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几句话,一是暗示,不管先前如何身份,如今大家都不过是皇帝的“妾”而已。二是显示,虽然我来自民间,却不是目不识丁的粗陋女子。
悠地叹息了一声,又说道:“莲花再美,可总有变‘残荷’的一天,若是能结得莲子,莲藕,人们才会记得这莲花当年的一丝美态,若是颗粒无收,恐怕要将这煞风景的残荷拔掉,才拍手称快啊。”
在宫里,母凭子贵,没有子嗣,女人在宫中地位就不会稳固。我不知孙柔是在感叹自己没有子嗣,还是在告诫我,一定要有子嗣,不然今日绚烂,明日却落个“残荷”般的下场。
这宫中,说来也怪,当今皇上已登基七年,却子嗣稀少,大皇子生母为皇后,乃为皇帝未登基时所生,却不幸早夭;二皇子只有七岁,生母为密婕妤,密婕妤性子泼辣,并不得宠,二皇子却与母妃相反,性子很是懦弱,也不喜读书,皇帝对这皇子并不喜爱。除了一个皇子,尚有两位公主,长公主为皇后当年所生,年已十一岁。三公主的母妃,是在麟趾宫看到的林顺容林妤沁,年方两岁。
更奇的是,虽然受尽荣宠,三个宠妃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贵妃曾有身孕,却不幸滑胎,至今再无生育;静妃曾得一女,却不幸夭折;淑妃曾两次怀有身孕,却一次不幸滑胎,一次却胎死腹中,此后再无身孕。
曾有流言道:当今皇帝“杀兄逼父”,因而上天发怒,会遭受“无子”之苦。我不知是天谴,还是人祸,只是隐隐觉得这事非比寻常。
我站起来,走到荷花池边,只见一朵莲花蕾儿正伸着头,靠着池边。我将这花蕾连枝折了,放在孙柔手中,道:“姐姐多虑了。你看,这花正含苞待放呢,离那‘残荷’不知还有多少日子。若不是中途夭折了,结出莲子、莲藕,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孙柔一笑,道:“妹妹说的是。”我又说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可这世上,哪来如此多的‘独爱’?妹妹不愿奢求‘独爱’,只望‘不染’,也就心满意足了。”
孙柔愣愣地望着我,竟有些失神了,喃喃道:“你跟杜良娣真的很像,可如果当日的她,有你的聪慧,就不会……”
我吃了一惊,心道:这宫中并无唤作“杜良娣”的嫔妃,“良娣”应该是太子妾侍的封号,这“杜良娣”又是何人呢?不知是当年皇帝的兄长胤珩当太子之时的妾侍,还是当今皇上当太子之时的妾侍?
我轻轻问道:“敢问姐姐,这杜良娣是何人呢?”
孙柔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道:“哦,我有说杜良娣么,妹妹定是听错了。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妹妹也回去休息吧。”
我心知孙柔不愿多说,于是跪安告退,心里对这“杜良娣”更是疑惑,不知是何人,不但在宫中不见说起,孙柔也是有意隐瞒,难道中间有何隐情?
鹂音魂断离恨天
自从听了孙柔提到“杜良娣”,我就一直念念不忘,寻思这到底是谁,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难道是已经故去的旧人,或在冷宫中残度余生,所以没人提起?我明明听见孙柔说;这“杜良娣”与我相像,可是却又绝口否认,这到底又是为何?
我望了一眼梓菊:梓菊已入宫十年,当今皇上登基七年,梓菊在皇上登基之前,已经入宫,这“杜良娣”,恐怕她也听过,也许我可以从她那了解一二。
我笑着对梓菊说:“姑姑,今天天气甚好,若是可以赏梅,真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正值夏季,哪来的梅花?梓菊稍稍一愣,却也明白了,我是想找一个清静无人的地方罢了;于是说道:“暗香阁近来甚是清静。”
我点点头,让梓菊带了我去这暗香阁。暗香阁在宫中偏西处,四周是一片的腊梅花,每当冬季,梅花盛开,洁白胜雪,暗香浮动,暗香阁正是取了“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之意。
梅花盛开时,暗香阁是皇帝嫔妃赏花胜地,只是现在正值夏季,又地处偏僻,绝少有人会来。我望了望远处,笑道:“虽然现在没有梅花可赏,但是四处绿树成荫,也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只是他人不懂欣赏罢了。”
梓菊应道:“向来如此,夏季赏荷,冬季赏梅,大伙只有在它们灿烂的时候才记得,别的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这宫中,你得宠了,殿堂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若一日失宠,顷刻冷冷清清,世态炎凉,人情冷暖,连宫中的花儿,也不能幸免啊。
我拉了梓菊的手:“姑姑,你也一同坐下,我们说说话,可好?”
梓菊连忙恭敬地推辞道:“奴婢怎敢和宝林同坐,宝林愿意和梓菊说话,梓菊站着应答就是。”
我用了用力,把梓菊拉过来,一同坐下:“在外人面前,自然要分主仆,但这里没有其他人,姑姑不必害怕,静远一向没有当姑姑是外人的。”
梓菊笑笑,坐在我旁边,问道:“宁宝林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梓菊果然聪慧过人,已经猜到我来如此僻静的地方,绝非纯粹的说说家常这般简单。
我也没有正面答她的问题,只是笑道:“姑姑在宫中已有十年,不知以前是伺候哪为位主子?”
梓菊道:“奴婢十三岁进宫,得贞太妃垂怜,为贞太妃当差,这届秀女入宫后,就选了为宁宝林当差。”
梓菊所说的贞太妃,在梓菊入宫的时候,是先皇的嫔妃,被封作贞贵人,生有一女,性子听说颇为祥和,甚得先帝宠爱。先帝驾崩的时候,贞贵人自愿殉了葬,宫中都说她贞烈,胤綦也很是感动,登基之后,就将她追封为贞太妃。
梓菊既然一直在后宫伺候,“杜良娣”应该是有所耳闻的。我问道:“姑姑伺候贞太妃多年,这后宫的人事想必脉络清晰吧?”
梓菊略一沉吟,道:“清晰不敢说,只是当差多年,也是略知一二。”
我装作淡淡的模样,试探着问道:“不知姑姑可有听过‘杜良娣’这个人?”心中却暗暗紧张起来。
梓菊一听“杜良娣”三个字,脸色却变了,她转头看看四周,低声道:“不知宝林是从何处听来这个名字,这是宫中禁忌。”
我心里一惊,没有想到梓菊竟说出“禁忌”二字,想到孙柔的欲说还休,难道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宫中的禁忌知道越多,越向危险靠近一步,可是她们越是忌讳,我却是越想知道。如果不知道,日后若有人以此为话柄,“请君入瓮”,恐怕也未尝不可能。
我轻声说道:“我真不知这名字为宫中禁忌,只是偶尔一次听人说起罢了。我只是担心,日后若有人以此为话柄,而我又糊涂不知,恐怕就中了圈套。”
梓菊咬着嘴唇,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我现在为宁宝林当差,自当知无不言,望宁宝林听过也就罢了,此事万万不可张扬。”
我笑着,拍拍梓菊的手,道:“姑姑请放心,我定不会向他人说出。宫中规矩,我还是懂的,姑姑不必多虑。”
梓菊点点头,道:“那奴婢就将所知告诉宁宝林,只是有些事情,奴婢也不是很清楚。这杜良娣,闺名杜鹂音,其父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读杜昭恒,先帝顺康二十八年入宫,当选秀女。”
当时,前太子胤珩已薨,当今皇帝胤綦被立为太子。胤綦已娶太子妃,太子妃为先朝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赵曜锋之女,赵奕筠。
而当时作为太子的胤綦,身边的妾侍并不多,只有一个燕良媛,一个密良媛,也就是生了二皇子,今日被封作密婕妤的黄翠仪,一个陈承徽,一个方承徽。后来,最受宠爱的燕良媛溺毙,胤綦甚是悲痛。
这届选秀女,先皇特赐了几名秀女给太子胤綦,其中就有这个杜鹂音。宫中传说,胤綦曾在御花园中,“无意”中见到了待选秀女杜鹂音,惊为天人,先皇也就顺水推舟,将杜鹂音赐给了胤綦。
杜鹂音被封作“良娣”,胤綦从此宠爱非常,几乎夜夜都由杜鹂音相伴。杜鹂音人长得美,性子也很是温顺,少与人交恶,在宫人中口碑甚好。传说中,杜鹂音人如其名,擅长音律,尤善歌唱,犹如黄鹂春啼,黄莺出谷,动人异常。
自从有了杜良娣,太子妃赵奕筠,密良媛黄翠仪等人,早已被冷落一旁,多日不得与胤綦见面。有宫女传说,胤?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