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啊,爱情并不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存在。
如果每个人都会因为对方的疾病而放弃对方,那么爱情在人间又哪里还会有立足之地呢?能够在病床上照顾饮食起居无法自理的爱人,会不会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我不禁想到她所说的责任,爱情中责任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既然放弃了所有的石头,决心打磨手中的这一块,那么只是因为不小心磨坏了就要丢弃吗?也许我们都应该换位去想想石头的感受,尽管它不会说话,但总有一颗脆弱不容伤害的心。
既然决定爱颜菲,就要用自己的全部去爱她,不管疾病,穷苦,都要坚定不移地对待她的感情,即使她得了再重的病,我也要放弃所有陪她度过生命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要让她的人生中充满爱,充满快乐和幸福,我要让她变为我手中一颗爱的化石,呵护她,照顾她,哪怕她这一生都无法再看到世界,看到我,看到她生命最重要的东西,我也要做她的眼睛,告诉她今天的天气如何美丽,今天的海洋还是那样蓝,今天的我又多了几根白发,而她却依然年轻美丽。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心里释然了很多,心情一下便轻松起来。外面的白雪闪着钻石般的点点光芒,宛如童话世界一样的美丽。
我满怀感激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女人,此刻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天使,“谢谢你。”我真诚地说道。
她轻轻地笑着,好像还有一些要对我说,但只是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你等得人来了。”便起身离开,末了,回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我朝下面望了一眼,一辆白色凯美瑞从远处驶来,行至茶馆处停下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首先下了车,然后打开后厢门扶着一名年轻女子走出来。
是燕子。
我没有想到几日没见,她居然瘦了很多。穿着洁白如雪的羽绒服,戴着粉色的针织帽,依然如初见时的美丽动人。
那个女人一边将她扶出来,一边小声责怪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非要出来,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你的眼睛又……这么大人了,哎!”
燕子轻轻笑了笑,说道:“妈……不要担心了,我朋友在等我,很长时间了。”
燕子的母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真不知道是哪个朋友让你这么惦念。”
燕子抱着她的手臂,依着肩头,说道:“在您和我爸初恋时的那个地方认识的。”
燕子母亲嗔怪地捏了一下她娇柔的脸庞,“什么话都说,早知道不送你来了!”
母女两人笑着走进了茶馆,隐入我的视线。
只一会,便有两人登上楼梯的声音,我起身离开座位,想要走到楼梯处迎接燕子,却发现送她上来的不是燕子的母亲,而是刚才谈话的那个女人。
“好了燕子,他等了你一上午,你们好好聊天吧。”那个女人说完将她的手臂交给我,然后对我笑了笑,下楼去了。
“姐,谢谢你。”她转头向那个女人道了句谢,然后微笑着看着我。
第五章 3、一个心底的声音
3
我与她静静地对坐在茶桌旁,彼此看着对方,却是没有说话。坚硬的红木桌上依旧摆着那份没有动的桂花糕,服务员又换了壶新茶。看着杯中几缕淡淡的白烟,我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是因为长久未见面的关系,或者更应该是不知道刚才的那个女人居然是她的姐姐。
“好久不见。”我将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着她仍旧雪一样的肤色,绽放着摄人心神的花颜,心里不禁荡起一圈涟漪。
燕子的脸上洋溢着越来越多的情感,跟我当初只见到的单纯相比,更多了几分幸福和羞涩,她微笑着,眼睛还是那样的黯淡无光,像是失去光泽的珍珠一般。“是啊,好久不见。”
“刚才,那个,她是你姐姐吗?”我一时找不出话题来,便随口问道。
燕子摸到茶杯,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微笑道:“是的,她叫徐莺,最疼我的姐姐。”
窗外没停多久的雪又下了起来,仿佛是知道燕子要来,掌管风雪的天神故意将雪花停留片刻,为她行了方便后,依旧将那些洁白的精灵洒落人间。外面的雪越积越厚,整个天地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燕子应该从来没有见过雪吧,在出生时上帝给了她美丽的眼睛,却没有给她可以看到世界的目光,对于一个绝美的女人来说,似乎太不公平了些。
“对了,我姐都和你说什么了?”
“哦,没有说什么,只是随便聊聊。”我笑着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味较之刚才的要香浓许多,可能是因为要等的人已经等来了,又或者是她的姐姐徐莺特意安排了一壶好茶。
纷飞白色雪花稍小了片刻,又如狂风般铺天盖地的袭卷而来。
不知为何,她听了我的因答,神情放松了许多,好像生怕徐莺跟我谈及什么事情一般。轻轻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微笑着投来欢快的目光,像一只春来的燕子一般。
“怎么了?”我显然看出了她有些话对我隐瞒着。
“没事。”
“哦。”既然她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她回答,这对我来说,或许好,也或许不好,无从判断。“你说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
她听我问起,脸上立刻绽开了最美的笑容,她用压抑不住的喜悦交织成最动听的声音,轻轻说道:“是一个很好的消息,真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到世界如此温暖。”
“是什么事?”我见她的几次,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她对一件事情充满着无与伦比的喜悦和期待。
“我的父亲在前几天里,终于打听到了澳洲一例先天性失明患者被治愈的病例。”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与激动。
我真诚的为她感到高兴,这对她来说,真得没有再能与之相比让她感到快乐的消息了。我简直可以想象当她见到第一缕阳光时是多么振奋的喜悦,那种感情是无法用苍白的语言来表达的,一切文字在那个时候看来,都会显得非常无力。不可否认,人类的感情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有些时候,一种超出人们所能承受的感情出现时,人的内心就会变得如海洋一般神秘莫测,会语无伦次,会手足失措,甚至会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而在他们自己看来,这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也许,正是这样才能将内心的感受淋漓表达出来。
如果一个双目失明多年的女人,睁开眼睛便会看到冬季飘飞的白雪,那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也许我不该在她的消息中想到颜菲的,可是既然先天性失明有被治愈的可能,那么虹膜变异引起的失明,是不是也有一些医学研究机构了解呢?毕竟她是我心中唯一惦念的女人了,哪怕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不会放过。
“你怎么了?”燕子见我许久没有说话,便关心地问道。
我轻轻笑了笑,尽管她看不见,但仍不影响我对她那份真挚的友情,“没什么,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你,我能与你一起分享这个消息,是我最开心的事了。”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虽然那个医学专家没有明确说能不能治好我的眼睛,但我想,有机会总比没有机会要好吧,你说呢?”虽然对她来说,眼睛是不能表达什么感情的,但我仍有一种在她的眼睛中看到满是期待的错觉。
“一定会成功的。”我安慰她道,心里同时也在不自禁地相信着。
我想,如果她有一天可以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了,那么在温哥华我曾许下的愿望,应该就完成了一半了吧。那可真是一个神奇的隧道。
我相信,另一半愿望也一定会实现的,就在不久的将来。
望着窗外白色的世界,我微笑着问道:“如果你可以看见光明,那你睁开第一眼,最希望看到什么?”
“你。”她也笑着,表情中充满了幸福的色彩。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为什么?”
“不知道,一个心底的声音。”她如实回答,依旧开心地笑着,单纯而美丽。
“燕子,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看着她如天使一般清纯的脸庞,说道:“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有关虹膜变异引起失明的医学病例,有没有可能被治愈的希望?”
燕子听了我的话,稍稍怔了一会,略显着急的问道:“怎么了?是你的朋友吗?”
“嗯,是一个朋友。”我喝了一口茶,看着窗外飞雪,轻轻说道。
“他怎么样了?”
“应该看不到东西了。”
“啊。”她轻呼一声,显是吃惊不小,“那,我让我父亲问一下,你先不要担心好吗?”
“谢谢。”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轻声道谢。也许我应该沉浸于她眼睛将要恢复光明的喜悦中,与她一起分享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但因颜菲的事情,我却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起精神来。
“是个女孩儿吗?”她像是猜出了什么,轻轻问道。
我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随即想起她是看不到我的动作的,只好又应了一声。
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神情变得很伤感,像是听到了不愿意听到的事实一般:“那就是你说的女朋友吗?”
“是的。”我无法欺骗眼前这个单纯、美丽的女孩儿,如果对她说谎,便是一种无法饶恕的罪恶。
燕子的脸上逐渐恢复了平时的笑容,笑得那么美,那么纯净,又那么伤感,她品着香茗,轻轻问道:“你很爱她吧?”
“嗯。”我如实答道,不知为何心里闪过一丝不忍,或许一直都在逃避着内心的一种感觉,连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她望着窗外,幽幽地说道,尽管她什么也看不到,但我想她一定可以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完美的六角形纷纷扬扬地飘然而下,总会在阳光照射中融化成水,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她叫颜菲。”在与燕子相识的日子里,虽然我提到的女朋友并不是一个人,但如今我心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燕子没有转头,依旧聚精会神地听着雪落的声音,“你会因为她的眼睛而改变对她的爱吗?你有多爱她?”
我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仿佛之前那个令她喜悦的消息不复存在了,又好像那个消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般。她的脸上就像往日见到的那样安静,静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悲伤,任何欢喜,如同面对平静的一湖秋水,一轮圆月倒映在湖面中,泛着清清的白光,即使和风拂过,也卷不起一丝涟漪。
我忽然想到了之前与徐莺的谈话,脑中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或许,她与我聊到的“健康爱情论”远没有这么简单,是不是在向我暗示着什么?还有她那离开时,满怀深意的眼神。
“燕子,我曾经错过了一个深爱的女人,这次,无论如何,也会一心一意的对她。至于其他的感情,我的心里已容不下位置去思考了。不管我们发生什么事,出现什么变故,我都要做到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她并不是我的负担,而是我的爱人。”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虽然明知道她看不到,但仍然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会看到一些让我心碎的东西。恍惚间,我听到水珠掉落的声音,或许是错觉吧,茶桌上什么也没有留下,只是在她的杯中,淡绿色的茶水漾起一圈波纹,向杯沿环壁轻轻荡去。
“她的眼睛一定会医好的,你们一定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她忽然笑了,比告诉我自己将要看到世界时的笑容还要美,我相信,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祝愿,“陈含,我们不说这些了,好吗?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她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却只能微笑着面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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