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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拉上你的拉链|作者:flanklulu|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11:30:00|下载:拉上你的拉链TXT下载
  一

  谁身上会没有拉链呢?

  半个小时过去了,小心一筹莫展。如果仅从理论上来探讨,十五岁的小心肯定找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生活中埋伏在身边的有许多随性的提问,每天在你的指缝间,在你的梦里,在你仰望一片云彩的时候,在你把玩一朵鲜花的空隙中,悄悄地、隐隐地沉浮,仿佛你在夏日池塘的柳荫下垂钓,鱼儿一次次地诱惑你,在你的钓饵边游荡,你无奈地一次次拉起杆子,却拉不起一条鱼。世界上没有那一种休闲运动需要这两种动物之间进行完美的、默契的、趣味丛生的配合,没有输赢就看不清你我。见面了,对于钓者而言,他或许在片刻的兴奋之余,又去开展下一场角遂,而另一方呢,他能预见等待他的是什么结局吗?小心喜欢钓鱼运动,但小心不喜欢钓鱼,这看似矛盾的话,经常从小心嘴边溜出。到底是鱼钓人,还是人钓鱼呢,小心反问。可有那些事情可以反问呢?

  我爱你,你爱我吗?

  我有钱,你有钱吗?

  我幸福,你幸福吗?

  我痛苦,你痛苦吗?

  我有理想,你有吗?

  我是女人,你是吗?

  那么,谁身上没有拉链呢?

  这是一句多么有意思的问语,它的耐人寻味程度丝毫也不逊色于另一句呀!因为这里面有一个莫大的圈套,提问人躲在一个巨大的黑洞之中,他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就在发笑。你听不见他的笑声,你甚至感觉不到,即使他笑的呲牙咧嘴,花枝乱颤,飞沙走石;日月无光,即使他在他的笑声中感到幸福,体会孤寂,从高峰跌入低谷,又从低谷冲上云端,你仍然沉溺在这个问题本身,不可自拔。人生来竟然要被这样的问题缠绕窒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或许有人会为了这个问题冥思苦想,穷其一身,皓首白发,老矣,回首,岂是一叹就能了事!麦芒触摸你的肌肤,竹梢敲打你的心灵,炊烟构建一幅温暖的图画,云雾在半山腰聚集,我们的双眼错过了这个世界上多少美妙的风景!

  小心却不敢有半点的松懈,至少此时。

  十字路口的人流来来往往,疲惫的,匆忙的,微笑挂在嘴角的,苦恼贴在眉梢的,一去不返的,来回晃悠的,。。。。每人似乎都有一个目的。小心的目的呢,平常而又荒缪,真实而有虚无,简易而又不可捉摸,似乎就在隔壁,但你敲不开他的门,触手可及又老是够不着。

  没看见的东西不一定不存在,好比一对陌生的男女,真的有一根红绳系着彼此,跋山涉水,穿桥过海,来完成隔世的约定吗?人心有结,红绳成网,痴男怨女迷茫在网中央,如是,鸳鸯乱偕,姻缘错牵,罩住一世的恩恩怨怨,柔懦的是一块蒸糕在模子里成了型,刚烈的又要启程寻找!

  小心也踏上了寻找之路。

  找到一个身上没有拉链的人。

  小心的爸爸弥漫掌控的弥氏集团被搞笑的财富排行榜盯上好几回,公司的主导产品“直来直去”、“break”牌拉链享誉全球,法国时装周上好几种时装品牌选用的也是弥氏集团的产品,偌大一份产业,独生女弥小心任重道远。

  弥漫当时是学校的高才生,与弥小心的妈妈王欣可谓才子佳人,都写得一首好诗,弥漫的成名作《原始》风行一时:

  透过树枝看天空

  原始的

  因为原始

  正在流行

  伸出食指便是一种信仰

  请为毁灭时才开的浪花

  留一点儿忠诚

  思想都带有时代的印记,现在的弥漫夫妇肯定不会过多地追忆年轻的时光,但无疑他们有一个大大的转折,这个转折始于何时,他们两人有过怎样的发力和折腾,怎样将满腔热情一丝不漏地挪移到其他地方,而其他地方却是我们司空见惯的拉链,这一切的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开。

  解开又能怎么样,他们的工厂流不出一首诗,蹦不出一个字符,循环往复的流水线,锃亮的机器和轴轮,穿工作服戴手套的工人,精密而刻板地吐出一根根的拉链,颜色纷呈,款式各异,你到产品陈列室去看一看,繁花似锦,彩蝶纷飞。也许只有写诗的人才能将这种小物件做到极致,也许是曾经的诗孕育和成就了夫妻二人的拉链王国,他们在另一种意境中解脱,辉煌。

  “诗是生活的一部分,是生存的一大部分,是生命的全部!”纸张已发黄,泛出淡黄色,但小心捧读爸妈的诗,总有点萧瑟的感觉!谁抹平了他们的棱角,两个活跃的思维为何一致的改变了方向,用文字呼风唤雨与在商场上纵横捭阖哪个更快意?小心每次都试图看透文字背后的一些东西,但往往力不从心,捕捉不了立体的影象。

  小心在爸妈的诗集里找到一首诗,隐约透露出一点信息:

  或许所有的

  你都可以逃避

  除了你自己

  放弃是为了争取

  爱和恨是你长久的记忆

  即使兑现不了现在

  你为何不承诺未来

  别在和终点之间

  迷失在同一个车站

  不可捉摸的命运

  两边都是方向

  看那有远方的铁轨

  卧在你身边思想

  现在,两人的思想有了裂痕。

  是在弥漫从法国回来的一天晚上,小心在阳台上等流星雨,网络和报纸上预告是六十年来最大的一次。躺在竹椅上,满天星斗,小心想,如果流星雨来了,许个什么心愿呢,迷迷糊糊中小心没等来流星雨,无意等来了爸妈的一场对话。

  夫妻俩的对话大多是弥漫挑起的,这次也不例外:

  “压力太大了,整天很累。”

  “是呀,很累。”王欣附和着。

  “小心快长大了,一晃多少年,我们再也不是那一对写诗的人了。”

  “生活原本就是这样。”

  “怎么没有过日子的激情了呢?”

  “你想改变?”

  “你呢?”

  “等小心长大吧,她快十六岁了。”

  “好呀,作为十六岁的礼物送给她吧。”

  这些话让小心心里一惊,小心隐约感觉到什么,竟有浅浅的痛嵌在心里。

  流星雨照亮了夜空,夫妻俩向外看了一眼。

  王欣说,“流星雨,让女儿许个愿就好了,你说她会许什么愿?”

  弥漫端起手中的红酒杯,好象没有听到王欣的话,弥漫反过来问王欣:“你说这个城市有没有身上没有拉链的人?”

  “如果能找到一个身上没有拉链的人就好了。”

  夜空绚丽多彩,苍穹繁花似锦,但小心无暇顾及。爸爸的话象一个结困在小心心里,小心想得解开这个结,有些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

  流星雨最后一道弧线在天际消失,小心什么愿望都没来得及许。

  夜有些凉意,小心还是感觉到了。

  二

  路口对面就是江边花园,春刚泛青,江水也在涌动,江边的柳冒出淡淡的鹅黄。小心在路口徘徊了很长时间,没有收获。所有人显眼的位置,拉链赫然醒目。领口的、袖子的、裤腿的、鞋帮的,铁的、塑料的、化纤的,红的、黑的、白的、紫的,每个人无一例外地、轻而易举地粉碎了小心的渴望。小心要理出头绪,她要努力地规划出寻找的方向。守株待兔太笨了,象花两块钱买一张彩票就指望着凭它中大奖一样,无奈无聊无处可逃。行为本身无可厚非,这些社会底层的芸芸终生,在艰难的度日之余,怀揣一点梦想,祈祷命运的格外垂青有错吗?期望中奖和那些大人物运作公司上市或成功收购一家企业所得的快感理论上是一样的,只是每个个体寻求这种快感的方式方法不一样而已!

  公园里有几个人在放风筝,多是小孩在做主角,唯一的一队年轻人努力了几次,风筝也没有飞上天去,最后晃晃悠悠地落在了树上,而几个小孩子即使风筝没有飞起来,仍举着风筝在草地上、树丛里翻滚。快乐来找小孩,小孩的快乐没有大小,任何快乐都能使他们眉开眼笑,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透明到心里。快乐其实很简单,简单到只有快乐!

  小心现在快乐不起来,目的象包袱一样压住了她。

  人生有两种意想不可捉摸,一是等待,一是寻找,因为两者都充满巨大的未知,导致极端的结果。而小心既要等待,又要寻找,等待一个身上没有拉链的人出现,寻找一个身上没有拉链的人!

  小心发现了目标!

  公园向阳的一一片草坪上,一队中年男女进入了小心的视野。

  小心顺着暖阳,仔细地打量,女的梳两个很粗的辫子,这种发型已经很少了。用在她身上无疑理解成了来自乡下的符号,果真系的是红头绳。她仔细地在男人乱糟糟的头发里寻找什么东西。

  吸引小心的其实是旁边哪个男人,一身黑旧的棉袄棉裤,那种老式的黄球鞋,棉袄敞开,露出光溜溜的胸部,没有别的衣服,太阳就直接照在他身上,棉裤也是上下一体,显得很肥大的样子,用一根红绳子系住,与女人的红头绳仿佛情侣装的打扮。

  男人身上真的没有拉链!

  小心一阵莫名的兴奋。小心不知道怎样去接触他们,刚好有小贩过来,小心买了三瓶矿泉水。

  “给”小心走近二人,将矿泉水递给女人。

  女人停止了手头的动作,一脸的疑惑,赶忙用手拍了拍男人的头。男人许是听到声音,许是女人拍打的结果,一轱辘从躺着的草地上坐起来。

  “喝点水吧,刚买的”小心又将矿泉水递给男人。

  男人到是没有犹豫,接过两瓶水,打开其中的一瓶,咕噜咕噜吞下去一大半,将剩下的小半瓶给了女人。男人看了小心一眼,扣上棉袄的扣子,又躺下了。

  女人没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仔细摊平,铺在离他们有点远的地方,示意小心坐。

  小心笑了笑,将报纸往他们身边拉了拉,坐了下来。

  “你们是干吗的呀?”小心小心地问。

  “我是做保姆的,他是捡破烂的。”女人在答。女人说话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小心有点尴尬,好象无意中发现了别人的隐私,有些不自主起来。

  还是女人打破了沉默:“姑娘,你是干吗的呀?”

  “我还是学生。”

  “哦,大学生呀,我儿子也是大学生呢,今年刚考上去的,就在这个城市。”说起儿子,女人一脸的幸福,象极早春的阳光,象极男人敞开胸膛漾出的温暖。

  “姑娘,你是城里的吧?”女人拿起男人喝剩的水,喝了一口。

  “恩”

  “城里好呀,城里人好呀,我儿子大学毕业,找了工作,不也就是城里人么?”

  “是呀”小心想触及主题,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们俩在城里够苦的吧?”

  “苦是有点,主要是他,”女人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身体不好,不能干重活,村里好多人出去做瓦工泥工,一天挣六七十呢,他只能捡破烂,一天到晚东躲西藏,怕被人家当成贼,整天倒像贼一样。”女人摸了摸男人的头发,又露出了一口好看的牙齿。

  “我都有好几天没看到他了,这不趁买菜的时间出来陪陪他,约会呢。”女人又笑。

  “姑娘,你谈朋友了吗?”女人将两只粗辫子摞到胸前问小心。女人好象不跟小心聊点什么,对不起那两瓶矿泉水似的。

  小心摇了摇头。

  “我儿子也没谈,我们都要他大学毕业后再谈,在大学谈朋友听说很花钱的,我怕我俩挣不了足够的钱给儿子,大学生么,还愁没有对象。”

  “是呀,阿姨,你儿子很听话。”小心在想象阿姨的儿子,头发染了吗?经常上网吗?隔额三差五下馆子?现在有多少大学生不是这样呢?小心的表姐才上大二就跟同学同居,说不定阿姨的儿子也是这样,只不过瞒了他的父母。也可能不会吧,看他们的父母勤劳朴实样,他们的儿子也应该很懂事听话呀。听话,像小心和她的父母,不也经常为一些小事闹别扭吗。阿姨的儿子进了大学,慢慢有了自己的生活圈子,除了一些物质和血缘的维系,在精神层面上他们有多大的沟通呢?

  一只大鸟状的风筝在小心的头顶悠闲地徜徉,放风筝的小孩在父母的帮助下,兴奋地尖叫,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除了手中的线和蓝天上的风筝。承载小心童年记忆的有这种快乐吗?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真实。在草地上打过滚吗?玩过泥巴?在树林中追过蝴蝶吗?与别的小孩子打过架?被同学欺负过一回也好呀,可小心回忆里没有这样的结。在幼儿园游戏,处处在老师的监督之下,还要排队。背诗词,弹钢琴,学外语,现在想来,连玩都要排队,像生产拉链的流水线一样,那还有乐趣吗?所有的一切都要用数字来衡量,大人的目的是小孩最后的结果,谁来称称,我们的快乐有多重。

  小心十三岁时要求父母买了一个带轨道的火车,那时小心早已不玩玩具了,连女孩子喜欢的布娃娃小心也只在睡觉的时候抱一抱。可小心痴迷于这套玩具,因为塑料轨道可以随意重组、延伸,随时改变方向。小心将铁轨处理成一个大大的弧度,火车虽然爬行缓慢,但方向和路线是小心设定的呀,一次又一次,小心想通过这种方式思考,表达,但不能清晰化。

  那谁身上没有拉链呢,这可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问题。

  小心收回了思绪,她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单独地问问捡破烂的阿叔身上有没有拉链。

  小心想到爸妈的工厂找点废旧的物品送给他,不,还是买给他吧,送和卖对于一个捡破烂的人经济上有很大的区别,对他们的心理或自尊能有影响吗?小心觉得很重要,许多事情的面孔给人一些模糊的猜测,如果无意识的举措或言行不自觉地给予了对方伤害,这种伤害的结果或许也是不可饶恕的。

  可怜的小心!

  人的成长是要付出代价的,谁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这些问题呢?捡荒的夫妇生存对他们来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他们也有希望呀,眼前的希望就是多挣点钱,包括用捡破烂的方式,远一点的希望都在他们的宝贝儿子身上呀。你还是送给他们吧,他们的感谢或许更强烈更真实。

  “阿姨,我那里有些工厂的废料,你让阿叔去拿吧。”女人说起儿子话题很多,可小心的心事始终挂在那上面,她想早一点揭开谜底。

  “好呀,姑娘。”女人雪白牙齿又露了出来。她一边推打自己的丈夫,一边问小心:“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小心。”

  女人在拍打男人后背的尘土,男人睡眼惺忪,似乎刚从一个甜美的梦中醒来。

  “小心?”女人的表情似乎很夸张,应该是那种在乡下性格开朗乐善好施的邻里。“你父母很有文化吧,这么好听的名字,我儿子叫有富,是不是很土气?”

  “哪里,有富,说明你们以后有福气呗。”

  “是啊,就图这个。”女人一脸乐呵呵。

  小心急着去实现自己的计划,她将地址告诉了男人,又反复让他记住,叮嘱他下午下班的时候去厂门口等。

  天很蓝,天空显得很高远,抬头望时,视线被坠得涨痛,但小心似乎没有早上刚出门时的压抑和郁闷,她告别了捡垃圾的一对夫妇,走出了江边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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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弥漫夫妇的办公室在走廊的顶端。走廊其实是一面墙和一排窗户,估计是世界上唯一的一面墙和窗户了,墙上粘贴了各式各样的拉链,而窗户的窗帘竟也是由拉链组成的,无论如何都让人联想到这是两个极致的人。

  一场争论已经在这间极具个性的办公室发生了。

  与以往不同的是小心的妈妈王欣挑起了话题。

  “任何行动都是思想的延伸,我能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吗?”

  “我说没有什么想法,你相信吗?”

  “你愿意我相信吗?’

  “没有绝对的事情。人有时你会觉得他很贱。许多人都是自找的。”

  “比方说你。变化了就一切都改变了吗。”

  ‘你不觉得有些事可以用残忍来归纳吗?’

  “更残忍的是到最后的残忍,那将不可挽回。’

  “尤其对小心,我们欠她太多,实在没有尽到一个父母的责任。”

  此时的小心离开捡破烂的夫妇后,去了学校。

  去学校不确切,是去了学校旁边的网吧。

  网吧在小巷的尽头,你只要走到尽头,没有路走了,就走进二楼的网吧。现在的网吧也奇怪,尽找些偏僻的角落,更奇怪的是,晚间的灯光朦胧而又昏暗,刻意营造一种什么氛围,就是白天深色的窗帘也只露一点缝。

  小心很容易找到了同班同学李颍颍。

  李颍颍带着耳机,手指不停地在敲打键盘,合着耳机里的音乐晃动身体。李颍颍文采很好,不时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投稿,小心看过好几篇李颍颍在杂志上发表的文章。觉得她比班上其他女孩子有思想,小心很喜欢与她打交道。

  小心没有打扰李颍颍,她站在李颍颍身后,看李颍颍写的文章,题目就吸引了小心的注意:

  《2005年去做鸡》

  迷离,温暖,肉身裸露,玉体横陈,我以一个女人的眼光,打量浴池的女人。

  水恣意地;在女人身体的每个角落慵懒、放肆,溅起水花和波纹。一个女人站在盖住肚脐眼的水池里,私处若隐若现,象一朵黑色的玫瑰,撑开,尽情的张扬;另一个女人半蹲下,让双乳露出水面,不断地用手托起,又将后脑勺向后仰,一头黑发铺开,几乎诱惑了一池清水。我不能肯定每一个人的身份、年龄、职业,面对一丝不挂的肉体,我不屑于揣测她们的灵魂,我了解我的身体,我像了解我的身体一样熟悉我那些姐妹的身体。当一个人的肉欲或物质的欲望象月饼盒一样华美,而里面的馅发烂生虫时,我一定会找一个浸满风的土垛边,尽情地吐换浊气,平抑胃肠生理上的泛滥。

  此刻,我很舒适,我的身体很舒适,我的每一个毛细血孔都在舞蹈、歌唱,透出音乐的芬芳。前程往事如云烟,我仍记得的是我在水池里泡了很长时间。真的,很长、很长,过往岁月哭泣的时间、痛苦的时间、幸福的时间、悔恨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长,这么久远。有一瞬间,我的灵魂出走,四肢无力,频临任人摆布的深渊。我的遥远的小山村,我的淳朴的姐妹,他们鲜活的身影,他们乌黑的眼珠,她们像家乡泥土一样红晕的脸庞,在浴池里沉浮,又象投入湖中的石块一样荡起涟漪。我感觉到她们极力想拽住我,抑或重重地触动我、撞击我,我挣扎着无动于衷,我呐喊着却发不出声音,我歇斯底里,我辗转反侧,我清晰地看到我的身躯扭曲,五官变形,这可不是因为一个念头,因为念头。

  “不会吧,颍姐”小心从后面拍了拍李颍颍的肩膀。李颍颍比小心大二岁,又来自乡下,懂得照顾人,小心所以称呼她颍姐。

  李颍颍吓了一跳,取下耳机,见是小心,“大小姐,你怎么来了?”边说边点了文件的保存。

  “找你聊聊。”小心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也不至于用这样哗众取宠的名字吧?”

  “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哗众取宠。你看网上那些家伙,不是胸口写作,就是下身写作,性爱至上,无病呻吟,网上的文学成了一个性爱的展示场,上网的人趋之若婺,点击率一路攀升,是些什么东西。”

  “你不也在随波逐流吗?”

  “我这不是,我这是挣稿费,改变文学必须进入文学,象我要进入文学圈就得安稳地读完大学,不能老指望家里搬泥巴给我生活费呀。”

  “歪理,如果许多人都像你这种阶段性的想法,那文学还有希望吗?说不定网上那些家伙都是你的同类呢。”

  “我的理想是卖文为生,想不到你的意思是要我卖身为生,依你所言,我只有去做鸡罗?”

  “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心被李颍颍抢白,涨红了脸。

  “你能找到身上没有拉链的人吗?”她们之间的对话经常没有连贯性,彼此都习惯了。

  “发烧啦,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要求?”

  “你想想吧,拜托。”小心像她母亲,很多场合喜欢用这两个字。

  “上衣没有拉链到是见过,现在一般的人裤子都有拉链呀,包括我们女生,裙子也有。”

  “死人?”李颍颍突然大叫。

  周围上网的人都带着耳机,没有人为李颍颍的声音停止手中的动作,但小心还是往四处看了一下。

  “死人还有意义吗?”

  “穷人?”

  “现在拉链又不是巴黎香水,谁用不起?”

  “你别做这样极端的划分,这不是一类人,只是可能人群中有这样的人。”

  “那你上大街上找呀,一个一个的问,就象推销洗发水一样,连捡破烂的都不要放过,也别在这边冥思苦想,我下午陪你上街去找,挖地三尺,翻遍城里也要给你揪一个出来。“

  “还真的,我感觉到有个捡破烂的身上好象没有”小心便将刚才的事跟李颍颍说了。

  “恩,很有可能,那种老式的棉袄是没有拉链。”

  “谁要你找身上没有拉链的人,你爸爸的拉链每年卖那么多,他不会要求地球上每一个人都用他的吧?”

  “要是你爸爸,那就是钱多的烧的,以前诗人的脾气在回头,好理解,大诗人是疯,大商人是狂,疯狂两个字就是为他们创造的。”

  “别胡思乱想了,就我自己要找。”

  拉上你的拉链(4)

  四。

  王欣的敏感或感性多少有点愧疚的成分在里面。

  小心跟父母在一起呆到七岁就被送到乡下外婆家,念完小学才回来。

  小心小时候,夫妻俩对诗的狂热,使他们没有意识到女儿其实是他们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把女儿送到乡下,他们俩所有的热情,又扑到了生意上。或许人生都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某个阶段你的重点。人到底需要什么呢,即使是诗人的他们,恐怕也不能说清自己内心的真实。

  比方说他们从对精神的求索到对物质的追求,不留一点痕迹,象切换电视频道一样。仅仅归结到是大环境使然恐怕不足以服人,也有些人在坚持、有些灵魂在守侯呀。现在流行生活质量,讲究幸福指数,幸福是什么呢?在夫妻俩诗情澎拜激扬文字的时候,他们对幸福有这样一段描述:幸福是一个人慢性自杀的利器,从不知名的角落,它已投向了许多人,制造了并仍在制造着许多烦躁失落。如果一个人总是用幸福来包装自己,那他真是一只幸福的猪,幸福了一生,等待被幸福宰杀!

  谁不幸福呢?

  弥漫?弥漫哪有空闲来体会是否幸福。每天在酒桌上穿梭,在飞机上漂泊,在费尽脑汁的扩大他的拉链王国,在构思他的产业多元化,在把玩上等雪茄,在高尔夫球场上挥动手臂,说他不幸福,真是滑稽。

  王欣?王欣每天要在整洁干净的车间巡视,象皇后一样接受员工眼睛的膜拜,盯着电脑上的财务报表,看那表示盈利的箭头一个劲的上升,定单象雪片一样地飞来,说她不幸福,真是扯淡。

  那就只好做女儿的了。

  没道理呀,小心有丰裕的物质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花季节,不幸福?

  拿幸福与否来衡量小心或许太抽象了一点,何况幸福往往是瞬间的感受,它不来自肉体,但它是由生活中许多些微琐碎的细节构成,如果其中的细节感动了你,或许就是幸福的开始。

  不谈幸福的话题了,人更多的时候是对周围和自己的无奈,许多念头经常折磨人呢。

  还是回到我们的主人翁小心身上。

  小心有段时间住在外婆家。

  外婆家在紫竹山脚下。

  紫竹山是有些风水,穿山而过的太宿河在紫竹山脚下冲出一个大的沙滩,又拐了个湾向东流去,山上长满紫竹,漫山遍野,蔚为壮观。小心不只一次冒出想到竹林里去看一看的念头,但风吹竹林,有时无风竹林也在摇摆,小女孩就有点怕。小心没有玩伴,那时城里小孩子和乡下小孩子还是有隔膜的,加上外婆又管的紧,上学放学接接送送的,小心空留一片向往。

  但紫竹林经常出现在小心的梦里。

  阳光透过竹梢,碎碎地,洒满一地,山花小草的根径与竹根粘在一起,在地里下互道问候,松鼠在地上追逐不知名的虫子,小鸟从一根竹跳到另一根竹,似乎做着数数的游戏。竹笋将地面拱出一些裂缝,便有蚂蚁吮吸泥土的新鲜,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小公主的到来;小公主沐浴着朝阳的光辉,在竹林里尽情的歌唱,玩耍,与每一朵花亲吻,与所有的竹笋拥抱,与松鼠捉迷藏,与小鸟一起蹦跳。最后,小公主睡着了,在竹林里草地上,竹页铺就柔软的床,小蘑菇开在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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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上你的拉链(5)

  幼时的一些记忆被岁月过滤后,剩下来的便是生命力极强的因子。那片竹林也许对小心的成长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但女孩子爱幻想触摸神秘又悄悄徘徊的心思,已根深蒂固地留在小心身上。

  五。

  那天下午,小心和李颍颍没有去街上寻找,那个男人最有可能是那种对象,在结果透明之前总是要付出耐心的。

  李颍颍和小心就都留在了网吧。

  上网的时间过的真快,还是李颍颍提醒小心,两人赶忙下机,结帐,出了网吧。

  网吧外面又是一重天,空气也不一样,臭豆腐的气味在小巷飘游不散,城市变成了一个大工地,一边毁一边建,永远都没有完的时候。小心赶到爸妈的工厂,工人还没有下班,门卫认识小心,远远望见小心和一个女孩子一起走过来,就在门岗室外面等候。小心上午就打过电话,管后勤的老王已经按小心的吩咐准备了一大箱的废品,小心翻开看,有书报,有塑料,还有铁制品,值七八十块钱吧,这也是小心嘱咐的。

  小心问门岗,下午有没有收破烂的过来。

  “没有,一个都没看见。”门岗很憨厚,年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样子,脸上的轮廓很分明。小心虽然来来往往多次碰到他,但都是坐爸妈的车,也很少跟他打招呼。一边的李颍颍就闲不住:“老乡,哪里人呀?”

  门岗说了一个大别山的县名,小心不知道在哪个具体的方向。

  “老乡,结婚了吗/”李颍颍和小心在一起,李颍颍总是装的很老练,大大咧咧的,李颍颍一问完话,小心就看着门岗笑。

  象门岗这样打工的年轻人,早就不忌讳谈论男女的事情了,但因为是两个漂亮的女大学生,自己又一个人,势单力薄,也许是因为小心是老板的女儿,门岗涨红了脸,迟疑了一会,狡猾的一面露了出来:“你看呢”

  “结婚没结婚可看不出来,按你的年纪在乡下应该结婚了。”

  “可现在我在城里呀。”

  “ 你在城里是打工,迟早还不是要回到乡下。”

  “我要是不回去呢?”

  “不回去不需要理由,但需要势力呀。”

  李颍颍和门卫在交谈,小心没有参与进去,她张望着大门的两头,期待她等的人早一点出现。

  电动大闸门在一阵音乐声中缓慢地推开,陆陆续续有三五个工人走出来,下班了。工人们很少认识小心的,两个女孩子也没有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赶快回到住的地方,做饭洗衣服带小孩是他们更为牵挂的事。

  李颍颍走过来,问小心,“不会找不到吧?”

  “我给了他地址,当时他还说知道这个厂的。”

  “ 也是,这么大的厂都不知道,还在这个城里捡破烂,那个车间漏点废料出来,都够他忙活几天的。”

  拉上你的拉链(6)

  “拜托,正经点,刚才哪个门岗怎么样,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

  “还要你介绍,他都知道我在几班几号宿舍啦。”

  李颍颍就有这样一个优点,几分钟就能跟一个人搞的很熟。

  这时,一辆红色的奔跑车从工厂里滑出来,停在小心身边。

  小心的妈妈王欣从车里走下来。

  “妈。”小心叫。

  “阿姨。”李颍颍叫。李颍颍去过小心家很多次。

  “你们俩在这里干吗?”

  “ 等人。”

  王欣没有多问,她只看了女儿一眼:“要不要妈妈陪你。”

  “不用了,你先回去吧。”

  王欣走到门岗室,跟门岗讲了几句话,刚才跟李颍颍一脸神气活现的门岗连连点头,李颍颍朝门岗做了个鬼脸,门岗也没搭理。

  “小心,”王欣喊,“晚上和同学回家吃饭。”

  “ 恩。”

  王欣走了。

  后勤部老王已告诉了王欣。王欣不知道小心要一堆垃圾做什么。有时在空闲的时候,王欣打量女儿,真的感觉到女儿长大了,开始有思想了,女儿身上有太多做母亲的影子。别的女孩子整天嘻嘻哈哈,头发红红黄黄,衣服花里胡哨,这些习气小心一点都没沾,所以母女间除了生活上的一些事情外,很少进行别的沟通,做母亲的似乎很放心。进了大学,女儿好象有些心事,王欣也没在意。有次夫妻俩打算送女儿去国外念书,王欣认为女儿应该高兴才对,女儿不愿去,王欣这才意识到有些什么事在女儿身上发生。夫妻俩的精力都在生意上,女儿好象是一盆精贵的盆景,做母亲的虽然宠爱,但她也应该经常浇浇水,修修枝,让她晒晒阳光,淋淋大自然的雨水。王欣决定找时间跟女儿好好地谈谈。

  天快黑了,要等的人还没有出现,小心开始有点担心,“颍姐,你猜会怎样?”

  “只有两种可能,他来了,他没有来。”

  “排除他来了,他没有来。”

  “他没有来,也只有两种可能。”

  “他想来,他不想来。”

  “排除他不想来,他想来。”

  “他想来却没有来,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李颍颍结束了饶舌般的推理。听到最后一句话,小心打了个冷颤。

  “出了一件让他来不了的事,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谁也猜不到。”

  门岗喊小心,说她妈妈让她回去吃饭。

  看样子没指望了,小心将要等的人的特征描述给门岗听,告诉他要是来了马上给他打电话。

  六

  女儿回来时,王欣在客厅里听音乐,调子很熟悉,黄梅戏的曲子,又有许多西洋乐器的声音,象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的背景音乐。小心没想起来,李颍颍也没想起来。

  小心看到妈妈穿了一件浅粉色的旗袍,电影上的旗袍是布制的纽扣,小心妈妈的旗袍用的是拉链,虽然有点不地道,但丝毫不影响王欣的气质和凹凸身材。李颍颍以前曾跟小心讲,你妈妈很高贵,骨子的那种。天天在一起,小心没觉察出来。经别人一提醒,小心倒也有这种感觉。这样,是不是就不可以跟妈妈撒娇呢,小心想,小心一个人笑了起来。

  拉上你的拉链(7)

  吃饭时,王欣倒了三杯红酒,执意要小心和李颍颍都喝一点,小心觉得妈妈今天有点怪,但小心没往别处想。桌上的菜很清淡,还有小心爱吃的小黄鱼,王欣一个劲地叫她们俩吃菜,好象小心也是家里的客人似的,虽然吃饭时王欣讲了一个笑话,又问了些学校的事,但气氛总觉得想故意演的一样。

  吃完饭王欣开车送李颍颍回学校,回来的路上,王欣问小心,“女儿,什么时候你也去做套旗袍?”

  “早了点吧,妈妈。”

  “你没感觉到你在长大吗?”

  小心有点脸红,虽说是母女,小心还是有点女孩子的害羞,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段时间胸脯在涨痛,去年买的文胸都有些紧了。

  “你爸爸说的对,只能是你自己慢慢长大,谁也帮不了你,我们也不执意要你去做什么事,比方说出国留学,顺其自然吧。”

  “我也没说一定不去外国留学呀。”

  “那就好。”

  车厢里又沉默了一会儿。小心正犹豫要不要把去厂里拿垃圾的事跟妈妈讲,突然车外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小心揪住妈妈的衣服,不自觉往妈妈身边靠。

  王欣抽出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开的快是容易出事。”王欣若有所思。

  “你要有什么心思,想告诉妈妈就跟妈妈讲,妈妈不至于老得跟你有代沟吧。”

  “恩。”妈妈这一讲,小心倒真是无法做答,其实叫她说她有什么心事吧,她又讲不出来,你说没有什么心事吧,隐隐约约好象有点什么东西,是什么呢,小心也不清楚。

  “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什么事不懂的,直到进了大学,迷诗呀,迷你爸呀,真是疯了。

  那时经常跟你爸和同学们探讨人生的意义呀,活着的目的呀,生存的价值呀,那里会想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生意人。社会有一种力量裹着你往前走,等你回过头来你才明白。”

  “这么多年了,我和你爸爸一心做生意,也没有谁抽出时间来关心你,好在你成绩一直挺好,不用我们操心,但象你这么大的女孩子,总是有点小秘密的,对不对?”

  “什么秘密。没有呀。”

  “哦,不对,不是秘密,是有些困惑,有些想不清楚的事情,对不对?”

  “妈,你是不是以为你女儿有毛病呀!”

  王欣看着女儿,小心也看着妈妈,两个人都扑哧一声笑了。

  七

  小心开始逃课,这个女孩子按部就班的日子似乎被打破。

  小心就在上次碰到捡破烂夫妇的那个公园徘徊,

  此时的小心,仿佛刚出校门的警校生,碰上一条似是而非的线索,而线索突然又断了,一时找不着北。

  小心想起他们说有一个叫有福的儿子在城里念大学,全国招生的就有晋熙学院,应该是那儿。小心没想到要去,她总觉得夫妇俩一定会在公园里露面。他们之间的那份亲密,女人拨弄男人头发找寻什么东西的剪影,温暖的太阳晒在男人赤裸的胸膛上,象在小心的心理刻下痕迹的画面,挥之不去。男人翻捡垃圾的身影,女人在主顾家中忙碌的身影,在小心眼里幻化,重叠,化成风筝,在天上飘荡,小心想收紧绳子,一使劲,不见了,小心一看,手上是个空,连绳子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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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上你的拉链(8)

  工厂保安那头也没有信息,一连几天,两个人象捉迷藏似的,躲的很隐蔽。

  河边的柳树绿的很快,垂下来很长的柳枝,有的柳枝伸到水里,或柳动,或水动,反正少不了柳和水交错时泛起的涟漪,可这两个人连波纹都没有荡起一个,就悄无声息了。

  小心有点着急,为这对贫穷的夫妇担心,又好象自己快揭开谜底了,可玩魔术的盒子突然之间从眼前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给它变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份真实,那份冬天早上被闹钟叫醒,伸手触摸冰冷闹钟的逼切,那份第一次看到鲜艳的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