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就走,我可以随便带她去任何一个地方,我必须得认识到,她就是我的了。她爱上并且疼上了我。她的小手握在我的手里,温暖而湿润的小手。我因此明白了生命和爱情的幸福含义。她没有问我远吗?没有问我在哪里住。她可以跟着我一直走,顺着这条街的路,走出城市,走出荒凉的原野,走到天上去。她靠紧了我,她的手贴在我的腿上,我干脆抽掉手,搂住她柔软的腰。我第一次搂住她的腰。你抬头看见的,是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你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在快速地经历第一次,你不可以不珍惜,不可以轻易忘记。
卖早餐的饭店已经开始营业,吃客越来越多,我们从旁边走过,谁也没有提出要吃点什么,我们都不饿,我们要拐进铁牛街的街口,走到22号院子二楼那唯一的一间房子里去。那间可以把录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也没有人敲门阻止的房子。树叶子眨巴一下眼睛就会长大一些,春天过不完,它们就会长到最大,如同一个孩子长到最高,开始局部的发育和衰老,开始经历夏天和秋天,无法抗拒,你们都要走进大雪飞舞,无人闲逛的冬天。我开门的时候,吴敬雅站在我的身后。我知道她就在我的身后站着,她不发出声音,所以静静的。
就在铅经常坐的位置上,吴敬雅坐了下来。我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看着她。她对我说,我一夜没睡。她的声音低得正好可以听见。我没有问为什么,我知道。她说,你真干净,你的书呢。我说,书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本来就要走了。她说,我在学校里见过你无数次,你都没有看见我。她说,如果说你很少在学校里走动的话,那么你每一次在学校里走动,我都在看着你。我听见窗外那棵树上的鸟在不要命地叫着,好象一个城市里所有的鸟都聚集在了那棵树上。那棵不大但枝繁叶茂的树,藏着这个城市所有的鸟,为我和吴敬雅的爱情而叫。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是突然决定拦住你的,我害怕有一天再也见不到你。沉默,我们对视着。她说,我渴望永久。我说,我把我小时候第二次遭难的故事给你讲完。她把手放在身体两边,按住床铺笑着说,好。
那年我读小学三年级,第一次上作文课。我的语文老师叫邵国伦,他特别狠,打学生像个土匪。他让不听话的男学生走上他站着的讲台,那次是两个,两个男学生的个子和他差不多,一边一个,他站中间伸出自己的左右手提他们的耳朵,把那两个男学生提得都支起了脚跟,他也因此支起了脚跟。我和我的同桌愉快地笑起来,听着其他的同学也在愉快地笑。接着邵老师就把他们轰出教室,开始为我们上作文课。邵老师严肃地环视着我们说,都是谁在笑?
一个班36个学生都安静了下来,认真地看着邵老师端正而冰冷的脸。邵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一节作文课的题目:《我崇拜……邵老师回过头来,把手放在讲台中间的桌子上说,省略号的后面自己随便填写,写谁都行,但只能写一个人,要写出你为什么崇拜他们,好了,字数在三百字到五百字之间,下课之前交作业。我的第一篇作文题目叫《我崇拜屠夫》大多同学的作文题目:《我崇拜爷爷》、《我崇拜奶奶》、《我崇拜爸爸》、《我崇拜妈妈》还有一部分学生拍马屁干脆把题目写成《我崇拜邵老师》我的那篇作文里写到一个屠夫,他很瘦,就住在我们家的前头,他把一头又肥又大的猪一脚踹倒,用绳子绑住猪的蹄子,一刀下去就解决了猪的性命。他还把猪血免费送给穷人们,买肉的话他还会打折。我在作文里感叹着说,我太崇拜他了,他一个瘦弱的屠夫,杀过无数头肥硕的猪,他举刀的样子是那么潇洒和熟练,他杀猪的姿势太牛逼了,他还为我上过杀猪课,这是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他希望我长大以后也像他一样,当个屠夫,专门杀猪。我作文的结尾写的大概是我很崇拜他,并且学习了他的英勇,但我不想当一个屠夫,我要用他杀猪的英勇为国家干点大事情,天天杀猪想想都没意思。我把这篇作文交了上去,有一个破烂同学知道我写一个屠夫后笑得前仰后合,他对我说,你就等着邵老师提你耳朵吧,你写屠夫!
中午放学后,我和熊工兵走在一起,那时候他已经是五年级了,他对作文挺敏感,当他听了我的作文题目和作文内容后就对我说,老师不会提你耳朵的,只会表扬你,这是篇优秀的作文。那时候是夏天,热得难受,熊工兵说,去东坑洗澡吧。我说,我不会水。熊工兵说,没事,淹死了我把你捞上来。我对他说,你说话一定要算数呀。他说,算数。于是我就和熊工兵一起去东坑洗澡了。
那个坑是一个有钱的村民办窑厂烧砖的时候,挖土挖出来的,有很多窑厂工人在那里不分昼夜地挖土,所以坑就大了,更大了,有水了,到了夏天,可以跳进去洗澡了。我和熊工兵走到那里的时候,看见村子里大多数伙伴都在那里洗澡,会水的就在水深的地方游泳,不会水的只能在边上水浅的地方瞎扑腾。我和熊工兵跳下水,他对我说,我保护你,咱们玩在水中“追鸭子”的游戏好吗?“追鸭子”这个游戏是这样的,鸭子只能有一个,其他人在水里面追你,谁追上你谁就顶替你的身份当鸭子,也就是说鸭子是主角,大家都想当,所以就拼命追你,你为了想多当一会儿被人关注的鸭子就拼命跑,但只能在水里跑,不能跑到岸上去。我很幸运,第一个鸭子选中了我,这是因为熊工兵的威风,他本来想选自己呢,但他在我面前不好意思,他对周围的伙伴说,第一个鸭子就让房小爬当吧。大家都同意了,我开心地在水中跑,水阻挡着我,使我跑不动,水浅的地方人太多,我就往水深的地方跑,觉得后边全是人头,喊着叫着追我这个鸭子。我第一次掉进水深区喝了三口水,被熊工兵拉上来了。他对我说,这可是泉水,凉甜解渴,好喝吧。我说,好喝。我就继续当鸭子被人追,我再次掉进去的时候熊工兵游过去拉我,但我的腿好象被旋涡拽住了,他拉不动,眼看他也被我拉到下面去了,他就张嘴啃我的手,我一疼就松开了,我喝的水越来越多,眼前发黄,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正头朝下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许多人用破鞋疯狂地打我,我的背起火了一样疼痛,我觉得委屈,想哭,但没有哭出来,嗓子眼里好象有一口水憋在那里。有一个人大声地说,抬回家吧,都硬了。我听见他说这句话后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随着一口水就喷了出去。许多人高兴地喊着说,他活了,房小爬活了!那个男人把我放下来,我跑着去找自己的裤衩,我的双手捂着下面,我已经是个三年级的学生了,我也知道害羞了。许多人都大笑了起来,我的母亲笑得最难看,她不但笑着还哭着,可以想象一下那种又哭又笑的表情该有多么难看。我害怕她揍我,她是反对我下坑洗澡的,我的裤衩就在她手中拿着,她对我说,这次不打你,来,穿上。我穿上裤衩,看见我的小哥哥蹲在一边哭得眼睛都红了,他的表情和母亲的表情一样难看,也是又哭又笑。就这样,我捡了一条命回来,我再也不敢下水洗澡了。我被人们长久地议论着,都说我命大。熊工兵他们不叫我鸭子了,叫我“旱鸭子”就是不敢下水的鸭子。
我发烧了,好几天没有去上课,吃药打针什么的,天天像穿衣服一样必须。我的那篇作文轰动了全校500个小学生,邵老师向各个班级推荐,并且选代表大声朗读。从那以后,我的每篇作文都受到了热情的关注,都会拿到讲台上被邵老师发表。听说后来有一个班也出了“我崇拜……”
这个作文题目让学生们写,一个班几乎有一半学生用了我的那篇作文题目《我崇拜屠夫》把他们的老师搞得很没面子。邵老师更加扬眉吐气了。好了,故事讲完了。
吴敬雅眨巴了两下眼睛,她有些不满意地说,你这个故事没有上一个故事讲得详细。我没有说话。她说,不行,你得再补充一下,你还没说是谁把你救上去的呢。我说,是一个本村的到处找儿子的我们家的仇人。她问,他为什么要救你?我说,他以为落水的是他儿子,当他把我救上去一看不是他儿子而是我的时候,他真想把我重新扔下去,但我小哥哥已经赶过来抱起了我。她又问,你后来真的没有再下水吗?我说,三年后我再也忍不住了,就跳了下去,我像一只真正的鸭子那样游到了对岸,再从对岸游了回来,我一下子就会游泳了,后来成了能手。吴敬雅想了一下笑着说,你当时还害怕被淹吗?我说,我不想讲了。她问,为什么?我说,我只想看着你。吴敬雅的脸居然有些红,她说,你喜欢看就看好了。
那时候太阳的光芒倾泻进了铁牛街22号的小屋子里,吴敬雅不再东张西望,她开始认真地和我对视。我会记住那无比美妙的时刻。我站起来,伸开胳膊对她说,来。她也站起来,坏笑着说,你来。我一步就跳到了她的身边,在没有抱住她之前,我的嘴唇就覆盖了她的嘴唇,她一把搂紧我,接应着我,我的嘴唇移开,落在她的脖子里,听她张着嘴呻吟,轻轻地叫。我抬起头看着她说,我爱你。她的嘴角蠕动着,半天才说,多久?我说,一辈子。她再次投进了我的怀抱,我们兴奋地吻了一阵子后,我停下来问她,你呢?她说,什么啊。我说,你爱我吗?她说,爱。我说,你完整地说一遍。她如梦如幻地看着我说,我爱你。我说,多久?她说,生生世世。
第20章
我和敬雅走出铁牛街22号院子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大街上都是人,跟以往一模一样。随便走进一家理发店,敬雅对女理发师说,给我男朋友设计一个酷一点的发型。我对女理发师说,怎么短怎么剪。当我的那个头剪完,我看着镜子里的吴敬雅问,我是谁?她说,你是房小爬。我问理发师,我是谁?理发师说,她说你是房小爬。我没有再吭声,敬雅掏出钱包帮我付理发的钱。理发师为我理了一个黑色的光头,除了还有些头发贴在头皮上外,几乎看不出是发型。这让我想起那些劳改犯人刮过光头两个星期之后的样子。我和敬雅走出理发店,敬雅一边抱住我的胳膊一边赞美理发师的手艺,理发师知道你就要过夏天了,她怕你热着,所以就给你剪成了这样。我说,我等着它再长出来。
吴敬雅的东西很好收拾,她一边叠着被子一边高兴地问我,你不欢迎我和你一起住吗?我说,哪有老婆不和老公住在一起的。她正跪在床上叠被子呢也不叠了,跳下来就搂住我亲了一口,甜蜜地叫了一声,老公!我下楼叫了辆出租车,一趟就拉完了。从此,铁牛街22号二楼的那间房子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了,也是我老婆吴敬雅的。她很霸道,我从橘子街71号搬家的时候,把翟际的画也搬来了,我把那些画重新挂在墙壁上,她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就对我说,我一睁眼就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画,你马上取下来烧掉。我就穿上衣服,把那些画取下,当着她的面烧光。她说,这张床南北着放不如东西着放,你马上给我挪。我就吭哧吭哧地挪,她看我实在挪不动,就伸手帮我,那张床是老房东结婚的床,老古董,又大又沉。挪完床,敬雅的头上就挂满了汗珠,她那么大一个子,没什么力气。她看着还是不舒服,就对我说,我需要把这间破房子变成蓝色的海洋。我就去街上的美术用品商店买蓝色的壁纸,买糨糊,忙活了一个下午,把白墙壁全都糊成了蓝墙壁。我还没洗手呢,她就搂住我响亮地亲起来,亲完后她对我说,老公,你真好!
屋子对面有一个棚子,那是房东专门为租房子的学生搭建的“厨房”厨房虽然简陋,也被敬雅利用上了。我们一起到市场上买锅碗瓢勺,她拿着那把菜刀说,这不但可以切菜,而且可以杀你。我说,杀我你去找谁?她笑着说,你要是敢红杏出墙,我就会杀了你。我说,你自己呢?她说,你就杀了我。我说,我不舍得。她说,那我就自杀。我说,更不能了,你死了,我连个红杏出墙的老婆都没有了。我们拿不完那些东西,就叫了三轮车,我们把东西放在放脚的地方,我们坐上去,把脚放在了那些东西上。老师傅喊了一声,借光借光。老师傅很有经验地喊出了一条道,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一阵风一样朝铁牛街跑去。到了22号院子门口,老师傅把做饭的工具帮我们卸下车,他只要了3块钱。敬雅一边掏出5块钱递给他一边说,大伯,您太辛苦了,就不用找了。老师傅嘿嘿一笑说,谢了。
敬雅回屋子休息,我一个人把东西搬上楼,放进棚子里,再一个人去租煤气罐。我把一切都收拾停当后,敬雅对我说,我想吃碗鸡蛋面条,你去给我做。我就去买鸡蛋和挂面,还有葱花,当我把一大碗鸡蛋面条端进屋子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我就坐在椅子上等她醒过来,下午的阳光越来越远,敬雅,我在等着你醒来。我觉得自己住在幸福里。敬雅一睁眼睛就问我,爬爬,我的鸡蛋面条做好了吗?我说,凉了,我帮你热热去。我站起来去端面条准备出去热,她却说,爬爬,我又不想吃鸡蛋面条了,我想喝绿豆稀饭。我说,你别睡了,等着我。我再次跑到市场上买绿豆,买些菜回家。我就用小锅帮她煮绿豆稀饭。她在我煮稀饭的时候听着音乐对我说,爬爬,我想喝带面糊的绿豆稀饭。我就拿碗去楼下找老太太借面粉。我对老太太说,一点就够了,我给钱。老太太大方地给了我半碗,我给她钱她说什么也不要,她说,面粉不值钱。等绿豆稀饭做好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我把绿豆稀饭端进屋子,把炒好的菜蒸好的米饭端进屋子,我想和她在黑暗里吃东西。她说,爬爬,去把灯打开。我只好去打开灯,一下子不太适应夜晚在灯下吃饭。但没过一个星期我就习惯了下来。
我的敬雅去上课了,没到家电话就到家了,爬爬,我今天晚上想吃肉了,你去买些肉回来,我不吃猪肉,吃羊肉。有时候她会说,爬爬,今天中午我不想在家吃了,你来胡同口找我,我们去“三百”吃。我不知道敬雅是一个懒惰的姑娘。她的衣服交到了我的手里,她的乳罩和裤衩也让我洗,老太太有一次抓住了我,她嘿嘿笑着说,如今人都过颠倒了,男的为女的洗衣服做饭。我说,我喜欢。敬雅觉得趴在桌子上吃饭不舒服,她说,爬爬,你买一张小一点的饭桌回来。我就买一张小饭桌扛回我们的房子。没有低凳子,我就再买低凳子回来。我们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了,而且我又开始把那些书找出来读了,还写了一部分散文寄到电台让阿桂发表。敬雅大多时候都呆在屋子里陪我,我有时候正写着,她就过去捣乱,她说,你的字写得没我的字好看。我没说话。她说,你不信?你不信我写两个让你看看!她夺过我手中的钢笔,在我散文本子的随便一个地方写了三个大字:我爱你。我说,你的这三个字写得又大又歪,有什么好看的?她撅着嘴说,你会欣赏吗?这可是美术字!我说,好了,我要写文章了。她扳过我的头就亲吻我,我被她亲得晕头转向,她突然离开我,转身爬上床去开录音机,她说,你继续写吧。我看着她穿牛仔裤的大屁股对着我,上衣掉到前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腰,我还怎么写文章,我放下笔,从后面抱住她,她说,不要啊,早上刚,啊……我的舌头已经奔跑在她的腰上,解下她的皮带,拉下她的裤子和裤衩,我把阴茎从裤子的口上拉出来,迅速地塞进了她的小洞穴里,她湿得太快了,我感到有水在不断地洗着我的阴茎,她放荡地叫着,双手抓皱了床单,当我和她一起在高潮中颤抖,她回过头来,不停地和我亲吻,她的那张美丽而满足的脸。她雪白的屁股压住我的双腿,裤子和裤衩掉到了小腿上,她亲够后对我说,你真不要命,对你身体不好。
敬雅和我同居两个月以后,我想离开了,我再也不能待下去了。当初和她初次相遇的激情有所削弱,但我还是不能离开她一步。她是真的爱上我了,晚上睡觉总会哭醒,我问她,你怎么啦?她说,我梦见你不要我了,很多女孩子争抢你,我抢不过,所以就哭了,我没她们年轻了。我说,傻孩子,怎么会。她虽然比我大那么多,但她在我面前几乎就是一个小孩儿。自从有了敬雅,我没有再恐惧过什么,我觉得就这样和她度过一生非常好,我到死也不会有什么遗憾的地方。我不能一天没有她。我对她说,敬雅,我们去北京吧。敬雅说,我也想家了,想回家看看,但这个时候就是回北京,我也不能带你去见我爸爸妈妈。我没问为什么,也没再说话。她说,我得慢慢地给他们说,不然一下子他们接受不了你。我说,反正早晚都要见。她说,是啊。我说,我不回家,我什么时候回家就带你去,你嫌弃我家穷吗?她说,我要的是你,又不是你家。我说,我不也是一贫如洗吗?她说,你以后得为我挣钱,不能一直这样,我现在可以养着你,你以后可得养我。我笑着说,我不养你谁养你。
那天中午张朵找到我,他递给了我一张明信片,他说,是柔柔从芬兰寄来的。我想让张朵进屋坐坐,他看敬雅穿着睡衣在屋子里就说,不方便,我走了。我说,我可能最近几天就要去北京了,要是来不及向你告别的话,你原谅。张朵又回过头来说,你一定要向我告别,不然我不会原谅你。我说,好的。张朵跑下楼,骑着他的破自行车,唱着四季不停的摇滚歌曲,老叫驴一样消失在远处。明信片上写着短短的几行字,全文见下。
(亲爱的爬爬,我在芬兰安顿了下来,你还好吗?高大辉是我在你面前杜撰出来的男孩,因为我爱你,我找不到干那个职业的正当理由,我想告诉你我是因为贫穷才去做的,我怕你会伤心。其实我所说的高大辉就是你本人性格的折射。我现在正攻读几门外语,在一所大学报了学习班,等结业以后我就找份工作,好好的过日子。我等你三年。子现,2002年4月12日芬兰。再下面是她寓所的电话和电子邮件地址。
我看过之后就随手扔进了门口的旧报纸堆里。敬雅看着我说,谁给你写的信。我说,一个朋友。她说,信呢?我说,扔了。她说,为什么扔了。我说,你看完该生气了。她笑着说,是翟际让你去省城找她吧?我说,是她安排我让我好好和你过。敬雅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晚上我做饭,她在屋子里看书。我趁她不注意又把柔柔的明信片捡了起来。
2002年5月12日的晚上,我正在小棚子里做晚饭,听见敬雅在手机里和她妈妈通电话。敬雅说,那我明天就回去?没事儿,我考试绝对没问题,我爸爸的意思呢?是吧?是我爸爸想我,不是你想我吧?然后敬雅就哈哈笑起来。我以为打完了,半天敬雅又说,老妈,你还别说,我还真谈男朋友了,干什么的?学生呗,还能是世界首富。敬雅又说,我们才两个多月,他对我很好。最后敬雅说,那好吧,那我就再考验考验他,等考验好了再领回去让你们看,行了,就这吧,好,好,代我向我爸爸问好,记住了,拜拜。我把饭端进屋子里的小饭桌上说,开饭了。敬雅开心地说,我要回家了!我说,正好和我一起坐火车,我要去北京了。敬雅问,你去我家吗?我妈愿意见你。我说,不去。她问,为什么?我说,等我成了世界首富再去吧。她笑着说,我妈和我一样,不会嫌弃你现在穷,只会关注你以后能不能发财。我说,还是晚一些去见丈母娘好。我们开始吃饭,她的饭量小得让我担心,一个馒头连三分之一都吃不完。不过我看见她不停地吃零食,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21楼240宿舍和苏满仓他们告别,他们都说要送我,我说不必了,你们好好学习吧。我本来想回琵琶街40号找蔡亚他们告别呢,但我只给蔡亚打了一个电话,他对我说,大哥,你不考试了?我说,我早就放弃了你不知道吗?蔡亚说,大哥,我会非常想你的。我说,来日方长,你是我一生的哥们儿。蔡亚想了半天说,大哥,我请你喝顿酒吧?我说,还是不喝了,这两年酒精把我伤害得不轻,我担心自己的胃,它已经开始疼了。挂断蔡亚的电话以后,我开始悲伤起来。琵琶街40号是我和苗苗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我们曾经住过的集体宿舍,我只要看一眼就会伤心,所以我决定永远不到那里去了。我打了手机给张朵,我对他说,我就要走了,最近两天。张朵问,你的火车票买好了吗?我说,到明天买。张朵说,你买完票打电话告诉我哪天的火车,我和乔敏一起去送你。我说,你们别送了,我和敬雅一起走。张朵说,她算你女朋友吗?我说,什么叫算,我这辈子就她了。张朵就嘿嘿地笑起来,他说,你才和她好两个月就说这话了?北京的漂亮女孩多着呢,你小心点。最后张朵让我走的时候务必给他打电话,我答应了。
敬雅在夜里抱着我发愁说,你的书比我们俩还沉,怎么拿?我说,又不是扛着去北京,装火车上拉嘛。敬雅就和我商量到北京之后要不要住她朋友的家里,她可以帮我交一年的房租。我说,我去高校附近住集体宿舍好了。敬雅就在黑暗里给我唱歌,她唱歌的时候我都不敢动一下,惟恐会漏听,每当她为我唱歌的时候,我都会陶醉。我觉得她要是唱不红的话,我会为她一生遗憾的。
第21章
我在5月14日的下午去那个城市的火车站买了两张5月16日晚上18点43分开的火车票。敬雅回北京之后,过不几天还要返回z大学,她就要毕业了,得赶着写论文。我给张朵打了电话,告诉他我走的时间,他说他到16日的下午到铁牛街22号送我。我的三个箱子,敬雅的一个箱子,四个箱子在墙根下卧着,像四条怀孕的狗。5月16日的中午,我和敬雅正在屋子里做爱,快要高潮的时候,听见张朵敲着门说,小爬,我来送你了。我和敬雅皱着眉头看着彼此的眼睛。我对张朵说,你等我五分钟。张朵可能听出来了,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在楼下等,一个小时也可以,嘿嘿。张朵下楼去了。我抱紧敬雅,猛烈地冲撞着她,她叫着,喊着,抓紧我的头发,她说,我爽死了,你干烂我吧,啊,啊!我和敬雅在顶峰摔落下来,我鼻子上的汗水滑落到她的乳房上。
张朵看见我在楼梯口向他挥手,就提着一只大塑料袋子龇牙咧嘴地上去了,他给我买了很多在路上吃的东西。那天下午我们三个人在铁牛街22号的屋子里吃瓜子聊天。敬雅有些难为情,因为刚才张朵敲门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张朵倒是一脸的无所谓,一脸的他早已习惯。下午四点钟,张朵去叫了一辆出租车,张朵比较壮实,他把我的那两箱子书抱到了出租车里。我和敬雅提着两只小箱子走出门,回头锁上门。她从北京回来以后,还要一个人再住些日子,这里曾经是我们的家,虽然它很短暂,但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房东老太太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了,我对她说,阿姨啊,再见了。她问我,你要去哪里?我说,去哪里都行,中国这么大。老太太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句话,她夸张地吧嗒着嘴说,我祝你一路顺风。我笑着说,谢谢您阿姨,就算是一路顶风那也是火车的事儿,和我没关系。老太太哈哈大笑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已经钻进了出租车里,我让敬雅坐中间,我怕张朵说我护着女朋友而不顾朋友的感受。张朵就是那样一个人,我的女朋友也得让他靠一靠,感受一下我女朋友身上的温度。我和张朵对着头说话,敬雅的身体只好努力向后靠。出租车半个小时之后把我们拉到了火车站广场。
敬雅花钱雇了两个高大的搬运工,我的那两个装书的大箱子,他们每人抱了一个,像抱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大儿子。他们把箱子从广场上抱进候车厅,拿到钱后就走了。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上火车的时候还要雇人,张朵一次是抱不完的。敬雅去卫生间的时候张朵对我说,这姑娘很漂亮,比你大那么多你也愿意?我说,什么话,我说过,我认定她了,她今年一百岁我也会爱她。张朵嘿嘿笑着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我说,说。他说,你在橘子街71号住的时候是不是把我们的女房东上了?我说,靠,你胡诌什么?我怎么可能上她?我又不喜欢她?张朵说,你如今还想瞒我。我说,靠,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朵说,很正常嘛,陈春兰虽然三十多岁了,但也是个美人嘛。我说,这是谁告诉你的。张朵看着我说,在你第二天搬走前的那天夜里,我起床下楼上厕所,看见陈春兰从你屋里披头散发地跑下了楼,我当时就明白了,你这孩子和她干上了。我立刻回忆起第二天起床之后在地上捡的那只橡皮筋,那天我喝多了,我好象还梦见自己和苗苗做爱,难道那不是梦,我的身子下面是陈春兰?一定错不了了!我对张朵说,那天我喝多了,不记得了。张朵嘿嘿笑着说,你就别隐瞒了,你到底和她好了多长时间?我说,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她也就那天晚上和我睡了。张朵说,平时我看陈春兰对你的举动就不一般,她一定是喜欢上你了,她还知道你有个苗苗,就是曾再苗。我说,她怎么会知道?张朵说,她在你搬走之后问过我,她问我说房小爬有个女朋友叫苗苗吗,我说我也不太清楚。我说,你的话我明白了。张朵说,她有一次还向我要你的手机号,我没给她。这时,敬雅回来了,她一边抱怨着候车厅脏,一边喊着没地方坐。敬雅坐在了我的双腿上。张朵不在提陈春兰的事情,但我已经知道,那天晚上我不是在做梦,陈春兰是和我睡过了。
一会儿广播里的女人开始提醒乘客发往北京西站的火车就要到站了,请乘客们开始剪票进站。敬雅又叫了两个男搬运工过去,张朵买了站台票,他和我们一起进了站。我们站在那里一边等火车一边抓紧时间说最后几分钟的话。张朵说,以后我去北京你可得请我嫖妓,请我吃北京最大的烤鸭。我说,哥哥放心,没问题。说着话的时候,火车呼啸着进站了,敬雅的裤子都被火车带来的风吹得紧贴着腿。,前往祖国首都的人民真多啊!乘务员如同虚设,根本就管不了呼啦而上的乘客,有一个本站的乘警拿着电喇叭喊着说,自觉排队,自觉排队!我们的中国人民似乎都没听见,依然在快活地挤着,嚷嚷着。我和敬雅等他们都上去以后,才走上火车。我来不及找座位,就去掀火车窗口,张朵累得鼻子都红了,他把两只装书的大箱子从窗口上塞进火车车厢,然后拍拍手说,再见,我最可爱的弟弟!我也使劲地和张朵挥手,忽然间我觉得特别地难过,列车已经开动了,张朵还站在那里,他不停地对着我摸嘴,不停地把摸嘴的手甩出,他在不停地给我飞吻,好象我是他睡过十年的情人。一会儿我就看不见张朵了,我把头收回火车里,已经有人从我的箱子上跳来跳去。我的敬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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