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跨过,脑海中突然迸出了几个可怕的字眼:
“穷山恶水!”
也许,如今当地的山民,已不再如当年那么贫穷。但那一段秀美险峻的山水,绝不适合公共汽车行走。车轮从坑坑洼洼的道路辗过,突然溅起大半丈长的浑黄的泥水。简易车道,时而从悬崖高耸的深谷中穿过,时而沿低矮的河岸蜗行,山崖、山谷,或者山嘴,不经意间会向你吐出一湾湾浑浊的激流,回环往复,不知流向何方,急迫而匆忙。小中巴继续向前颠簸。突然,映入眼帘的是宽阔浑黄的水面,两岸湿漉漉的青山,一悠的巨龙,远远近近,似动实静,似静实动。橘黄色的阳光,从二郎山巅飞泻而下,金线一样,弥漫在白云青山密布的山间。云蒸霞蔚,蔚为壮观。这是我此次远游第一次看到的绝美画面。我端起了摄像机……刚才在山那边堵车的低沉情绪,即刻烟消云散。我想,我们这片英雄的山水,也是壮丽的山水。二郎山下山的公路宽敞,流畅,有断断续续的牦牛和山羊哞哞咩咩叫声交替传来。我想,我可能已经真正走进了石达开和红军曾经历过的那片彝汉藏汉杂居的少数民族地区。我们的车,在夕阳的余晖中,在秀美的山梁上,渐渐远行。不知过了多久,我们从山梁上看到了远处,高高的青翠的山峦之间,温婉地躺着一条看起来并不宽阔,而又显得是那样温顺的“溪流”,从遥远的山梁、迷蒙的峡谷中探出头来,轻轻摇动着它那银色的不宽的腰身,带着两岸青山,默默地静悄悄地银带一样远去。
司机告诉我:
“那就是大渡河!”
石达开兵败大渡河!
石达开的王娘妃子小妾们,还有他刚两个多月的儿子,像春雨中的梨花,纷纷扬扬投进大渡河汹涌的河水!
红军飞渡大渡河!
千军万马从那条银带两旁,冒着滂沱的大雨,打着火把,从遥远青翠的大渡河岸向上游的泸定桥进发,箭一样飞去。
神奇的大渡河,像野马一样桀骜不驯的大渡河,居然,在二郎山巅金色的夕照里,似银绸一样蜿蜒,像少妇一样娴静,如少女一样羞涩!
望着这样的大渡河,可能我的目的地就要到达,我似乎看到了当年红军征服大渡河的身影,飞夺泸定桥的喜悦,也许因为我创作过那组给我带来极大荣誉的《国色1号》系列油画作品《飞夺泸定桥》,我似乎完全忘却了通往大渡河的一路颠簸、一路奔波、一路流浪,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踏实的感觉,我似乎看到找到回到了神往已久的精神家园。我想我的身上和心中都流淌着红军的血液,我现在都还和这支从险恶的穷山恶水中冲杀出来获得新生的部队,有种必然的联系。我想,我如今正和他们一样奔突在无比险恶的精神的穷山恶水之中,车轮伴着我雀跃的心,飞快地到达我精神的家,也是我这次采风写生红色之旅的目的地——大渡河。
bsp;奇遇(1)
临近黄昏,车到泸定。我们的车,停靠在一个没有站牌的车站。斜坡陡弯,房屋低矮,那很难算个像样的车站。真正的车站,正在改建扩修。这里只是借的房屋勉强送往迎来过路车辆的招呼站。刚下车,就有矮矮敦厚、健壮质朴,像刚从山地里挖出来的山药蛋一样的男人女人,晃晃着影子从我身边走过,那就是泸定县城现在的居民。我虽然没有看到多少身穿藏族彝族服装的人,但我知道正是他们的前辈,父亲或爷爷,母亲或女性前辈,经历目睹了我们的红军从泸定桥的对岸沿着燃烧的铁索冲到北岸,完成了一支军队和后来的一个政权,绝处逢生的壮举。虽然,在我想象中,他们也是一群善良而暴烈的山民,或水民,他们是真正的山药蛋,皮肤黝黑,个子不高,走路的身影,像不断向前滚动涌动的流水。我不知道,我们的历史是怎样赋予了这样一群山民的重任,他们又是怎样肩负起来,直到把现代中国的历史,从这头扛到那头,去连接一个更加残酷的未来和一个更加灿烂的新生。
山药蛋还在继续向前涌动。他们似乎没有关心我这个多情的外地来的客人,我也没有拿出我的画架、画板、画笔和摄像机,来记录和描绘他们留给我的这一幅幅现实与历史交替映照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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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师兄,上哪里?”
也是一个矮矮的、胖胖的、黑黑的,长得像少数民族,彝族或藏族的小伙子,很亲切地把一辆崭新的长安面包车停在了我面前。我仔细打量着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的小伙子,穿了一身还算干净的高原山里人常见的棕色布夹克,左耳上戴了一枚镀金的耳环,认真地望着我。瞥了一眼他的耳环,我心里稍微生出一丝犹疑。我怕遇到了开黑车的少数民族小伙子,他那亮亮的耳环明确标志着,他可能就是少数民族。我极力装出一副久跑四外的样子和他讨价还价。我说,把你们这座县城的主要景点跑完看完,需要多少时间,需要多少钱?他说,好办。这个县城本来就不大,景点也不多,可能个把小时就逛完了。钱么?随便你怎么给。没想到小伙子这么爽快随和。我坐上了他的车。他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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