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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狗日的大学生活|作者:云渺青碧楚|分类:辣文肉文|更新:2025-05-12 13:20:58|下载:狗日的大学生活TXT下载
  “你怎么旁敲侧击来着?说来听听!”老狗悠悠吐了口烟圈。

  话筒里传来炮灰的声音:“有一次,我跟她一起吃午饭,假意拜托她给我找女朋友,她问我想找啥样的,我就告诉她:可以丑点,可以脾气臭点,可以土里土气没品位,就是说,我想找一个跟你差不多的。”

  “你真会说话!”老狗赞叹道。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华人书香吧

  122

  大四一年,我所需要完成的任务就是通过最后五门考试,再做一篇毕业论文设计,然后领取那张本该在2005年六月得到的毕业证。如果全国人民的办事效率都像我这样,伟大祖国先赶超英美继而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计划,将永远只是呓语。可以说,我纯粹是为了等待毕业证,才在s大干耗着,虚度我人生唯一的二十三岁。

  大学四年多,我通过了五十几门课程的考试,所学甚杂。看着自己满纸如菜单般罗列着“通过”的课程,我血脉贲张,觉得自己真他妈博学;可仔细一寻思,不禁沮丧起来:即便我全部通过,我还是什么都不会,不会造原子弹,也不会煮茶悠转醒过来,接过护士手中的旺旺雪饼,含泪啃了一口。

  大学的最后一堂考试,我们都有些兴奋。老狗在考试前将我拉到厕所,对我前几堂考试的帮助表示感谢,并对最后打一场漂亮的仗寄以厚望:“终于快熬出头了!”

  “你别得意,拿到纸条后收敛点!”

  开考铃响,监考老师夹着考卷走进考场,老狗立马乐了:主监考居然是我们留级前班上的班长,这小子居然留校任教。他以前住我们对面,烟瘾很大,却没有养成及时买烟的良好习惯,经常来我们宿舍找老狗和我蹭烟抽。一边抽烟,一边抱怨着他对学校某些不合理做法的不满。

  “这下没问题了!”老狗冲我笑道。

  原班长瞪了老狗一眼,开始宣布考场纪律,第一条就是将与考试有关的参考资料放到讲台。老狗干脆要了我的资料,塞在课桌里:“这堂考试你不用传纸条了!”

  答题进行到一半,副监考趴在窗台上抽烟,老狗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掏出了参考资料,埋在试卷下露出该露的一小截。主监考开始巡考,在教室里慢悠悠地跺着步子。终于,他站在了老狗桌旁,老狗抬头冲他嫣然一笑,继续埋头抄写。

  “你这是干嘛?”原班长拖开老狗的试卷,抓起资料。

  “你、、、”老狗诧异地瞪着原班长,半晌挤出一丝笑容,“兄弟,放我一马吧!”

  “什么兄弟?”原班长面无表情,“你这样,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老狗蒙了,盯着原班长的双眼看了片刻,终于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时,副监考抽完了烟,正朝这边走来。

  “我操你妈!”老狗霍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原班长的衣领,冲他脑门轰了一拳,我连忙拉住他。

  “你出去!”副监考冲过来拽着老狗的衣袖,“胆子这么大?上教务处说理去!”

  考完试,我跟着原班长出了教室,跟他说:“都是朋友,你别做得太绝!”

  他叹了口气:“学校有制度,我也没办法!”

  我火了:“刚刚你不搅和,他会有事?”

  “哼!”他冷笑一声,揉了揉脑门,“实话跟你说,现在正处在我事业的关键时刻,他?自认倒霉吧!”

  顿时感觉心凉了半截。我还记得这小子跟我们抽烟、抱怨学校的日子。原来,饱受婆婆欺凌的小媳妇,有朝一日熬成了婆婆,不光不会对自己的儿媳手下留情,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欺凌她。

  124

  考试还没结束,老狗就被告知他这次考试的成绩将作零分处理。更让他惴惴不安的,是教务处老师告诉他:“如果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即便他在以后通过了所有课程,也将无法拿到毕业证。”

  老狗思虑再三,决定做一回孙子,低声下气地给原班长打电话,邀请他晚上去喝酒,老狗想当面道歉,被原班长婉言谢绝:“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冲动,该干嘛干嘛吧!好好找个实习单位,下学期过来把论文做了。至于零分的课程,只能在明年下半年跟班考试。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当晚我跟老狗去李达酒吧玩了一个通宵,喝掉一打半啤酒。

  喝完酒,老狗掏出手机,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走,他说他去打个电话,酒吧太闹。

  过了许久,老狗回来了,坐在我身边,抓着手机出神。

  “岳红感冒了。”老狗说。

  “你俩还有戏吗?”我看到老狗,满脸伤心,“要不,你去看看她?”

  老狗缓缓摇头:“她说,她的感冒会好;可我给她的伤害,永远无法痊愈、、、、、、她再也不想见到我!”

  我们在招聘会投递的简历如泥牛入海般再无声息,这对于对步入社会无限憧憬的我们,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我们一度热血澎湃,磨刀霍霍地准备撇下学校这个包袱冲进市场经济的浪潮大干一场,一如期待着号角响起的猛士。可这件事情的发生,就像临出师,旗杆被风折断,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们昂扬的士气。让我们聊感欣慰的是:没有接到复试电话的,并不只我们俩。几乎当天所有参加招聘会的同学,都没了后话。

  直到毕业后,我所在的公司接到某大学的招聘邀请,我才悟出其中道理:所谓的招聘会,不过是由学校导演,招聘单位主演,学生群演的一场戏,目的是要欺骗家长。很多家长在做出送孩子进哪所高校深造的决定时,最关心的问题,是学校包不包分配,孩子毕业后能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每月或每年能给家里奉献多少钱。高校早已不包分配,但如果直接跟家长这么说,学校的形象势必大打折扣。于是,学校就告诉家长:“我们应该说是半包,因为只要孩子学好了,到时学校会与很多有实力的大公司大企业合作举办一场招聘会,将您的孩子推荐给这些单位、、、、、、”事实情况是:到了毕业的时候,学校会分派任务,要求每个老师拉几个单位来学校招聘会现场坐坐。大部分老师为了完成任务,敷衍了事,将一些下三滥的皮包公司拉进了招聘会,而且,这些单位根本就不需要人。某些高校的做法更离谱,他们干脆向家长夸口说我们学校百分之百包分配。等孩子毕业了,不管你是学艺术的还是搞科学的,统统用卡车拉到早联系好的工厂做皮鞋或避孕套,成了一名光荣的苦力工人、廉价劳动力。工厂来拉人的时候就点人头,每一打给学校多少钱,比黑奴还贱。

  话虽如此,可马克思毛泽东等伟人一致认为劳动是最光荣、最幸福的,毕业了,我们总得找份工作,往大了说,是回报社会,往小了说,是为了一日三餐。我们曾有过那么多伟大或渺小的理想,希望世界和平,希望适龄儿童都能上学,适龄青年都能过上正常的x生活,希望、、、、、、可前提,是自己得吃饱。总之,我们需要工作。于是,我跟老狗各买了一套从没穿过的西装裹在身上,双管齐下:白天在长沙人才市场狂投猛发电子邮件,简历上大言不惭地集合了一大堆褒义词:学习成绩优异,思想品德高尚,能吃苦耐劳、、、、、、可用人单位没有摆出“求贤若渴”的姿态,它就像颇有姿色并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姿色的骄傲女人,丝毫不为我们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起来,打量我们一眼。

  很多同学开始考虑考研或考公务员,而省公务员录用体检标准竟抛出“女性要第二性征发育正常,乳房对称,无包块等方为合格”的条款,据说去年就有20%的笔试和面试都合格的考生因为达不到这个要求而被刷掉。

  折腾到快过年了,老狗决定回东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先实习,明年五月再回学校。

  我在准备回家过年的那天,终于接到长沙周边的望城县某中专校长的电话,说是在人才网看到我的简历,通知我去试教。

  命运真会开玩笑:我对“老师”这份工作以及从事该工作的人,从来就没有半分好感,却将在实习的时候,被人称之谓“老师”。

  根据校长的指示,我先坐大巴从s大出发,朝西行驶了半个小时,转中巴,朝西北方行使约一个半小时,再转摩的继续挺进,天渐黄昏,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坎坷,前几年神州大地流行过“要想富先修路”的说法,我想:如果富裕程度跟路的大小成正比,那这所民办中专的出资方一定不是野心家——小富即安。

  摩托车轰鸣着奔向一片夜色。每隔五六分钟,才能见到几幢平房,很有荒郊野岭的感觉。如果我找的这位这位摩托车司机不幸是个歹人,那我就真的“出师未捷身先挂”了。所幸,他是个憨厚的大叔,一口气将我送达目的地。

  我站在学校的大门前,眺望周边躲在黑幕中的群山,感觉到了这里的荒凉。很突然的,我想到远在新疆支边的小素。

  125

  2006年五月,我回s大做毕业论文设计。

  老狗明显胖了,这主要反映在脖子跟肚皮上:一开始我觉得他脖子短了半截,仔细观察,发现“短”其实是视觉错像,事实情况是粗了一圈;至于肚皮,明显凸出来一堆。他说现在他刷牙的时候,从嘴角流出来的液体都无法垂直滴到地面上,刷完牙,肚皮总是湿的,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他想看看自己的脚尖都成问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躺在我上铺,迫使我回宿舍后又开始失眠,总担心睡到半夜床突然塌了下来,将我砸得面目全非。

  为了节约时间,老狗原封不动地将网上一篇毕业论文拷贝下来放在指导老师面前。指导老师是一位老教授,看完老狗的论文后直挠头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怎么这么熟呀!好象在哪见过一样。”

  “绝对不是在网上抄的!”老狗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

  “哦!记起来了!”老教授转身进房,在里屋翻找了一顿饭时间,拿着一本学术刊物走出来,递给老狗:“我视力不好,你帮我找找,里面是不是有篇一模一样的?”

  老狗战战兢兢地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他抄的那篇论文,不禁惊叹于老教授过人的记忆力。

  “你看看作者!”老教授指了指刊物,“这是我去年发表的一篇论著。”

  老狗灰头土脸地回到宿舍,重写论文。直到毕业后,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老教授自己写过的东西都那么陌生?没准他也是抄的!”上网核对了一下,果然,这篇论文的作者有着与老教授截然不同的姓名,而论文的发表日期,是三年前。

  学校安排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让我们准备论文答辩,期间,我跟老狗去久违的足球场踢了一场告别赛:一开始我跟老狗在大球场旁的土坪上单挑,跑了两个来回,感觉尚可。这时,大球场跑来一个小学弟,问我俩要不要一起踢一场,老狗说好,领着我直奔大场。

  我俩在足球场飞快地奔跑着,兴奋地尖叫着,一圈过后,被学弟们抛在了屁股后面。我加快脚步,刚近中场,他们又从敌方球门追了回来,我连忙回撤,看到老狗正挺着比足球还大的肚子气喘吁吁地小跑。一个学弟冲他大叫:“大叔,回防!别摔着!”

  熬到终场,我感觉全身都快虚脱,站着都觉得腿肚直颤。

  “看来,我们真的老了!”老狗懊丧地弓下身子,一任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对于最后那堂考试的零分,尽管老狗及时采取了措施,但并不有效。论文答辩完后,学校的处分随之而来,老狗因“舞弊并有意捣乱考场秩序,情节恶劣”,被开除学籍。这五年,老狗就像足球运动员,冒着重伤的危险从对手手里铲球得手,并左拐右晃地成功带球过了好几人,近得门来,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将球踢飞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就没必要千里迢迢从东北赶回学校来做论文了!”老狗趴在宿舍窗台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学弟学妹,点燃一颗烟。

  那天下午,老狗将大学五年的所有课本与作业本全塞在一个蛇皮袋里,拎到废品站。大部分课本,都还保持着从印刷机上下来时的模样,从没被人翻弄过。

  我站在废品站门外,听到老狗跟老头在讨价还价:

  “这是知识,就值四毛一斤?”

  “呵呵,什么东西到了我这,都是废品!你还想要多少?”

  “起码、、、四毛五。”

  126

  回宿舍的路上,看到校门旁灰暗的水泥墙上写着几个雪白发亮的石灰字:办证138*。老狗当即掏出手机。

  第二天,我跟老狗在醉梦中被急促的电话铃声闹醒,办假证那小子让我们去办交接,要我们去工大门口等。

  等我们到了门口,他又打电话说:“还是去左边墙角吧,保险!”

  我俩蹲在工大的围墙外,抽着烟,东张西望。

  等了武侠小说里所形容的约一柱香的工夫,那小子贼头贼脑地冒了出来。我俩站起身,迎了上去。

  他把假证递给老狗。

  老狗说谢谢。

  他特诚恳地说:“没什么,只要你们有个好的前程,我就满足了!”

  提前买了回东北的火车票,老狗用他卖书所得请我去重庆火锅店喝酒。这几年来,我们无数次在这喝得烂醉,但今天,是最后一次。

  “即使拿了s大的毕业证,走出学校估计也没什么用。毕竟,s大不是清华北大!”我拐弯抹角地安慰老狗。

  “煤球,大学不能代表什么,只是一个过程一个经历,就像去重庆火锅店吃饭,出来后火锅店能代表你吗?”我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图,他继续说,“所以,没必要说什么北大生s大生,大家都是大学生,只是个人选择的餐馆档次不一样而已。你要自信!”原来,他在拐弯抹角地安慰我。

  门口闪过一对人影,老狗侧身看了看:“是加爵第二,带着李真不知道上哪!”

  我俩继续喝酒,直到打烊。喝完酒,我俩翻墙进了学校。老狗在前面走着,站在校道分岔路口犹豫了一下,折向女生宿舍。

  老狗坐在女生宿舍楼下,点燃香烟,盯着杨岳红的窗口出神。宿舍已经熄灯,窗口漆黑一片。

  默默地抽完几支烟,老狗站起身,说“走吧。”我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

  当晚,加爵第二与傻强去向不明,我上铺的兄弟一直在翻腾。

  公车到站了,老狗递给我一张二十的钞票,扛起箱子登上车。我提着包跟在他身后,将钱塞进自动投币箱,指了指老狗的背影,告诉司机“两个人”,然后站在前门口,等着到下一站收回十六块。

  车刚启动,有人从背后拍了拍我,转头一看,是老狗:“煤球,上后面坐吧。”

  “还没找钱呢!”

  “就那么点儿,不要等了。”老狗抿了抿嘴,叹口气,“坐着陪师傅说说话,回了东北,就没机会了、、、、、、”

  我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车后排。我记得,老狗虽然一身名牌,可每次上街,都会苦等一元一趟的非空调车。

  老狗从窗口探出头,看着公车越过“进入校区,车辆缓行”的标语,渐渐驶离s大。离时的公车,逢站必停。一如三步一回头的离人,驻足回望、驻足回望、、、、、、终于,什么也望不到、、、、、、

  “煤球。”老狗拉好车窗,“昨晚又没睡着?”

  我点点头。

  “舍不得为师,还是想芬芬了?”

  我摇摇头。

  “哎!”他叹口气,仰头闭上眼,“你知道这一年多来,我为什么经常喝酒吗?”

  老狗摸出烟,抬眼看了看车上的禁烟标志,又塞回衣袋:“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岳红因为我上过两次医院,堕胎。”

  “我知道。”我笑了笑,“所以你良心发现,觉得内疚?”

  他苦笑了一下:“每次我喝醉,你也跟着醉。煤球,你心里还有芬芬,对吗?”

  我继续摇头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她那照片,你还一直放在床头呢,为什么?”

  “跟你说岳红的事呢,别转移话题!”

  老狗沉默了,将视线投向车窗外,半晌,他说:“她经常跟我说,她想知道被打掉的孩子,究竟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像我,还是像她、、、我说,以后生一个不就知道啦?、、、可惜,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老狗眼眶渐渐湿润,他笑了笑掩饰着,“这几年,我总是在关键时刻,将事情弄得很糟糕。”

  127

  到了火车站入口,傻强打来电话,说他跟加爵第二正赶过来,老狗说不用,赶不及了。

  收好电话,老狗说:“煤球,我总觉得加爵第二跟李真的事儿不稳妥,你看着点。”

  我说好,拖着箱子跟他走进候车室。

  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大叔在抽烟,老狗便掏出烟,分给我一颗。刚抽完,就有一戴着红袖章的大妈走过来,右手扫把左手簸,盯着地上俩烟头皱眉头:“没看到墙上贴着什么字吗?”

  我俩抬头看了看,对面墙上写着“请不要乱扔果皮纸屑”。

  “我们扔的是烟头,不是果皮纸屑!”老狗眨巴着眼装无知,“再说,我们也没乱扔,你看看,两个烟头排放得很有规律,是吧?”

  大妈冷笑一声:“我说的是那边墙!”

  我俩转头看了看,背后墙上写着“严禁在公共场所抽烟,违者罚款”。

  老狗挠了挠头:“罚多少?”

  “五十!”

  “这么多?能不能少点?”

  大妈将袖章转了转,将“清洁卫士”四个大字朝向我们这边:“谁跟你讨价还价!”

  “呵呵,行!”老狗乖乖地掏出钱,递给大妈。大妈抄过钱气冲冲地转身就走,似乎余怒未消,走到门口,才低头看了看攥在手里的钱,咧嘴微笑。

  “操!你不认罚,她能拿你怎样?”我感觉特奇怪,“铃一响,你就冲出那扇门离开长沙了!”

  “哎!”老狗抓着钱包晃了晃,“这大妈多像咱们老师呀!以后想念学校了,我就找一公共场所抽烟去!”

  我完全理解老狗这种变态的心理:戴近视眼镜太久的人,即使眼睛治好了,要在鼻梁上架副平面眼镜才能适应;当孙子太久,突然让他当爷,他会特怀念做孙子的日子。

  铃声响起,老狗站起身排队。我站在队伍旁边,跟着他往站口走。

  老狗接过我手中的包,剪票进站,隔着铁栅栏,朝我摆手,被汹涌往里冲的人群挤退了几步,他呆了呆,突然大声喊道:“煤球!、、、听为师一句话、、、领了毕业证,把芬芬找回来,好好待她!”

  我扶着栅栏,盯着他,猛点头。

  第二天,班长一早过来叫门,递给我们四套学士服,让我们赶紧洗嗽好去图书馆门前集合,照毕业合影。

  学校的学士服很像剧团的戏服,谁登场谁穿。我穿上这套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学有所成”的黑衣裳,感觉自己就像演戏,特做作。摄影师架好相机,对着造型僵硬的我们喊:“一、二、三、笑!”我们就很不自然地皮笑肉不笑起来。摄影师很不满意,于是跟我们阐述了一下“笑”的真谛,说像我们这样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应该是笑得很阳光很舒心的,应该能从我们的笑容里看到信心和希望,不要那么痛苦,不要傻笑,也不要淫笑,我们应该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镌刻在这次相片上,为青春留影:“好了,现在我叫一二三,你们就一起说茄子!”

  我回头看了看后排,空了一个人。

  我仿佛看到老狗站在那,点燃一支烟,对我说:“爱徒,思春了?”

  128

  在s大的日子,还剩最后一周。过完这一周,学校将举办一次毕业典礼,颁发毕业证书。

  亡灵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毕业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去深圳。我说考虑考虑。

  宿舍还剩三个人,一天傍晚,加爵第二说要不我们一起吃顿散伙饭,aa制。傻强说行,你要是没钱了,我安排也成。

  经过学校大门的时候,傻强说:“等毕业证到手了,我就在这写两个字——出狱!”

  一连找了好几家饭店,全部客满,有的店甚至将饭桌摆到了马路旁,每张桌旁都挤坐着一大群同学,围成圈儿,难舍难分,感觉他们的队伍是那么团结,但他们,即将分开。

  我们三在闹哄哄的酒席间穿梭寻找,如同爱民如子的领导者下来检查子民的生活生平一般,六只眼睛全盯着桌面,看哪桌的杯盘比较狼籍,哪桌的同学们有要走的迹象,以便在第一时间接班。

  在他们的喧闹声中,我有些头晕目眩。

  “煤球、、、”我将视线从满桌酒红的脸孔上收回,转过头,恍惚中,张芬站在一片喧哗之外,躲在黑暗里。

  我闭上双眼,晃了晃脑袋,试图让幻觉消失。可睁开眼,她还在那。于是我穿过几张桌子,走向她。

  站在我面前的女子,一袭白裙,脖子上挂一条心型的银坠子,泪流满面:“煤球!我回来了。”

  直到张芬扑进我怀里,我觉得自己还在梦境中。

  “你电话真的换号了、、、煤球、、、我以为自己一不小心就把你弄丢了、、、”张芬号啕着,如同梦呓。

  还没开始喝酒,却觉得有些醉意。

  我以为,我对张芬的思念,已经随着一个又一个日夜的溜走,由浓转淡,原来,成捆的思念一直被我堆积在某个角落发酵。

  “为什么你要换号?”

  “我出去实习了,用不起长沙的卡。”

  “呵!”张芬破涕为笑,“你吓着我了!”

  “咱俩还能在一起吗?”

  张芬松开手,打量着我:“我是不是,失态了?”

  我走上前拉她的手,她往后缩了一下:“煤球,我有东西给你。”她递来一个信封。

  “煤球!”傻强站在一张空桌旁,满脸堆笑,朝这边招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华人书香吧

  129

  张芬坐在我身边,抓着筷子看着我微笑。傻强和加爵第二在一旁狼吞虎咽。

  日光灯的照射下,我看清了张芬的脸,觉得她瘦了很多,这时她说:“煤球,你瘦了。胡子也不刮刮,快没人要了。”

  “呵,你怎么突然就出现了,真让人惊喜。”

  她敛了笑,盯着我的眼睛,表情特认真:“是不是惊的成分要多一点?”

  “是啊。”

  “我就知道!”张芬叹了口气,“我回长沙出差,刚在这旁边见完客户,就顺便去你们学校走了走。我以为你已经不在这了。”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感觉挺失望。

  她笑了笑:“刚刚有些激动,我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你别当真!”

  我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儿,夹起一筷子菜堆在我碗里:“快吃饭,吃完送我上车。”

  “去哪?”

  “五一路一个小酒店。”张芬撅了撅嘴,“公司订的。你总不能让我露宿街头吧!”

  心里涌过一丝酸楚,我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无话可说,端起酒杯仰起脖子。

  猛听得“咯噔”一声,杯碗稀哗乱响,加爵第二惨叫一声,我连忙转过头,看到一张凶神恶煞般的脸孔,是李真的男朋友——那个杨姓的体育生。他背后还站着好几个体格健壮的男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站起身,看到加爵第二蜷缩在桌底,脑门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往下流了一脸。那一声响,估计是杨姓小子从背后按住加爵第二的头往桌沿上猛磕了一下。

  “干嘛?”我挪开凳子,想走过去拉加爵第二,一双手从背后拉住我。转过头,我看到张芬瞪大双眼,吓呆了。

  “操你妈的!我整死你!”杨姓小子抬腿狠狠踹在加爵第二肚皮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操!”傻强推开饭桌,抄起凳子扔向杨姓小子,没扔中,人跟着冲过去推了那小子一把。几个体育生围了过来。

  傻强格外神武,在五六个体育生的包围圈中一阵拳打脚踢,疯也似的发泄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怒气。

  张芬的手在颤抖,我紧紧握了握,朝她微笑了一下:“你站这别动!”

  她的眼泪涌出眼眶,抿着嘴缓缓摇头:“别去!”

  我松开她,朝旁边一小子脸上轰了一拳,跟着又是一脚、、、、、、几分钟后,我就感觉周围漫天黑地的手呀脚呀的,我跟傻强被围在中间,借着酒劲,挥拳伸腿。我听到人墙外芬芬的哭声,想扭头看她,耳根就挨了一记猛拳,“哄”的一声头就蒙了,只觉两眼一黑,朦胧中,我看到傻强抱着突袭我那小子的腿,将他撂倒在地,另一个人从背后抓住傻强的衣领,像拎着一只小鸡、、、、、、我想帮傻强一把,却迈不起腿来、、、、、、“不!”随着一声尖叫,有人突然扑过来,从背后紧紧抱住我。我转过头,看到芬芬煞白的脸孔、、、、、、她的背上,插着一柄水果刀。刀柄下,雪白的裙子上殷红一片、、、、、、杨姓小子站在她背后,呆若木鸡。

  “芬芬!芬芬!、、、”我紧紧搂着她,伤心地发现,她真的瘦了很多很多,“你别吓我呀!芬芬、、、”

  “煤球、、、对不起、、、煤球、、、不要离开我、、、我再也不逃了、、、”

  “不要紧的,芬芬!”我手足无措了,我整个傻了,我将芬芬放在地上,又抱起她,看她在流血,又放下、、、

  “煤球,你别怕,也别动,让我看看你。”芬芬扬起手,我抓住它,凑近她的脸。她在微笑,泪却止不住地流呀流,好象她的双眼里有两个泉眼一样,怎么流,也流不尽、、、、、、

  “干什么干什么?”好象有人来了,好象是保安。我盯着芬芬苍白的脸,新月一般的双眼,挪不开视线。

  “你是学校的学生吗?”似乎有一双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但我不想理会。

  “煤球、、、、、、你爱过我吗?”芬芬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抱起她,吻了吻她的脸,只触到一片冰凉。

  肩膀上的手用力抓了抓:“问你话呢!是不是学生?身份证拿出来!”那双手的指甲刺进了我肩上的肉,试图将我扳转身。

  “我操你妈!滚!”我转过头,吼了一声。一个耳光结结实实打在我脸上,我摔倒在地。我感觉左边脸颊火辣辣地,这保安,不愧是祖国正规部队退伍的,果然够心狠手辣。

  我听到芬芬痛苦地哼了一声,心如刀绞。我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这一摔倒,牵动了她的伤口。

  保安走到杨姓小子面前,问他有没有事。

  那小子说没事。又说:“叔,那女的会不会死?”

  保安说:“死就死呗,你没受伤就行。”

  胖子说:“她死了,我会不会有事?”

  我想大骂一声“操你妈的狗日的杂种!”血往上冲,耳根一麻,栽倒在地。

  我在昏迷中,听到了急救车急促的叫声。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华人书香吧

  130

  2006年,九月。

  我不知道这是亡灵的第几个电话,催我早点去深圳,离开长沙对我会好一点。只知道这一次,我答应了他。

  芬芬离开我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我没有工作,也没想过要去找工作。

  我租住在s大旁小区的一间小房子里,窗外环境优雅,对楼时常传来嘶哑的二胡声。房内本是一片狼籍,没有人用巧手打理过,所以,它始终狼籍着。

  我最终没有拿到毕业证。“聚众斗殴”“殴打保安”,两罪并罚。主要是殴打保安,聚众斗殴的家爵第二和傻强,记大过处分,只需花几百块钱,在某某公开刊物上发表学术论文一篇,将功补过,就可以在十月份拿毕业证。这是学校的规定。我实在不知道打架跟发表论文有什么必然联系,但规定就是规定,我们只有服从权,没有知情权。

  买到去深圳的车票那天,我带着李达去了趟学校保安值班室,当天值班的是杨姓小子的叔叔。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殴打保安吗?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傻强也要跟着去,我不想连累他。毕竟,他还有机会拿到毕业证。为了那张证,他苦等了五年。家爵第二一开始沉默着,后来嘟囔说:“那天,你们要是不出手,我就不要花这么多钱发表论文才能拿毕业证。”我突然明白,相比于他,马家爵本人是多么的义薄云天、多么的有种。

  三个月的时间,我努力做着一件事,就是忘了芬芬。

  三个月过去,我真的不再想念她了,可那个午后,我走在大街上,听到有人叫“芬芬”,还是忍不住顺着人声立足寻找。我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女孩。我觉得胖其实也挺美的,不管她是叫什么芬。

  我离开的那天,s大新生入校。

  从驴脸手中领过结业证,我连说谢谢的力气都没有,转身走出系办。

  有一个班的新生穿着军装,在图书馆前列队,一个个骄傲地挺着胸膛。

  校道旁的草坪上,一如既往,坐着一对对的情侣。爱情,像野生植物一样在大学的校园里顽强生长、蔓延。遍地开花,却罕见结果。

  我又一次打开了芬芬留给我的那封信:

  “煤球,我想忘了你,可却很不争气地总想起你。我用一年的时间,证明了我张芬是永远也忘不了你的,越想忘记,越深刻。

  煤球,你知道吗?我说离开静一静的那个晚上,你在醉梦中叫了一宿的‘小素’,接完电话后躺下,又在叫。你能体会当时我的心如刀绞吗?我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忘不了小素,我怎么努力,都进不了你的内心。你可能一直都没想明白过,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借口,要跟我分手而已。

  煤球,你知道吗?我生日那天,只是跟那个人吃了一顿饭,我的室友们都在。太想你了,我从学校一路走回家。

  煤球,你知道吗?你离开那晚,我在s大后山,在你我刻着‘爱’字的石板上,坐了一宿。那晚的雨,好大好大。

  煤球,你知道吗?我总是没出息地想起你,忍不住给你打电话,却不敢等到你接通。

  煤球,你知道吗?离开你后,你送我的坠子,我再也没有戴过;你送我的大衣,我再也没有穿过。我舍不得。

  煤球,你知道吗?、、、、、、

  我是那么爱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哪怕天天吃方便面,甚至连方便面都没得吃,也心甘情愿。我多么想看看我们的孩子,(你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