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把所有的钱拿出来!我要拿去翻本。」陈谷铭怒气腾腾地打了李世英一个巴掌,不满地说。
「我们家里已经快没米下锅了,你就不要去赌了,十赌九输啊!」李世英的声音凄苦哽咽,之前的五百万早就被陈谷铭在一夕之间输个精光了。
「妈的!你存心触我霉头是不是?我呸!」陈谷铭扯住李世英的头发,铁青着脸咒骂着:「把钱统统拿出来,还是你要讨打?」
李世英实在是被打怕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仅存的几百元,怯懦地说:「只剩下这一些了,可是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活费,不要拿去赌……」
一见到钱,陈谷铭马上抢过,见钱眼开的他一看只有数百元,非常不悦,又听妻子在耳旁叨念,更加心烦。
「才这么少,你没有藏私房钱?」陈谷铭一脸怀疑。
「没有,我不敢……」李世英脸色惨淡,忙着表明清白。
「最好是这样子,哪一天如果被我知道了,你就吃不完兜着走!」
撂下威胁,陈谷铭拿着钱马上往外头跑,心里直想着要翻本,却在门口意外地看到陈琬婷……
第八章
「哎哟!财神爷,你回来啦?」看到陈琬婷,陈谷铭马上露出一脸贪婪。「有没有带钱回来?」
陈琬婷的心沉到谷底。开口闭口都是钱,难道她回来了,他就没有一点关心、问候的话语吗?
虽然明知道关心的话不可能从父亲口里吐出来,她还是被他的言语刺伤了。
她双眼黯然地摇摇头,苦涩地回答:「我身上没有钱了!」
「没钱?你不是给人做情妇去了?别骗我是去帮佣,我才不信!怎么?他没好好疼你,没给你珠宝钱财?」
陈谷铭抢过陈琬婷的包包,自个儿翻了起来。
「只有一千多块?这么少!你没有大捞一笔回来孝敬我,那你回来做什么?」
「一个月期限到了,我当然要回来。」
「你真是笨哪!都被人睡了,也不会多挖一些钱回来,我养你实在是……唉!真是赔本哪!」
「琬婷,你回来了?」这时李世英从屋内走了出来,急急忙忙走到女儿面前,把她上上下下看个仔细,「你有没有受苦?过得好不好?」
不等陈琬婷回答,陈谷铭已经迫不及待地回话。
「当然好!吃的是山珍海味,过的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如果不是期限到了,我看她八成把我们两个做父母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没有!我每天都想着你们、惦着你们,我一刻也没有忘记你们。」
「那钱呢?回来怎么不带钱?买你的人那么富裕,你偷拿一点他也不会知道。」
「不是我的钱,我不会拿。」陈琬婷仰起头,一脸傲气。
陈谷铭怒不可抑,「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他一挥手,陈琬婷脸上立刻清楚浮现五个指印。
李世英急忙护着女儿,「别打她,她已经为这个家牺牲够多了。」
「才赚一次钱就算牺牲,那我为这个家打拚了二十几年算什么?你们母女俩非但不感激,还一脸嫌恶。」
陈琬婷一脸不赞同地说:「爸,以前你是很认真在赚钱养家,但自从你流连在赌场,生活糜烂、不再工作,就全靠妈打零工持家。而你呢?你哪一次不是欠了一屁股债狼狈地跑回来?爸,你的打拚在哪里我看不到,我完全都看不到!」
心里的话憋了好久,陈琬婷一古脑儿地全吐出来。
陈谷铭脸色铁青,全身气得发抖,青筋突起。「你会赚?那以后这个家的支出都给你付,付不出来我就把你卖进舞厅里!」丢下狠话,他气呼呼地甩门而去。
陈琬婷小脸霎时刷白,抿了抿嘴,泪水不能自己地滑落下来。一想到父亲竟然为了钱不惜跟她撕破脸,并扬言要把她卖掉的绝情模样,她的心就揪痛。
李世英抱住陈琬婷安慰她。「你爸是说气话的,不要当真,不要哭!」
「妈,真的吗?爸他……」微颤的双肩抖动着,泪水凝在眼眶,看起来更是楚楚怜人。
李世英抱紧女儿,一语不发,脸上同样落下泪珠。
她们的心里都知道,陈谷铭一进赌场就可以抛妻弃子,见钱眼开的他即便是噬妻卖女亦在所不辞啊!
「妈,我们一起离开爸好吗?我怕……我怕他真的把我给卖了!」
「琬婷,我不能离开你爸。当初我嫁给他的时候,我就发誓今生今世不离不弃,不论他变成什么模样,他都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依靠。」
「妈,可是爸变了,他爱赌,贪让他变得六亲不认。」
「琬婷,你走!」李世英突然把陈琬婷往外推。
陈琬婷一惊,脸色惨白,双唇颤动,「妈,我说错话了,我不该批评爸……不要赶我走,妈,你不要赶我走……」
「琬婷,你应该走,现在你爸把你当成摇钱树,看到你就好象看到白花花的钞票在他眼前飞舞,这个家对你而言已经不安全了,而妈……妈没用,妈不能保护你……」李世英神情无奈地说。
「妈,要走我们一起走,要留我陪你一起留,我不要再看到你被爸欺负了,我要保护你!」
「琬婷,其实……你爸年轻时是一个温柔体贴的情人,他对我呵护备至,我对他也死心塌地。」回想往事,让李世英眼里盛着柔情。
「可是,他已经不是那个样子了呀!妈,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我离不开他了!当你恋爱了,你就会知道很多事情由不得我们来选择,缘分、命运、爱情,都在冥冥之中为我们做好了安排。」
听到这里,陈琬婷不禁泪流满面。
是啊!她好爱好爱颜圣家,她原本以为只要理智地抗拒自己不要去爱,就不会爱上他了;无奈事与愿违,尽管他带回酒店女郎侮辱她,让她痛不欲生,她仍无法停止爱他。
或许,她已走上跟母亲相同的路,逃不出这痛苦的束缚。
夜里三点,急促的敲门声听来格外惊悚,熟睡的陈琬婷被惊醒,披了件外衣,快步走到客厅开了门。
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外,是父亲的好友杨天叔叔!
「你爸爸醉倒在半路,怎么叫也叫不醒,可是半夜里没有人可以帮我抬他回来,我就来搬救兵。」
「我爸?他怎么会去喝酒?」
杨天大笑,「你爸赢钱啦!我们一起去庆祝,说要不醉不归啊!哈哈……」
「我爸倒在哪里?我马上跟我妈去带他回来。」
杨天捉起陈琬婷的手。「不用了,你一个人就够了!你妈每天操劳生计,让她睡吧!」
「杨天叔叔!」陈琬婷愤怒地抽回自己的手。「不要随便碰我!」
「好,我不碰你,我们还是赶快去救你爸,现在外头夜寒露重,他的身子骨受不了的,若有万一,你跟你妈不就……」
心急如焚的陈琬婷不疑有他,「那你快带路吧!」
「跟我走。」杨天率先往前走,「他就在路上,就快到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愈走愈偏僻,陈琬婷走到腿都酸麻了。「杨天叔叔,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我爸到底在哪里?」
杨天突然回头,笑得狰狞。「不用找了啦!你爸人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心一惊,陈琬婷明白自己上当了,转身就想逃,但杨天却比她快一步地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你放手!」陈琬婷大叫。
杨天色迷迷地盯着陈琬婷玲珑的曲线,最后视线停伫在她脂粉未施却美丽白皙的脸蛋上,轻佻地邪笑。
「少骗人了,又不是没被男人碰过,你爸告诉我,你当了有钱男人的情妇,他把你调教得更有女人味了,让我心痒痒的!来!跟我在一起,你什么也不用怕……」
杨天猥琐亵玩的表情让陈琬婷想吐,打从心底厌恶,她忍不住想起颜圣家。
杨天只把她当成泄欲的女人,而不是颜圣家那种揉和呵护的霸气,他们是不一样的!
杨天摸了陈琬婷滑嫩的小脸一把,语带淫秽,「好嫩的你,真让人兴奋。」
「拍!」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杨天脸上带着五爪指印。
「臭婊子,你这个贱货,你他妈的欠扁!」杨天怒气冲天地狠狠还给陈琬婷三个耳光。
陈琬婷被打得眼冒金星,扑倒在地。
「小骚货,我就要搞你,操你个八次、十次,看你还能装什么清高!」
陈琬婷僵冷的脸庞瞬间刷白,奋力爬起,不停地往前奔跑。
「还跑?你跑不掉的!你爸欠我五十万,已经把你卖给我了,你回去也是一样的……」杨天在陈琬婷身后嘲谑地笑着,笑声尖锐,脸孔淫佞。
她跑不了的,只要向陈谷铭施压,还怕美人不回头吗?杨天不断狞笑,兴奋的眼中透着诡怪的光芒。
陈琬婷死白的脸上充满了震撼,她的身体因不敢置信而晃了晃,心里一片凄楚,脚步却不敢歇止。
她不相信!虎毒不食子,她爸不会这样的……
「拍!」地一声,陈谷铭一脸怒气地瞪着陈琬婷,细小的双眼射出诡光。「谁叫你回来的?是不是你不听你杨天叔叔的话偷跑回来?」
陈琬婷捂着被打痛的脸,心比脸更痛,她凝视着面前的父亲。「你……真的把我卖了?」
陈谷铭避开陈琬婷清澈无辜、似在控诉的明眸,讪讪地说:「你都已经不是处子了,以后也没有人要娶你,好不容易你杨天叔叔喜欢你,你跟着他也好,他现在一没妻子、二没儿子,你过去如果帮他生个儿子,他答应我会把你娶进门。」
「不!我死也不要跟他!」与其被那个禽兽羞辱欺凌,她宁愿死!
陈谷铭被陈琬婷的倔傲激怒,翻脸无情地说:「我已经收了五十万,你是他的人了,不管你要还是不要!」
「求求你,爸……」陈琬婷声泪俱下,跪倒在地。「不要这样对我……」
陈谷铭这时有一丝后侮,女儿长得那么漂亮,上次收五百万,这次却只有五十万……
但杨天的钱已收,也全赌光了,他拿不出钱还杨天;更何况杨天的身手比他好,他若反悔,少不了一顿挨揍及连本带利地要回五十万。
思虑再三,陈谷铭宁可自私,也要卖女求荣。
「去!」他咬牙切齿地吼着,「你已经是泼出去的水,如果你还关心你妈的生死,就去找杨天,好好伺候他!」
「我要见妈一面……」
「你妈不会见你,她吃了安眠药,不会醒来,你赶快走!」
「爸,那如果妈问你我上哪里去了,你会怎么回答?」陈琬婷泪如雨下,哽咽地看着这个生她、养她,此刻却狠心将她送入火坑的亲生父亲。
「这你不用管,反正你别再回来,你妈有病在身,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当着陈琬婷的面,陈谷铭绝情地把门关上。
陈琬婷的泪彻底泛滥,任由哀伤、痛苦将她紧紧包围,几乎要勒毙她……
她一动也不动,望着暗黑的夜,唯有一颗星子闪烁着迷惑的芒彩,不知该何去何从。
要她找杨天,她死也不愿,偏偏若她一死,杨天必不会自认倒霉,她的父母可能也要做陪葬。
父亲如此待她,她已经心灰意冷,唯一放不下的是母亲,她不要母亲有任何闪失。
难道,除了认命,她没有退路了?
她累了,她的人生只有苦难,只有一连串的折磨,既然如此,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活着,只是为了承受更多的痛楚、更多的责任包袱……
她已经退到无路可退,在爱情路上,她失去了身心,连仅存的一丝骄傲也被他踩在地上;在亲情路上,她为了家计四处奔波,想帮母亲分忧解劳,到头来,父亲竟把她视为可利用的棋子,为了赌债把她卖给大她三十岁的男人!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为什么会扭曲成这样?
她好恨,难道这就是她的命运?这么不堪、这么坎坷的命运,是她永远无法摆脱的桎梏……
蓦地,颜圣家的脸孔清楚地刻印在陈琬婷的脑海中,赶也赶不走。
数不尽的思念酸楚在胸臆间翻搅,她好想再见他最后一面!想不到,这个念头此时此刻竟是如此强烈……
一个神情憔悴、削瘦单薄的身影映在镂花大门外。
守卫远远望去,本以为是柱子的影子,仔细一瞧……咦?是个人影呐!
「对下起……我……我找……」苍白虚弱的陈琬婷看起来像是快不支倒地了。
「是你?琬婷小姐,赶快进来!」守卫迎进陈琬婷,一边往屋内呐喊:「是琬婷小姐,琬婷小姐回来啦!」
富丽辉煌的客厅里,小玉正细心地擦拭着明镜般的玻璃桌面,她惊喜地咧开嘴角,眉梢沾喜。「琬婷小姐?我去告诉颜先生,颜先生在书房里!」
小玉的脸上并没有自己预期的不屑与鄙弃,陈琬婷心里一宽,微笑地说:「谢谢你,小玉,你忙你的,我看……我下次再来找他好了。」她突然失去了勇气。
「等一下,琬婷小姐……」桂嫂这时正好走出来,喜不自胜地对陈琬婷说:「少爷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桂嫂开心地笑道,然后稍稍透露了一点陈琬婷不在的情形。「你离开后,少爷变得阴阳怪气,常常动不动就发脾气,已经有好多人被他裁员,连我都战战兢兢的,怕一个粗心连饭碗都丢了。」
一旁的小玉惶恐地四处张望,吐吐舌说:「琬婷小姐,你快上去吧!颜先生很想你呢!」
「是吗?」陈琬婷不敢乐观地如此以为,在颜圣家心中,她一点分量也没有,充其量只是个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床伴罢了!
即使她走了,他也不愁没有女人。这是他说过的话。
陈琬婷悲苦的心房深揪,强大的自卑漩涡将她整个卷进。
「琬婷小姐,别蘑菇了,快上去吧!」桂嫂看出陈琬婷的情怯,着急地催促道。
望着桂嫂与小玉欢欣鼓舞的表情,陈琬婷微微点头,硬着头皮走上阶梯。但来到门前,她反而踌躇了。
她已经被扫地出门,再回来找他,他给的难堪与鄙夷她承受得住吗?
当了他一个月的床伴,失了贞洁,没了尊严,她只剩最后的一点点在乎了……
她在乎他对她的感觉,她的去而复返若只换得他的轻蔑鄙弃,她会碎心绝望,走向永无止尽的毁灭。
陈琬婷站在门外,裹足不前,突然,紧闭的房门被打开,她屏住声息,抬起头来——颜圣家衣裳凌乱,胡髭杂生,非常落拓失意,她的心狠狠一揪。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陈琬婷的无情离去让颜圣家像被迎面赏了一拳,难以置信,也非常痛苦。他千方百计想忘记她,脑海里却被她的脸庞、她的身影给填满……
他愤怒自己的不能忘怀,也憎恨她的绝情狠心,因此,复杂的心绪让他变得暴躁易怒、阴阳怪气,连下人都吓得退避三舍,害怕靠近他。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认真地看点书,她的身影又鬼魅般地来叨扰,搞得他心起涟漪,难以平静,再不出去透透气,他一定会抓狂!
孰料,连门外也有她的影子盘踞,颜圣家眉眼一挑,当作没看到似地从她身畔而过。
陈琬婷眼神一黯,他的视若无睹像一把刀割着她脆弱的心,苦涩与痛楚从心底升起。他已经忘了她了吗?
「你好吗?」
陡来的娇脆嗓音,是她的声音没错,难道他想她想到连幻觉都会说话了?颜圣家拢紧两道浓眉,莫测高深地看着面前的身影。
「我……我又回来了!」在他犀利的眼里,她说得有些抖颤。
颜圣家震惊地眯起眼,低低一问:「你是陈琬婷?」
陈琬婷掩藏起心中的苦涩,点点头说:「我是。」
颜圣家眸底一沉,「你不是已经一走了之了,还回来做什么?」
「我、我有急难……」
「所以回来央求我救你?你需要什么?钱是不是?」颜圣家紧抓着陈琬婷的肩膀,眸光倏冷。「这次要多少?一千万?两千万?」
「不!」陈琬婷摇摇头,接触到颜圣家嘲讽的脸孔,脸上苍白如纸,声音轻颤。
「不?」颜圣家粗鲁地箝住陈琬婷的手腕,欺近她的脸,含着盛怒的英挺脸庞离她极近,几乎可以让她看进他眸子里自己缩小的丽影。「你敢说你这次来不是为了钱?」
他声色俱厉地盯着她,字字毫不留情地刺穿她自以为坚强、其实薄得不堪一击的心防。
是的,她需要钱,有钱才能还杨天叔叔,有钱才能带母亲脱离苦海,可是,遵从三从四德的母亲不会跟她走的,母亲已经宠坏了父亲,就算拿到钱,也只是助纣为虐,将父亲打进更深的赌博深渊……
「说话啊!」颜圣家挑起眉,悻悻然地讥讽道:「你的身子我已经玩腻了,这次你要拿什么来交易?」
陈琬婷身子颤抖,咬着红润的唇瓣,难堪而难过地望着颜圣家,深吸口气,稳住最后的一丝尊严,伪装坚强。「我是来问你,你曾经说过你爱我……」
「男人在床上都是胡说八道的,你连这个也信?」颜圣家嗤之以鼻,「女人对我而言只有一个月的保存期限,超过日期,一概不收。」
「原来……你真的只是玩玩……」陈琬婷失神地呢喃。
「你该不会爱上我的床上技巧吧?可以呀,我现在可以陪你。」颜圣家深沉的眸子闪过一抹轻佻。
「不用了,我也厌倦你了。」陈琬婷傲然得像一只孔雀,倔强地回答。
「你……」颜圣家脸色怒青。
陈琬婷万念俱灰地甩开颜圣家的手,旋身离开。
她不该再来自取其辱……
第九章
陈琬婷崩溃了!
活着,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一双脚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酸疼得麻木了,美丽的眸子再也看不到任何光彩,只有空洞与绝望,像一缕孤魂在冷飕飕的黑夜里漂泊。
活着有什么意义?
她为什么要活着?
没有任何人真心爱她,他们都只想要利用她,父亲利用她来赌博,颜圣家利用她的身心来寻欢……
活着有这么多苦痛,那她还活着做什么?她什么也没有了,连尊严、傲骨都没有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着,身子摇摆不定,凄凉的狂笑让她笑出了眼泪。生既无欢,死又何惧?
死……这个字震撼了她的身心,像抓住唯一的希望,她露出一抹虚无悲切的笑。
除了死,她真的无路可走了……只要死了,就没有痛苦,就没有怨恨,就没有心碎了!
她的眼瞳突然变得清醒,瞧见远远而来的两道光束,她漾起绝美的笑容。「永别了,一切的一切……」
当车灯接近,陈琬婷快速跑到马路中央,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地张开双手,含笑地闭上双眼,迎接它的到来。
驾驶座的主人没料到会突然跑出一个不要命的女人,他惊惶至极,急忙煞车,但车速一时间还是无法停住。
就要撞死人了……
陈琬婷躺在床上,她封闭了心灵,因为痛苦太深了,她选择无动于衷,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本来以为可以一死了之的,偏偏在紧要关头,颜圣家突然冲出来抱住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两人险些丧生于车轮之下!
原来,见她无神痛苦地离去,他的心惶惶不安,最后还是追了出来。
他一出大门就失去她的踪影,他焦躁害怕地四处寻找,当他看到她憔悴失落的纤弱身子在对面人行道上踽踽独行时,他的心欣喜若狂。
猛地,他发现她直盯着远处急驶而来的车灯微笑,他的脸霎时铁青,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她居然有轻生的念头!
发现她往马路上跑去,他反射性地弹跳起来冲向她,紧紧抱住地,不顾她的挣扎,用自己的身躯紧紧保护她。
两人避过疾驶而来的车辆,在地上滚了几圈,他反应迅捷地将她带离了马路,一起跌坐在人行道上。
直到危险脱离,颜圣家的心才恢复正常跳动,他忍不住怒瞪着她,指责地说:「你疯啦?」
同样经历惊心动魄过程的陈琬婷小脸一片惨白,她吓傻了。
颜圣家无法想象,若是他再晚一步,后果会是什么情况?他拚命摇晃着陈琬婷瘦弱的肩膀,涛天怒焰全数袭来。
「谁准你死的?你凭什么死?你不是有急难吗?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吗?陈琬婷,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
颜圣家专制暴戾的言语穿透陈琬婷的耳膜,直直刺进她脆弱的心房。
「你听到没有?你不准死,不准!」颜圣家失去理智地在陈琬婷耳畔狂吼。「看着我!你还有很多责任未了,你没有资格现在就去死!你知道吗?你有没有听到?」
陈琬婷流出悲恨绝泪,哽咽地捶打着颜圣家。「我好累好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不,我死也不放!」颜圣家用铁臂将她困在怀里,不容许她脱逃。
她好疲惫,身心俱疲地放弃挣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被颜圣家所救,陈琬婷又回到华丽的牢笼里。
失去了自由,就像鸟儿终其一生被关在美丽的笼子里,只能天天望着天空发呆。
失去了爱情,就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在未开花前就被从中剪断,失去水分,快速面临死亡。
陈琬婷失去了笑容,也碎了心,她对外在的一切万念俱灰、漠不关心,将自己与外界隔绝,不愿开口。
这一次,就算颜圣家再如何利诱威逼,就算使出她母亲这个杀手锏,她都无动于衷。
她刻意封闭心灵,对外在一切不理不睬。
父亲为了钱,可以出卖她;母亲被三从四德洗脑,不敢违逆父亲的行为,无法保护她;颜圣家只会玩弄她的身子,欺骗她的感情,禁锢她的自由。活在这种世界里,她还有什么希望?
她完全认了,也麻木了。她想死,上天却不给她死的机会……
也许她今生注定得背个臭皮囊,浑浑噩噩地了此残生,直到走完生命的终点站。
「婷儿。」颜圣家走到床畔呼唤着陈琬婷。
陈琬婷充耳未闻,空洞的眼神直直瞪着天花板,躺在床上维持同一个姿势没有更换。
「婷儿!」颜圣家加大音量,她仍然保持着沉默不语,他抓抓头发,觉得好痛苦。
不要不理他!不要把他排除在心房之外!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什么他却觉得她好遥远?
这种咫尺天涯的感觉,让他的心都乱了。
「你给我起来!」颜圣家使用蛮力把陈琬婷从床上拉起。「看着我!婷儿,我要你看着我!」
他抬高她的下巴,把她拉近他的脸,逼迫她的焦点投注在他身上。
那双失焦的眼眸美丽却空茫,颜圣家低吼一声,紧拥她入怀。「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婷儿,我的婷儿,我深爱的婷儿……」
她的封闭让他痛不欲生,他痛苦地低咆了几声,不断拍打她的脸,用深情的吻吻着她的脸、她的唇。
当颜圣家的吻接触到陈琬婷的唇瓣时,她立刻反弹,甩了他一个耳光。「不要碰我!」
她哀怨的眼神刺伤了颜圣家,他沉痛地与她相望,低声下气地说:「给我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这辈子,只有她让他无法维持高姿态,只有她!
陈琬婷心一紧,转过头去不看颜圣家灼热的眼神。
「婷儿!」颜圣家充满感情地呼唤。
陈琬婷躺到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盖住,拒绝和颜圣家接触。
颜圣家失望了,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间。
房门关上的声音震撼了陈琬婷,她发觉自己也好想跟着他离去。
她拉开被子,脸上浸濡了泪。该怎么办?她要如何面对他?
伤得体无完肤的心,能再被伤一回吗?
陈琬婷瑟缩在床角,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内心的战栗彷徨无法得到纡解。
要她忘记他曾对她做过的、说过的伤害,她忘不掉!
为什么她逃不开他?她想离开,好想好想……
他的嘲讽、他的高高在上,对她而言已笼罩成一张大网,将她紧紧罩住,不能喘息。
偏偏,他是她今生的克星,他已经住进她的心灵深处,她想躲也躲不掉!
颜圣家每天早晨都摘取沾着凝露的鲜花插在陈琬婷的房间里,希望她第一眼就能看到,能跟花儿一样朝气蓬勃,而不是死气沉沉。
他每天都到房里陪她,有时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用炽热的眸子望着她;有时则向她轻诉他在外头发生的趣事。
而每天一句「我爱你」的睡前蜜语,更是他不变而真挚的承诺。
陈琬婷动容了,无波的死水渐渐产生波纹,慢慢泛起涟漪;但是,从外表上看来,她一样沉静、一样冷漠、一样对他不理不睬。
他并不知晓她的改变。可贵的是,他仍一本初衷,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甘之如饴。
陈琬婷走到桌前,凝望着沾着滴露的香水百合,想起颜圣家今早说的话——「你就像它们一样典雅,不沾凡尘的洁净,只要一接触,便可闻到款款花香,就教人难以忘怀,直想让香气盈怀,永留身畔。」
她忘不了他说这话的神情,那么专注,两只黑眸那么热切,快将她整个人燃烧起来。她的心被撼动了!
他对她百般怜爱,她不是盲人,她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爱绝不会比她少!
蓦地,门外的脚步声吸引了陈琬婷的注意。是他特有的皮鞋声,他回来了!
打开门的果然是颜圣家,陈琬婷深深呼吸,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真情,她要向他告白!
陈琬婷害羞地垂着头,快速朝颜圣家跑去,抱住他的腰,对他微微一笑,「圣,我爱你。」
颜圣家受宠若惊,一时竟僵住了。
「圣?」陈琬婷瞠着眼,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变了,之前的神采奕奕转为一脸愁容。
他不爱她了,是不是?她眼眶一红,缓缓渗出泪来。
「对不起……」陈琬婷脸色苍白地放开颜圣家。
颜圣家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将陈琬婷紧紧拥住,狠狠堵住她的唇瓣,饥渴地吻着她,毫不温柔地啃咬着她的嘴唇,恨不得将她吃了。
他紧紧抱着她,似乎要她渗入他的骨血里,揉进他的身体里。
「圣……」波涛汹涌的热情之吻席卷了陈琬婷,她浑身虚软,什么都不能想了……
「你终于理我了。」颜圣家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芳唇。
陈琬婷瘫在颜圣家胸前,靠着他喘息连连。
「你还是那么霸道!」她噘起唇,抡起小拳头捶着他的胸膛。吓她一跳,她还以为他不要她了呢!
「不要再逃避,你可以惩罚我,就是不要不理我。」颜圣家把整张脸埋进陈琬婷的颈窝,疲惫与心痛的声音撼动她的灵魂。
「圣……」千言万语,她以泪水代替。
「我懂,我都懂。」他不舍地吻着她的泪水,「我就怕你哭泣,哭得我心都拧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做那些愚蠢的事、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陈琬婷声音微哽,宛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地笑着。「不能让其它女人跟我一起拥有你哦!不能再当花花公子哦!」
「行!」颜圣家爽快地说,「我只要你!那个酒店女郎是我为了激出你的真心布下的一颗棋子。」
「这个方法不能再用,我不管!我是清清白白地爱你,我也要你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陈琬婷霸道地要求。
「还说我霸道,你呢?」颜圣家怜惜地点了一下陈琬婷的鼻尖。
陈琬婷羞红着脸娇嗔道:「还不是跟你学的!你答不答应嘛?」
「只要你当我的小妻子,我什么都答应你。」颜圣家藉机求婚。
陈琬婷小脸通红,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颜圣家揽住陈琬婷的腰,「我明白,你默许了。」
「我什么也没说哦!」陈琬婷推开颜圣家,害羞地别过脸。「要我妈答应才可以。」
闻言,颜圣家脸色丕变。
「婷儿……」他艰涩地吞口唾液,难以成言。
察觉到颜圣家的怪异,陈琬婷迷惑的眼直直在他脸上梭巡。「你瞒了我什么事?」她的心盛满不安。
颜圣家吞吞吐吐地说:「你妈……你妈病倒了!」
第十章
病床上躺着一个枯黄削瘦的人,若不是气喘微微,会以为她已经往生了。
陈琬婷悬荡在眼眶边缘的泪珠立刻滑落,她扑向病床,凄喊一声:「妈!」
李世英紧闭的眼慢慢张开,惊喜而虚弱地看着陈琬婷。「琬婷,是你吗?是不是妈在作梦?」
「妈,是我!是我回来了!」陈琬婷紧紧握住母亲因长期操劳而长茧的手掌,泪水如泉涌,「对不起,妈,是琬婷不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世英注视着陈琬婷,「妈好想你,跟妈讲,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很好,吃穿都不用烦恼。」
「那圣家呢?他对你好不好?」
母亲卧病在床,担忧的却是她过得好不好,霎时,陈琬婷的心更酸了。「妈……我过得很好。」
陈琬婷自杀未遂的隔天,颜圣家就派人调查她的近况,然后带人狠狠地修理杨天一顿,让他再也不能人道。
李世英知道陈谷铭竟然狠心把女儿推入火窟,让陈琬婷有家归不得,她气怒攻心,骂惨了陈谷铭。
陈谷铭恼羞成怒,干脆离家,流连赌场,害李世英终日以泪洗面,忧愤成疾。
当颜圣家找到李世英时,她已经病倒在床,家中无人照料,他立刻将她送医,孰知竟得到一个青天霹雳的消息——
李世英多次未彻底治疗就自行离开医院,导致病情愈来愈严重,已到了胃癌末期,病入膏盲的她时日不多了!
这个恶耗,颜圣家不敢让李世英知道,也不敢让陈琬婷知道。他到处请教名医,得到的答案都是——胃癌末期的病患,最好的照顾办法就是达成病患的心愿。
由于害怕陈琬婷再度寻短,颜圣家一再隐瞒,但医院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李世英这一个礼拜随时都有可能走。
所以颜圣家不得不告诉陈琬婷,让她来见李世英最后一面,以免抱憾终生。
「不要骗妈。」
「我没有骗妈,真的。」陈琬婷闭上眼,想着颜圣家的好。「他带我出国游玩,为我摘花、煮饭,他真的对我很好。」
看女儿流露出幸福的神情,李世英欣慰地笑了。「琬婷,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对了,圣家怎么没有陪你来?」
「我不要他来,我要跟妈说悄悄话,才不要他当电灯泡!」
颜圣家本来打算陪陈琬婷来,但她坚持跟母亲独处,并保证她一定会平安回去,才让他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你有个依靠,妈就安心了。」
「妈!」陈琬婷泪水再度掉落,「不要这么说,你会活到一百岁的!」
李世英淡淡地说:「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是活不了多久了。」
「不对!妈会活很久,我跟圣打算结婚,妈要当我们的主婚人。」
「你们要结婚了?」李世英夸道:「圣家是个青年才俊,有他陪你,妈就安心了。」
「妈,你真的觉得圣适合我吗?我觉得他跟我格格不入,他是那么高高在上,而我却是如此卑微……」
「傻孩子。」李世英摸摸陈琬婷的头,「你真的陷进去了,对不对?」
陈琬婷点点头,「我爱他,好爱好爱,所以也好不安。」
「别让自卑左右了自己,既然你们相爱,就要好好把握住这份感觉。」
母亲的支持让陈琬婷豁然开朗。「我答应你,我会尽量不让自己再钻牛角尖。」
「妈相信圣家非常爱你,更想讨你欢心,妈所有医疗费用都是他支付的,他也派了专门看护照顾妈的衣食,他费尽心思要让妈住得更舒适,你要代替妈跟他说声谢谢。」
听着李世英说着心上人的优点与表现,陈琬婷一颗心涨满喜悦。「妈,等你出院了,我一定要带你离开爸爸,让我跟圣好好奉养你。」
「琬婷,你爸爸是个好先生,他年轻时吃苦耐劳,我跟着他甘之如饴。是后来因为经商失败,受了打击,又交到坏朋友,才会染上那些恶习,你不要怪你爸!」
「妈,爸这样对你,你还处处替他说话,为什么?」陈琬婷不平地叫嚷。
「妈很傻是不是?」李世英微笑着,笑得好美好美。「没办法,因为他是妈妈这一辈子最爱的男人。」
「可是……你现在病得这么重,他却一点也不管你的死活!」陈琬婷神情激愤,无法苟同。
李世英甜蜜地笑。「他有来看过我两次,都在我服完药以后,我的思绪朦朦胧胧的,但我知道他就是你爸,我感觉得到他在我身旁默默守护我,只是他对我心存愧疚,只敢偷偷摸摸地来看我。」
「妈……」陈琬婷哭倒在母亲怀里,母亲对父亲的爱比山高、比海深,令她为之动容。
「儍孩子,哭什么?妈有一件愿望希望你替妈完成。」
「妈,你说,我一定帮你完成。」
「妈想要火葬,妈喜欢大海,到时,你把妈的骨灰全洒到海里,你做得到吗?」
陈琬婷抬起泪眸,不喜欢母亲像在说遗愿似的口气。「妈,你不会死的,我不要你死,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好起来。」
李世英淡淡地笑了。「儍孩子,人本来就有生老病死的,别把你美丽的眼睛哭肿了,妈会舍不得。」
她温柔地拭去陈琬婷两颊的泪水,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妈今天说了好多话,有点渴,帮妈倒一杯开水来。」
「好。」
李世英喝完水,疼累地说:「妈有点累了,想歇一下。」
陈琬婷握着母亲的手,在自己脸颊上轻抚。「妈,你睡吧!我会陪你。」
「嗯。」李世英噙着微笑安稳地进入梦乡。
陈琬婷形单影只、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顶着大太阳,她的头晕眩地一晃,脚步显得凌乱。
她不敢相信,母亲睡着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的泪水已经流尽,空洞干涩地再也淌不出一滴泪水。
她应该要回到颜家告诉颜圣家这个恶耗,但她的双腿却自有主张地选择先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到家门外,门前停放着两辆警车,陈琬婷一脸疑惑地走进屋里。「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是陈琬婷小姐吗?」
「我是。」
「昨晚我们在海边发现一具中年男性浮尸,疑似你父亲陈谷铭,请你跟我们去确认一下。」
陈琬婷浑身一颤。
「小姐,我们只是怀疑,但也有可能并不是你父亲。」
「好,我跟你们去。」
坐进警车里,陈琬婷的心里千回百转。今晨母亲才过世,而现在父亲竟然生死未卜!
当她见到浮肿男尸时,立刻有一股欲呕的冲动,但她极力忍下,认真地瞧着,发现死者的脖子上挂着一条平安符,平安符的背面有她母亲的字迹,写着「谷铭」两字,霎时,强大的心酸涌上。
她掩住脸,全身抖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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