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龙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请帖,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特邀贤侄南天过来小聚.......”的字样。
一看那墨迹淋漓,犹如长枪巨剑的笔迹,王燕洁就知道这一封请帖,竟然是父亲亲自手书的,顿时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本次家宴,原则上只请家族内部的人,还有亲戚,还有一些特别要好的朋友,但是如果老父亲发出请帖,邀请自己的私人朋友,谁特么管得着?
而且,能得到王老将军亲自邀请的人,身份地位,都明显比普通嘉宾重要很多。
楚青龙把帖子亮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地把帖子收回,扶着楚南天,眼睛都没有看王燕洁一眼,就走进了大门之中。
说是家宴,但是因为人数实在太多,家中没有空余地地方摆餐桌,只好摆在院子之中,大概有二十来桌,都是清一色的红漆八仙桌,还有条凳,院子四角,挂着红灯笼,透出喜气。
这个场景,要是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偏僻的农村办喜事呢,现在就算农村办喜事,也多半喜欢摆阔,包餐厅,包豪车,挂礼炮,谁能想象得到,王老将军这个共和国的缔造者之一,生日宴会竟然这么简朴。
这个大院之中的每一个人,走出去跺一跺脚,地皮都要颤三颤,但是现在却好像小学生似的,乖乖地坐在木凳上,眼观鼻,鼻观心,肃然不语。
王小石走进王家大院,就从心眼之中感到亲切,这是母亲当年的家,她练武生活的地方,一草一木,似乎都留着母亲的味道,想起脑海之中,那个清远飘渺的身影,王小石不由得有些发呆。
其它的人,特别是王家一些后辈子弟,看向王小石的眼神之中,却充满了厌恶之意。
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在王老爷爷的寿宴上砸场子,简直没有把王家这些王孙少爷放在眼中,要不是王正林家主亲自带他进来,只怕早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和王小石为难了。
王小石懒洋洋地站在院子中间,他不是没有发现背后很多人充满敌意的眼神,而是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这些人还没有资格让他留神。
家宴还没有开始,王小石无聊之下,从正房侧面的一条小路,绕了进去,对于母亲当年生活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让他充满好奇亲切之意。
小路弯弯曲曲,绕进去之后,却是一个很大的后花园,这是当年铁帽子王府达官贵人赏花的地方,但是现在却被人改成了一块块菜地,种着绿油油的青菜,红通通的西红柿之类的小菜,长势喜人。
在菜地的一边,是一个传统的练武场,兵器架上,刀枪斧钺样样俱全,而且王小石注意到,这些兵器可不是摆着观赏的铁皮做的东西,而是真正上阵,可以杀人的利器,每一样兵器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看着着实猛恶。
除了兵器架之外,还有沙袋、石锁,甚至还有一个完整的八卦梅花桩,木桩水桶粗细,两米多高,在沙坑之中矗立,木桩上被人经常踩踏,已经变得很光滑。
菜地上,有两个人影在忙忙碌碌,一老一少,正在忙着给青菜浇粪。
只见老者不过六七十岁,头上的白发稀稀疏疏,额头高高隆起,光亮可鉴,头发稀少,但是下巴上却留着一丛长长的胡须,一直垂到胸前,眼神平和,微微有些润泽之意。
他半蹲在地上,正把粪桶之中的大粪,一瓢瓢往青菜上泼,整个动作犹如溪水潺潺,有一种连绵不绝的味道。
王小石瞳孔收缩,老者的这个动作,虽然简单普通,但是看在他的眼中,又是另外一个味道。
他就这么不设防地蹲着,简单自然,但是全身上下,竟然没有任何一处可以攻击的地方,犹如无边无际的大海,一碧万顷,平平静静,看上去人畜无害。
但是谁都知道,一旦大海发怒,那种毁天灭地的力量,绝对可以摧毁任何事物。
绝顶高手!
王小石的手心沁出冷汗,他在欧美地区纵横睥睨,遇过很多高手,回国之后,更是在藏龙卧虎的华夏大地,屡遭惊险,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给他这种高山仰止,无法攀比的感觉。
眼前的这个老者,好像疆域无边的海洋,好像壁立千仞的高山,也像神秘莫测的宇宙星空,他的本身,就仿佛神奇的大自然一样,看上去平淡无常,但是越认真看,越觉得深不可测。
以往王小石遇到的高手,无论怎么遮掩,始终都带着国术高手独有的气质,如楚南天的死寂之意,如崔凶的霸气张扬,如凤凰台女子的清华飘渺之气,如红马梁后山,死在王小石手中的刀王的粗野凌厉,印度和尚的慈悲禅意。
总而言之,都有独特的气质。
但是,这个老者没有,他不用刻意收敛气息,本身就没有任何气质,仿佛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而已。
但是,王小石却知道,这个老者绝不简单。
他的目光,好像遇到了磁铁,被深深吸在老者的身上,自己都没有发觉。
就在此时,老者咳嗽一声,站了起来:“小伙子,你找谁?”
“啊.......我.......”
活了这么大,王小石还是第一次脑子转不过弯来,心神的震骇,让他的脑子都有些迟钝了。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王小石立即反应过来,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贪看风景,贸然闯进来,打扰了你老人家。”
老者容颜苍老,双鬓斑白,但是一双眼睛却一点都不混浊。澄澈有神,上上下下打量了王小石一眼:“既然进来了,就不算打扰。余下的半桶粪水,劳烦你帮我浇了吧。”
对于老者这个近乎无礼的请求。王小石的心中却没有任何抵触之意。以老者武道上神秘莫测的修为,他有这个资格让自己做事。
而且,老者的语气。给王小石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仿佛这个老者,是自己德高望重的某个长辈。为他做事理所该当。
他戴上了手套。拿起粪瓢,走到粪桶的面前,心中暗暗地想:“王家居然藏着这么绝世高手。京城第一家族。果然名不虚传。这位老者,想必就是王老将军的警卫了。上个世纪能活到现在的国术高手,久经战火。都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
王小石平时做事随随便便,但是在这位大高手的面前,却不敢马虎大意。
他把短柄的粪瓢持在手中。脚下踩着七星步,腿脚似曲非曲,似直非直,短柄粪瓢每一瓢浇出去,都是古武兵器钩镰枪的刺杀回旋的动作,其中混杂了唐门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渊停岳峙,轻盈之中,带着稳如铁石的雄浑。
他泼洒出去的粪水,每一滴都精确地穿过郁郁葱葱的菜叶,落在菜根上。
王小石的手法,看在普通人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稀奇的地方,无非是腰更直一点,手腕更稳定一点。
但是看在老者这样的大行家眼中,立即看出其中蕴含的武道至理,瞳孔收缩,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王小石微微一笑,看着老者眼眸之中的震惊之色,知道被老者看出了自己的武道境界,也不回头,一瓢瓢粪水挥洒出去,将一棵棵青菜泼透。
老者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是心惊,只见这个年轻人脚步轻盈,犹如猫儿垫步,悄无声息,但是却给人一种大象踏地的沉重感,似乎每一步踩踏出去,地皮都要颤上一颤。
这种轻盈和厚重的感觉,交相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感,随着他的节奏,就连心脏的跳动,也跟着忽快忽慢,渐渐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帮老者挑粪水的,是一个圆脸的少年,一张诚挚忠厚的脸,有些少年老成,脸上还带着稚气,约莫十六七岁。
他看着王小石的身形移动节奏,忽然觉得心脏也忽快忽慢,脸色变得通红,忍不住呼呼喘气。
老者瞥了少年一眼,微微一笑,挥手让他退下:“阿圆,你退下吧,别看这个先生,你还抵御不了他的气势。”
阿圆诧异地看了王小石一眼,恭谨地向老者鞠了一躬,然后默默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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