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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作品:一路疼,一路爱|作者:宫本宝藏|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10:17:51|下载:一路疼,一路爱TXT下载
  直到夜深人静,她才从桶里爬出来。垃圾桶的味道熏得她差点窒息,她坐在地上喘气,手在地面摩挲着,想找到一点干爸留下的痕迹,可是什么都没有,一滴血都没留下。她并不感到十分悲伤,只当是他为妈妈赎了罪。

  从船上下来后,她就感到自己的身体出了一些异样。她开始难以理解很多事,也不再对外界的一切抱有好奇心,很多东西轻易地就可以淡忘。可至少她还活着,这就够了。

  在美国,社区有免费的旧衣服发放,超市有卖不掉的食物可以随便吃。她靠着这些救济,一个人从加利福尼亚流浪到科罗拉多。她没有目标,没有希望,只有靠着不停的行走来驱散心中的空虚。

  直到那天,她运气不好连续四天没有抢到食物,一个人蹲在路边,幻想着妈妈做的白米饭。忽然一张纸币飘下来,她眼疾手快地捡起,追出去喊:“先生,你的钱掉了。”

  男人转头,他的脸让她想到在中国时从海报上看到的那些靓丽的港台明星。男人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嫌恶地说:“给你了。”

  有钱拿,她当然开心地收下,想着可以拿它去换集个面包。就在付钱时,她拿着纸币,迟迟不愿交出。因为她发现,这居然是当年妈妈留给她的那一张十美元,上面的字虽然已经模糊难辨,但她发誓这绝对是!以一个女儿的名义!

  她奔出商店想去找到刚刚那个男人,想说声谢谢,然后,她在街的转角处看到了他。从此,这个男人仰起头看着阳光的样子,永远地印刻在了她的心中。

  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你想留住的,总要到最后才明白他们仅仅是一场烟花,你没想过去争得的,却如空气般不经意被吸进肺里,等你想要脱离却发现,你再也离不开他。

  也许是爱(一)

  她躲在暗处跟了他三天,从科罗拉多来到相邻的内布拉斯加,甚至动用了她用来还债的积蓄买了一张火车票。

  路上,这个男人一直穿着一身黑衣,很少同人说话。她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偷看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指很长,指甲很干净,脸上光洁得连一颗痣都没有。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自惭形秽地把脏污的手指插进口袋里。

  他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可是这个好看的男人却心事重重。

  车在内布拉斯加西部的火车站停下,她随他走出火车站,换了辆车,直开到乡村。之后,他进了公路旁的一栋房子,房顶上挂着牌子,用英文写着某某俱乐部,后来她知道那个词是“□”的意思。

  她在房前的草地上站了很久,直至深夜。夜晚的房子异常明亮,闪着妖娆的灯光。很多人进进出出,却没有一个是他。正在她发呆的时候,一个漂亮的金发女人经过她身边又忽然回过头,看了她半晌,笑着问:“你想进去吗?”

  她点头,对女人的意外关心显得受宠若惊。

  女人亲昵的拉住她的手进了门,从此颠覆了她的人生。

  “你是偷渡客?”唐一路问。这是他听了这么久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此时的日光已经从床边走到书桌旁的地板上,在上面铺了一小片金黄。白可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说:“是的,我什么证件都没有。”

  唐一路也坐起来,从她身下跨下床,捡起衣服仔细弹了弹上面的灰尘说:“你可以申请政治庇佑,据我所知,现在中国的内政非常混乱。你不会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吧。”

  “不。”白可一口回绝,“我和妈妈来美国只是为了找爸爸。文革的时候,爸爸在美国回不来,跟我们失去了联系。妈妈因为有亲属在国外,被打击得很厉害。后来文革结束,中美建交,我干爸说有办法来美国,妈妈想找爸爸所以才带我来的。我不想因为要留在这里就给我的国家抹黑。”

  唐一路穿戴整齐,正拉着外套的领子,听到白可的话忽然笑了一下说:“你既然来美国,想留在这里,又不想申请政治庇佑来给你的国家抹黑,那么,我很有理由怀疑你跟我上床的目的。”他把领子拉平整,走到白可面前,弯腰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想和我结婚,然后申请绿卡,对不对?”

  没等白可回答,他轻笑着捏住她一边的腮帮子说:“小丫头,要是你直接跟我说你的目的,再给我几万块美金,我说不定会帮你,可是现在……我最讨厌欺骗我的人!”他放下手指,白可的脸皮上立刻印出两道白印。

  疼痛还留在脸上,那个捏她的脸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从门外吹进来的风,吹乱满室的灰尘,在橘黄的阳光下无声飞舞。

  她拿起被他放在书桌上的十美元,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她想,她是该回去了。

  时间过得多快啊,从她踏上美国的国土那一刻,到现在,转眼就是七年。这七年来,她走遍半个美国,赚的钱全部用来还偷渡欠下的债,在最迷茫的时候,她遇到了他。她把完好的自己献给了心中的信仰。最终,什么都不剩了,干干净净。

  胃部一阵抽痛,寒冷、饥饿,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心情,消灭这两种痛苦才是最实际的。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捡起衣服想去浴室洗个澡。腿异常酸痛,她没走几步就不得不扶着墙休息。有浊液顺着大腿的根部流下。

  站在浴室的镜前看着镜中满身斑驳的自己,她想起了妈妈。在船上时,妈妈也是像她这样满身斑驳的痕迹。与她不同的是,那个男人愿意吻她,把她的嘴角都咬破了。那个男人是她喜欢的人。比起妈妈来,她是幸福的。

  拧开热水器的开关,冰凉的水淋了她满脸。她躲开,等水烧热。浴室里,久不见阳光的瓷砖随着氤氲的水气升腾出发硬的苦味。她站在喷头下,让水顺着头发流到脚底。

  手指在肩部、在小腹、在膝头揉按,有些痛。脑子里又回忆起昨夜被贪婪吮吸的感觉,腿脚更加无力,她慢慢蹲下,水敲打在她背上,撞击的声音从蝴蝶骨穿过肺部直达左胸口。

  发梢还在滴着水珠,她从浴室出来,喝了点热水,看时间,该上晚班了。拿了一个黑面包,她换好衣服边走边吃。夕阳落在树梢上,风不停地往东南方向吹。空气干燥。这是美国西部平原最典型的气候,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一直难以习惯。

  拉紧围巾,她快步穿过街区。在报亭旁,她无意中看到中国的国旗,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第11届亚洲运动会在北京举行。”

  这是新闻的标题,她咬住面包,腾出双手翻开报纸。笑意慢慢在脸上漾开。

  这条新文借着亚运会的举办,分析了中国现在的国情。原来在她混迹于美国一个个杂乱昏暗的地下空间时,改革开放的时代已经到来。中国对外敞开大门,也就是说,她真的可以回家了。

  把剩下的一大块面包全部塞进嘴里,她买下报纸,兴冲冲地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就走到俱乐部。

  俱乐部里还是和往常一样,灯红酒绿。她本想加上醉生梦死这个成语,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些人,其实很清醒,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为了什么,需要什么。他们造出梦给别人看,之后,谁当真,谁就死定了。所谓醉,所谓梦,都是假象。

  “白,你今天来的很早。”莉莉丝走到她身边,想往常一样温柔微笑,手里却没有停止对她的侵犯。

  她心情大好,礼貌地拉住她游走的手问:“唐一路来了吗?”

  “路?”莉莉丝反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抚摸,“很奇怪,他也是一大早就来了,在后台喝酒呢。”

  白可抽回手,笑着从她身旁走过。

  莉莉丝看着她走路的背影,特别是她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臀部扭动,笑意逐渐淡去。

  摇滚乐队奏起今晚的开幕曲,低微的吉他声慢慢变得清晰,直至鼓点响起,一声爆破。主唱嘶喊的声音的震动在后台都能感觉得到。

  白可走到已经画完妆换好衣服的正在独自饮酒的唐一路面前,伸出手,手里是那张十美元。

  唐一路咂了口酒,淡笑说:“跟我睡一晚,才给我十美元?”

  白可困窘地收回手,犹豫了一下又坚持伸到他面前说:“给你,做个纪念。”

  “纪念?纪念我们一晚三次?”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说得轻佻。周围不停有人向他们投来暧昧的目光,听到他的话后,更是夸张地笑出来。

  他放下酒杯,把满脸通红的她拉过来,环着她的腰靠在化妆台上腻着嗓音说:“要么这样吧,你让我多睡几次,每次我都给你十美元怎么样?”

  她洗完澡后残留的肥皂香味幽幽浮动在他鼻尖。她低垂着头,露出雪白的颈子和一缕兴许是穿衣服时无意中被压在领子里的头发,发稍碰触到的应该是她锁骨下微微的隆起吧。借着淡淡的酒意,他越发对她不规矩。他的皮裤明显发紧。

  白可推不开他,反而被他往腿间压去,惊觉他身体的异样变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动,尽量低头。幸好,突如其来的一声提醒拯救了她。

  迟到的沙克冲进来,在唐一路身后的镜台化妆,从他的角度,只看到唐一路半弓着身子坐在镜台上,他喊了一声:“路,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接着他见到唐一路上身晃了一下,一个女人从他身体里跳出来。他猛地一惊,那女人竟像是原本就跟唐一路一体的,只是因为他的叫声,被吓得从唐一路身上剥离。他随即纳闷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再抬头时那女人已经匆匆离开了,他很遗憾没看清她的样子。

  上场的时候,他瞥到唐一路单薄的衣服下的一大块突起,笑着说:“你今天挺兴奋的啊。”

  唐一路懒懒地把手指插进耳旁的头发里。他不得不承认,那个女人能轻易就挑起他的□。可惜她骗了他,可惜她不是妓女。

  带着被一个偷渡的女人挑起的兴奋,他轻松跳着二十分钟的热场演出。

  白可给客人送去酒水,不时从攒动的人头中看他。如果现在还有什么能够留住她的,就只剩下对这个人的迷恋了吧。或许,她可以为了他再多留一段时间。但她也明白,不可能是一辈子。因为,她有一个秘密,因为这秘密,她配不上他。事实上,她配不上很多人。

  此刻,她脸上落寞的表情被吧台旁的莉莉丝尽收眼底。她手中的酒一口都没有动过。一个妆容艳丽的女人在她身旁的高脚椅上坐下,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说:“你看中的樱桃被别人吃了?”

  莉莉丝收回充满攻击性的目光,给自己点了一支烟说:“我养肥的羊居然被半路经过的野狼给吃了,真他妈扫兴。”

  女人发出怪异的笑声说:“我以为只有男人有处女情节,没想到你们蕾丝也有。”

  莉莉丝耸耸肩:“这只是我个人的特殊爱好。不过,既然被人用过,我留着她也没用了。”

  女人正想继续问,门边忽然出现一阵骚动,几个穿着深蓝制服的人拨开人群直奔员工休息室。女人明了,叹了口气说:“你做事真是不留情面。”

  骚动只一会儿就平息了,人们继续观赏着台上精彩的演出。站在高处的唐一路看到移民局醒目的深蓝制服,动作慢了一拍。他立刻重新跟上。这一曲的时间好像特别长,他一演完,立刻冲到台下,边穿衣服边用目光四处搜寻白可的身影。

  也许是爱(二)

  他正在拉着毛衣的前襟,一个灰色的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奔出去一把拉住那人的手臂把她拽进化妆间。

  “怎么了?”白可端着酒瓶子问。

  他接过她手里的碟子扔到旁边的柜子上,说:“你快走,移民局的人来了。”

  她往身后看了一眼,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烟雾缭绕的场子里四处查看。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