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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作品:蓉园 修订版|作者:旅游巴士|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16:56:44|下载:蓉园 修订版TXT下载
  她在门外傻站了十几分钟,夜越发冷落。此处一带因是古宅区,路面窄小安静,路灯的距离亦是遥远昏黄。绕过一条巷子再往前走,就可通往租住的套间。

  走在青石路面,没有月亮的夜晚,没有影子。空气里处处是寂寥。

  “——!!!”

  还未来得及惊呼,一只手紧紧捂上了她的嘴,连拖带拽将她抱至一处黑暗的角落。她恐惧的心顿时要跃出胸膛,捂着她的手极是有力,她一丝一毫动弹不得几欲晕阙。大脑发涨到麻木……是的,危险来临之际总是没有预感,这人生果然还能再悲哀一点……

  她生出无限后悔,为何要在深夜独自走小路,自然而然想到即将发生的悲剧,恨不得立刻死掉。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几分钟,身后那人突然送开了手。蒲泽扭身要逃,却在光亮的一瞬间见着一张脸。

  “啊!”她倒抽一口气,蹬蹬退后两步,复又上前,目瞪口呆。

  麦晟睿背顶着墙站立得很是艰难,一手捂着胸膛,扭曲的脸上尽是痛楚。她刚要开口,他却一咬牙支起身体,一手仍捂着胸一手拽起她的手在黝黑的巷子里急急奔了起来。

  巷子尽头是拐角,不知谁家的后院墙外堆砌着装修用的木材。俩人躲进窄小的墙角。刚躲好,他疼痛的呼一口气,靠着墙滑坐在地面上,仰头闭眼极是苦楚。

  蒲泽惊恐的扑上前,掀开他的外套,借着迷离的光亮看见里头一滩血迹……心骤跳,顿了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掏出手机要打120,却被一只有力的手夺了过去。

  “不要报警……不能去医院……”他喘着气小声道。

  “这是怎么了嘛?你不要死啊……”她慌乱得几乎哭出声来。

  他靠着墙,一手捂着血迹,一手牵着她,深深的凝视着她的眼:“我有危险。蒲泽…救我。”

  俩人藏在拐角一直到午夜,麦晟睿估摸外头没了人,才放手让她去买药。

  蒲泽急匆匆奔入最近的24小时营业药房,售货小姐半睁着眼打着哈欠问她:“晚上好,要什么?”

  “要止血的包扎的东西。”

  困倦的售货小姐从货架翻出一些创可贴:“喏,这个两块钱,那个两块五。”

  “流很多血,要纱布,胶带,还有……”她喘着气不知所云。

  售货小姐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她,惊得她刹住嘴,抓了一把纱布胶带并一些药,付了钱掉头狂奔。

  ……

  “嘶——这是什么…?”她将药粉哗啦啦地往他伤口上倒,他暗抽一口气。

  “药。”蒲泽头也不抬,手忙脚乱。

  墙角很暗,依稀有光,她凑近看看伤口,天!好多血!忙又撕开一包药粉末哗啦啦往伤口上盖。

  “够了够了……种花呢,嗯?有用吗。”麦晟睿半仰着看她慌张至极的模样,勾起嘴角无声地笑。趁着她撕胶布时低头吹去一些多余的药末。

  她见他不知好歹又急又气,伸手拍了他一下子,立刻听到“哎哟”一声嘴里“嘶嘶”作响。如此一来她更是慌乱,不知哪里又弄疼了他,连忙低眉顺眼安抚,一面加快动作:“对不起对不起,很快就好,再忍忍再忍忍……”

  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整理好衣服,她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大口喘气。

  “起来,脏死了。”他闭着眼命她。

  “你四仰八叉的怎么不说脏。”她边喘着边没好气地接话。

  “唉……我都快死了你还嫌我脏。”他重重呼一口气,扭过脸闭上眼不说话。

  借着那一点光亮,她定定看着眼前的男子,俊眉微皱,神情萧索,即便是受了伤流了血,仍犹如暗夜的神,深沉傲然不惊不躁。

  青石板的寒气透过裤子侵蚀入身体,她嗖地起身改作蹲状。

  麦晟睿闻得动静,勾了勾嘴角。

  “你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不去医院?”

  他闭着眼:“有人想灭了我。”

  蒲泽吸一口凉气,刚稍稍有所松弛的心又顺间狂跳起来,这是,遇上黑社会了?!

  “你……难道,你是……”她语无伦次。

  他双眼开了一丝缝隙瞥她,声音冷而平静,好像陈述一件再真实不过的事——“我不是坏人。”

  ……

  “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

  “你要去哪里呀?”

  “先离开这里,保住性命再说。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说罢,微微睁开一些眼睛看她。

  果然,她直起身子:“你一个人吗?这样怎么走呢?!”

  “蒲泽,命运即使无常,也是可以掌握在手中的。你信吗?”他忽然睁开眼,定定的盯着她。她对上他幽深的瞳眸,在这漆黑的角落里,对面坐着相识不算久负伤无助的男子,身边木材的香和着药粉的香撩得夜色忽然柔软。不知是什么给了她坚定,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今晚就必须离开,愿不愿意送我一程?”他淡淡地问,目色深邃幽寒,整个角落都透着冷涩孤寂。蒲泽的心顿生凄凉:“好,等我回去收拾行李。”

  “来不及了。现在就走。”说罢,他撑起身迈步就往外走。

  ……

  他们踩着最后几秒钟上了南下的列车。半夜的列车车厢每一寸空气都是困倦和沉默。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树的影子,是张牙舞爪的妖怪,扭动着嗜血的体态。

  “为什么愿意送我?”身边的人忽然问她。

  她回过身,叹一口气——“我怕你半路死掉。”

  “哦?你不想我死掉?”

  蒲泽瞥他一眼:“呃……虽然活着很艰难,但是,你还是不要那么快死掉的好。”

  “有些人不死掉的话,另外一些人就会活的很麻烦。”

  “嗯,喏!你现在就麻烦大了,你麻烦了我也麻烦。”她打了个哈欠,将昏沉的头靠在窗边闭上眼。麦晟睿眯起眼,看了她许久。

  天快亮的时候,列车停了,估计是要让车。蒲泽从不安稳的睡眠中醒来,揉揉脸面想要上洗手间。列车停止行进,厕所都锁上了门。从窗子往外瞧,列车正行走在荒郊野外,他们的车厢正好停在桥上,底下是缓缓流淌的河水。

  再等等再等等……一等等了二十多分钟。

  原本闭眼微寐的麦晟睿忽然压过身子往外探视,二话不说拉起她就往前面的车厢大步走,每走至两节车厢连接处顺手推敲列车员休息间的门。

  走了四五节车厢,终于推开了一间。列车员正好出去了里面没有人。麦晟睿将蒲泽拽进来,关门反锁,动作极其迅速将她推在角落。

  蒲泽惊慌不已,以为他要做什么猥琐之事,却见他从门背一侧抽下一只小铁锤,狠狠朝车窗砸去。“哐当”几下子,车窗的玻璃被砸出了一个大大的洞。麦晟睿上前将几块残存的玻璃碎片敲落,用淡而不容反驳的语气命她:“跳下去。”

  ……

  他敏捷地钻出车厢,伸手接住,将她稳稳放在地上,牵起她的手一路朝远处奔跑,一直跑到高坡后边树木林立的地方才停下。

  麦晟睿靠着一棵树微喘,手捂上伤口,脸色在清晨的雾气中泛出青白。蒲泽一路被他牵着狂跑,条件反射感到危险在背后追逐,还来不及问个所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俯着身,累得一塌糊涂。

  好不容易微微稳住了心跳,刚要开口问问原因,就听得轰轰几声震天响,身边瘦小的树木都被震的晃动起来。

  俩人瞪眼对视,不约而同返身奔上土坡举目眺望……

  停靠着的列车不知被什么撞击,一节车厢翻转着躺在轨道边,原先桥面的车厢被震得脱了轨,垂在高架桥上……

  蒲泽顿时吓得双手捂嘴惊呼,面色惨白。麦晟睿抿着唇,紧紧地拧着拳,双眼喷射肃杀之气。

  ……

  很快,就听得头顶盘旋直升机的轰鸣声。

  他搂紧吓得腿脚发软的她,转身朝林子深处疾步而去。

  攀过一座不高的土山,远远看见公路。

  这一路,他紧紧拥着她,二人无一句交谈。蒲泽久久不能从方才的惨烈的画面中清醒,麦晟睿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他往哪里走就跟着去哪里。

  俩人翻越过障碍,又再往前走了几公里,见着一个加油站。又伤又惊又渴又累早已是浑身瘫软。各自方便后麦晟睿买了些吃食和水并一些纸巾用品,俩人相依坐在矮阶上,神色疲惫。

  天已大亮,陆续有停靠的车辆驶进来,警车救护车时时呼啸而过。

  天堂和地狱相隔并不远,24小时前还是因缘纠缠,24小时后携手另一个并不算得深厚的男子落魄逃亡,从此以往究竟是现世安稳,必有后福,还是路途坎坷,颠沛流离,实在无法预知。

  耳边是此起彼伏延向远方的警笛,身边是相识之后第四次碰面的女孩。麦晟睿侧目扶额,屏气凝神,她双手合十抵着眉心一言不发,左鬓散落一小缕青丝,神情沉静安然,浅淡纤细的睫毛偶尔微微颤抖,闪逝不经意的落寞。她如此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她忽然睁眼:“麦晟睿,我们以后肯定会幸福。”

  他笑,抬手拨齐她的发:“苟富贵,勿相忘。”

  接近中午,搭上一辆运载伤员的面包车到达最临近的城镇。

  麦晟睿不愿去医院,在街头找了一间私人诊所,草草医治。幸而伤的不深,老医生用祖传秘药料理了伤口,唤他每日过来换药。

  于是只得在此地暂时住下。

  城镇虽不大,倒也热闹。街市拥挤吵杂,蔬瓜果菜身上通通带着泥,处处是收获采摘的新鲜味道,叫卖声声声不绝,家禽在竹笼里探头探脑咕咕低唤,鸡毛鸭毛横飞一地。

  在街市上买了一套换洗衣服并日用品,租下了镇子西面一间家庭旅社。那是一栋自家小楼,共四层,底下一层是商铺,主人住在二楼,余下三四两层用来出租。房东刚吃过午饭,满嘴流油地起身支着拖鞋带他们上楼去看房。房子刚装修不久,白墙粉砖。麦晟睿检查过门窗,回身对房东道:“两张床,一间房。”

  她瞪他,以目光抗议。他走过来扶着她的肩:“我不允许自己将你置于危险。”

  蒲泽洗漱完毕爬上楼顶露台去晾晒时,麦晟睿正背对着,俯身看着街市。

  他只穿了一件灰色单衣,清洗过后的头发湿漉微显凌乱。正午的日头直直照耀在他结实的后背,抵着他外泄的冷冽,金光里的轮廓硬挺又颓唐,有着复杂神秘的吸引力。

  她拾起搭在竹架上的大衣,走过去轻轻给他披上:“十二月了,不要受寒。”

  第一天夜里睡得昏沉。

  她梦见自己被撞出了车窗之外落进河里,不识水性的惊慌让她越发绝望,不自觉的伸手呼救。赵樊闻得呼叫钻入水中游来,翻身救起不知姓名的陌生女子决绝离去……迷糊之中后来真的有人救她,将她从窒息中捞出,带上岸,紧紧贴在怀里轻柔抚背,一下一下……

  而后梦见街市上卖鸡蛋的小摊贩对着她秤斤讨价,那鸡蛋爆裂了蹦出一只只黄澄澄毛茸茸的小鸡仔……梦境渐渐不再可怕,呼吸也逐渐平缓。

  醒来时天色蒙蒙亮,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她慌恐翻身下床,开门奔上露台去找他。上楼时隐约听得上面有人交谈,推门出去,却只见麦晟睿一人,坐在晨曦里叠着衣物。

  “刚才在跟谁说话吗?”

  麦晟睿不答,抬眼环顾四周,蒲泽也随着他的目光兜圈环视,这小小的露台除了几根竹竿和蓄水池,哪里有什么别的人。他眼含笑意抱起衣服过去摸她的后脑勺:“睡傻了幻听了,嗯?”

  ……

  时间在不安稳中缓缓沉寂,转眼腊月。镇上的伤员早已分批被转移,小镇似乎恢复原始的生活轨迹。蒲泽盘算待他伤口好转,送他南下,到一个有机场的城市,搭飞机回去。

  一天夜里,正睡得沉寂,恍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