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暗暮焓志疃?br/>
宋沂蒙把公司破产的事情告诉了胡炜,胡炜的表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只是叹口气说:“从前,不也是这么过来了,咱们回北京吧!”说完,胡炜就把脸颊依偎在丈夫肩头。一切又回到了以前,他们好像不是在豪华酒店的客房里,而是回到了香山的小平房。院子里的柿子树结果了,落在地上无人去拣,被枯叶埋了起来,渐渐地熟了,渐渐地发黑。雪下了一个早晨就停了,冬天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下,融化了一半的雪,另外一半变成了冰。小路上落满了浸了雪水的柿子。孤零零的果实枯萎了,发黑了,可还挂在光秃秃的树杈上。它眠了,那曾经枝繁叶茂的柿子树,成了无情的怪树。它眠了,蝉不鸣、雀不栖。曾经翠绿,几经风雨。薄雪覆盖着残叶,如今死寂。盼它眠够了,来年再绿。它却没有眠,它的心在笑,它的笑让人惊悸!无情的树,每年的冬季都会留下一颗孤零零的果实,无论走到哪儿,那颗枯果都会经常在他们脑子里闪来闪去。
“咱那彩电用布盖起来没有?”宋沂蒙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胡炜知道他想家了,于是趴在他的耳朵边轻轻地说:“盖了……”胡炜的温柔像一汪春天的湖水,平平静静,暖暖和和。她慢慢合上眼睛,身子紧贴着丈夫,似乎要把自己的血液完完全全地输给丈夫。丈夫是她惟一的男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她的依靠,都是她的命。
宋沂蒙又看见了以前的妻子,他刚从大西北回来的时候,妻子尽情地向他撒娇,甚至用尽手段引诱他……
他不敢再想下去。女人和男人不同,当男人忘乎所以的时候,女人却沉默不语,因为她想到了将来。当男人失掉信心的时候,女人把爱无遗漏地表露出来,她用爱安慰丈夫,让丈夫重新开始。女人的眼光比男人更远些,男人离开了女人,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儿。没有了主心骨儿,男人就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妻子把宋沂蒙感动了,他真想把心掏出来交给妻子,以后的路,还要两个人一块走下去……
那天晚上, 祁连山跟金秀香说:“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穷光蛋了,咱们去你老家吧!”秀香温柔得像只猫,她用电动剃须刀一下下地把丈夫的胡须剃干净。金秀香替丈夫剃完了胡子,又用小毛刷一边刷剃须刀一边说:“咋不去?老家还有我一张相片呢!拿回北京,美死你!”
祁连山早就说了,做完这一单生意以后也不做了,要和金秀香一块回山东老家看看,那里有甜甜的蜜桃和大鸭梨,更重要的,他们要取回一张金秀香过去的相片,因为她曾经是当地著名的美人!祁连山没见过金秀香年轻时的俊模样儿,很想看看那张相片。祁连山说,要把相片放大两尺,挂在屋子的中央,这样,既补充了相见恨晚的缺憾,又能让青年的金秀香伴他走完今后生命的旅程。
祁连山哭了,像个小孩子,秀香轻轻揉着他的头,又给他哼起了家乡小调:中秋月,月在中秋,那样亮,那样圆柔。半勾悬挂,飘游扁舟。一年一度中秋,中秋之后是金黄,金黄之后是寒风嗖嗖。片刻中秋,心里停留。片刻中秋,心里停留!祁连山在妻子的歌声中睡着了,眼角残留着些许泪花儿。
宋沂蒙和胡炜把那辆皇冠车送给了大秋,过不几天,他们就回到了北京。祁连山也卖掉了房子和奔驰轿车,跟着金秀香回山东老家取相片去了。
大家都告别了苦辣酸甜的海南岛。
38
宋沂蒙和胡炜回到北京已经三年多了。兵种机构改为总参兵种部,研究院仍然保留着,胡炜还是在研究院门诊部做医生。宋沂蒙曾经为家乡联系过化肥、农药,还在一家保安公司做过培训主任。
经济调控还在继续,银根紧缩,买卖不太好做,企业不景气现象普遍,可股市却十分火爆,大批的热钱纷纷流向股票市场,一时间冒出了不少庄家,他们明的暗的一块儿上,把股票的价格炒上了天。
宋沂蒙耐不住寂寞,就跟老婆要了点钱,在证券登记公司开了户,然后拎着马扎子,天天跑到国谊证券公司证券营业部去看大盘。
他是搞过股票投资的,论起来也属于中国股市最早的投资者,所以他有自己的一定之规,人家炒垃圾股,他不跟,人家炒绩优股,他也不跟,专门买基金。股市这么好,基金是专门炒股票的,还能不挣钱?人家都说基金是避风港,一点也错不了,于是他选择了一支富岛基金,满仓杀进去。不料想,一礼拜就涨了百分之三十多。
宋沂蒙见挣了钱,由于有了从前的经验教训,于是立即抛出,回家给老婆报喜去了。胡炜也挺高兴,尽管本钱不多,挣一点算一点,挣钱总比不挣钱好。她心里高兴,在嘴上却说:“一辈子没挣过钱,挣点算啦,别再给我赔进去!”
妻子说的话没错,是这么个道理,可他听着挺别扭。近来,妻子的风凉话越来越多,一说话就噎人,自己这么大一个人,老挨呲儿,谁受得了?宋沂蒙觉得一个没出息、不挣钱的人在家里就是没地位,妻子一跟他闹别扭,他就只好不吭气,因为他自觉理亏。
第二天,宋沂蒙又拎着马扎儿上证券营业部去了,他有个习惯,一去就先看报纸,只见中国证券报上一排黑体大字,今年融资额度为五百亿元人民币,并且从即日起实行涨跌停板制度,涨跌幅度最大不可超过百分之十。他禁不住一伸舌头,心里暗想,幸亏我跑了,要不然肯定给套死。
上午九点半,股市开盘,深沪两市所有的股票齐刷刷封在跌停板上,买盘稀稀拉拉,哪里顶得住这般汹涌的抛压。营业大厅里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色都跟大盘一样惨绿。大家都瞪着眼睛,踮着脚尖,盼望着大盘能够反弹一下,好把手中的股票抛掉,这涨跌停板新规定,弄得人想买买不了,想跑跑不掉,暂时的涨跌幅是被限制住了,可投资者的钱却一刀一刀地被割掉。
大盘接连跌了三天,天天跌停,整整跌去百分之三十,第四天才有所反弹。后来,甚至有些股票继续跌停,在一周内跌了百分之五十,拦腰斩去一半。接着,人民日报又发表了文章,让投资者增强信心,股市才渐渐有了好转。不过,宋沂蒙是再也不敢来了,股市惊心动魄,实在让他害怕。
宋沂蒙生着闷气回到家里,他觉世界好静,心里好烦,又抹去了一年春光,心里好乱。
他想看一会儿书,没等他取过书看,就觉得胃部剧烈地疼痛,像一把火,把胃烧得蜷曲起来,又像有无数根针扎在上面。他痛苦地弯下腰,脑门上流下一行行的汗。胃的老毛病又犯了,像这种情况,在海南时忙忙碌碌没啥感觉,可回北京以后却好像天天如此。他不敢把这个告诉妻子,他怕妻子替自己担心着急。他决定不去医院看病,也不吃药,他幻想着这只是一种手术后遗症,一块大疤在肚子里哪能不疼?打针吃药都没有用,挺挺就进去了,没什么大事儿!
初冬,关副所长种的那盆月季花枯萎了,那“玛瑙黄”老了,它开不出花了。关副所长把玛瑙黄扔掉,胡炜又把它拣了起来,深深地埋在土地里。她不想让它成为一架枯柴,不愿看到它在火的面前哭泣,她不愿睹物生情,她盼着明年它的美丽将重新绽放。老了,那玛瑙黄开出最后一朵晚花,它曾留下无数子孙,晚花和它们一起浓香一霎。
葡萄架也干黄了,院子里那两棵柿子树,正如宋沂蒙他们在海南时想象的那样,树上的枝干光秃秃,孤零零地挂着个干瘪的柿子。
地上落满了枯叶,把短短的茅草覆盖了起来,一阵冷风吹过,枯叶到处飞转。天上飘下了些许雪花,院子里洒上了薄薄一层。白雪盖不住枯叶,不一会儿就融化了,温润的土地露了出来,原来,还有几根嫩绿的小苗,春天的风刮来的种子,在雪下过头遍的时候发芽了,这也算是奇迹。小苗来得很迟,让人觉得它弱小,可它是最后的绿色,反而显出了倔强。
胡炜所在单位首长说她家里有住房,因此一直拖着不给解决房子问题。后来,他们又说上面准备下个文件,专门针对军队军级以上领导干部遗属住房问题的,让他们等着,因此,他们就只好耐心等着,仍然居住在香山脚下破旧的院子里。
关副所长的年龄不算大,可已经超过了界限,所以退了休,按说一个副团职退休干部,干休所无法安排,只能移交地方军队退休干部管理部门解决,可他们赖着不走,上面暂时也没有采取措施,所以,关副所长一家依旧居住在正房。
关大姐不如以前牛气,但还是时时处处压着胡炜一头,胡炜千般忍耐,不去跟她计较,连见了他们的小孩都躲着走,为的是尽量避免发生冲突。
宋沂蒙看看墙上的挂表,发现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妻子快回家了。他赶紧跑出卧室,通过院子顶着寒风,来到厨房。他利索地炒了两个妻子喜欢吃的菜:醋溜白菜和鱼香茄子。
刚做完饭,胡炜就回家了,她看厨房的灯亮着,就直接进到厨房里。胡炜的身上落了一些白花花的雪花,她跺着脚笑眯眯地说:“今天好冷呀!”宋沂蒙替她掸净身上的雪花,让她坐在椅子上,心疼地问道:“公共汽车上人多不多?等车等了很长时间吧?”胡炜一边看桌上的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哦,还行!”
窗外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满空中都是白的,仿佛形成了一道厚厚的雪墙,把胡炜家和关副所长家隔了起来。
两口子吃完饭,胡炜跑回卧室看电视去了,宋沂蒙还在厨房里刷锅刷碗。他刚干完活儿,就听见胡炜敲打着窗子叫他:“宋沂蒙,快来看哪!”
宋沂蒙赶紧跑到卧室,看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节目,说的是检察机关抓住了大贪污犯,最近法院开庭判决他死刑。宋沂蒙去得晚,没听清楚主持人说这人的名字,当镜头对准他的正面的时候,宋沂蒙惊呆了,这不是司徒总经理吗?记得那一年司徒被抓进去,不知怎的,后来竟然在海口看见了他,可现在忽然又被判了死刑,这一切变化太快,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主持人正在逐条介绍他的罪状,到最后也没听见说有关走私的问题,只是说他在职期间贪污公款五百多万元,以及生活腐化、包养情妇等等,还模模糊糊地播放了那情妇的镜头。
那女人三十多岁,体态丰满,胸脯高高的,可惜看不见她的表情。宋沂蒙越看越觉得那女人面熟,是不是那个高傲的米莹?几年前,从那场舞会以后,米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去向,也许她死心塌地跟了司徒,做了她的秘密夫人?
那女人披头散发,泪如雨下,伤心地诉说着什么,背后站着两个高大的警察。
镜头一闪而过,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米莹。
宋沂蒙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荧光屏看着,胡炜忽然拍打着他大声说:“这司徒是坑你们的那个人吧!恶人有恶报,活该!”胡炜的话,宋沂蒙没听进去,他在想着米莹,如果确实是米莹的话,岂不又是自己害的?他朦朦胧胧地又有了一种负罪感,他仿佛又害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胡炜见丈夫最近一个时期总是发呆,便十分留心地看了他一眼,惊诧地说:“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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