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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作品:暗夜慧灯|作者:换裁判|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09:29:31|下载:暗夜慧灯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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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结论只是一句话,将来女权高涨,是不是会回到女性中心社会,我们不知道。但知道一点的是,现代女人,已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目不识丁的小脚娘矣,至少都受过国民小学堂教育,比起百年前的臭男人,不知道要高明多少。而幸运的太太小姐,还初中毕业焉,还高中毕业焉,还大学毕业焉,还游过外洋,得过学士硕士博士院士,以及其他啥士焉,各人都有其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臭男人想骗之乱之,谈何容易乎哉?

  汤如炎要阉人

  王梦云先生“窃查”“恭查”了一阵之后,又有“兹查”,曰:夫孕前卫生教育,顾其意义,正如汤委员如炎所谓:1孕前健康条件是否良好,2产后养育能力是否缺乏者也。兹查“乐普”之装置,意图断绝怀孕。既意囹断绝怀孕,岂有“孕”字可言,是卢委员崇善所谓“乐普”杀人于未生之前,允称临当。况装置“乐普”之后,荡女淫男,尽可放欲宣淫,毫无忌惮,而孕前卫生教育之装置乐普,其作用与制造卖淫具春药之为害相同,迹其所为,危害中华民族。至深且巨,岂能初手冷观,任其蔓长。是梦云认为不但应予取缔,尤应通令全省宪警,遇有宣传乐普效力,代人装置乐普及制造乐普者,一律拘送法办,以保国家之元气。至于中华妇幼卫生协会,如已核准设立,尤应即予解散所有人员,按其情节轻重,分别议处,以示薄惩,而儆来兹。未知严院长如何处之,敬请赐予答复,以释群疑。

  王梦云先生在他的质询中提到另外两位立法委员汤如炎先生和卢崇善行生。卢崇善先生质询的内容是啥,手边没有资料,无法介绍,不过瞧他阁下“杀人于未生之前”的奇异论据,也属世间难得绝件,过些时如能找到原始的书面质询,一定照抄一遍,以便读者老爷过瘾。目前手边只有一份汤如炎先生的玩艺,汤先生大概罡气太旺之故,大笔一挥,要求行政院把凡是提倡节育的朋友,都割掉生殖器。呜呼,柏杨先生老矣,割掉啦没有关系,年轻朋友走路时真得特别小心,方一两眼昏花,撞到了汤老爷,把阁下捉而阉之,就未免显得有点滑稽啦。

  汤如炎先生割生殖器的质询,也是在一九六四年十月十六日第三十四会期第九次会议上提出的,大标题赫然曰——“为何不宫x以谢国人,宫y以谢天下,三质严院长。”

  ——柏杨先生又要插嘴曰:“乐普”是不是邪门,我们不知道。但我们知道,如果大肆“宫之”,似首真要邪门矣。宫了中国同胞,因立法委员是橡皮饭碗,只好自叹霉气。不过如果宫了洋大人,好比说,把肯尼先生宫了吧,恐怕就是把义和团大师兄请出正位,都收拾不起来摊子也。而且最糟的是,大师兄既然可以割掉提倡节育朋友的生殖器,一旦提倡节育的朋友,起而希圣希贤,也割掉大师兄的生殖器,好比说,把汤如炎先生生殖器也割掉啦,你说这场官司将怎么打法乎哉?

  三位立法委员的高贵言论,已经介绍完毕,忽然想起吾友叶德辉先生。叶先生也是一位有名的正人君子兼忧国忧民之士,《素女经》就是他写的序,而且出钱印行的。关于《素女经》,无法在报上介绍,用一句序中的话就可明白啦,曰:“皆言房中之事。”好在该书街上到处有卖,贵阁下如果想看看这类正人君子兼忧国忧民之士的嘴脸,不妨买上一本,躲到厕所里偷瞧可也。(太太小姐们千万不可到书摊上乱问,盖书摊老板有把眼珠爆出来的危险。)叶先生有一位好友皮鹿门先生,清王朝末年,中国人对世界知识渐开——犹如现在中国人对节育知识渐开一样,皮鹿门先生的儿子曾作了一首诗,诗曰:“若把地球来参详,中国并不在中央。地球本是浑圆物,谁居中央谁四方?”叶德辉先生看啦,于为《素女经》写序之余,义愤填膺,写了一封信给皮鹿门先生,可惜他阁下不是立法委员,不能提出质询,但该信之精彩,也妙绝千古,抄一段于下,以便与他的后裔二世先生的大著,前后辉映。

  信曰——近世时务之士,必欲破夷夏之防,合中之外之教,此则鄙见断断不苟同者。临读世兄歌词,敢以管见所及,一明其非,夫地球圆物,木能指一地以为中,但合东西南北考之,南北极不相通,则论中外,当视东西矣。亚洲居地球之东南,中国居东南之中,无中外,独无东西乎?四时之序先春夏,五行之位首东南,此中西人士所共明,非中国以人为外也。五色黄属土,土居中央,西人辨中人为黄种,是天地开辟之初,隐与中人以中位,西人笑中国自大,何不以此理晓之?若以国之强弱大小中外夷夏之局,则春秋周德衰矣,何以存天王之名,鲁之弱小远于吴楚,何以孔子曰我鲁,北理明甚,无烦剖辨。尧舜禹汤文武之教,周公成之,汤孔子大之。三代而下,异教之为圣教澌灭者不可殚述,即以文字论,佛法盛于六朝,而其梵夹之经典,反借中文而后传,辽金元凭陵宋室,可谓至极,今三国之书不存一字。此第圣人糟粕而已,潜移默运,扫荡异教于不觉,何论旁行诘屈之书乎?

  纽约城张飞战岳飞

  叶德辉先生这一封信,掷地有金石声,我们真得感谢他当时义愤填膺,犹如我们现在得感谢叶德辉后裔二世先生义愤填膺一样,盖没有这两番填膺,中国人怎能有眼福瞧瞧模子乎哉?

  叶先生踢腾得最厉害的是“五行之位首东南”,不但“首东南”,而且“此中西人士所共明,非中国以人为外也”,真不知道这个“所共明”有啥根据,美国盖洛普应该举办一个全球性的测验,看看虽在五十年后,而“共明”的人到底有多少。叶先生更进一步的论据是:“五色黄属土,土居中央,西人辨中人为黄种,是天地开辟之初,隐与中人以中位,西人笑中国自大,何不以此理晓之?”我想幸亏皮鹿门先生没有用此理向洋大人晓之,如果真的晓之,恐怕中国的财政非崩溃不可,盖洋大人全都把牙笑掉,要赔多少银子才能结案哉?

  叶德辉先生这封信是五十年前写的,想不到五十年之后,他的后裔——不是血统上的后裔,而是心智上的后裔——仍在那里遵古炮制。廖维藩先生在他的质询中曰:“以颜色而论,黄色为中色,似较优。”呜呼,这种以黄色为中色似较优的奇异观念,不知道是谁放到他脑子里的?是叶德辉先生阴魂不散,放进去的乎?抑廖阁下自己仰观天象,晕晕忽忽冒出来的乎?叶先生在地下赴义和团大师兄之宴,三杯下肚,一定猛拍大腿曰:“吾道不孤矣。”说不定还会发出贺电之类的玩艺,以表敬意,不知道廖先生收到了没有也。看情形中华民族似乎注定地要在“黄色属中色似较优”梦吃里过日子,读者老爷中如果有修养差劲,忍不住要跳高的,不妨去西门町卦摊,花一块钱问问张铁嘴,能不能算出来我们小民何时才能听不到这种咯吱咯吱的噪音也。

  廖维藩先生曰:“今世人口问题之所以发生,实起于唯物主义之思想,无论共产主义或个人主义,无不出于此种思想。大地之人类历史,有文字记载者已有五千年激愤之情。光绪二十八年初刊五十篇,补佚两篇;光绪三十,何以五千年以来未尝发生严重问题?而独于百余年以前个人主义经济学家马尔萨斯发表人口论,岂其流毒作用以引起人口问题乎?又何以五千年以来,世界人口继续繁衍,人类不以为有问题?而独于百年以来,人口突飞猛进,而忽然发生人口问题乎?”

  这一段里,一连两个“乎”,而后一“乎”更高山滚鼓,盖他自己已用“人口突飞猛进”解答了矣。呜呼,由人口问题拉上唯物思想,拉上共产主义,拉上个人主义,是帽子铺掌柜的飞帽办法,不是讨论问题、解决问题办法。人口问题和那些帽子根本风马牛不相及,这又是一出“纽约城张飞战岳飞”好戏,无怪他自鸣得意也。

  廖维藩先生的逻辑是,过去没有回题的,现在也不会有问题,将来更不会有问题。人口这玩艺五千年来都没有问题,而竟然迈出了一问题,不是“非愚即妄”是啥。呜呼,五千年来人口是不是有过问题,我们不知道,但知道一点的是,即令五千年从没有发生之前,该问题固从没有发生过也;社会不断进步,旧问题不断解决,新问题也不断产生。清末的辫子问题,民初的缠小脚问题,现在都消失矣,但新的问题却取而代之,咦,从前谁听说过原子尘问题乎?而现在原子尘成了问题矣。从前谁又听说过砍杀尔问题乎?而现在砍杀尔成了问题矣。从前谁又听说过烧生煤问题乎?而现在烧生煤成了问题矣。从前谁又听说过恶补问题乎?而现在恶补成了问题矣。

  不要谈科学谈社会啦,就以立法委员而论,宪法上堂堂皇皇规定,三年一期,有啥问题的?而如今恐怕是严重万分时成《春秋穀梁传》一书。,如果不是大法官使出撒手锏,咬碎钢牙,作霸王解释,恐怕廖阁下今天质不成询矣,每月巨额的民脂民膏也下不了腰包矣。想当初立法委员任期届满,全国心跳之际,没听说廖先生挺身而出,卷了铺盖,也没听说廖先生怒斥大法官“非愚即妄”,大概这和既得利益有关,下不得手也。大法官解释立法委员任期,是解决五千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任期问题的方法;医师们为妇女装置乐普,是解决五千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人口问题的方法。二者固一模一样者也。廖先生又何厚于己,而薄于彼乎?有人说这是利令智昏现象,我想不见得不见行,看他不声不响地蹲在凉粉摊上猛吃,固头脑清醒之士。

  廖先生最痛心的,是为“未婚而时有怀孕机会的年轻妇女”装置乐普,像妓女焉、酒女焉,廖先生之意,最好让她们不断生孩子。呜呼,一个人往往有一个荒唐的时期(圣崽们当然没有,绊脚石当然也没有),不过男人荒唐的危险少,女人荒唐的危险大。男人荒唐,一旦醒悟,改过自新,众人齐拍巴掌日:“浪子回头金不换。”而女孩子恐怕不这么简单,盖怀孕是她的大敌,如花似玉一旦生了一大堆私生子,那就算等于报销。而妓女焉、酒女焉,廖先生既承认她们“势迫处此”,为啥又狠心让她们非生一大堆私生子不可?任何一个妓女酒女,她随时都可以也像臭男人一样地“浪子回头金不换”,但如果她膝下有一大堆私生子,恐怕她这一辈子有苦受的。廖先生可以端嘴脸曰:“那是她自作孽呀!”好吧,算她自作孽,但那些无父的孩子何辜?被作践,被歧视,轻焉者自己堕落,重焉者造成社会动乱,廖先生睡觉睡到半夜,难道不流汗乎哉?

  越窗报案

  我说廖维藩先生头脑清醒,一定有些专唱反调的家伙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