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这不关你的事!”
“哦哦,恼羞成怒了。”纪洋不在意地耸耸肩,拍拍椅背:“靳辰对我有成见,他不会高兴看到你跟我扯在一起。你要是觉得为难……你可以告诉他,我用尿检的□威胁你。我不介意。”
罗浅浅涨红着脸,盯着他眼睛硬声说:“你本来就是那么打算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不管是不是猜测,这句话正中靶心。纪洋动了动眉毛,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原来这女孩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单纯无害,生涩老实的表象背后有她的敏锐与锋芒。他想起初见面时她挡在靳辰身前的样子,跟现在有几分相像。幼细的胳膊老鹰护雏般张开,乌黑澄澈的眼眸中透着坚决,晶莹的耳廓因为气恼而泛红。
在他记忆中也曾有那样一道纤秀的身影,可惜她张开臂膀保护的从来不是自己。忆及往事纪洋眼里笼了一层淡淡的阴翳,他脸上依旧挂着笑,但是笑容冷冷的,到不了人心底。
罗浅浅并不在意纪洋的变化,对她来说这就是个有真名实姓的路人甲。不过他的揶揄提醒了她,回城后还有个更大的难题在等着她。
知道她自作主张接了代言,靳辰会有什么反应?冷脸相向或者大发雷霆?按他的脾气应该是后者。她不想骗他,也不想吵架。在她到达之前,应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跟直接的通话相比短信多一些缓冲。罗浅浅掏出手机,在脑海中模拟各种语气,调皮的、甜蜜的、轻佻的,对爱人耍无赖是女孩子的本能。可是鬼使神差的,auror 那声缠绵悱恻的“jin……”占据了主导,与之交替的还有靳辰不经意间会对她使用的命令式语气。她删掉了刚写的几个字,光标停在一片空白当中,然后重新推进。
“纪洋来找我,我接受了盛唐的代言,大约两小时之后回城。”
“纪洋来找我,我接受了盛唐的代言,大约两小时之后回城。”
手机被丢回硬木桌面的同时发出“哐”的一声响,还来不及黯淡的屏幕反射着迷离冰冷的金属光芒。
auror有些诧异地看一眼靳辰,相识多年自然知道他性格急躁,但是不分场合胡乱发火不是他的风格。
好在跟靳辰相对而坐的女子并不介意他的态度,她全副心神都在手中那桢微微泛黄的老相片中。
反复摩挲着边框,半晌后那女子抬头,略带征询的看着靳辰说:“这桢《幽泉》似乎是以两张不同底片中的局部影像合成的作品,跟《春树奇峰》应该是同一时期的?”
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个识货的,靳辰微微沉吟,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点头说:“突破传统写实摄影模式,吸收国画绘事六法的原理,传模移写,反复曝光。正是郎静山先生惯用的‘集锦摄影’手法。”他神情是平和多了,语调仍是刻板,听起来像博物馆里的录音介绍。
“这幅作品要是拿去拍卖,怕是价格不菲,靳先生真肯割爱?”那女子歪着头看他,展颜一笑,眼角的鱼尾纹若影若现。
“我既然把它带来了,就没打算拿回去。”靳辰直视着她,正色道:“可是你答应我的东西在哪里?”
“在车里,我去取。”
她放下相框起身,缓步穿过中庭,珠光色的连衣裙随着步态涟漪拂动,阳光透过玻璃幕墙照在她蓬松挽起的黑发上,她的背影看起来就好像刚刚从60年代黑白电影中走出,有着一种跨越时光的从容优雅。谁能想到这样一名女子,经营的却是潮流劲high的嘻哈酒吧?
看靳辰眉间有些阴郁,auror敲了敲桌面,一指桌上那副《幽泉》:“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你要是舍不得,以后再想办法弄回来。”
她那个“弄”字发的“恁”的音,外国人说中文有一种奇怪的狠劲。
靳辰一挑眉:“给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舍不得?我只希望她的录影拍得足够清楚。”
“苏岩不是说大话的女人,手上没料她不会跟你做交易。”
靳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的奔波,他俊朗的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疲惫。随手摸出一根烟,点燃之前又丢下了,罗浅浅最闻不得烟味。很多习惯都是潜移默化。
“说起来还是要谢你。没有你点线,我联系不到苏岩。”
auror顺手拿过把那根烟。一点星红明灭,她幽深的眼眸朦胧在烟雾后面。
“叶枫也是我朋友。在巴黎时……”她住嘴,忽然记起自己认识叶枫其实比靳辰更早。二十岁时风华正茂,等着跟她约会的男孩能从巴黎排到波士顿。她太美丽太骄傲,没有一道身影能在心里长久停留。就连靳辰,她有时都怀疑究竟是因为自己未得到才对他念念不忘,还是因为她真的爱他。“爱”这个字,在她从小受的教育中几乎等同于软弱和无用,在那个势力又排外的垄断家族中,她母亲传承给她的1/2中国血统已经带来足够多的阻力,她不想再人为背上别的包袱。
可是她想起叶枫。
初见时体重接近两百磅的胖子。黄皮肤黑头发,混在一帮法国小痞子中间如鱼得水。天生头脑短路不懂自卑,无论她怎样恶毒攻击都从不生气,活像一个乐观的白痴。
就是这个白痴追了她七年,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把她搬家时随手扔给他的猫伺候得像皇太后。每年春秋飞到米兰看她的时装秀,用各种手段弄到vip坐席,把她的讽刺挖苦照单全收然后乐呵呵回去。在她来中国后帮她鞍前马后铺排关系,她说对靳辰旧情难忘他为她出谋划策。
如果lan miu的新品发布会上,她没有因心情不爽而对他恶语相向,他或许不会在pub里喝得烂醉给人可乘之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auror从来不觉得自己在意叶枫,这胖子市侩又庸俗,品味又差,听的歌跟他的人一样白烂,像什么“爱没有聪不聪明,只有愿不愿意”之类。
——可是她不需要靳辰感谢她,因为她为他奔波与靳辰无关。
在半支烟燃尽的时候靳辰说:“叶枫托律师带话,说对你很抱歉。那天兵荒马乱,他把叶卡捷琳娜丢了。”
叶卡捷琳娜就是他养的那只猫,平时简称“女王”——连猫的名字都起得那么绕口,可见这胖子蠢到什么地步。
auror短促地笑了一声:“哈,他的猫爱丢不丢,跟我有什么相干!”
靳辰皱皱眉,还待说什么,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苏岩回来了。
苏岩看着温婉,做事倒很缜密。
手里拿着个小型dv机,调小声音递给靳辰。
“看到这镜头没有?那女孩是自己将药粉倒在威士忌里,叶枫睡在沙发里已经醉得不轻。”她关掉图像,抽出记忆卡递给靳辰,又说:“别忘记你们答应我的话,这事儿你们私下交涉。要是客人知道我的pub里有微型摄像头,我的店离关门也不远了。”
靳辰长舒一口气,将卡片仔细收好,泰然承诺:“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让你为难。”
苏岩走后,靳辰跟auror在会馆门前分手。
接下来跟艺校女生交涉的事让律师来做就好,剖陈利害、威胁利诱,每一样都比他们拿手。
两人的车相邻而停,在拉开那辆鲜红的法拉利车门时auror顿了一下,侧过身看向靳辰,初夏璀璨的阳光在她脸上跃动。
“喂,当年那件事,你还恨不恨我?”
没头没尾一句话,靳辰竟然听懂了。手按着车门默然良久,说:“与其说恨你,不如说是不敢面对我自己。”
“胆小鬼。我可一点儿也不后悔,要是换了现在,我还那么做。”auror下巴轻扬,琥珀色的眼瞳滑过傲慢的光,车门“砰”一声拉上。倒出停车坪,引擎轰鸣,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靳辰苦笑着摇头,上车。隔着车窗玻璃光线略微暗淡。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得像auror那般恣意潇洒,在他心里总有一个阳光照不进的角落。
手机放在牛仔裤插袋里。刚刚他没时间回短信,也没时间分神细想。现在静下来,才每一个字都硌在他脑海里。
他回电话过去,而她竟然关机。
重重一拳击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尖锐的长鸣。心里烦得要命,偏偏叶枫的事还不能等。
开车前他调整一下心绪,还是给罗浅浅发了条短信:“看到消息给我回电话!”
夏律师是一早就等在事务所的,靳辰到了后将记忆卡交到他手上。两人仔仔细细把录影看了一遍,微型摄像角度不够全面,拍不到事件全过程,好在女生下药那部分还是很清晰。夏律师如获至宝,马上拷出一份,去跟那女生交涉。
靳辰不便出面,只能等。
四点一刻,他驱车回到工作室,罗浅浅还没到。
他一边处理积压的文件,一边时不时看看钟面,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
第 37 章
罗浅浅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车子里恒温二十度;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亚麻裙衫,朦胧中觉得凉意倾骨;打了个喷嚏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醒了?”纪洋在前座转过来看她,顺手递上一张纸巾说:“正好;马上就到地头了。”
罗浅浅有些尴尬地接过;擦擦鼻子;往车窗外看,只见街道宽敞、绿树成行,满是涂鸦的矮墙在视线里一晃而过,正是“辰枫”所在的艺术园区。她恍然想到靳辰到现在还没跟自己联系,连忙摸出手机来看;才发现最后一格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罄。
纪洋又体贴地递过他的手机;罗浅浅呆了一下,抬头,看到他眼底戏谑的笑意。罗浅浅板起脸,将滑到唇边的“谢”字又咽了回去。
沉默中车子又往前滑了一段,“辰枫”的铭牌赫然在望。cash将车停在了路边,纪洋依旧很绅士,先下车替罗浅浅拉着车门,一边不忘提醒:“盛唐的广告等场地跟导演落实好就开拍,我会尽快跟你联系。”
罗浅浅忽的想到什么,停了脚步问:“导演不是林政宇么?”
纪洋挑着眉,十足十的无辜相:“谁说的?导演人选还没确定,目前我们属意的是邹旻,不过……”
他卖了个关子,没想到罗浅浅竟然不好奇,抬脚就想离去:“好吧,等确定了再通知我。”
“等等!”纪洋顺手拉住她,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俯身,拂去她头顶刚落到的树叶。
无论如何,对他们这样的临时雇佣关系而言,这份殷勤有些过了。罗浅浅蹙眉,刚想发作,他却已经松开手,直起身,向她身后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好久不见啊,靳辰。”
罗浅浅的后背僵硬了一秒钟,然后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略显疏懒的嗓音:“不算太久吧,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常常见面的必要。”
她转过头,看到靳辰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密集的行道树后缓缓步出。
分开不过四天,倒像隔了四年。
靳辰脸上添了新晒的阳光痕迹,青色的胡茬还没刮净,简单的蓝衬衣加牛仔裤,裤子的边缘还毛了边。他的鲜活不羁跟纪洋的衣冠楚楚完全是南辕北辙两个类型。
就像纪洋会转弯抹角说话:“其实,我很希望我们有合作的机会。”
而他会直通通拒绝:“算了吧,你现在就像条贪吃蛇,哪个行当都要参一脚,我没兴趣陪你撞南墙。”
说完也不废话,拉过罗浅浅,转身,走人。
一贯的干脆利落,半点不肯敷衍。
几天工夫,工作室已经恢复了运作。一路走进去,前台、灯光、美工、摄影热热闹闹都在。在楼梯上莫小米抱着一摞资料跟他们交肩,招呼打了一半才发现两人神色不对,等他们走远她还杵在原地喃喃自语:“这是怎么了?火星撞地球?”
火星没有撞地球,至少一开始没有。
靳辰先声夺人,办公室门一关就抱着手臂开始审问:“说吧,你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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