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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作品:试写离声入旧弦|作者:沸点123|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17:14:52|下载:试写离声入旧弦TXT下载
  我微微松了口气,无论是什么时代,民意总归是政府不得不忌惮的东西。我暗暗冲木虎眨了眨眼,鬼头鬼脑的小孩子看上去仍是愁眉不展,我心里微微一沉。

  我适时地开始撒泼:“乡亲们哪,你们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的,非得要抢了我这孤孤单单的一个可怜女子去,非说我是……我是……你们看我像逃犯吗?”

  蓝胖子过来捂住我的嘴:“喊什么,闭嘴!”我呜呜呜乱叫着蹬着腿。

  顾松林追上来,跑到人群跟前,面红耳赤地说:“大家赶紧帮苏老师说说话,她……她在天意镇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一个大婶揽着我班上的一个学生,终于忍不住开口:“对啊,沫儿老师是个好闺女,我们都看着呢!就我家这个丫头,自从苏老师开始教她,懂事了不少呢!”

  附和声一片,大多是学校孩子的家长们,夹杂着小脑袋拼命点头。我心里暖了暖,渐渐安心。高个子的警察迟疑了一下,问矮个子:“老徐,你看这——群众——”

  蓝胖子一看,着急了,恶狠狠地赶上来,在群众面前大声说:“不瞒各位,这天意镇我蓝某人还真没有什么忌惮的,万宝酒楼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家,绝对不招惹是非!但如果是谁无端生事,坏了我的买卖,我蓝某人,绝对不会罢休!各位——您掂量着……”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甚至随着蓝胖子上前,几个胆小的镇民开始后退。我的唇边泛出一丝冷笑。

  “你们在干什么,住手!”洪亮的声音忽然传来,我转头看,居然是杨伯伯和从夏惜艾过来了。

  我感激地回头,看到杨伯伯大步流星,带着惜艾从夏,直直地冲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显然,前任镇长的余威犹存,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

  “蓝贤侄,你这是做什么?”杨伯伯阴着一张脸,冷冷问。

  蓝胖子脸上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点头哈腰说:“原来是杨大伯!这不是,我在协助警察同志执行公务呢!”

  “哦?什么公务?”

  “您看啊,这镇上忽然出来了这么个女子,于我们天意镇的治安不利啊!她成天颠三倒四神志不清,警察同志正要带她到县医院检查检查呢!”

  “放肆!”杨伯伯大怒,“哪有随随便便就这样绑人的!你们也太过分了!”

  矮个子警察说:“老镇长,您不能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啊,这是我们正常出警,已经跟医院打好招呼,务必要带她过去检查!”

  杨伯伯缓缓脸色:“这样吧,匆匆过去,沫儿姑娘也没有准备,您容她收拾收拾,准备一天,明天再过来!算是看在我这个镇长的面子上!”

  杨伯伯的口吻不容置疑,蓝胖子勉强说:“那行,我这是看在您老人家的面上,那我们明天过来,走!”

  警察放开了我,顾松林和惜艾赶紧过来扶住我,杨伯伯皱着眉头说:“孩子,不怕,我们有一天的时间想办法。”我抬头勉强笑笑。

  真的么?

  该离开的,可能总是要离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心结解开

  林子然沉默地开着车,丝毫不理会车后座的展睿琪。和莫小速汇合以后,他们果断决定,通知了阿楠以后立刻前往天意镇找严生老爹。荒伯半个月前已经从明月湘辞职,如果不快点的话,难保他们不会在最近返回云南老家。

  本来林子然阴着一张脸携带着展睿琪,坐上了莫小速的车,莫小速看看梨花带雨的顾陌怡,又看看林子然,一张脸阴晴不定,一脚把林子然踹了下去——当着老子的面还想近距离接触,甭做梦了您哪!

  于是开始不过是四个人,却华丽丽地开了两辆豪车,飞速向天意湖前进。

  展睿琪已经从一开始的面如死灰中渐渐恢复过来,似乎想得到此行的目的,忐忑而有着微微的欣喜。但是望着开车的那个人倔强沉默的背影,总是隐隐地给着他无形的压迫感,展睿琪心里如同堵塞了一块生硬的石头,似乎是永远无法改变的某种事实,钝钝地挤压着他的自尊。

  从一开始,就不平等。就连爱她,都不平等。

  沉默了太久太久,车里的空气甚至都要凝固。林子然忽然打开了车窗,沿途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可以看到车窗外青翠欲滴的大树和飞速倒退的簇簇繁花,离天意镇越近,风景越好。展睿琪颤抖着大口呼吸了几下,却被自己呛到,失态地咳嗽起来。

  “我和岑若一起来过天意镇。”林子然忽然说。

  展睿琪停止咳嗽,愣愣听着。

  “我觉得,那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一段时光了。其实,我们两个人很像,都是为了出人头地搜肠刮肚不择手段的人。这么多年来,看什么东西都是冷的,脸上笑的再好,心里面除了算计就是嘲讽。所以这世界上如果有个人让你放下所有的心防,笑的干净温暖的话,那么就是可以遇见的最大的幸运了。”林子然说。

  “所以,展先生,我爱岑若,是把她看作与我生命中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同的所在,那么你呢?我说过我很了解你,所以——你是不是把她当作了你的繁华人生的点缀而已呢?”

  展睿琪艰难摇头:“不,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林子然长叹一口气,“不然你怎么会忍心呢?本应是你的附庸,却成为你成功的阻碍,所以你恨她的时候,一点也不比爱少。这一点,岑若她看的比你清楚,所以一开始她就不会回头。”

  展睿琪抱住头,泪水无声滑落。他渐渐回想起,其实曾经,对面男子口中那个轻灵似水的女孩,也曾经心无旁骛地在自己身边呆过。撒娇,蛮横,生病的时候会语气臭臭地来关心,就连送礼物都没什么好脸色,可是其实,比谁都细心,比谁都温柔。可是他,偏偏以为一直是她无心,一直是她无情,于是他做到了比她更无心无情。

  “其实,我比你更失败,明明可以离她那么近,却终究没有让她完全卸下包袱。我的执念却阻止不了我的疏忽,如果当初不犯那点别扭,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子然声音哽咽,车戛然停止在路边。

  展睿琪终于轻轻开口:“如果,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痹人最令人上瘾的毒品。”

  林子然把头埋在方向盘上,浸入沉默很久很久,说:“展先生,关于非法拘禁,你回去之后可以告发,也可以起诉,但是莫小速要接手公司了,所以责任请让我一个人来承担。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你进颂旻以后,公司内部其实进行了一次秘密的人员调整和清洗,当时你因为程序不正当,已经在被辞退的名单之内,是岑若软磨硬泡让我把你留下来的。她说你很不容易——展睿琪,她,从来从来就没有要阻碍你的意思。”

  展睿琪呆了许久许久,把头埋进臂弯里,失声痛哭。

  原来我这辈子所有的辉煌,都是因为你的成全。然而我固执地把所有的过错,归咎于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真的告别

  亲爱的,

  原来美好的地方终究是留不住我的。

  我一个人势单力孤,无论怎样的自欺欺人,终究是没有根的浮萍。也许我始终学不会怎样去安安分分,不招惹任何是非地去生活,然而在这个时代,终究是我没有可以凭借的身份和可以依靠的人。

  没有,我可以肆无忌惮去依靠的人。

  我决定离开了,也许我可以逃得出去,也许不可以。也许我会死在自己出生之前,也许会找到一个更加安静的地方生活。总之,我没办法在我爱的天意镇继续生活,尽管,这是除了s城之外,我唯一可以想念你的地方。

  当你接到这些信的时候,也许我还苟延残喘,也许已经在路上遂了天命,但无论如何,当你看到这些字的时候,不必担心。人各有命,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努力开心地活着。

  且让我们各安天涯,不必怀念,你会有你更好的生活,所以请放心忘记我。

  我爱你。”

  我轻轻放下笔,把这些日子以来写的所有的信件整理好,打包成一叠,然后用一根粉色的绳子系上一个蝴蝶结,轻轻舒了一口气。

  人群散去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下决心离开。没有勇气要求或者盼望顾松林或者从夏为了我去怎么样,我本来已经对他们来讲是个异数,已经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麻烦,实在没有立场,更没有脸面。

  于是沉默散去,杨伯伯皱着眉回去想办法,顾松林一回到宿舍就开始狂翻各种通讯录。他们只是单纯地认为我不能被他们掳走,如果真的是被公安机关带走,即使是带到精神病院,这也还好,但是如果落在蓝胖子手里,我就真的完了。

  顾松林似乎也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很快他把东西搬到了院子里,可以望着我的屋门,防止我发生什么不测。笑话,老娘连穿越都穿了,还能怕这个?

  我笑笑地打开门,斜倚在门框上,懒懒地看着眉头紧锁的顾松林。“别找了,”我说,“该来的逃不掉,天意镇哪还有大的过他的人。”

  顾松林抬头望着我,满眼黑色的哀伤:“沫儿,别怕,相信我,不如,我带你跑吧!我们,我们远走高飞!”

  我轻轻走到他跟前,深深望着他的眼睛:“跑?阿林,我跑也就跑了,你的父母呢?你念了这么多年书,白念了?还有,我们可以去哪里呢?最重要的是,你的文学史,才修了一小半,没有了它,你还是你吗?”

  顾松林愣住,鼻子泛红,我摸摸他的头,像很多次他宠溺地摸我的头一样。“留我那么久,我已经很感激了,你能做到这一步,我觉得,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再比你对我好了。顾松林,谢谢你!真的。”

  他猛然站起来:“沫儿——我可以,我们——”

  我按住他:“别这样,别说下去了!人各有命,如果那天你没遇到我,我兴许早就死了。”我轻轻摇头:“你好像从来,没问过我,究竟从哪里来。”

  他反过来按住我的肩膀:“没关系,沫儿,等把这件事处理完,你慢慢告诉我!想说多少说多少,不要是现在……”

  现在,你怕我这是临行之前的诀别,最后的交待,对吗?

  我乖乖地点头。

  顾松林颤抖着摸摸我的头发:“乖,回去睡一觉吧,等我想办法,好吗?”

  “好!”我答应地爽快,站起来冲他甜甜一笑。

  站在房间门口,我深深地望向顾松林。

  那天深夜他坚实的肩膀;

  初次见他的时候书卷气而略带羞涩的眉眼,举着一条金黄的孜然鱼,笑的好看;

  后来,天意湖边,他拯救了几乎陷入绝望的悲凉的笑着的我,

  随后是近半年的相依为命,相濡以沫,相知,相亲,相守。

  我给他惹了无数的麻烦,也陪着他在酷热的老屋里写着长长的文章;很多个深夜我睡不着,赤着脚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而他总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我身边;

  那年的天意镇的山上,他轻柔地如风一般抚摸过我的发梢,我第一次懂得什么叫被怜惜;

  那年天意镇的湖边,他宠溺地笑着看着我跟着蜻蜓一起歌唱和舞蹈。

  那年,如果没有你,无论哪一个时代,都不再会有我。

  且知这浮世苍凉一世无常,而你是汪洋中拯救我的最后一根浮木,抓住了你,如同抓住了全世界。

  可是,再见。请幸福。见过你的妻子,比我好一万倍,所以一定要幸福。

  我关上门,顺着门框滑下来,眼泪倾泻而出,我死死咬住衣服,不肯出声。一边哭,一边从床底下扒出我的小包袱,把那一叠信藏在怀里,然后站在床上,从后窗户里翻了出去。

  从小上房揭瓦无恶不作,练得一身飞檐走壁的烂本事,没有想到会有一天,用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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