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爱情电脑方程式
作者:叶小岚
男主角:戈曦宇
女主角:时雨
内容简介:
她,一个得了“什锦眼”的“烂好人”
集散光、近视、远视、弱视之大成,永远不懂得说:no!
一只爱啃书的巨大“博士”猫头鹰
一只金氏纪录迷你种的“拇指”小狗狗
它们是她生命中最亲爱的家人伙伴
直到一台名叫“亚瑟”的电脑莫名其妙回应她的自言自语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宛如掉入圆桌武士时代
即奇妙又神奇,充满了不可思议与多彩多姿
惹得标准美女亚男小姐惊吓得花容失色
她纯真的电脑部鬼女好友竟然爱上了“电脑人”?!
他,一个“几乎”把电脑娶回家的“黄金师哥”
无巧不巧的他的英文名字缩写就叫:art。(亚瑟)
有一天他亲爱的电脑冒出了一个“颜如玉”
她对著“电脑亚瑟”倾吐、聆听、放开心扉
他爱极了她的一鸟一狗,和她的“破铜烂铁窝”
吓坏了学生时代“狼狈为奸”的巴情圣
他的死党好友迷电脑迷到中毒了,搞甚么“电脑密友”?!
爱情电脑方程式正式开run,逼得一干人马心事无所遁形
而这一切一一全是红娘电脑惹的祸!
正文
楔子
时雨常想以她二十七岁的年纪,她的生活之单一和规律化,大概可以上金氏纪录了。不过她的朋友们称之为单调又刻板。彭亚男,时雨最要好的朋友,则只用四个字——无趣至极,就把她这个人和她的生活方式概括得透彻又明了。
每天早上六点整,时雨准时和闹钟一起醒,刷牙洗睑后,为自己和她的同居者——一只乌及一只狗——准备早餐,接著换衣服,骑脚踏车去银行上班。
每周一晚上七点至八点半,她去上陶艺课,星期二和星期四六点半至九点是插花课,绘画课在二、五晚间七点到九点。星期六半天班以后的周末,她在家画画,照料她种的花花草草,陪伴她的两个宝贝。数年如一日的,她的作息没有更改变化过。
就像她的容貌。当她每天对镜时,她看见的是一张似乎自从她懂得由镜中端详自己起,就没有变过的睑。
“你知道,其实你要是不戴这副呆瓜眼镜,你算得上满漂亮的。”亚男有一次对她评道。
这可是时雨没法改变的事。拿掉眼镜,她眼前的景物立刻像多角棱光镜中,成为重重叠叠或形状扭曲的倒影。时雨自己的注解是:像毕卡索的抽象画。
她的眉毛浓淡适中,眉型如一轮弯月,大家都以为那是修饰而成的。她的鼻子挺而俏,菱型嘴使她仿佛时刻带著可人的微笑,加上她性情温婉,为人随和,她因此人缘极好。但亚男叫她“烂好人”。因为不管谁找她帮忙,她从不拒绝,弄得她常常要加班,却做的都是和她不相干的工作。
她的眼睛,她五官中的致命伤,实际上是她最好看的部分。它们圆而明亮,睫毛洋娃娃似的又浓又密,眼尾妩媚的微微上翘。时雨童年时得了儿童青光眼,后来虽做过矫正手术,视力却很弱。她每回去验光,验光师都会弄得满头迷雾,他从来没见过有人集合了散光、近视和远视,还有弱视。
以她这般“什锦眼”,既无法配戴隐形眼镜,只好戴著特别制作镜片的眼镜了。
由于时雨生性恋旧,任何旧东西,除非破烂不堪,她绝不轻易丢弃,越旧她越视如珍宝。所以这副黑色厚镜框,她由国中戴到现在,任人如何嘲笑它有多么笨拙、呆蠢,她就是不肯换。
亚男数度为她介绍男朋友未果,气急败坏地曾对她说:“不过是副塑胶镜框,你宝贝个什么劲呀?人家一看你这副老姑婆相,不打退堂鼓才有鬼。”
时雨明白亚男是一番热心肠,她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不著急。
“我才二十七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是哦!你要知道,等你遇到嘴上说”内在比外表重要“,而且身体力行的人,你大概已经是八十岁的老处女了。”
那天时雨情绪分外低落,不是在意亚男又费尽心思骗她去约会的男人,半杯咖啡没喝完就藉词走了。她和他反正除了一句“嗨,你好,我是”,便再找不到话可说了。
她觉得一个人没什么不好,其实她很喜欢她的单身生活,可是老被亚男叨念,而且好几次她替她安排约会,对方都见面就露出大失所望的表情,实在很打击她的自尊。
“哪一天我真的感到一个人太孤单,想交男朋友,想找对象,这个人必须具备你有的一切优点。”她对她办公桌上的电脑说。
是吗?我有哪些优点?
“嗯,首先要能每天面对我,不介意我戴著笨拙的眼镜,不介意我的穿著像老骨董,不介意我不爱多说话。”
嗯,我不介意。
她微笑。“所以呀,我喜欢你。倾吐和静默其实是种美好的艺术,不过你懂的,是吗?”
我了解。还有呢?
“还有啊,你会为我记录许多重要事情,我加班时,你毫无怨言的陪著我;我需要你时,你总是在那,而且你不介意我叫你亚瑟。”
真的?为什么你叫我亚瑟呢?
“我喜欢这个名字。也许因为我喜欢故事裹的亚瑟国王,他正直、善良,充满了正义感,而且arthur名字缩写是art。”
你喜欢艺术。
“是啊,任何和艺术有关的,我都喜欢。但是我自己却没有半点艺术天分,虽然我喜欢拿画笔涂涂抹抹,不过仅止于自娱而已。”
我相信你画得很好。或许有一天我能欣赏你的画作?
“哦,不行,真的,都是些不登大雅的胡乱涂鸭。”
你太谦虚了。
“不,我……”时雨的双手僵住,眼睛逐渐张大,嘴巴也不可思议的张开。
“哦,老天!”她低喃,瞪著电脑萤幕上一行一行的英文字。“嗄!哦!上帝!老天!”
这老半天,她不是在习惯性地自言自语,她真真确确地在和电脑交谈。
“哦,我的天。”她手足无措地东张西望。
一定有人知道了她的输入密码,利用电脑对她恶作剧。她站起来,瞪大眼镜后面的眼睛,巡视办公室裹每一个人。
每个人都在忙著,看过去没有一张脸孔有异样,也没有人看著她这边。
时雨慢慢跌坐回去,惊惶的吞咽一下,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萤幕上,方才她和电脑的封白还在原处,并且在她站起来时,又多了一行字出来。
hello,你还在吗?
“这是不可能的。”她喃喃,闭上眼睛。“是我作白日梦作过头产生的幻象。”
但是当她深吸一口气,张开眼睛,萤幕上正跳出另一行绿色的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清清楚楚。
hello?你还在那吗?请回答。
她低下头看她的双手。它们抓著她腿上的裙子,正在发抖。
“上帝,这是怎么回事?”她惶惑地自语。
你走开了吗?hello?
深深再吸一口气,时两缓缓把抖颤的手挪上字键。
“你是谁?”
我?我是亚瑟呀!
“胡说,你到底是谁?”她飞快地打回去质问。如果此刻她在说话,她一定是在尖叫。
我是亚瑟。你不是叫我亚瑟吗?
“不!”时雨这下真的尖叫出声,她并伸手咱地开掉电脑,坐在那喘气。
“怎么了,时雨?”亚男的手按上她肩膀时,她跳了起来。
“什么?”时雨茫然的望向来到她座位旁边的亚男。
“你刚刚叫了好大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时雨这才看到办公室裹十几双眼睛都看著她。
“你还好吧,时雨?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好苍白啊!”亚男关切地摸摸她的额头。
“没有发烧嘛。”
“我……”时雨张口结舌。她该怎么说呢?没有人会相信她。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我没事。”她困难地说。
亚男打量她,皱皱眉。其他人则耸耸肩,回过头继续工作。
“我没事。”时雨吞咽著,又说一遍。
“你在发什么愣呀,还没开始工作?这可不像你了。”亚男的手伸向时雨的电脑开关。
“不!不要开!”时雨抓住她的手阻止她。
“干嘛呀?”亚男纳罕地看著她,又看看电脑。“难道你这裹面藏著个男人?”
“没事,亚男,你回去上班吧。我没事,电脑也没事,我们都很好。”她一连迭声地说。
亚男摇摇头。“不晓得你哪根神经又失调了,不管你了。”
亚男走后,时雨瞪著电脑。久久,她小心翼翼地重新开机,并且输入她的个人密码。art。她为她的电脑取的英文名字缩写。
为了证明她刚才所看见的只是荒谬的幻想,她谨慎地打了一行字。
“亚瑟,你只是一台不会言语的电脑,我的好工作伙伴,你没有真的回答我说过的话,对不对?”
她屏息挺直背,盯著萤幕。隔了半晌,没有其他不是出自她双手打的字出现,她吁了一口气。
“时雨,你真是神经过敏的白痴。”她喃喃叱责自己。“电脑怎么会……”
我当然和你说话了。我们聊得很愉快,不是吗?嘿,你到哪去了?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我该如何称呼你?
再一次的,时雨咱地关了电脑,然后她身子一软,跌下了椅子。
第一章
“我有一个秘密,可是不能告诉你们。”早餐桌上,时雨向她的一只鸟和一只狗宣布道。
猫头鹰站在餐桌上,时雨的右边,专心地看报纸。听到她说话,只偏偏小脑袋瞄她眼。她左边的小狗同样漠不关心地专注于它陶盘中的早餐。
“喂,我在说话呢。真没有礼貌呀,你们两个。”
“咕。”
“汪。”
猫头鹰和小狗各自虚应故事的应了一声。
“好吧,我透露一点点,可是你们要保证不告诉别人哟!”
“咕。”猫头鹰奇怪地看著她。
“汪。”小狗也抬起头来了。
“我想我爱上……不,这么说太荒唐了,毕竟它只是个电脑,我是说……我想我越来越喜欢亚瑟了。”
“咕咕?”
“汪汪?”
“亚瑟是我在办公室桌上的电脑。”时雨向它们说明。“我像给你们取名字一样,也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亚瑟。我只要输入它的名字,它就会和我聊天。”
“咕咕咕。”猫头鹰不以为然地甩甩头。
只有大约巴掌大的小狗,则低头回去吃它的早餐,喉咙中发出一个咕噜声,算是表示它和猫头鹰意见相同。
“我希望能介绍你们和亚瑟认识,它跟你们一样,已经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同伴。但是我和亚瑟有过约定,我们之间的事,必须是我们共有的一个小秘密。”她歉然
的对它们说。
“咕咕,咕咕。”抗议似的,猫头鹰鼓动它一双巨翅。
小狗不知是附议猫头鹰的抗议,还是抗议鸟的动作干扰了它用餐,抬首吠了两声。
“不过我向它提起过你们。”时雨赶忙补充,以示安慰。
她向亚瑟提过的,不止是博士和拇指。一只不知从哪飞进她厨房窗子的巨大猫头鹰,和她自街上捡回来的一只狗。
她也知道了亚瑟对鸟禽类的羽毛会过敏。
“真奇怪,是不是?电脑居然也会过敏。”时雨用手指摸摸猫头鹰不悦似的仰起的头。“怪不得每次我开机,你一站在电脑上面,它就会莫名其妙的当机。”
亚瑟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它不知道它喜不喜欢狗。
“电脑当然没法养宠物啦,它这么说好可爱,对不对?”
“咕。”猫头鹰飞离桌子,停到水槽上面的窗台上。
“啊,吃醋啦?”时雨笑道。“别这么小心眼嘛。我没说过你可爱,因为用这字眼形容你不恰当嘛,你是英姿威武,博学多闻的博士呀!”
“汪。”
“别急,我马上就说到你了。你小巧玲珑,善体人意,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袖珍型小小狗。”
时雨在街上捡到这只小狗时,它显然才出生不久,稀疏的毛几乎掩不住脆弱的皮肤,又虚又小的只有她拇指那么大,她便给它取名拇指。她本来没抱太大希望能救活它,但想到让一只小小狗饿死或冻死在街上,实在不忍心。结果它居然活了下来,只是体型始终长不大,已经两岁半了,看上去仍像只有两个星期大,时雨也摘不清楚拇指是何种类犬。
洗好早餐的碗盘,时雨背书包似的照旧把皮包背在身上。
“我上班去了。要乖乖的哦,不要乱跑。博士,不许再啃书,知道吗?”
循例交代完毕,她把脚踏车推出院子。以往上下班只是日常生活其中一件事,自从和亚瑟成为无话不说的密友,她每天早上都带著愉悦和热切的期望,迎接新的一天,想著她又有好多话可以和亚瑟说,它也会和她分享它所知道的趣事。
亚瑟瞎掰的本事常常令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它懂得那么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几乎无所不通晓。和它交谈的次数越多,她越有时会迷糊的误以为它真是一个人,而不只是一台电脑。
“亚瑟,你是男性电脑,对不对?”有一次,时雨问它道。
怎么说?
“你谈到男人和女人时,你的语气啊!”
我的语气怎样?
“你很自负,很骄傲。”
哈哈,vicky,我不相信你四周没有具这种持质的女性。对了,你说过你是保守、传统的。如果你还没有注意到当前的现代社会趋势,容我告诉你,现代女性自负起来,比真正的沙文主羲男人还要自以为是呢!
“你说得对,我周围确实有些女强人,我的上司便是一位很有才干的女人,可是我认为男人的自负和女人是不同的。”
哦?愿闻其详。
“自古以来,不论中外,男人都是社会中坚,家庭中的核心人物,女人仅是附属品、配件。尽管社会型态不断地在改变,越来越多女性走出家庭,走出厨房,许多女性事实上的成就甚至凌驾于男性,但女人的骄傲发自于对自我的肯定,男人们则在他们能掌控一切,当他们是发号施令者时,会展露出骄傲。依我看来,那是不可一世的自满和自大,而且基本上男性内心裹仍然深信他们才是社会主流,事业之于女人应该只是个消遣娱乐,就像男人们打高尔夫一样。”
你的论调很有意思。告诉我,vicky,你对男人有偏见吗?或者你根本厌憎他们?
这问题令时雨思考了好久。
vicky?vicky?你还在吗?
“我在这。”她回答。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没法回答你的问题。”
哦,你希望我不要继续追问吗?
“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过这件事。”她坦白地告诉他。“我没有交过男朋友,所以我想谈不上排斥或厌憎。”
原来如此。你眼光很高吗?还是你遇择交往对象的条件很严苛?
时雨在座位上兀自笑了出来,引得附近几个同事投来奇怪的眼光,她赶紧正襟危坐,做出专心研究电脑上的资料的样子。
“你不会相信的。”她打道。
试试看。
“男人见到我,不是藉故逃之夭夭,就是客气地应酬两句,然后永远在我眼前消失。”
你说的对,我不相信。为什么你认识的男人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时雨对著萤幕微笑,心底漾著一缕暖流。
“谢谢你的恭维。实际上,是我的长相把他们吓跑了。”
吹牛!
亚瑟的回答又引得她开怀而笑。
当然,时雨都是利用午餐休息的一个半小时和亚瑟聊天。它常常说些话逗得她忍俊不住,虽然中午这段时间大部分同事都外出午餐,或在员工用餐休息室吃便当,仍有少数几个留在座位上,她的表情变化和她不时忍不住发出的笑声,难免引人侧目。
大家把时雨一个人坐在那的怪异反应看在眼中,也到处传来传去,亚男便来找她了。
“时雨,你最近睡得还好吧?”
时雨给问得一脸困惑。“很好啊,我从来也没睡不好过。”
亚男盯著她端详。“真是,你容光焕发的哩。”她眯起眼睛,接著质询,“好家伙,你偷偷摸摸背著我恋爱了?这么一桩好事,你居然瞒著我。我耶!”她指著自己,“你最要好的朋友哪!愁你交不到男朋友,愁得差点头发变白的好朋友耶!”
“没有,没有。”时雨摇著双手加摇头否认。“我要是有男朋友,你一定第一个知道。”
亚男拉过时雨旁边一个同事的椅子坐下。“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最近中午哪也不去,坐在这啃三明治,一个人傻笑,是怎么回事?”
“哪有?”时雨避开好友灼灼的目光,嗫嚅道。
“好多人看见啦,我昨天和今天也都看见了,你打电脑,打著打著就咯咯笑起来了。”
亚男走过来时,时雨便伸手关了电脑,而她只顾留意时雨,没注意她急促的动作,也没看见电脑萤幕上时雨和亚瑟的对白。
“工作顺利,心情愉快嘛。”时雨咕哝道。
“是这样啊。”亚男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工作压力太大,快要崩溃了呢。你最近又一连的加班。”她摇摇头。“说到这个,你加的是自己的班,还是又在当义工啊?”
“没有啦,今日事今日毕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
“我还知道你好管无聊闲事的毛病呢。好了,你没事就好,我去堵那些爱扯是非的嘴去。”
时雨不明白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亚男对她好,对她如亲姐妹似的关心,她是懂得的。也因此,她瞒著亚男她和亚瑟的秘密,心裹多少有些罪恶感。然而她可以想像倘若她真的不顾和亚瑟的守密协定,告诉了她唯一的挚友,亚男一定会以为她疯了。
而假如她为了向亚男证实,让她在一旁目睹她和亚瑟在萤幕上交谈,她又会有出卖了亚瑟的感觉。万一被亚瑟知道她背叛了他们间的承诺,它生气不理她了……她不想失去这个秘密电脑朋友,也不想失去亚男的宝贵友谊,最好的方法便是继续假装若无其事。
有时想到第一天和亚瑟“相识”时,她惊骇得跌下椅子,时雨便会失笑,她告诉了亚瑟这件事。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哦,不是你的错,亚瑟。只是太突然了,我现在偶尔还是会为我和我的电脑变成密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好像这一切仍是我的幻想在作祟。”
我喜欢你用“密友”这两个宇,vicky。我向你保证,我绝不是你的幻想,我真的存在,而且我希望我们是永远的一密友“。
“哦,我们会的,亚瑟。说来不怕你笑我,我的朋友——尤其可称为好朋友的——屈指可数,不会超过五只手指哦!”
若是良朋益友,何需多?一个足矣。我为什么要笑你?我的朋友——可称为好友的——恐怕比你还少呢。
“唔,我想会使用电脑的人很多,但真正了解、懂得它的,大概也只有那些真正用心不断钻研的电脑专家吧?”
所谓专家研究的仅是机器,但是纵使机器也需要人用心对待,耐心赋予关爱。
“是的。”时雨温柔地道,“我了解你的意思。”
你知道吗?我最痛恨听到有人在答录机裹,用不耐烦的口气发牢骚说:“我最讨厌和机器说话。”
时雨这时已学会在发笑之前,先留意有没有人在附近窥看她的一举一动。
“亚瑟,你又来了。说些让我觉得你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而不仅是一台电脑。”
或许所有的人都应当如此对待他们生活中以机器制造成的物品。试想,没有我们这些机器,人类如何互相传递讯息,文明如何不断演进?
“我想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一台会和他们说话的电脑。”
你是在和一台电脑说话吗?
“亚瑟,你知道对我来说,你的存在意义远甚于你的本身构造。”
隔了好久,萤幕上未见任何答覆和回应。轮到时雨焦急地催促了。
“亚瑟?亚瑟,你在吗?”
我会到哪去呢?
亲爱的vicly,你若真的了解我本身的构造,只怕你又会跌下椅子了。
“哦,才不会呢。就算我拆开你的基体,看到裹面的电子板和ic板,那些不过是属于你生命的一部分。对我而言,你仍是亚瑟。”
美国 纽约
站立广阔的窗前,对面的帝国大厦如高山耸立,下面街上车辆如流,行人如织,豪华的办公室裹,中央空调将沁凉的空气送进室内,传出轻轻的空调运转声。
一个多月以前,视界所及的景物,耳边熟悉的,即使最细微的声音,都和戈曦宇柚木办公桌上的公文档案一样,是规律、公式化的一部分。
自从一个月又十七天之前的一个晚上,他在家熬夜整理一些资料,不知何故,他的电脑萤幕上忽然密密麻麻跳出一些不是他输入的文字。待他仔细一看内容,竟像是一段倾吐心曲的文字,向他倾诉著。
出于本能直觉反应和好奇,他回了话。自此改变了他周而复始、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
当然了,曦宇不久即明了那是个奇异的错误,对方根本不知道他是谁,甚至把他当成是她使用的那台电脑。当他发觉她是在台湾台北,他更觉惊奇。至于他们之间的电脑何以如此奇妙的隔洋连上线,他至今仍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勉强可解的,是可能她无巧不巧用了他的英文名字缩写做为她的输入密码。最妙的是,她给她的电脑取的名字,正是他的英文名字。
“亚瑟。”只有一个人会在嘲讽他时用这种语气叫他的英文名字。
曦宇转过身。
“我敲了门,你没应。”他的大学同窗好友巴克强走了进来。“不过你的秘书告诉我,你正在等我。”
曦宇却神情茫然了一下。
“哦,对了,你明天要回台湾。”他想起来。
克强扬扬眉。“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意思?”
“得了,你这颗比电脑记忆板还要精密的脑子会突然故障?”打量曦宇一眼,克强笑起来。“哈,女人。”
轮到曦宇扬起了眉。“何以见得和女人有关?”
“若是公事,就算严重到令你心烦,你眼裹不但锐光不减,还会更锐更亮。这不单是个女人,还是个打动了你凡心的非凡女子。”
唏宇的嘴角抿出微笑,摇摇头。“生我者父母。”
克强走近前,双手按在曦宇的办公桌面上。
“你开始困扰,这表示……你和她已经关系匪浅了?好小子,吭都不吭一声啊!多久了?我来了两个多礼拜,和你一起吃过那么多次饭,你还把我当朋友吗你?”
“话都教你一个人说完了。”曦宇由窗边走开,踱到沙发前坐下。“什么关系匪浅,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啊?”克强转身面向他,臀部靠著桌边,双臂交抱在胸前。“你说真的假的?你没有见过她?”
“我几乎可以算了解她了,可是我还不认识她。”曦宇说。
“这是什么?鸡同鸭讲?”
曦宇看看腕表,站起来。“我本来在等一个电话,对方迟了,不等了。走,我请你吃饭去。”
在走到距办公室两条街的义大利餐厅间,曦宇叙述了他的电脑奇遇。
“真是怪事年年有,就属你这一桩最稀奇。”克强啧啧称奇。“还要外加神奇。”
“我到现在也还感到难以置信,所以前几次见面没有提起。”
“真有你的,戈巴契夫。”克强往他肩上敲一记。“连在家熬夜工作你也会有艳遇。”
“我跟你说过,我根本不知道她是何长相。”
服务生领他们走向曦宇订好的座位,餐厅内的女人都对这两个相貌堂堂、英俊潇洒的中国男子投以欣赏的目光。
坐定后,点了餐前饮料,等服务生走开,克强好奇地接续原先的话题。
“你说你和她在电脑上互相交谈一个多月了?”
“每天,至今未曾间断。”
“她不怕上班时间被老板发现了炒她鱿鱼?”
“她利用中午休息时间和我闲谈。”
“你们都谈些什么?”
曦宇耸耸肩。“什么都谈,随兴之所至。她的英文相当好,文法结构完美,文笔流畅,我想和她对面相谈会更有意思。”
克强开口前,等著服务生放下他的啤酒和曦宇的义大利苏打水,并接过菜单。
“我不知道,曦宇,你的神情……很不一样。”
曦宇喝一口苏打水,睨著他朋友打量他的目光。“怎么说?”
“好像这不只是好玩的事,你像是认了真了。”
曦宇思索片刻。“我不确定。我想,不妨说vicky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感觉?老天,曦宇,你见都没见过她呢。vicky是她的名字?”
曦宇点点头。
“是个洋妞啊?”
“中国人。她祖籍江苏。”
“还有呢?”克强兴味盎然。
“关于她的个人背景,我知道的不多。”
“你不是说你很了解她了?”
“我了解她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和观点。她很感性,很敏感,这是我的感觉。她也很坦率,言谈之间,可以感到她不是个虚浮的人。”
“或许因为你们互不相识,她很放心你,不必有所顾忌,自然可以畅所欲言。”
“或许。”
领班过来为他们点菜,但曦宇心不在焉,没有细看菜单,便要了当天的特餐。
“一样。”克强对领班说。
“你今天这么客气啊?”曦宇调侃他。
“我今早早餐吃到要去你那之前的半个小时才散,胃还是满的呢。你请客,我几时客气过?何况你现在是银行家了。”克强揶揄回去。
“你还不是为自己铺后台?来到美国你敲我,等我回台湾,你跑得掉吗?”
“你这句话说了多少年了?我可告诉你,你当真要回去时,要先预约啊,否则我未必一定有空陪你。”
“风流一如当年啊?”
“和当年比逊多啦。你呢?我看你除了工作,似乎快没有半点生活乐趣了。”
“那得看你对乐趣的诠释了。”曦宇答道。
“十足学究口吻。当心呀,别提早步人中年危机了。”
“喂,老家伙,别忘了你我同年。”
“咱们俩还同月同日呢!”
这是真的。他们是否因此结为莫逆,曦宇就不大记得了。那段平时疯狂玩乐,尽情享受青春,考期便熬通宵,熬得脸色发青的黄金岁月,仿佛是若干世纪以前的事了。
大三寒假,曦宇的父亲调职美国,不久就办了手续把全家接了来。曦宇剩下的大学学业是在纽大完成的,随后一人负笈去了英国牛津深造。他父亲既是这家银行在美国纽约分行的总裁,又是投资股东之一,曦宇念的是经济,自然而然在修完学校教育后,进入了银行。
他最初并未藉父亲在董事会的权势,由基层做起。自办公室收发员到今天的总经理,完全靠他的努力和敬业,及他的专业经验和学识。认真说起来,他的黄金青春年华在离开台北那一年就结束了。
“除了你这位电脑笔友vicky,”克强说,“曦宇,你没有亲密的女朋友吗?”
“老天!”曦宇呻吟,“我走到哪,只要碰到熟人都要问这个问题,我父母更是快把这件事当庭训了。”
“你是独生子,戈伯伯和戈伯母著急是情有可原的。”
曦宇掀掀眉。“我来猜猜,你今天早上是和戈伯伯、戈伯母吃早餐?”
克强举双手做无辜状。“我一大早下楼,正好在饭店大厅碰到他们。”
曦宇十分惊讶。“他们几时到纽约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随口胡猜,不料竟一猜就中。他父亲两年前退休后,和他母亲搬去了山明水秀的奥勒岗,他和他们仅偶尔通电话联络。
“前天。他们在你答录机留了话,你没回。我们凑巧住在同一家饭店。”
“哦,我这两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去,太累了,没听答录机。”
他没说出来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一回到家就直接进工作室,打开电脑呼叫vicky。
到底是多年知交,克强立即洞悉了他不完全算藉口的藉口。
“我大学毕业后到加州柏克莱,一个人待了几年,曦宇,那时你去了牛津。我要说的是,我了解寂寞的滋味。那种惟恐自己赶不上别人,拚老命k书用功,连睡眠时间都不够,却仍有时间感到寂寞的滋味。”
曦宇朗笑摇头。“你认为我对一个不曾谋面,奇异地在电脑上认识的女人著迷,是因为寂寞?你错了。”
“还有什么理由?”
是啊,什么理由?当夜回到他位于马里兰海滨的房子,坐在阳台上,望著光鲜灿丽逐渐西沉的夕阳,曦宇也如此自问。
他可以想出好几个vicky吸引他的理由。
他以前私生活过得多彩多姿时,认识和交往的女人当中,可有哪一个为她们养的鸟或宠物命名?没有。vicky的老爷闹钟都有个名字呢。
“我叫它铜锣。它响起来真有锣鼓喧天的气势,所以通常它响一声,我就赶快起床,免得吵得左邻右舍不安宁。”
“你用的是什么闹钟啊?”他问她。
“是我父亲的闹钟,它可能比我父亲年纪还大罗。铜锣老虽老,却精力充沛得很,它从我读小学就移交到我床头,负责叫我起床上学了,它是我的忠实老伙伴。”
这世上曦宇只认识一个嗜藏老旧东西的人,那便是他母亲。以前每当母亲又把他们父子扔进垃圾箱的东西捡回来,他们总会嘲笑她捡破烂,她不以为意,照样当宝贝的收藏。
两年前,当父母准备迁去加州,曦宇帮忙打包行李,赫然看到母亲几只古老的木箱其中之一,里面整整齐齐藏放的,竟有他在台北读高中时穿的制服,以及他满十八岁时,父亲送给他的第一套西装。一架奥林匹克袖珍相机,一只早已停摆无法修复的手表,是他考上大学及他二十岁生日时收到的礼物。
最最教他动容的,是母亲打开一块她亲手刺绣的手绢,里面包著他自六岁开始换牙起,掉下来或拔下的每一颗牙齿。她甚至能清楚说出哪一颗在他几岁时掉的。
曦宇刚上大学头一年,曾不理会父亲的严斥和母亲的好言相劝,自以为潇洒不群的留了一头过肩长发,情愿一再被学校处分,就是不肯剪掉。后来一连遭警察取缔,由于父亲身分特殊,他们没有像对其他蓄著长发的青年,当场在警局就为他剪发,只通知父亲带回去严加管教。
父亲到后来对他置之不理,母亲到警察局来,流著泪,握著剪刀,剪掉了她自年轻就留著的父亲钟爱的乌溜溜长发,然后保他出警局,一句责备的话也没说。
回到家后,曦宇自己拿了剪刀,跪在母亲跟前,请她为他剪发。那一束头发,母亲也留著,包在另一条绸绢裹。
那天唏宇看见它,忆起青年时荒唐的盲目执著,觉得好笑,大笑了一阵。
“妈,真是的,你留著这个干嘛?”
“哎,别丢,还给我,这是有纪念意义的。”
“什么纪念意义?太尴尬了嘛!”
最后他当然还是顺了他母亲,由著她把它又包好收回去。
现在他再次回想,往事历历,母亲当初的苦心和爱心,而今的一番用心,在他胸臆间填满了温情和感动。其实他除了蓄长发那一点可谓叛逆的行为,曦宇一直以来都是品学兼优的好青年,没有其他不良习性。
电话响了,他起身进屋。
是他母亲打来的。
“我们回来看到你留在柜台的留话了。工作很忙是吧?”
“还好。妈,你们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爸还好吧?”
他父亲有高血压,以前住纽约时,定期去一位熟识的医生朋友那检查。假如他们专程来是为了找那位医生,表示他父亲健康情况出了问题。
“我很好。”他父亲在另一支电话上回答他。“许庚年过七十大寿,寄了邀请卡给我们。”
“你爸爸拿这个当理由。其实他是想念你,想来看看你。”
“啧,好像你不想你儿子,不想看他似的。”
“你是一家之主,你发口令,我们才会有动作呀。”
“我们?你儿子现在才是发号施令的人哪!”
父亲埋怨,却掩不住他对继志有成的儿子的骄傲。那口吻和他舆母亲的亲昵斗嘴,令曦宇微笑起来,他不由自己的想起他和vicky无拘无束的对谈。
“爸,妈,你们明早要是没和别人约好,我去饭店找你们,我们一起吃早餐好不好?”
“哎,来到这以后,给人三餐请来请去,吃得我的胃都要翻过来了。”他母亲说,“要是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我和爸爸去你那,吃个家常早餐。”
“他要上班呀!”他父亲的反对并不真心。
“其实我正有这个意思,但是怕你们来来去去太麻烦,好久没吃妈做的家常菜了。”
“看吧,你可是自己给自己找差事做了。”他父亲高兴的数落妻子。“带你出来享福的,你偏有福不享。”
“曦宇,你想吃什么?稀饭?”母亲不理丈夫言不由衷的嘲弄,急切地问。“咸稀饭好不好?你从前最爱吃了。”
“我现在还是很喜欢,妈,只是吃不到了。”
“可怜的儿子,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到。你不用担心,该带的我都带齐全了。”
曦宇一点也不意外。他父亲则在那假装惊惶地叫起来。
“你什么?妈妈,你该不会在行李里带了米吧?”
“何止是米?我还带了虾米、香菇、乾葱,姜都切好了片,还有栗仁、百果……”
“我的天!”他父亲呻吟。
曦宇大笑。
“爸、妈,其实你们不必住饭店,我这多得是空房间——”
他还没说完,母亲马上接下去。
“对啊,你买了新房子,我们还没有看过呢。”
“你看过曦宇寄给我们的照片啦。”
“照片不算数。”
“妈妈,你真是的。他明天还要上班,你去到那又煮又弄的,他还得招呼我们。他身为总经理上班迟到,如何以身作则管理底下的人?”
“爸,我——”
“你爸说得有理。那么,爸爸,我们就不去儿子那了,明天直接——”
“曦宇,你有空房间是吧?”父亲问。
曦宇忍住笑。“多得很。我的房子很大。”
“那我看就这样吧,我一会儿去结帐,你挂了电话就开车来接我们,省得你妈明早天不亮就要拖我起床。我看哪,她说不定今晚尽想著那锅你爱吃的稀饭,觉也不会睡了,会拿著她那大包小包虾米、香菇,跑下去跟饭店借厨房,好明早给你端过去。”
“嘿,你想早点见到儿子,别把责任往我身上推。”
“那你是不去啦?”
“我绝不会荒唐到去跟人家借厨房的。曦宇,妈把煮稀饭的材料寄给你,我教你怎么煮。”
“曦宇,别浪费时间了,你开车过来吧,我这就去退房。”
“爸爸,这可是你在猴急哟!”他母亲十分得意激将策略成功。
“你这个慢郎中要是不赶紧去收拾东西,一会儿儿子到了,看谁急啊!”
曦宇放下电话,笑著套上一件羊毛外衣,然后他看看表。接父母来他这后,差不多就是他和vic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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