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的手指上——他的泪珠像是沸腾的滚水,烫得男人只觉得钻心的痛意沿着他的指尖一路啃噬到他的心脏——啃噬到那给被他自己剖出来送给朴志训的心脏上。
太疼了,一滴眼泪就让他的心脏疼到四肢百骸都想要痉挛。
他看着朴志训,看着对方那凄惨又狠戾的面庞,一字一句地道:“我想你可能忘了,我说过,我不会再放过你了。我一向说话算话。”
“所以不,我不会杀了你——哪有那么容易就可以解脱,你想得太便宜了。朴志训,我现在这种心情,总有一天要让你彻彻底底地亲自体验一遍。”
朴志训闭了闭眼睛,只觉得眼泪淹得面颊刺痛。
不需要,男孩子在心底回复道,不需要那一天,因为现在就是了,这种心情他已经切身体验到了——我也把我的心脏剖了出来,想要献给你,可你看不见,我也不敢让你看见。
第十九章
姜丹尼尔走了,于是朴志训又只剩下一个人,被困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他觉得审讯室的人仿佛已经用尽了各种精神上的惩罚——不是肉体上的,似乎真的没人敢要了他的命。
可精神上的惩罚也够要命,那种疼痛似乎比肉体上的更折磨人,所以朴志训总需要想些别的东西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他就发现,以往被他用来转移注意力的那些童年快乐记忆不管用了,被取代了——被短暂的、像梦境一样的记忆,那些和姜丹尼尔在一起的记忆,粉红色的、情欲高涨的、温暖又危险的记忆,取代了。
他悲哀地发现就连姜丹尼尔额头上那小小的抬头纹,也比他十二岁生日时的游乐场还要有效得多——好像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也可以让他开心许久。
甚至是刚刚那样子的姜丹尼尔,似乎都变成了他继续走下去的原因——朴志训在心里甜蜜地想,他爱我,他悲伤地想,他爱我。
这种自我放纵式的神游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电子门开合的声音又响起了,又有人进来了。
这次朴志训抬起眼睛去看,来人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邕圣祐。
似乎除了姜丹尼尔,朴志训很少和其他的一区人有过多的交流。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金在焕对他的戒心一直很强,而邕圣祐则从未真正把他放在眼里。所以,朴志训现在的好奇也算事出有因。
邕圣祐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这里,说句实话,这牢房的配置还是比他想象得好,干干净净,除了不太亮堂外。看到这里,不禁心下感叹一声姜丹尼尔的心还是太软。
接着他抬起眼,看到了被锁在那里的朴志训,对方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也正好在向他看来。邕圣祐对自己第一次见到朴志训是什么时候毫无印象。之后有印象了以后,也不过把他单纯地划分到了“姜丹尼尔喜欢的小孩子”这个类别之下——以及,似乎是个脾气很讨喜的小孩子。对于邕圣祐来说,任何能让姜丹尼尔露出吃瘪表情的人,他都会觉得他们很讨喜。
朴志训被锁在那里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旧时猎人陷阱里被拔了爪牙的野兽,明明安安静静的,但总还是带着一股硝烟气息。朴志训是一个野兽,不是那所谓的乖巧猫咪,他爪子太利了,挠到姜丹尼尔伤痕累累,即使爪子没了,眼睛里的锐意倒是一点都不减。
朴志训也就放任邕圣祐打量自己。穿着囚衣的男人面目英俊,身材高挺,像是一个纡尊降贵出来私服寻访的贵族。硬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是对方那有些肃杀之意的表情——这丝肃杀之意也让朴志训大概猜到了对方来的目的。
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朴志训还在思索着原因的时候,这个一区犯人突然开口了——
“你爱他。”
实在是突兀的一句陈述句。
但邕圣祐自己丝毫不觉得奇怪,只是继续道:“你们刚刚吵得太响,所以我一字不落得全听到了。你爱他,但你不敢告诉他,所以你激怒他、背叛他,然后你受不了了,你希望他杀死你。” 凶蛮又纯真的戳穿了朴志训的伪装。
这让朴志训垂下了眼睛,想掩饰住自己的内心,“您这么大老远地跑着一趟,就是为了和我讨论爱情价值观?”
邕圣祐听完小孩倔脾气似的一句呛声,只觉得有些好笑,“我是陪丹尼尔来的,他已经先回去了——我们等会儿还有别的事要做,但我也没必要解释不是吗?现在找你谈话纯粹是出于好奇,你爱他,他也有实力可以护住你,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
“以及,按照芯片里信息的时效性来说,如果你背后的那个人想行动,现在就应该动手了,为什么一天过去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朴志训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不断试探的人,只觉得“爱”这个字眼刺耳又伤人。明明是一副杀意凌然的样子,却又如此真挚地问出这些问题——像是他们一区人特有的那种眼高于顶的天真。
“我以为您会问我关于那份资料的下落。”
“我不会,” 邕圣祐又笑了笑,看起来意外的温和,“我本来是很担心的,可听完你们的对话,我突然就不担心了。丹尼尔没有看明白,可我这次看得比他明白。所以我不担心。” 像是爱这个字是什么可以肉白骨的魔力字眼——可他丝毫不知,对于朴志训来说,其实两人之间爱意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的欺骗和谎言。
“你真的没什么想对丹尼尔坦白的吗?”
朴志训被这没有缘由、突如其来的对话怔得一个字都不想接,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可还是没有忍住,那个画面在他脑海里重复了太久,所以他对着邕圣祐开口道:“他手上之前因为我受的伤还没好,我刚刚注意到似乎又裂开了。你回去提醒他再去朴医生那里把伤口重新缝好。” 比起坦白,这更像是一句叮嘱。
毕竟不能再用订书机了。
这简直像是变相地承认了邕圣祐对他的质疑,但朴志训知道邕圣祐什么都不会说,这个掌权者自然不会傻到去告诉姜丹尼尔,告诉对方说什么他发现朴志训似乎还爱着你,之类听起来既没用、又会激怒男人的事情。
然后邕圣祐收敛了脸上那副原本带着些询问和调笑意味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个好像拿定主意的男孩子,再次开口道,“不要犯傻——你自己犯傻我无所谓,但是现在你牵扯进了丹尼尔,这就要另当别论了。”
说完后,邕圣祐就转身走了,仿佛他这次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说这么些话一样。
朴志训被这一个两个的访客搞得有些疲惫,但他在等,他知道很快第三位访客就要来了。但因为没了电子钟,所以他对时间的概念很不明晰。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没过多久,黑暗里再次传来了电子门开合的声音——第三位访客,今天的第三位一区人站在了朴志训面前。
赖冠霖晃了晃手里那把裴珍映给他的小钥匙,这是昨天朴志训扔回给裴珍映的,“这么好的东西姜丹尼尔居然舍得给你,怕是没想到这一天吧?”
“反正他估计以为这钥匙还在河成云那里,自然是没有多想。” 姜丹尼尔在朴志训的事情上总是容易放低戒心。
赖冠霖走上来,手指敲了两下旁边的电子锁,接着拴着朴志训的锁链就松开了,朴志训放下一直悬着的胳膊,揉了揉手腕,不出意外地感觉到肩膀那儿传来了剧烈的酸痛。
“你外面的监控都关了吗?” 他问道。
赖冠霖给了他一个“这种小事我会做不好吗”的眼神。“当然,” 有些留念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这把钥匙,像是不舍得把这东西还给朴志训一样。“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凭我这次帮了你——凭那份你让我改得面目全非,然后发给狱长的资料,我可是按你要求加了点料,接下来怎么办就要看黄旼泫的选择了。” 这也是赖冠霖同意今天来帮朴志训的原因,一天之前,朴志训把那个芯片里所有的内容都发给了赖冠霖,作为报酬,年轻的一区人把这些资料改头换面后,才以朴志训的名义发给黄旼泫。
“可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不是吗?”
那个芯片里藏着的内容价值连城——但对于绝对中立的赖家来说,这些资料只会被他们收纳整理,吸收成自己家族信息流的一部分,因为不会帮助任何一方,这些信息顶多只会被当成一个把柄,作为下一次和姜丹尼尔谈判的附加筹码。
“以及,我不明白——你明明可以自保,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种方式?” 仿佛十分不解。
因为这是他为数不多能想到的第三条路。
“你很想要这枚钥匙?” 朴志训沉默了一阵,转移了话题。
赖冠霖想了想,“算是吧,虽然对我没什么用——但是里面的技术很有意思,如果可以留着,对我来说自然只有好处。”
朴志训听完他的话,脑内挣扎了一下,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像项链一般的钥匙,脑海内不可控制地闪过最初男人把它放到他手上时,温柔又有点邀功的笑容,现在想来,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最终接话:“我可以把这个钥匙给你,但作为交换,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件事。”
赖冠霖对朴志训这种交换筹码上瘾似的表现不以为意,“什么忙?”
“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底细,你应该知道我最担心的是什么。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三区那位狱警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入监——我不认为他会因为我这么一点进展,就急匆匆地冒着会暴露身份的风险,亲自来这这里。”
这个问题足够有意思,也足够具有挑战力。
赖冠霖看着朴志训,笑了笑,像是个得了颗糖果的孩子。
“好啊,成交。”
*
河成云走进一区休息室的时候,敏锐地察觉到里面的低气压——河成云这个人,在血雨腥风里摸爬滚打太久,他太会看眼色和气氛,尖锐又敏感的神经是他保命的武器之一。
如果不是非来不可,他也不想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来找姜丹尼尔。平日里的姜丹尼尔总是会带着点笑容,虽然知道是用来迷惑人的模样,但漂亮的笑容配上他迷人的脸,总是可以减少几分身上森冷气息。
他曾经是一团被朴志训点燃的火焰,像融化的坚冰样,只是这冰再次冻结了,那个闪着明亮光芒的姜丹尼尔在短暂出现后,又消失了。
即使并不喜欢姜丹尼尔把他调到二区这件事——他没有那么傻,自然知道被调去二区绝不仅仅是因为别人传言的不和——而是因为在二区人员上调的时候,需要河成云这种手段更加强硬的狱警坐镇剩下的人,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正是如此,让河成云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来意:“我知道你们最近丢了东西。”
金在焕有些意外这个话题被河成云提及:“是,怎么了成云哥?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但我听说你们把朴志训抓起来了——” 顿了下,果不其然地发现“朴志训”这三个字让在场的气压又低了点,“我之所以来,是因为那孩子的室友,c0510,在出事前几天被人监听了,我花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件事。”
话音未落,河成云就发现三个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色,于是理了理逻辑,继续开口道:“我后来意识到,因为珍映——也就是c0510,他时不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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