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生命连草芥都不如,那些在火海中的叙利亚士兵,大概也是有父母有家人的,或许也有在异乡的爱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在此刻化为灰烬。
黑暗中,吉瑞背靠在车厢,拿出一把手枪擦拭把玩,仿佛只是随意开口:“那个上尉也真是倒霉,竟然发现我们也同样收了叙利亚政府的钱为他们做事。不然也不会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非晚心中一怔,暗自冷笑,本来还以为他们是见不惯那上尉的行为作风,一时兴起杀人,不想,原来是这个原因。
这些雇佣军果真是为了钱,什么都做。
他们有着军人的作风和能力,但却只忠于金钱,不知是怎样的悲哀。
“你笑什么?”大致是她喉间的轻笑不小心泄露,雷诺转头看着她,冷冷问。
非晚干脆冷嗤出声:“没什么,不过是觉得你们荒唐可笑而已。”
雷诺还未开口,吉瑞已经将手中的枪抵在她额头:“亲爱的记者小姐,我真迫不及待地想看我的子弹射入这张漂亮的脑袋里面了,血浆迸裂的模样,一定很美。不知道那时候你还会不会笑得出来。”
“变态!”非晚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
吉瑞大笑着收回枪:“这是我最喜欢的称赞。”
雷诺踹了他一脚:“够了!”
他这一声极为冷厉,连非晚都不由得心里一提,吉瑞悻悻地摸摸鼻子,喉间不知道小声咕哝了句什么,没有再说话。
正当车内再次陷入安静时,忽然轰隆一声,非晚只觉得整个人处于一阵巨大的撞击中,脑子一片空白。恍然间听到不知谁喊了一句“有炸弹”,紧接着便是几声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她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但是模糊中,似乎有一个温热的物体将她包围住,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待她反应过来,发觉自己正躺在地上,而整个人被另一个人紧紧抱住,这便是她没有被炸得四肢分离的原因——雷诺救了她。
他再一次救了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最终目的是亲自送她去死,这接连两次的救命之恩,飞往恐怕穷尽一生都无法还清。
“你没事吧?”雷诺从她身上翻下来,声音平淡冷清。
非晚怔怔地看了上方的他,因为夜晚的缘故,借着一点火光,她看得不甚清晰,但还是看到他肩膀出渐渐渗出的血液。
她没有回应他,只是继续有些恍惚地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翻到燃烧的那辆吉普车,她不清楚他们是如何在爆炸的一瞬间从车内逃脱的,只能说这些雇佣兵的反应比闪电还快。其他人包括杰西卡和麦可也已经从另一辆没有被炸毁的那辆车内走出来。
“桑,你怎么样?”杰西卡和麦可跑出来。
非晚摇摇头,神思已经恢复过来,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其他人,大致是刚刚突如其来的爆炸也出乎这些人意料,他们正分头查看情况,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这三个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人质身上。
吉瑞最先跑过来,坐在雷诺身边,随手撕下衣服,包扎自己受伤的手,随口道:“上校,你没事吧?等明天到了城镇,一定要去找个姑娘。不然右手不方便,晚上不好过。”
“变态!”一旁的杰西卡狠狠瞪了他一眼。
雷诺仿佛是对他的话习以为常,只是捂住自己肩膀道:“我也受了点伤,得赶紧找个地方养两天伤。”
非晚眼光落在他捂住肩膀的手,已经有血液从指缝渗出来,想来这伤没有他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正当杰西卡和吉瑞在交锋时,非晚忽然瞥见吉瑞腰间的一把手枪松松挂着。她随意起身,挪到杰西卡身边,作势将她往身后拉:“你不要和这种人费口舌。”
“我这种人怎么了?”吉瑞不服气地往前一蹭,整个身体都快要贴住她。
非晚快速伸手,将他腰间的枪j□j,但是她并没有对准吉瑞,而是猛地后退一步,压住还在整理伤口的雷诺。
所有的人都没有料到她的反应,包括雷诺和吉瑞。
“操!”吉瑞懊恼地咒骂了一句,“你他们要干什么?”
非晚将枪死死抵住雷诺的额头,一只手用力压住雷诺那只按住肩膀伤口的手,温热的血液很快沾满了她的手掌。
她自己都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狠。
大致是因为疼痛,雷诺眉头微微蹙起,但声音依旧冷漠沉稳:“你要我们放了你们?”
“嗯。”非晚点头,手上的力度加重一分,“我想你这个筹码还是有点分量的吧?”
“你他妈找死。”吉瑞上前一步,但是在看到非晚手指几乎要扣动扳机的动作,又只得止住动作,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也已经迅速围了上来。
杰西卡和麦可见状,聪明地站在非晚身后,将雷诺身上的枪卸下,然后一起将他控制住。
“让开!否则我一枪打死他”非晚在麦可的帮助下,将雷诺从地上拉起,“你们尽可以打死我们,不过我们反正是将死之人,拉一个垫背倒是划算,就是不知道你们划不划算。”
包括吉瑞在内的人,迫于形势,只得让开。
雷诺倒是出奇地配合,在三人的胁迫下,被他们带入了那辆还完好的吉普内。
麦可发动车子后,他才冷冷出声:“你们以为逃得掉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非晚轻笑,依旧用枪指着他,另一只手也仍旧按在他的伤口。
雷诺仿佛是自嘲地笑了声:“我记得中国有过一个农夫和蛇的故事,原来正义的摄影师,也不过是一条反咬救命恩人的蛇。”
“一个要杀我的救命恩人?”非晚反诘。
“可你不能否认我救了你两次。”
“你也不能否认你的目的是要杀我。”非晚说完,顿了顿,“而且,我不会杀你。只要我们联系到救援,我就会放了你。”
雷诺沉默了许久,悠悠开口:“我从来未被人胁迫过,你会付出代价的,桑非晚!”
非晚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这个陌生男人口中念出。明明是冷漠至极的话,冷漠至极的声音,但是却有一种让人近乎麻痹的蛊惑。
作者有话要说:有存稿的日子很嗨皮啊~~~但是这个文实在沉重,准备过几天开个欢脱古言调节一下~~~一边玩深沉一边搞搞笑~~写文才不会痛苦哇啦啦啦~~~
21、初次独处
这是沙漠边缘地带,人烟非常稀少,直到天亮透时,车子才开入一个小镇。
大致是比较偏僻,这个小镇并没有弥漫太多硝烟的味道,人群稀落来往的街道散发着难得的祥和气氛。
非晚悬着一晚的心渐渐放下,她收回抵着雷诺握枪的手,才发觉这举了一夜的手,早已经酸麻。而当她看到雷诺的肩膀时,差点惊叫出来。
不只是肩膀,而是半边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染成暗红色。与之相对的,是他那带着淡淡嘲弄的惨白面色。
“你怎么样?”非晚忧心忡忡地问。
“死不了。”他冷笑一声,“你们还没安全,我怎么能死呢?对不对?”
非晚抿抿嘴,没有回答他的话。
“他怎么样?”麦可从驾驶座下车,走到后面打开非晚旁边的门,看了眼雷诺的状况,神色也微微一变,“你们赶紧去旅馆休息,我去附近找药店,我怕再拖下去他会有危险。”
看,这就是正常人与刽子手的区别,即使是面对一个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恶人,他们也不会想到让他去死。
非晚点头。
雷诺神情淡漠地跟着她下车后,车外的光线明亮,非晚转头看见雷诺身上的血迹,更加触目惊心,下意识去扶他,不料却被他嫌恶地甩开。竟然像是有点赌气一般。
非晚撇撇嘴,心道受伤了力气还这么大,看来是死不了的。
大概是习以为常,汽车旅馆的老板见到他们几个,也没有什么惊讶,迅速给他们房间,又告诉麦可药店的方向。
麦可的速度很快,非晚他们才刚刚在简陋的旅馆房间坐定,他已经拎着一大包东西,从外面匆匆回来。
一骨碌将东西散放在床上,年轻的美国小伙吐了口气:“虽然是个小镇,药品还算齐全。上校先生,你放心,我学过一点医务知识,处理外伤没有问题。”
说完,他就伸手去拉雷诺的衣服,本来闭眼靠坐在床上的雷诺,却在麦可还未碰到自己时,像是反射般睁开眼,猛地伸手扼住他的手腕。
“非晚!”麦可发出痛意的吼叫,下意识求救。
“你干什么?”非晚迅速拿起枪指着他。
雷诺冷冷看了眼她,扔开麦可的手:“我不习惯别人碰我。”
“不碰你,怎么检查你的伤口?”麦可揉着自己几乎受伤的手腕,不满道。
雷诺垂眼,沉默片刻,忽然有抬眼淡淡睨向非晚:“你帮我处理。”
“我?”非晚不解地皱眉,“我又不会这个。”
“我说你就是你。”雷诺干脆趴下身体,凉凉道,“别忘了我是怎么受伤的。”
非晚还想反对,杰西卡拉住她:“桑,你就随便给他包扎一下,反正身体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和麦可去联络救援,等联络好救援,我们就立刻离开这个杀人恶魔。”
麦可耸耸肩,很无奈地将纱布碘酒递给她:“如果伤口裂开很严重,你给他做一下缝合,我买了医用针线。”
非晚硬着头皮接过他手中的东西,正要放下枪,又有些不放心地确定:“上校先生,我在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麻烦你配合一下,不要攻击我。”
“放心。”他冷笑了笑,“我肩上的血流了一夜,想攻击你也没有力气。”
非晚看了看他惨白的侧脸,这才放心地将枪收好,又对杰西卡和麦可道:“你们去联系救援。”
麦可点点头,有些担心地看看床上的人,又看向非晚:“那你自己注意点。我们很快回来。”
非晚深深吐了口气,拉下雷诺的外套,这才发觉,他伤的着实不轻,肩胛处血肉模糊,和里面的卫衣黏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将那染成黑红色的卫衣撕开,露出成片的伤口。这样一动,本来干涸的血迹,又慢慢从黑红变成鲜红,连深层白色的血肉都露出来。
非晚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惊胆战:“你忍忍,我先用碘酒给你消毒。”
雷诺没有回她,当然她也没有指望他会回她。
她拿出棉球沾上碘酒,轻轻地擦在大片的伤口上。
虽然这伤不在自己身上,可是每每抹过那血肉,雷诺身体反射性微微颤抖时,非晚心里也会随之隐隐抽痛。
“你的伤口很长很深,我必须给你缝合再包扎。”她边拿出针线,边道,“没有麻药,你忍一忍。”
雷诺照旧没有回她,只是隐约冷哼了声。
非晚没有心思和他计较,对着那片伤口深呼吸了几口,将手里的针慢慢刺入皮肉当中。在针入肉的时候,非晚明显感到雷诺的身体震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努力让自己想象成这是一次普通的针线活,但是红色带着白色的血肉甚至还散发着血腥味,她无法麻醉自己。
手抖得很厉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倒是被缝针的人没有半点动静,仿佛并没有经历任何不得了的疼痛。
非晚不知道该对他钦佩,还是感叹他已经麻木至此。
好不容易缝往,止血包扎好。非晚自己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
“你还好吧?”她重重舒一口起,颓然地躺在他旁边。
雷诺转过头,对上她的脸,目光定定看着她。
非晚这才反应,她和他离得似乎太近。她正要挪开一些,却见他此时面色苍白得不同寻常。
他是常年野外作战的雇佣军,是略带古铜的肤色,而现在竟然是白得如同白纸。额头也在流汗,大滴大滴的汗水流向枕间。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地冷,但是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挣扎和迷惘。
非晚被这样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怵,下意识伸手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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