污蔑夏妃,刚开始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妇人小事,君王认为是美人争宠的小手段,不以为意,然而那些枕边细语,却是本能地记在心头。接着春妃编造的谎越来越严重,暗喻夏妃不贞,夏妃之子恃宠而骄,夏妃族亲对皇室不敬,夏妃心存不良……滴水穿石的后果,造就今时今日的全盘皆输。
失势的夏妃,连带当日拜她所赐而鸡犬升天的族亲,尽数被铲除殆尽,这类宫闱之事,千百年来重复上演,帝妃之间的自相残杀,总是胜者笑,败者哭。
“春妃赶尽杀绝,只要是以前没站在她同一方的人马,她一个也不容,巧王亦确定立为东宫太子,她的权势更胜过往,她视为眼中钉的夏妃,让她假传圣旨处死,连采王都不放过,我是拼了老命,才护住采王夜逃而出,夏妃最终的遗愿,无论如何都得为她办到……”翁忠贤娓娓述说。
戏曲里,这样的血腥残杀,百演不厌,恶妃欺压善妃,杀人如杀蚁,随随便便就是上千条人命陪葬,而发展呢,则会有一名皇子安然逃出,然后忍辱负重,数年之后,绝地大反攻,夺回失去的一切,在众民爱戴下,重登皇位,从此国泰民安,迈入另一个强悍盛世。
现实里,确实有个皇子,牺牲著许许多多的性命,保全他一人。
藏于黑暗中人影,在翁忠贤道出那些话时,发出一声闷哼,像是腹部挨中一拳的痛吟。
“就是他吗?”当铺老板努努暗处,翁忠贤颔首,当铺老板又问:“你要我怎么帮你?”
“让他留在这里,从此隐姓埋名,忘掉过去一切,当个寻常人……”
“呀?没有要复仇雪恨吗?”当铺老板颇吃惊,他还以为会从翁忠贤口中听到滔滔不绝的长篇激昂,没料到会得到如此云淡风轻的回答。
翁忠贤摇头,“夏妃希望……她的孩子平平安安就好。”而且这份仇恨应该如何计算?若没有君王默许,春妃如何放肆至斯?难不成,要采王将亲生父亲视为死敌,一并列入寻仇对象吗?
“这当然没问题,我严家不差一副碗筷,只要他不嫌弃我们粗茶淡饭。”当铺老板真诚说着。
翁忠贤欣慰地红了眼眶,只能握住老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千万的感谢,无语凝咽。
第1章(2)
良久,当铺老板关怀问:“你呢?不准备一块儿留下来吗?我严家上上下下口风甚紧,要保你平安并非难事。”
翁忠贤摇头:“不了,我要赶往西边,引走追兵。”
“忠贤兄……”当铺老板深知,他那番话的涵义,便是送死。
“只求严弟代替我,守住夏妃唯一命脉,不枉费每一位以生命相搏,护著皇子逃出生天的人们苦心。”皇子的性命,是许多许多人护卫而来,若最后仍是保不住皇子,那些忠心耿耿的士兵、宫女,付出的宝贵生命,便等同白费掉了……
“你这一走,嫂子与武威可都安顿妥当?武威是翁忠贤的独子。发生这等大事,翁府定也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红叶她……先走一步了,武威则代替采王,留在鸾凤宫内,与夏妃……”翁忠贤话没说齐,当铺老板即刻明白。
翁忠贤以己子换彼子,狸猫换太子,救出采王,而翁家独子沦为替死鬼。
“我怕武威面貌瞒不过春妃派来的眼线,所以,要他自毁面容,再假冒采王遇刺假象,武威年与皇子相仿,身形神似……”思及爱子下场,翁忠贤亦忍不住鼻酸,夏妃受白绫绞杀,假采王又怎能幸免?
他不敢深思武威的尸身若被发觉并非采王本人,会落得何等惨况,兴许是五马分尸,兴许是曝尸腐烂,兴许是鞭尸羞辱……
当铺老板不知能说什么安慰之辞,只能静默暗叹,翁忠贤清楚此刻不宜浸淫悲伤太久,他清清哽咽的喉,大掌抹抹一夕间苍老不少的面容,恢复了平静:“观在的追兵似乎仍不清楚我带走皇子,怛我害怕武威之事瞒不过,万一春妃知道皇子没事,定会大派兵马追杀,他们万万提想到,我将皇子藏在当铺中,他们届时若察觉掉包,也只会追上我这个老家伙。”翁忠贤娓娓道来,忠肝义胆,教人动容。
“忠贤兄,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保护皇子,他在严家当铺里,安全无虐。”当铺老板拍胸担保。
“有严弟的保证,我就安心了。”翁忠贤转身,步往藏于黑暗中的少年,屈膝跪下:“皇子,皇家姓氏不能再用,从今天起,您必须改名换姓,抛下往昔所有,一如您磕别夏妃时,应允她的承诺。”
“……全由翁大人作王。”少年粗哑的嗓,是失去孩童童稚的稚嫩,又不及大人成熟稳健的青涩,正值男孩成为男人的过渡时期。
“不彷保留夏妃的姓,但不宜单姓夏,此时风声鹤唳,若朝廷以姓氏为蛛丝马迹,寻成下来也会惹上麻烦,就改姓夏侯吧。”当铺老板在一旁提供意见。
“如此甚好。”翁忠贤同意,少年则没有表达意见。
“至于名嘛……”当铺老板努力苦思。
“武威。”
开口的既非翁忠贤,抑非当铺老板,而是皇子。
“武威代我死,由我代武威生,不必避讳吉不吉祥,晦不晦气,就叫武威吧。”少年缓缓解下黑披风,微暗烛火下,露出一张眉目深刻的年轻容貌,连日以来的遭遇,让他双颊略显消瘦,点点青髭散布在颚缘,有些落魄、有些狼狈,却无损眸光坚毅。
“这……这样好吗?”翁忠贤迟疑。“武威”二字,教他心扉刺痛,要皇子捡拾它们去用,总觉不妥,毕竟……姓名的主人已殁,多少带点忌讳。
“翁大人,别说了。”少年不容劝说地阻止翁忠贤说下去,翁忠贤虽动了唇瓣,未了,也只能抿唇不语。
屋里的静默,维持了半晌,少年的声音,打破一室沉寂:“之前的名与姓、之前的人生、之前的目忆,我都不要了。从此刻起,只有';夏侯武威';,只剩';夏侯武威';……”
夏侯武威。
这个名字提醒著他,他的存活,是牺牲多少性命才得以换来,他的脚下,沾染多少鲜血,踩过多少尸体,越是忠诚的,越是最先倒下,一具叠一具,堆积出他的一条生路,母妃要他跪在她面前立誓,他会活下去,即便是苟延残喘、褴褛乞讨,也要活下去。
他是夏侯武威,他将以这个身分,活下去。
往事重忆,仍教人吁叹惋惜。
夏侯武威肩靠床柱,眉心一抹疼痛,十五岁的自己,仿佛正站在眼前,说著“之前的名与姓、之前的人生、之前的回忆,我都不要了……”的字字坚决。
仔细算算,从夏侯武威存在于世之日起,迄今也漫十三年,几乎快要追赶过他十五年的皇子人生。
偶尔,他仍是不习惯被兄弟们喊著“武威”,时常不察他们正在叫他,好几次等到尉迟义大掌又“巴”到他后脑勺,他才会醒悟过来,“武威”正是指他。
而蜷曲在床上,被男人彻底宠爱过的俏人儿,严尽欢,也在那时,出现于他生命之中,稚气可爱的模样,讨人喜欢,没有谁见到这般精致粉嫩的小娃娃会不喜爱她,儿时的她,被抱在她爹怀里,真的好可爱,嫩嫩的、软软的,童嗓又甜又憨,一笑虽不至于倾城,亦足以倾倒疼宠她几乎快上了天的严家老板,长大后,她更是转变成绝艳俏娇娃,美丽与清妍并存,稍稍妆点过后,永远都是众人目光凝聚的标的。
床上人儿低低呻吟,娇躯轻挪,在大张软榻上滚了半圈,双人枕畔少掉一个人,她睡不安稳,立即便醒来了,螓首侧偏,惺忪猫儿眸寻找他,布满点点吻痕的藕臂伸向前,喊道:“夏侯……你不睡吗?”半唾半醒的她,声音有些含糊,努力撑起转绵绵的身躯,从他身后环抱他,柔荑交叠于他的胸口。
夏侯武威不著痕迹轻吁:“你累了就先睡。”
“陪我。”粉颊在他背脊滑蹭。
“你还是孩子吗?睡觉也要人陪。”
“陪我嘛。”
拗不过她,他扳开她环绕的双手,面向她,梳整她的长发,扶她躺下之后,自己跟著滑进双人衾被里,被窝里暖呼呼的,是她的体温。
“夏侯。”她偎靠过来,纤臂习惯地抱住他,也不嫌热。
“快唾吧,否则明儿个早上又爬不起来了。”
“夏侯……”她很喜欢无意义轻嚷他的姓名,好似很希望藉此换取他的回应。
“乖。”
他以前也都是这般哄她,真笨拙,数十年如日的词儿,没长进过,视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为奶娃娃一只。
不过,很受用,他低沉的嗓,温柔拍打在她背上的力劲,胸膛散发的温暖,在在都有安抚她的作用,严尽欢不知是让他累坏了,或是被哄得太舒服,不会儿蹭蹭他的胸口,酣甜睡去。
夏侯武威真的将她当娃儿在哄,虽然他与她,早已做尽了小孩子不会做的事。
千万别让老爹撞见你偷抱欢欢或是调戏欢欢,连摸都别摸,否则老爹管你是天皇老子,他拿竹帚追打你。这可是尉迟义在他甫踏人严家时,教导他明哲保身的办法,身为当铺老鸟的经验之谈。每个人见到欢欢都难脱惊呼于她的精雕细琢,以及难以比拟的娇俏可人,接下来不自自王会想捏捏她无瑕红嫩的软颊、抱抱棉絮般的玲珑身子——若是女性去抱,自然不会有问题,可一旦动手的家伙是公的、雄性的、带把的,小粉娃的爹便会化身为炸开的爆竹,雳霹啪啦轰炸人。
夏侯武威当时为尉迟义警告中那句“管你是天皇老子,他照拿竹帚追打你”感到不可思议,这话若传进宫里,连诛严家九族都不够。而另外教他更不可思议的是,小粉娃让她爹逗出甜美笑靥时,粉团儿似的小脸,迸发的晶采耀眼。
这娃儿,确实生得极好,连长在充满众类美人嫔妃的宫闱中,见过太多环肥燕瘦的他,也不得不惊叹。若提有尉迟义提醒,他还真可能会出手去轻拧粉娃的淡樱色圆颊,试试其触感,再沦为严老爹护女心切的帚下忘魂之一。
当时他只有个念头:这么漂亮的娃娃,长大之后,恐怕会让严老爹疲于奔命地驱赶成千上万围绕而来的采花群蜂。
严老板保护爱女的偏激,有目共睹,平时的好好老先生,一碰上宝贝女儿的事,理智呀冷静呀什么拉哩拉杂的东西全都抛到严家大池里去喂鱼。
别说是愉抱或调戏,如果严老板连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无法容忍,那么他现在都已经睡上了他家宝贝爱女的床,夜夜为她暖床煨被,严老板若仍在世,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套句严老板的口头禅:天皇老子都如此了,区区一只皇子,照样打断狗腿先!
夏侯武威失笑。
要是严老板得知他是以何种心情在拥抱他的心肝宝贝,应该会恼悔当年允诺翁大人之托,收留了他吧。
他拥抱她,却不爱她……
第2章(1)
纵欲的下场,是睡到日上三竿没翻身。
反正她是严府当家,换句话说,闲人一只,爱从今天早上睡到明天晚上,没人敢吭声。
夏侯武威很介意被春儿撞见两人同床醒来,于是总抢在春儿打好水、伫足房外候著服侍小姐之前,人便离开房里,宁可到屋顶上去吹冷风。
严尽欢在榻上坐起,慵懒举荑,挠挠发鬓,丝缎青丝笼罩住纤纤娇躯,半遮掩著一夜贪欢之后的粉嫩赤裸。
软软的拳,轻捶了他睡过的枕面一记。
此她这个姑娘家还害羞呀?
她与夏侯武威的事,春儿早就知道了,甚至连避妊汤药,都是春儿为她煎煮的,她喝药之时,被迫配上春儿的一番唠叨当佐料,打从十四岁开始,被念到耳朵都快长茧,什么要好好爱惜身体啦、药喝多了怕有后遗症啦……再念也是这些老词儿,春儿不嫌烦,她都听烦呐。
看,又来了。
推开房门进来的春儿搁下热扬药,脸上堆满老嬷嬷骂人前的气势,嘀嘀咕咕声好响亮:“这药也不知道喝多了会不会伤身,你喝下肚的帖数那么多,万一以后产生后遗影响可如何是好?”小当家,你真是太不懂得保护自己!”
“好了啦,我没几天就听你念一遍,你烦不烦呐?”严尽欢歪著螓首,靠在架子床柱,看著春儿吹凉汤药。
“你怎么不检讨你和武威哥太纵欲,没几天就得喝一次药?”房里只有春儿和严尽欢两人时,主仆规矩可以暂且放下,才会出现了婢女教训王子的情景。
“他年轻力壮嘛,我也没法子呀。”严尽欢耸肩,说得多纵情快意呀。
“小当家!”听听,这是个好姑娘该说的话吗?!
严尽欢接过汤药,仰首几口灌光汤药,五官微皱,含下春儿递来的梅片,才缓缓恢复她的花容月貌。
纵欲的代价,苦药碗,先乐后苦的血淋淋写照。
“春儿不懂为何非得喝药不可?”说不定武威哥不介意你怀孕呀,也许有了孩子,他就娶你了呢!”岂不是皆大欢喜吗?顺遂了小当家的心愿,与夏侯武威比翼双飞。
“问题是,他介意呀,我也不想生出一个不被他爹希冀的孩子,我自小就立过誓,我的孩子定要有个像我爹那样疼宠著他的父亲,否则,我宁愿不生。”
“要找到老当家那类的傻爹爹,很难吧?”春儿打出世至今,没见过哪家爹亲像严老板一样溺爱孩子,况且,夏侯武威与严老板压根就是不同性子的人,她无法想像夏侯武威沦为严老板之流的笨老爹。
严老板每回见到宝贝爱女,哪里顾得了当家的稳重气势,此次都是唇大大咧开,声音高扬,老嗓拉得尖细,宛若彩衣娱亲的老顽童,变得好可爱、好幼稚,喳呼著“心肝宝贝——爹的心肝宝贝欢欢呐——”抱著严尽欢,老脸磨蹭她软嫩粉白的脸颊,久久舍不得松手。
他总是被大家戏称为“儿奴”,他从不以为意,更不曾隐藏他疼爱女儿的满满父情,再怎么说,严尽欢可是他千求万求才得来的珍稀宝呗,他自然珍视再珍视、溺爱再溺爱。
“我也觉得很难。春儿,先不梳妆,我想沐浴,泡泡热水,身子好酸呢。”严尽欢起身,春儿伶俐为她取来衣裳披上,兜儿露出的赛雪肌肤上,红红紫紫的颜色,彰显夜里战况有多激烈。春儿又想叨念她几句,严尽欢抢在春儿开口之前,嘘了她一声,春儿只能皱眉扁嘴,咽下话儿,为王子准备淋浴用品,伺候王子挣身。
严尽欢的闺园,是严家主宅中除了似海大池以外,最宽敞之处。
它位居主宅中央偏北,扣除王要厅堂楼阁,尚有曲桥、水亭、书斋、庭院,花木点缀,绿影蒙蒙,宛若幽画,园子俨然已是寻常富贾家的一座完整宅邸,闺园西边的云水房,引地底温泉涌出,水质似乳,蓄于蔷薇花形的浴池,是严尽欢专用。
“呼,舒服。”
严尽欢坐进泉里,软得像颗糖饴,几乎要瘫软化开,她双臂慵懒舒展著,挂在泉畔,青丝让春儿俐落盘束起来,春儿卷妥衣袖,掬水打湿软巾,搓出皂沫,开始抹拭她的肩颈,身上的激情汗水可以因此洗去,可是雪肤上一点一点的吻痕可没法子,春儿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亲眼见识这类激情痕迹自免不了脸红,严尽欢倒是毫不见扭捏,任自春儿搓圆揉扁。
“小当家。”
“嗯?”怎么?又要念她几句才爽快吗?
“这些淤伤……不疼吗?”春儿没被吮过,迷糊又好奇问。
“不疼呐。”严尽欢自己并掌,舀著泉水拍胸口。
“看起来还蛮吓人的。”
“那是用嘴唇吸出来,颜色吓人,实际上制造它的那一瞬间,挺……快乐的。”严尽欢难得贴心地拿捏用词,不想害春儿这只生嫩姑娘惊吓过度。
“真的是……到处都不放过耶。”春儿抬起严尽欢的手臂,准备刷洗腋下,连那方细腻肌肤周遭都惨遭袭击,啧啧啧啧……
“可见我有多可口?”严尽欢自卖自夸,一点也不脸红,倒是想起了昨夜他在她身上耕耘的情景,他被她撩拨得粗犷喘息的模样,她粉颊染上两抹红晕。
春儿以水瓢盛水,洗去严尽欢香肩上的白色细沫,点头同意:“小当家这么美,谁不喜欢呢?”
“这话真是踩在我的痛处上。”严尽欢苦笑,红晕褪去,身子更往泉水里沉,似乎想就这样溺毙算了。“他就不喜欢我……”
“要是不喜欢你,又怎可能会这般待你呢?”春儿不解扬眉。
“男人碰女人,可以不包含爱,否则花街柳巷的寻芳客岂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男人的身体和感情,是摆在不同地方。严尽欢说得云淡风轻,唇角却垮了下来,甚至仔细听她说话,会感受到她的有气无力。
“真是不公平,小当家你这么爱他,他却……”春儿惊觉失言,连忙闭嘴。
她太多嘴了,不该说些害王子不开心的话,于是,话锋一转,聊些能使王子分散愁绪的话题:“小当家,你是因为三岁那年发生的走失事件,才开始倾心于他吗?”
“是啊。英雄救美这种桥段,戏曲儿里最爱唱,总有它的道理。女角儿因为救命之恩而恋上男角儿,看倌们就会认为其中产生了爱情,一点也不突兀。”而她,亦难逃此种囹圄,被他所救,便死心塌地。亏她还曾笑话这类的戏曲老套,了无新意,原来她自己正是曲儿里的蠢角一只,演著相同蠢戏。
英雄救美,美人倾心,英雄呢?
只是一时兴起,抑或是,基于报答她爹的恩情,与铺里众人一块儿搭救她罢了。
夏侯武威伫立于云水房外,一滴不漏听见主仆两人的对话,他是头一回亲耳听见严尽欢是因为那件事才会对他……
确实。从那回之后,她变得缠他、腻他,夜里无法入睡时,吵著要他陪。
他以为她是受惊吓之后才会产生依赖,提想到是……倾心。
严家宝贝千金走失一事,严家众人记忆犹新,包括了他,都难忘那一天的心急如焚,以及寻不著她下落时的漫长煎熬。
她的一夜未归,险些让严老板急白了发。
那是他甫进严家没几日后的事。
那时,十五岁的他,正努力适应庶民生活——这么说是有些失礼——他本以为自己得耗费许多时间来习惯新人生,没想到他只花了短短两天就完全适应它。
这样的生活比他想像中更精采丰富,在宫里,泰半事物皆有人为他打点好,他只要学习功课便行,在严家,他得全凭自己。
严家当铺规模不算大,严老板为每个人分派了适合的工作,他被安排在库房里擦拭放置当物的几十只大木柜,这并非太困难的工作,亦能让他不困身处陌生环境而产生挥噩无助的茫然,有事能忙,脑袋瓜子才不会胡思乱想。
完成库房工作的他,笨拙练习酒扫杂务时,还被尉迟义不客气调侃:“你看起来就是好人家的少爷公子哥,难怪一副对扫地拖地很生涩的蠢样。上回跟我说完话,竟然顺口叫我退下,你当你是戏子登台,溃著皇帝大老爷呀?还退下哩,干脆叫我磕头谢恩不是更威风点?!”
“呃……”是他一时不察,难以改口,才会将宫里那套繁文缛节给带出来。他仍记得尉迟义听见“退下吧”三字时,伸手打他的头,说:虽然你比我大几个月,但在严家,我是你的前辈!
扫完大厅,夏侯武威俐落清点好方才新增的满桌当物,小心翼翼一件件摆进木盒里,将其搬回库房之后,也在铺里学习公孙谦招呼客人的方式,然而,弯腰卖笑、与客人话家常,实在不是他的强顶,于是半个时辰后,夏侯武威遁逃到库房里,面对一大堆冰冰冷冷的木雕神像在练习口条,希望能学到公孙谦的一丝丝精髓。
直至放饭时间到,被人吆喝到饭厅吃饭,铺里只留两人看守,其余人必须迅速解决午膳,小小圆桌,少掉几张熟悉脸孔,原来是小小严尽欢吵著要吃糖,冰心和春儿陪她一块儿上街去买,迄未归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严老板一顿饭吃得心神不宁,平时吃饭时,他都一口一口喂食著宝贝女儿,与严尽欢边玩边吃,今儿个女儿没坐在身旁,饭都变得不好吃了……
“应该是三个女娃上街瞧见有趣的东西,舍不得回来了吧。”有人这么回答严老板,塞满饭菜的嘴,含糊道。
“也不找两个男人陪她们去……三朵嫩生生小花上街,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严老板已经失去食欲,自顾自嘀咕起来。嘴里说著三朵小花,实际上真正挂心,仍是当中最宝贝的那一朵严尽欢。
“老爹,糖铺就在隔壁巷子而已耶!”刷迟义满嘴油腻,笑严老板大惊小怪。从当铺往右走,再拐个弯,走没十步路,糖铺就开在巷口,犯得著动员一堆人去保护严尽欢买糖吗?被旁人看见,岂不是被指指点点,笑话好一番?
“在隔壁巷子而已……为什么去这么久还不回来?!”尉迟义非但没能安抚严老板,反而更教严老板瞠眸抽息,坐不住椅子:“不行不行。我去找她们!”
溺爱女儿的老爹,按捺不住焦急,摆下碗筷,就要杀出门外,与急奔进厅的冰心正巧撞成一团。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呀?”严老板才想埋怨来人的不长眼睛,来人却此他更快地发出惊呼:“不好了——小姐她——小姐她不见了!”冰心声音颤抖,强忍住眼泪不坠下,身后跑进来的春儿早已哭得满脸狼藉。
“你说什么?欢欢不见了——”严老板忙不迭钳住冰心纤瘦的膀子,力道失控地捉痛了她。
“小姐她……本来由我牵著,但后来采买太多东西,所以不得不放开她的手……我一直有盯着她,可是一闪神,她就不见了,我与春儿四处都找不到她……”冰心好气恼自己,明知道小姐容易被街上新奇东西给吸引注意力而四处乱走,她竟没更加倍留意,不过是和春儿在糖铺买完糖,一回头,小姐的娇小身影哪里还在,她急慌了,满街奔走,大声唤找小姐,仍是遍寻不著。
严老板完全呆住,惊恐的表情僵固在脸上,嘴巴张著,眼睛瞠著,喉头梗著,脑袋混乱着……
“快些分头去找。春儿,你留在铺里,若欢欢回来,你与她留在房里,千万别再出去。其余的人,放下所有工作,找人要紧。”公孙谦担下严老板应负的职责,迅速交代。众人饭也没心情吃,全数动起来,开始全南城寻人。
严老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呼呼追著出门,要找回心肝宝贝。如果女儿出了任何意外,他他他……他也不想活了!
人是在糖铺前走失的,自然以糖铺为中心,向外扩张找起,公孙谦与其他人先是向周遭店家询问是否瞧见年约三岁左右的漂亮娃儿,再由蛛丝马迹继续寻找。
“我就欢欢长得很可爱,你有没有看到?!最漂亮的那个娃娃就是我家欢欢,你们有没有看到她?!”严老板急得快哭出来了,见人便捉著猛问,得到摇头的答案时,便会听见他呜咽啜泣。
寻了几个时辰,夜色黯淡下来,仍旧毫无进展,众人抱持著一丝希冀,认为严尽欢极可能被好心人送回当铺,于是赶回铺里一趟,一进门看见春儿依旧在哭泣,便知道情况并不乐观,严老板终于崩溃,老泪纵横,哭得一颤一颤,整个人慌了手脚,只能不断喊著爱女小名。
这夜,漫长得像一辈子。
隔日早上,秦关报了官回来,官府派遣三名差爷到严家帮忙寻人,坏就坏在差爷见多孩童走失的案件,视为家常便饭,随口说了一句:“寻常娃儿走失不外乎是被人口贩子捉去卖,找不回来的机会很大,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此话换来严老板的放声大哭,以及险些要跳进当铺后头小鱼池的寻短行径。
平时爱开玩笑的尉迟义亦变得严肃沉默,冰心仍是自责哭泣,当铺氛围一片低迷,夏侯武威虽然刚进当铺没几日,却也见识到严老板疼爱女儿的程度,万一严老板的女儿真发生憾事,此巨大打击恐怕会完全击溃他。
夏侯武威望向公孙谦,基本上,全当铺的人几乎也全都望向公孙谦,视他为救命浮木一般,希望他在此时此刻能想出接下来的解决方式。
公孙谦蹙眉,苦思著该如何是好,虽然无计可施,他仍是飞快在纸上走笔,写下几处地址人名,分别将纸张递予尉迟义和秦关,交代道:“阿义阿关,你们往这些地方去探探,那是暗地里干些贩卖人口脏事的名单,先不打草惊蛇,确定欢欢是否被他们带走再说。”
“好!”两人急如星火,迅速奔出。
“我一块儿去。”夏侯武威想尽一份力。
“武威,你等等,我这里还有几个地方要麻烦你去……”
“阿谦……阿谦!”老帐房喘吁吁跑进屋里:“方才,方才有个孩子送来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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