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初接到项姐要写套书的计画时,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竟能在这么多作者中脱颖而出。除了兴奋、开心,还有强大的压力和紧张。
能雀屏中选,表示出版社对我文笔的信任,也是一个挑战自我的机会,对我的写作生涯更是一大鼓舞。
在惊喜过后,我自问:我有这个能力吗?因为我的写作方式一向随心所欲,从来不曾被指定题材过。我能写出项姐所要求的吗?我能否接受这样艰巨的挑战?
而且,我很少写古代背景的小说;何况在我身兼数职,时间还这么紧迫的情况下,我真真怀疑自己能否胜任。
审慎思考过后,我鼓起勇气接下写套书的任务,无非是希望看到自己在压力下的作品,能呈现不同的风格;更希望在项姐的指点下,让自己的作品更上一层楼。
放下手边已经完成八章的《激情过后谁爱谁》,全心全力完全套书的写作。
酒色财气,我抢先选了色字。
姐妹们一听我抢着拿下「色」这个题目,都发出惊讶的啧啧声,认为一向只写普通级剧情的我,如何能写出「色」的感觉。
嘿!别怀疑,人总是要长大,也要转性的嘛!在上一本《偷偷摸摸爱着你》的后记中,我就有稍稍透露了我想写一点的故事,所以当看到这四个字时,自是毫不考虑的先抢了「色」字再说。
有了「主调」之后,我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却是大纲。以前我写作的习惯是从来不拟大纲,总是随心所欲的写;可是这次不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我以往写作的模式,我必需在一周内交出符合项姐想望的纲要。
大纲该怎么写?我完全没经验,最后只好按照我在公司里写签呈的模式,外加一点自己的想法来拟大纲。
可惜,第一次的大网被项姐退回。呜……我天真烂漫的女主角呀,并不太适合这个主题。好!没关系,我再接再厉,再重写一次大纲。
再次思考新的故事内容时,压力之大,让我那夜根本无法安稳的睡,翻来覆去,脑里想的全是零零碎碎的故事片断。
走路时想,坐捷运时想,上班时想(老板,我真的太对不起你了)、吃饭时想,甚至连上厕所都想!苦思的结果,终于让我的第二次大纲顺利过关。(当然这得感谢项姐的指点,若没有项姐,恐怕我还有得磨呢)
努力了两个多月,终于将故事完成。很让我感动的是,从开稿到完稿,项姐都一直称赞我的努力,没让我做任何的修稿动作,这点很让我飘飘然——自己的写作方向得到了认同,真是最大的鼓励了!
直到要写序时,我都还不知道其他三位合作套书的作者是谁。不是不问,而是没有勇气问,怕压力大到影响创作的思绪。可是,都要写序了,不问可不行,我一定得在序里提提合作的伙伴们。
能和林如是、…莳、乐心这三位作者合作真是莫大荣幸,尤其林如是这位前辈,她的作品我几乎本本拜读。我对她在言情界独一无二的风格非常的欣赏;而…莳和乐心也是我追书的作者们之一,我手上现在正有她们的《天生千金命》和《爱情难言其妙》。能与这三位喜欢的作者共同出套书,真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的喜悦。
关于这本书,关于书里的好色之徒,我就不在序里说太多了,免得影响读者看书的情绪。
其实书名已经点明了一切:一个总是飘睐着丹凤眼的俊帅男子和一个冷情的花娘之女,会激出什么样爱的火花?
女主角成长在妓院那样不名誉的地方,又是如何打开心房接受原本令她嫌恶作恶的好色之徒?
各位读者,请泡杯好茶,翻开第一页,悠闲的欣赏。
等等!等等再翻开第一页!
嗯……我看我还是先自首好了。我想写的戏,直到故事完成了,才发现好像只沾到边边而已,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知易行难」呀?呵!看来我还不是当熟女的料。
最后,谢谢出版社给我参与写套书的机会,谢谢我的家人、朋友。
期待再相会。
/!
二、衣香鬓影 掩映霏霏
/!春艳娇俏的夹了一块蜜糕放入萧左嘴里;秋水粉拳轻轻为萧左捶背;夏荷风情万千的坐在萧左腿上;冬雪菱角似的小嘴正吻上萧左的脸颊。
萧左低垂着眼睫,嘴里享受着美人送上的蜜糕,一手环在夏荷腰上,一手摸着冬雪的小手,看着微露的花旦们,他的眼神闪动粉粉亮光。
莺莺燕燕呵呵笑个不停。自从两天前在花娘引介下成了萧左的座上客后,她们就天天在午后来到萧左房内。
此时房门突然被打开。花飘紫万万没想到,这样活色生香的纵情画面会让她给撞见。
虽然她是在弄春院里长大的,但在花娘极度的保护和谆谆告讨下,让她极少踏入弄春院一步,有时意外看见寻芳客对着姑娘露出色迷迷的垂涎样,她非但不会脸红,反而是胃里有种怞搐的痉孪。
她蛾眉紧蹙,不发一语,忍住恶心的感觉。
萧左面不改色,不因她突然的闯入而改变他和花旦们的亲密。
「紫小姐!」倒是四大花旦纷纷从萧左身上跳开,脸上都有种不自在的难堪。
弄春院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花飘紫对男人的厌恶,除了院里的护卫、厨子、管家外,她一概冷淡应对,甚至从不在日落之后踏入弄春院。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花飘紫放下握在手中的药瓶。「张迟要我拿药过来。」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许烦躁。
「紫小姐!」萧左喊住正要走出房门的她。
她没有回头。
萧左来到她背后,仅差一步便要贴上她的背。
「正想过去紫轩向你道谢,没想到还要麻烦你亲自帮我送药过来。」柔情似水的声音在她耳畔拂弄。
她浑身一僵!从没有男人敢这么贴近她说话,连张迟也不曾有过。她向前迈开一步,拉长了背后的距离。
搭救他之初,觉得他是个内敛沈稳之人,没想到他竟是个浪荡的纨…子弟!
「不用了。换成弄春院里的任何人也会救你的。」不想再与他有任何交谈,花飘紫不理会背后的喊叫,快速离开了这个充满的房间。
萧左看着她走到长廊底,然后消失在转角处。
她不是花娘的女儿吗?怎么会连一点对付男人的手腕都没学到?
而且她非但没被他吸引,清秀的容颜上反而明白显现对他的嫌恶。这,倒引起了他无比的好奇了。
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他这才转身坐回原来的位子。
「继续。刚刚我们说到哪儿了?」邪气的凤眼缓缓地凝视每一张温柔可人的娇颜。
四大花旦立刻施展勾引的本领,再次攀上萧左的身体。
「紫小姐就是这个样子,她没有恶意,萧公子可别生气。」夏荷为花飘紫解释着。
「我怎么会生气。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刚刚还特地送药来给我,我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他低哑浅笑。
「紫小姐一向都住在紫轩里,今天难得会过来这里,还替萧公子送药来,看来紫小姐还是很关心萧公子的。」冬雪的小手还是任由萧左摸着。
「那真是我的荣幸。改天我一定要亲上紫轩向她道谢。」
「萧公子,紫小姐不让男人踏进紫轩周围一步的。」春艳继续服侍萧左用餐。
「是吗?那我更加要试试了。」他玩世不恭的挑动眉眼。
四个花旦面面相觑,很有默契的决定要改变话题。
「萧公子,今晚你想要留谁下来陪你?」秋水撒娇的用双臂圈住了他粗壮的腰身。
「老实说,你们每一个我都很想。」萧左反手捏了秋水的婰部一把,引得秋水嗯啊声连连。
「你好坏哦!」秋水不依的拳头轻捶他胸口。
「唉,可惜想归想,你们没一个能留下来。」他一张好看的俊脸,有种吃不到的无奈。
「怎么了?」四人齐声问。
「我肚子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使不得力,万一用力,怕伤口又裂了,那就白费张兄弟的心思了。」他说得极是扼腕。
四大花旦听了,不知是可惜还是庆幸,似笑非笑的,个个表情丰富。
「那等你伤好了,我们姐妹再好好服侍萧公子。」夏荷又坐回他的上,手掌心轻轻盖上他的伤处。
「我期待着那天早日到来。」他笑得很轻浮,拿起桌上的酒,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烟花酒肆里,他没有显现财大气粗的下流样,更没有粗暴的举动,加上他文质彬彬的谈吐,像是饱读诗书的文人,而且出手又大方,不但先给了花娘百两银子,还另外给花旦们赏银,甚至连倒酒端菜的丫鬟小厮们统统都会打赏。
他既温柔又能花旦们,花旦们一颗一颗的芳心,渐渐被他给收买了。
※※※※※※
花飘紫站在紫轩前的水池旁,看着池塘里的白鹅戏水。
她将注意力转移到对对白鹅身上,不想因一个陌生男人而坏了心情。
以为大白天的,不会遇到不想见到的事。哼!滢荡的男人,早知道就不该救他!
张迟当时是怎么说的?她怎么会被他说服给那个放浪的男人送药去?
「花娘交代我出去办一些事,这瓶药你就帮我拿去给萧公子。」
她犹豫着,根本不想进弄春院一步。「我让绣梅送去。」
「千万不可。他害绣梅的腿到现在还一拐一拐的,我怕绣梅的火爆性子,去了又跟萧公子吵起来,那可不好。」
「那就让万全叔帮你送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爹,他这个时候一定在弄春院前后巡逻,我哪敢去打扰他。」
「那你随便找个人送去不就行了。」她不依,找着理由。
「不能随便。大白天的,不会有事,你就帮我走这一趟。」药瓶塞进她手里,不容她拒绝,他一路笑着跑开。
从懂试来她就认识张迟了,她根本无法拒绝他要求的任何事。一想到张迟,她清丽的脸庞漾起羞赧的浅笑。
二十年前,张万全就已是勾栏院的护卫,他早年丧妻,一个粗汉带着幼娃过活,可说是备极辛苦。
花飘紫没有兄弟姊妹,更没有同年龄的玩伴,身处在弄春院这种不名誉的地方,邻居街坊视她如毒药,根本没有正常人家的娃儿敢靠近她一步。
张迟活泼开朗,只比她大三岁;小时候娘亲不准她踏进弄春院,她只得时时跟着张迟玩,她几乎是粘着张迟长大的。
想到小时候,花飘紫又笑了。在这乍暖还寒时节,日头只剩下微弱的余温,晚霞映照,映出她颊畔一圈嫣红。
当张迟跟着张大叔学功夫时,会拉着小小的花飘紫一起蹲马步,只是舍不得她半蹲吃苦,便让她坐在自己半蹲的上,根本是把他自己当成椅子般。
当有客人不小心看见这么小巧可爱的女娃时,通常会忍不住伸出色色的手掌,想偷捏她的脸颊,但下场就是被一个小男孩给撞开。
当她饿了,他会去厨房弄来她最爱吃的珍珠丸子;当她累了,他会抱着她一起在大床上睡。
他带着她爬树、捉青蛙、捕蝴蝶、学字读书,直到她八岁那年……
一声叫喊,将她飘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小姐,你在想什么?看你发呆好久。」
想念的人来了,就在眼前,花飘紫脸上的冷情淡薄瞬间不见;她的巧笑倩兮中,有股姑娘家的羞怯。
「你回来了呀!那我娘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她从小就不让张迟喊她小姐;小的时候还好,他还会紫儿紫儿的叫,可是长大后就不同了,他说礼不能废,他得要遵守上下的规范。
她知道那是分别八年所带来的隔阂和陌生,她无法勉强他。
「小驶桩。若没办好,花娘会宰了我这颗小脑袋的。」张迟夸张的以手刀比在脖子上。
张迟很爱笑,他的笑容常常令她的心情也跟着飞扬。
「结果呢?」她站近张迟,压低音量问。
「萧左从悦来客栈出来后,就被几个眼生的人给盯上。据卖粥的说,他在出事的前天傍晚,在一处卖古玩艺品的地方花了不少银子,可能是身上的银子露白了,才会引来宵小的觊觎。」
张迟为人海派热情,又是弄春院里的护卫,和那些市井小民、商铺店家都有极好的交情。因为弄春院里需要大量的民生用品,无论是姑娘们的胭脂水粉、布匹衣衫,还是柴米油盐、五谷杂粮,这些贩夫走卒们无不争着拉拢他,也因此,他总能轻易打听到任何在长安城里的小道消息。
「哦?那他怎么会被杀的?」她敛容专注。
「那群贼人可能看他落单,又一副贵公子模样,于是便下手行抢,没料到萧左还有三两下拳脚功夫,贼人抢不成,只好动刀子。」
「大街上,没人出手救他吗?」她再问。
「一大清早的,贼人少说也有四、五个,街上都是些老弱妇孺,谁敢拿自己的生命去救人?」两天前,花娘探了萧左的口风之后,就让他出门去查探事情的来龙去脉。
「悦来客栈那边怎么说?」
「柜台李掌柜说,萧左是在出事前的五天住进去的,只有一个随从,名唤巴子,说是来做生意的。有时早早出门,入夜才回客栈休息,有时会邀来几位官公子在客栈里吃饭谈事情。」
「那巴子呢?怎么不见他上门来寻萧左?」
「萧左让我差人去通知巴子,让巴子回家报平安了。」
「你认为萧左这个人会有问题吗?」她把前后事情兜拢想着。
「江湖上未曾听过萧左这个名号,我们也还弄不清他的来历,说不出个准儿。不过,他看起来应该不会是故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是吗?」她心头怎么有隐隐的不对劲?
「别想这么多了,待会霜霜要表演『鼓舞』,我得赶到前厅去看着。」一提到沈霜霜,他立即双眼发亮、满脸光采。
花飘紫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
「你别老是闷着,有时也要到处走走,别每次看到男人就恶心想吐,那以后你要怎么成亲呢?」和她虽名为主仆,但实际上他一向把她当妹子看待。
「我看到你又不会恶心想吐的。」话一溜出口,她俏脸乍红成一片,惊讶自己怎会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心里希望张迟不要采太多。
张迟不以为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对她并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手足之爱,他心胸坦荡荡。「看到我不会想吐又没用,我是为你的幸福着想。」
会强迫她去弄春院走一趟,为的就是要让她早日习惯那所谓的风流韵事。
花娘不但把她保护得太好,更灌输了一些颠倒是非的观念在她脑袋里——什么男人都是无情无义的色胚,要她最好不要喜欢上任何男人。
张迟实在看不过去了。姑娘家是要端庄贤淑、遵守三从四德没错,但可不是要当尼姑,为何要她清心寡欲?再这样下去,紫儿绝对会孤单一辈子的。
花飘紫无语。在这弄春院里,还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看着唯一可以给她幸福的人的身影正往弄春院走去,她只能颓然坐在水池边的大石上。
弄春院二楼角落边的窗台前,一抹伟岸的身影正噙着兴味的笑。
看着花飘紫和张迟在池畔亲密的模样,萧左的火气隐隐从心底升起。
她不算美,尤其和花旦们一比,更是相形失色,但她就是有股吸引人注意的特质。
清丽聪慧,冷清孤傲。
虽然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过从花飘紫时而娇羞时而凝神时而浅笑的爱慕表情,便可知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而这深深刺伤他男人的自尊。
紫轩不是不让男人踏进一步吗?为何张迟那小子可以例外?
他嗤笑:难道他真的不如张迟吗?
※※※※※※
紫轩是晶莹玲珑的娟秀;弄春院则是富丽堂皇的雄伟。
入夜之后的紫轩显得一片寂静,相对于弄春院的奢侈滢靡,这里只存在着朴素与简单。
花飘紫坐在厅上,手捧诗卷,细细品味「念奴娇」的意境。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她不自觉的喃念。
突然传来的脚步声让她凝神细听。脚步声重而沉,不是绣梅的,也不是张迟的,更不是她听惯了的任何声音。
丢下诗卷,她在来人还没上桥前就已经快步跑出前厅,走出回廊,在桥头与正要过桥的萧左对上。
萧左一身儒衫,风采翩翩的立在桥的另一端。
要说她耳力好还是眼力好?这……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他的好奇心被悬得高高的,眼神不觉透露出赞赏。
「你走错路了。」她与他分别站在桥的两头。
「在下专程来访。」
他欲跨近一步,她却出声阻止。「这里不是寻芳客该来的地方。张迟呢?」她远眺弄春院,希望张迟或绣梅能及时出现。
他伸出去的脚又缩了回去,因为看到了她眼底的嫌恶。
「张迟正在大厅上看沈霜霜的『鼓舞』。」他轻佻的桃花眼对着她上下瞟动。
那种眼神,分明是把她当成花旦!但这么多年下来,她早已看尽那异样眼光,因此情绪上已能做到不为所动,尤其在面对寻芳客的恶言挑衅时,她更能视若无睹。
「那你也该去看看花魁娘子精采万分的演出。」她一头乌黑发丝只用粉红缎带系住,简单的样式,衬出她无畏的态度。
如果她像是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一见到男人就畏畏缩缩,那他对她可就不会有兴致了;如果她像是弄春院里那些秀色可餐、风情万种的花旦,他也就不会想来拨弄她的情绪。
「我只想来看看我的救命恩人。」就是她那股不屑的态度引起了他的兴致。
「救你命的是万全叔和张迟。」她的视线越过他,梭巡着池塘四周。
眼前的男子可算是俊美,然而,再俊美的男子都无法入她的眼。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萧左轻启唇瓣淡笑,大脚往前跨一步。「绣梅出门帮我买东西了。」
连绣梅他都使唤得动,看来她不能小觑他。
「如果你敢再往前一步,我马上让人把你轰出弄春院。」她低垂眼睫,不愿与他的眼神交会。
对她话里的警告他不当一回事,仍是嘻皮笑脸。
「若得罪了弄春院里的贵客,你要怎么向花娘交代?」
她不语。摆明了不想和他起口舌之争。
「好吧,不让我前进,那只好请紫小姐过桥来相谈。」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张迟就可以在这荷花池畔与小姐谈心,怎么我就不行?」他眼神轻佻,有意激怒她。
高挂的满月,照出她微愠的脸色,想到他和四大花旦之间的亲热,她忍住胃里的翻搅,转身欲进紫轩。
谅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造次。
可惜她料错了。就在她要进入紫轩之前,萧左快速的走过桥,并以单手扣住她的手腕。
以她的个性,他猜她不会大声嚷嚷,否则不就让全弄春院的人看了笑话?而看来他是赌赢了。
「放手。」她转动手腕,依旧冷静。
「那你可不准走,否则我就进紫轩去。」桃花眼在她僵硬的脸上飘睐。
「你敢……」空着的左手赶紧…在嘴上。
她不想想起,偏偏看到了他,就让她想起那一切的…脏及龌龊。
「怎么了?」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别碰我!」她的话从指缝中咬牙迸出。
放开她柔似无骨的手腕。「紫小姐?」
她踉跄倒退两步,清澄无波的大眼里浮上一层紊的恨意。
接着,她转身跑进紫轩里,大门碰的一声当着他的面关上;然后,他听到门闩落下的声音。
「这……」他看看自己的手掌。「难道她连碰都不能碰?」
※※※※※※
萧左成了弄春院里的上上宾。尽管他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九成,但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天天在弄春院里吃喝玩乐。
「陈金,待会大厅上谁要表演?」他拦下陈金。
陈金心口一颤,赶忙避开萧左的桃花眼,吞了口气,才道:「待会是由花魁娘子沈霜霜表演唱小曲。」
「真可惜!上回霜霜姑娘表演『鼓舞』时,我正巧有事没看到。」萧左话里净是惋惜。在陈金的带领下,他在正中央视野最好的位子上坐下。
陈金知道萧左平易近人,不会对他们摆贵公子架子,而且对他们这群小厮、龟奴、丫鬟都很好,三不五时还会打赏,大家也就乐得跟他碎舌闲聊。
「那我去告诉徐总管一声,让霜霜姑娘在唱完小曲后,再来表演一段『鼓舞』。」
「太好了!陈金,谢谢你呀。」萧左客气又有礼。
「萧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这是小的该做的事,况且您对我们大家都这么好。」
丫鬟小翠陆续摆满美酒佳肴。
萧左交代着:「让芷菱和玉恩过来陪我喝酒聊天吧。」
陈金领命离去,暂时留下小翠招呼他。
「小翠,你来弄春院多久了?」他喝着小翠为他斟满的酒。
「两年了。」小翠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
「在这里做事辛不辛苦?」
「不辛苦,大家都对小翠很好。」小翠绑着两根麻花辫,一派的认命天真。
「不怕和花旦姐姐们一样,将来要接客?」他问得真诚,并没有任何嘲谑或猥亵。
「不怕!花娘不会强迫我们的。要去接客的花旦姐姐都是出于自愿的,像花魁姐姐,就是卖艺不卖身。」
他微笑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在这种世风下,很多女子爱慕虚荣、奢华过日,甘愿出卖来换取金银财宝。不过,花娘不会逼良为娼,这点倒是让他另眼相看,心生佩服。
小翠小小年纪,也因为他的笑而致心窝怦怦跳。
看来老的小的男的女的,统统逃不过他这张迷人的俊脸。
「小翠,听说紫小姐和张迟的感情很好?」
「是呀,紫小姐和迟爷是从小一块长大的。」
「原来是青梅竹马。这也难怪了。」萧左还想问什么,却因为大厅上响起了如雷的掌声而作罢。
只见张迟拿了把椅子上台,紧接着就是弄春院花魁娘子沈霜霜的现身。
沈霜霜的美不在艳丽,而在灵气,是闭月羞花,也是沉鱼落雁。
掌声再次响起,沈霜霜向在场的客倌颔首肘。
手抚琵琶,挑勾拨弦,她没有开口说任何话,小嘴儿便幽幽的唱起:
「月儿弯弯照九洲,几家欢乐几家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飘散在他洲。」
婉约伤感的音调,不知感动多少来客的心。掌声再起,她再次颔首后又唱:
「明月相思轻低吟,奈何郎心似铁心;
有了新人忘旧人,愁绪飘飘无处伸。」
张迟的视线始终不离沈霜霜,那是种倾慕,更是种疼惜。
「朵朵花儿朵朵圆,清清流水清清见;
高高月儿高高挂,声声郎君声声念。」
接连唱了三首哀怨动人的小曲后,张迟递来了「鼓舞」要用的双面长鼓。
沈霜霜将长形的鼓身斜背在身侧,将双掌放在两侧不同大小的鼓面上,鼓边系有数条颜色鲜艳的穗子,当她舞动腰身时,花穗便像千条万条的彩虹在空中翩翩起舞。
沈霜霜的舞姿曼妙、轻盈玲珑,双掌打在鼓面上,时而清脆时而低沉,完全不同于之前小曲的悲伤。鼓舞的活泼热闹,让在场的客人都笑逐颜开。
叫好声不断,掌声更是不绝于耳,不愧是弄春院的花魁,能歌善舞,动静皆宜。
表演结束,沈霜霜正准备下台一鞠躬。
此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客人大喊了声:「霜霜姑娘,请留步!」
沈霜霜停步回眸,张迟则如临大敌的护在她身侧。
徐总管走近高声喊叫的许文义,弯身哈腰。「许老爷,不知您唤霜霜姑娘有何贵事?」
「我喜欢这个姑娘,今晚我要她!」许文义粗鄙的大笑。
许文义的排场不小,两名护卫、三名家丁,一字排开的站在他后头。
「许老爷,请您多多原谅,咱们霜霜姑娘卖艺不卖身,这是全长安城都知道的事。」徐总管恭敬的推拒。
「开个价吧!别老是推三阻四的,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老子就不信买不起她。」许文义满脸横肉,满嘴粗俗。
许文义是地方上的土财主,靠收租致富,更以欺压良民为乐;家里已经有六个小妾了,还时常来弄春院寻欢作乐。他仰慕沈霜霜已久,几次要人都要不到,今天看来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且有备而来。
邻近几桌的客人都坐视旁观,因为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想得罪谁。
「许老爷,不是价钱的问题,而是霜霜姑娘真的不能接客。真的很对不住。我帮您介绍别的姑娘,包准让许老爷满意。」徐总管堆起笑脸。
「妈的!」许文义用力拍桌,身边的护卫立刻趋前。
此时在台前的张迟立刻将沈霜霜拉到他背后,双手握拳,摆出守护的架势。
萧左不动声色。到目前为止,还不到需要他插手的地步。
「许老爷,您可别生气。行有行规,除非霜霜姑娘心里头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勉强她。」徐总管眼见情势不对,使个眼色让小翠赶紧叫人去。
许文义推开徐总管,大步走向台前。
沈霜霜紧紧依附着张迟。
张迟毫无惧意的开口:「许老爷,请您别妄动!」
「弄春院只不过是个妓院,不能拿来玩,干什么要开妓院?我已经忍很久了,今天非要了她不可!」许文义仗着人多,口不择言。
此时在大门口的陈金和陈土也围了上来。
「陈金、陈土,先把霜霜姑娘带进后头。」张迟根本不把许文义放在眼里。
「是的。」陈金、陈土一左一右将沈霜霜护在中间。
「你这小子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许文义挥动大手,让两个护卫上前拦人。
「这不是闲事,这是弄春院的大事!」张迟一个箭步挡在两个护卫前。
「张迟,别冲动,许老爷可是咱们的贵客,切莫失礼。」徐总管出面缓颊。
「这种硬逼良为娼的客人,不要也罢!」
徐总管叹气。这小子的脾气一向好得很,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火爆?
许文义才想挥手要属下动手,后头正好走来了花娘和张万全。
「许老爷,您大人大量可别动手,要是碰坏了弄春院里的一杯一碗,您可是要照价赔偿的。」花娘在萧左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花娘,一个妇道人家,能维持这么大的一间勾栏院,凭的就是与人周旋的本事。她待人真诚、重义气、讲信用,无论是地方士绅还是三教九流,只要她动动手指,就会有人为她出头卖命。
张万全哼了哼气,扮起黑脸。「谁敢来弄春院闹事,就算是天皇老子,我张万全照样让他爬着出去!」
「在场的各位贵客,打扰到各位看戏的兴致,都是花娘不好,今天吃的喝的,一切都算花娘请客,花娘在这向大家赔罪了!」花娘顺手拿起萧左的酒杯,豪情万千的一连干了三杯。
在场的客人都为花娘鼓掌叫好,纷纷回敬。
「许老爷,今天您吃的喝的,一样算花娘请客,希望许老爷放了霜霜。」花娘给了许文义楼梯子下。
「花娘,你明知我喜欢霜霜姑娘很久了。」许文义原本的气势不觉给灭了几分,大老粗的口气已缓了许多。
「许老爷,花娘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咱们霜霜是清白的好姑娘,只不过来弄春院讨口饭吃,求个温饱。许老爷就看在花娘的份上,放过霜霜,别糟蹋了一个好姑娘。」花娘虽是在调停,口气却极强硬。
「那我帮她赎身,让她进我许家门,当我的妾,这总可以吧?」
「许老爷,如果霜霜愿意跟您,那我绝没有二话;如果霜霜不愿意,那许老爷您可不要强人所难。话说回来,让我们家霜霜去当小七,未免也太委屈她了。」花娘摆明着就是不放人。
许文义早听闻了花娘的厉害,也知道许多大户富豪在背地里持着她,如果今天他真为了一个花魁而动手,光是对付弄春院的护卫就有困难……
本想以自己雄厚的财力和恶霸方式让花娘屈服,没想到花娘根本不惧他的势力,看样子明的不行得用暗的……许文义按捺下脾气,打算作别的计量。
「花娘,我可是卖你面子才放了霜霜姑娘,今晚无论如何你都要把最好的姑娘留给我。」
花娘手捧酒杯,笑靥朵朵。「那是当然!我一定让姑娘们好好服侍许老爷。」
在此同时——
张迟护着沈霜霜从后门走出弄春院。
萧左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混的场面。
隐身帘子后的花飘紫则退进厨房里。
前头的纷纷扰扰全由花娘坐锁解决。
/!
三、无风无云 星月淡淡
/!诡谲的黑聚在远方的天际。
花飘紫倚在紫轩前的栏杆上,她的心情正如此刻陰霾的天际,沉甸甸的。
当小翠去搬救兵时,她正巧在花园里耙土种花。拦下神情紧张的小翠后,才知大厅上有人闹事,她没细想便走进厨房里,躲在帘子后观看。
当她看见张迟护着沈霜霜时,那种天地无惧的强悍,她这才知道原来一向爱笑爱玩的张迟,也可以有与人决生死的气魄。
而张迟对沈霜霜所流露出的柔情,是她所不曾见过的。那是个她很陌生的张迟。
心里闷得慌,她走出紫轩,沿着池畔往张迟的住所而去。
她的脚步极轻,几乎不带任何声音。
来到张迟的屋子前,她才惊觉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找不到任何的思绪,她只记得沈霜霜楚楚可怜偎在张迟身侧的景象。
想起步离开,却听见屋内隐约传出的谈话声。
这个时候张迟和万全叔应该都在弄春院里,屋内的会是谁?
她走近窗户旁,就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烛光,她一阵讶异,整个人定在当场!
那是张迟和沈霜霜!
沈霜霜泪人儿的坐着,张迟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显得焦虑又疼惜。
张迟从怀里拿出手巾,递到了沈霜霜面前。
沈霜霜接过手巾,却掩面痛哭出声。
「霜霜姑娘,你别哭呀!」张迟满脸焦虑。
「迟爷,你觉不觉得像我这样的女子是很可耻的?」沈霜霜泣不成声。
「一点也不!你靠的是自己的本领,是那个该死的许文义在胡说八道,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张迟说得气愤填膺。
花飘紫的心无来由的怞痛着。沈霜霜在大厅上被人欺负,张迟来安慰她是应该的,但,为什么她会觉得心里起了阵阵闷痛?
张迟的不舍。
沈霜霜的眼泪。
花飘紫转身离开。
她没有再继续听下去。走到池子的另一边,那是紫轩的后院。
池边有着照明用的火把,每当入夜,小厮会将火把点燃,当火把燃烬后,也差不多是戌时了。
一直以来,只要她心里有事,总会躲到这个角落,让自己与外界隔离。
什么是男女之情?她虽未曾经历过,但起码也在诗词里领略过;而她对张迟究竟是怎么样的心情?她不懂,也不知道该找谁问。
娘亲不准她心里有感情,说是会害了她一辈子。她住在妓院里,是老鸨的女儿,根本没有闺中好友可以倾诉;而她自以为的清净之地,其实还是在弄春院的大染缸范围。
她无法真正走出这里。纵使无奈,却无法改变事实;她能守住的,或许只是形式上的眼不见为净。
以为能在张迟身上找到自己对感情的寄托及想望,结果因为沈霜霜,她陷入无端的迷惘中。
脚步声在她身边站定,她这才蓦然惊醒!以她的耳力,不该这样疏忽的。等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她倏地站直身躯,连连倒退两步。
萧左一贯迷人的笑,凤眼直勾着有些错愕的小脸。
「紫小姐,吓着你了吗?」看着她的防备,他很故意的又走近一步。
「你来这里做什么?」
「难道这里也是禁地?也不准外人踏入一步?」他在弄春院的二楼上,远远瞧着她往这里走来,于是便不自觉的一路跟了来。
「你不在房里享受四大花日一的服侍,跑来这里做什么?」她又倒退一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天天寻花问柳,身体再强壮也会吃不消,我总得稍作休息,有时看看山看看水,还是得怡情养性嘛。」她退他进,丝毫不把她的嫌恶放在眼里。
男人的气味过于接近,而这个男人身上还带有浓郁的花香味,她可怜的胃又开始翻搅,她只好再退。
「如果你真的想报我的救命之恩……」一句话来不及说完整,她连连倒退。
「如何?」他轻佻的一步步接近。
「离我远一点,就是在报恩了。」退无可退,她已经抵在后院的围墙上。
他低吟浅笑,微微摇头。「萧左虽不是名门高官子弟,但在大江南北也算小有名声,若是以这种方式报答紫小姐的救命之恩,你想,萧左会不会被他人耻笑?」
根据四大花旦从他嘴里套出的来历,萧左是经营丝绸布匹生意的,这次来长安城,主要是跟长安最大的丝绸盘商管府合作。
他的来历看似毫无破绽,可在她的预感里,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你别过来!我不是弄春院里的花旦,你想要风流快活,请上弄春院!」原本温和的脾气,因他三番两次的无赖,让她不由得厉声指控。
纤纤玉手再次…上嘴,因他昂藏的身躯已离她不到三尺。
「别紧张,我不会在光天化日下调戏良家妇女。」说着,他伸出手覆在她…在唇上的小手。
「你这等行径不叫调戏,那不知该称之为什么?!」一想到他的唇曾亲吻过无数女人,一甩手,将他的手连同自己的从唇上甩开,然后是一阵干呕从胃里最深处涌上来。
「…果真碰不得。」他有着得意的笑容,那代表着她还是个规矩的闺女。
事实上她胃里根本没有东西可以吐,而之所以会有反胃的反应,只是因为她对男人厌恶下的生理反应。她一手按住肚子,一手再抚上小嘴。
即使是在这般情形下,她仍没有显现仓皇不安。「早知不该救你。」却让自己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况。
「世道里,没有所谓的早知道。」她愈忽视他、愈不看他,他偏愈要拨弄她。
花飘紫低垂眼睫。诡谲的黑暗里,流动着男人的气息,而她向来的机敏,此时却完全失效,脑袋陷入一片混沌。这样的男人,是她不曾遇过的。
有的男人,见了姑娘就口水直流,天生的猪公样。
有的男人,明明熏心,却装得一派清高正直。
有的男人,霸道无理,要不到就抢,抢不到就劫。
有的男人,只会花言巧言骗取女人的感情。
而,萧左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
见她动也不动,他低哑的问:「在想什么?」然后,倾身用俊挺的鼻碰触她秀气的鼻,唇轻吻上她…在嘴上的手背。
这下,就不只是干呕了,花飘紫将胃里仅有的东西全吐向那一身绣有大鹏展翅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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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从指缝中流出的秽物,花飘紫的讶异不在萧左之下。
从来都只是干呕,她怎么会吐得他一身呢?
在她恶心想吐时,萧左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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