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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种专门招待跑长途的货车司机的小餐馆。店堂狭小,水泥地油腻得滑脚,挤挤的摆着六张桌子,小谢随便拣一张坐下,喊了两声,才有一个中年妇女睡眼惺忪的从从后面走出来。
不多时,后面传来爆响油锅的滋啦声,油烟一直飘进店堂来,带着浓郁的香。
那中年女人把两盘炒饭和小谢要的啤酒端过来,再度消失在后门。炒饭香闻十里,我拿瓷勺拨一拨,盘底汪着半盘子的油,顿时胃口全无。小谢狼吞虎咽的,吃得噎住了,又直着脖子咕咚咕咚灌啤酒。
我放下筷子,忍不住又问:“为什么?”
小谢从玻璃杯口上方瞟了我一眼,十分不耐烦的表情,继续低头大嚼。
“你不是爱上我了吧?”
小谢抬头看着我,两颊鼓鼓的,腮帮子还在不停咀嚼。眼睛瞟着我,脸上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像是在说:“你做梦呢?!”那股神气劲儿,又欠扁又……真他妈的好看的要死。
我犹豫半天,又问:“那你是不是爱白先生。”
小谢呛住,一口饭都喷在桌上。瞪住我,边咳边恼怒的说:“你们这些女人,你们这些女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都想什么呢?”
好容易用啤酒顺过气来,犹愤愤的说:“小妹和你们景慧姐老是小声嘀嘀咕咕什么真人cp,又争论栾谢还是谢栾,真当我什么都不懂?”
我正襟危坐满腹疑问,听到这一句,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忽然大大打出一个喷嚏来,赶紧撕桌上粗糙的卷纸,去擦止不住的清鼻涕。
一直北开了十二个小时,再加上半夜三、四点时分,我这宽肩带连衣长裙,还真是很不靠谱。
小谢把车钥匙丢在桌上:“后备箱里有我的衣服,去找件外套来穿着先。”
我从行李袋里随手拽出来一件黑色夹克穿上,一天下来坐得背都几乎要断了,身上暖和了,也不忙回那小餐馆去,就从车上摸了小谢的烟出来,点上一支,站在那里抽。
才抽第二根烟的功夫,小谢从餐馆里出来,走过来,从我手上拿过烟盒,抽一支出来,就着我的烟点上,靠在街灯灯柱上,深深吸一口,问:“你杀人用的是冯队的枪,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大哥吗?”
“怕白先生和冯队起冲突吧。”
小谢点点头,接着问:“我记得有一次你问我如果有冲突的话,白先生怕不怕冯义轩的实力。为什么那么问?”
“那时候冯义轩叫我和他一起去北京。”
小谢冷笑一声:“冯义轩就是个猪头,他背后有人挑唆呢。如果你那时候公然和冯义轩去北京,大哥势必要和他翻脸。我们和冯家合作了这么久,这样做就等于是自断手足,顺便再给敌人送一柄小刀子——幸亏你那时候还没笨到那个程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大哥和人联手对付罗川他们一伙人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看我点点头,他接着说:“我和栾俊杰都不明白。我就算是很冒险的了,都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险,虽然成事之后好处也说不尽。可是,大哥从前也说过这样一句话,后来栾俊杰老用这句话来教训我,他说创业和守成的时候,预期的……”停下想了一想,才又开口:“风险收益率,对,预期的风险收益率是不一样的。”
好吧,我想我已经适应这种思维模式的黑社会老大了。
“后来我们查到原来你并不止是罗川的继女,根本就是他的私生女,栾俊杰才跟我说:我总算明白白先生为什么要对付罗川了。”
从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开始,我就没来得及仔仔细细思考一下这件事,现在听到小谢这么说,我不由震惊的望着他。
“你也想到了?”小谢点点头:“对,就是为了你。为了让你无所依仗,一直做一个顶替他人名头的通缉犯。”
“不,不可能。”我脑子一片混乱:“不会……”
“当然,栾俊杰也说,不单是为你,背后那么大的利益,也实在让人动心。可是这样的冒险,失败一次,就可以让我们这么多兄弟几年来用血拼下来的地盘全都丢掉。这次我们或者成功了,那下次呢?”小谢把烟头丢在地上碾灭,看着我说:“你就是大哥的软肋,但大哥是不能有软肋的,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有这么多兄弟跟着他呢。你问我为什么,这就是为什么。”
我在前面开车,小谢坐在后座打着哈欠:“你没问题吧?慢点没关系,我可不想把命送在你手上。”
不知什么原因,这条国道居然有这么多赶夜路的货车司机,我开着老捷达灵活的在这些明显超载的庞然大物之间穿梭,干净利落的一辆接着一辆超车。
忽然我提问:“主意是栾少出的吧,然后由你来执行?”
“呵呵,”小谢毫不在意的说:“你蛮了解我的嘛,向来是人出桥我出力。”
“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回安江呀。”他回答的那么理所当然。
“你不怕白先生……”
小谢笑着打断了我的话:“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哥好,大哥难道会不明白。”对,所以让小谢出头,小谢对祸害的忠诚和祸害对小谢的信任度,栾少到底还是不能比的。
我点点头。两辆火车并排横在前面,我按喇叭,货车司机像没听到一样,丝毫不避让。我踩下油门,硬从两辆车中间的空隙挤过去。小谢在后面打声口哨:“漂亮。”然后放心的在后座蜷缩着躺下。
“喂,”我及时叫住他:“我应该往哪儿开?”
他合上眼睛:“随便你,我们没有目的地。”
39
39、大结局 。。。
白天的时候,小谢随便捡座小县城就开进去了。一横一竖两条街,一目了然。上班时间,街上清冷无人。十字路口一栋四平八稳的建筑,楼顶上大大的牌子“第一百货”。
我们摸上二楼女装部,整个楼层悄无声息,没精打采。女装部正在打毛衣的营业员看见小谢,眼睛一亮,立即热情百倍的迎上来说了句什么,我和小谢都愣了愣,她重复一遍,我才大概猜出是欢迎光临随便看看的意思。
我的眼神才在两件毛衣之间徘徊,小谢不耐烦的目光已经扫过来了。我只好随便抓起一件不那么土气的,看看码数正合适,问:“试衣间在哪?”
小谢翻翻眼睛,止住我:“你穿什么码?”
营业员在后面殷勤的改用普通话说:“你姐姐应该是穿中码没错,我卖了几年衣服了,这点……”姐姐?你怎么不说我是他妈呀!
小谢也没理她,开始在货架上拿衣裤:“这件、这件、这件……都给我中码,开单。”
我对着堆着柜台上那堆衣服里最上面那件正红色的呢子大衣正要抗议,小谢指着对面的内衣区说:“给你十分钟买好,不然我过去帮你挑。”
营业员帮我把衣服的吊牌全部剪掉,我在试衣间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营业员正在热情的和小谢聊天,小谢有一搭没一搭的嗯两声。我站在镜子面前整理衣服,打量自己——靠,别说,这家伙的眼光还真毒。正想着,小谢已经把其余的衣服、我换下来的连衣裙、还有那件红彤彤的大衣全扫进两个大袋子里去,不耐烦的说:“走了。”
我开着车,在县郊七转八绕的,想找一条高速公路或国道。
“我们现在在哪儿?”我问小谢。
小谢在后座闭着眼睛:“管他呢,只要你不朝南开就行。”
“这样开,会不会一直开到内蒙古去?”我笑了一下:“赵海阳曾经说过要带我去草原骑马……”
小谢睁开眼睛,从后视镜里看着我:“你不会联系赵海阳吧?”
我想了很久,终于说:“不,不会。”
“其实,栾俊杰说了,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不要强迫你走。”
“不,我愿意的,就像夏天那次,有机会的话,我总是愿意走的。”
“是吗?为什么?”
这次轮到我语塞。
“上次我姐姐回来,听人说了你的事儿,她很好奇。见过你之后,她说,”小谢慢悠悠的说:“你不是想争取自由,你想争取的,是一种平等的姿态。”
“什么?!”我从后视镜里望着他。
“我哪儿知道。”他懒洋洋的躺下去:“你们女人的那些心思。”
……你不是想争取自由,你想争取的,是一种平等的姿态!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一愣,看着面前的红灯,连忙踩住刹车,车子早已全部超出停车线。这才发现,我居然又回到县城中心的那个十字路口,而路边的道路指示牌上,正明明白白表示着高速公路的方向。
天黑透之后我们下了高速,找到最近的县城。
吃晚饭的时候我一直心神不宁,吃几口就吃不下,只是捧着矿泉水瓶一个劲的喝水。小谢一边吃一边若有所思的打量我。
找到一家旅馆住下后,我越发的心慌气短,烦躁难安。
“你怎么了?”小谢终于问。
我站起身来:“这时候外边会不会有开门的药店,我晚上没有安眠药睡不着。”
小谢冷笑一声:“是吗?你想要的是安眠药?还是安眠药是我不知道的新丸仔的代号?”
我愣了一下,转过头,冷不防从对面的半身镜看见自己,面色潮红,神情焦躁,两只手正在不自觉的颤抖。
我尖叫一声,在床上坐下,用右手紧紧抓住左手。
小谢不屑的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是我……”我抱住头:“不是我。他每天给我两片安眠药,我那时候睡不着……我不知道……”
“谁给你?白先生?”
我点点头。
……他说他不会让我上瘾的,他会看着我。
……再怎样的情况,哪怕那段时间我们彼此把对方当成透明,床头柜上每日那两片白色药片,始终没有断过。
……开始,真的是很有效的安眠药,后来,成了一种习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同样颜色形状的药品,已经换过了内容。
……难怪在医院的时候,常人剂量的镇痛剂,对我却完全无效。
这一刻只觉得苦涩难当,不管发生什么,在这两片小小药片上,我对他始终是百分之百信任的。他说不会让我上瘾……
小谢开口打破沉默:“我们回去吧。”
“什么?”我惊愕抬头。
“我们回去吧,我没想到大哥的决心到了这一步,这种手段……不回去还能怎样,你还有第二条路走吗?”他说着站起来,把行李袋底朝天往床上一倒,几十沓人民币跟着衣服一起滚落在床上:“有这个毛病的话,这些够你用多久?用光了之后,什么样的工作供的起你吃这个?还是去找个老北市那样的地方做鸡?”
“我能戒。”我说:“上瘾还不久,我戒的掉。”
以前也戒过。跟着刘闯嗑丸仔的时候,开始都说是玩玩的,后来都上了瘾。我的瘾不重,和刘闯从省城逃走后,每次一碰这类东西,眼前就出现妈妈的面孔,悲哀无奈的望着我。几次之后,硬挺着也就戒掉了。可刘闯不成,从啪丸发展到吸粉,越来越不能自控。
“随便你吧。”小谢说着把床上的东西统统扫到地上,打着哈欠,开始脱衣服。
我转开眼,倒在自己床上。被小谢刚才几句话一打岔,心里的焦躁少了很多。
跟小谢说的再硬气,心底里还是有点茫然,好像恐怖片的女主角,在阴森诡异的城堡里逃呀逃,可是不管逃多久,一转弯,那个凶手总是在转角处等着她。
逃不掉的,放弃吧……
可是谢丹青说,你要的不是自由……
终于抗不住这一天多来的疲惫,我沉沉的睡过去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的时候,不知今夕何夕,此地何地。房里有熟睡的鼾声,却不是习惯到充耳不闻的那一个。我猛的惊醒,然后看清四周。
抱着被子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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