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这问题是什么意思,请重复一遍。”
“我也同样不明白。”他喃喃地说,朝门口走去。
“这不是提问。”
“知道,我并没提问呀。”手指插进头发里,现在他不再为凯特的魔力而神魂颠倒了。他感到浑身不适,脚受了伤,下巴跳痛,又累,又饿,又困,又烦,“我不想和电脑交谈。”
“不准确输入。”
“我不相信这些,我怎么在和一台该死的机器争论。”他走到门前,决定什么也不表示,看看这台电脑会干什么。
“我不是一台该死的机器。”宝贝又开口说话了,“我是特殊的……”
“疼痛在——后面。”罗伯特打断了它,忘却了疼痛,走到大厅。那台机器也跟在后面;他停下来,不知该往哪儿走;他望了望这台机器,它也停在那儿等待着,他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该死的,带我去客房。”他命令道,突然发现这台机器也轻而易举地战胜了他。不过,这发现对于他的脾气来说,无济于事。
凯特坐在电脑屏幕前,敲打指令键,减弱宝贝的内部声音轨迹。她一点也不想听罗伯特的声音,她试图忘却这男人就住在她的房子里。她的手指在键盘上不停地敲打,以便彻底忘却这个男人的形象。她继续工作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去了,她仍被他的形象缠绕着。她嘀咕道:“放弃这种精神战,开始检查输入资料。”渐渐地,她的思绪和注意力都集中到这项
工作上来了,把罗伯特忘在了脑后。不知不觉地,凯特的身体放松下来,她的感情由纷乱转向集中。手指在键上不停地敲打,她已进入了又一个新的系统的程序设计中,在这个领域,她还是个新手。当她沉浸在工作中,时间飞一般过去了。忽然,午餐铃响了,她想不去理它,可宝贝在监督她。
“我一定要改编你的程序!”她宣布,然后,走下楼梯。另一个人的声音从餐厅里传来,使想起了她的来访者。她气不打一处来,才一会儿,竟然忘了自己的领地已被侵犯。
罗伯特迅速裹上一条床单。他憎恶极了,什么也没穿,就那么薄薄的一件东西包着,在这里丢人现眼地逛来逛去。这东西滑溜溜地,不但披不住,而且还四处漏风。“我要我的衣服。”罗伯特冲着宝贝2号说:“我不能老披着这床单逛来逛去。”
“你的衣服还没有干。”
“那我就穿湿的。”
“人类易患感冒,湿衣服意味着不能穿。所以,人不可以穿湿衣服。”
罗伯特狠狠地骂起来:“我要杀了那女人。”
忽然,房子地震一般晃动起来,罗伯特连忙停止走动。凯特斜依在门上,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魔鬼,别老站在那儿,干你的活去。”他大吼着,压过了任何声音。
“告诉宝贝,你不是真的杀我,只是说说而已。”
“什么?”他用手竖起双耳,这时,他全然忘了身上那丝质的织物正受到地心分力的作用,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地面上。
“宝贝,停止。他是不准确输入,说话打的比喻。”
忽然,一片寂静。凯特盯着面前男性的裸体,罗伯特全身被日光灯照得通亮;这时,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凯特根本没意识到,她的目光被罗伯特的身体紧紧地吸祝她向来信奉:造物主在创造男人时,在容貌上总是亏待他们。但罗伯特的身体似乎在对她的信条撒谎。他体型修长,皮肤油亮黝黑。肩膀宽厚,与身体其他部分比例协调,还有他的相貌……她的目光移向他的眼睛,发现他同样强烈地盯着她。从开始到现在,她的面颊上腾起了红晕。“在你感冒之前,乘早被上点什么。”她尽力和他一样装得若无其事。
罗伯特低头一看,粉红色的床单堆在脚旁。显然,她看到自己这形象并没生气。这令他骄傲起来,于是,他镇定自若地弯腰捡起床单,把它围在腰上,说:“你知道,在遇见你之前,我自认为是头脑清醒、认真负责、有条不紊的。”他一点也不因此而结结巴巴,“再说今天,我在一条马车道上旅行了一整天,毁掉了一双舒适的鞋子,脚上被磨出了一个西红柿一样太的水泡;又和一台似人非人的机器争吵了半天,最后,这副形象见你。”
她斜依在门上,双手抱在胸前,听他陈述。她的眼睛无法正视他的脸。每当想到他赤裸裸的身体,她便耳热心跳。他的相貌如此英俊,体型修长,肌肉饱满结实,与长期坐办公室的人相去甚远。还有他的地位、身份。一切都不容置疑地说明,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罗伯特奇怪,她是否意识到她单薄的衬衣里面ru房的位置;也奇怪,她是不是意识到她自己性感的脸蛋。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我据有的尊严全毁了,自从遇见了你。你知不知道,除了我母亲以外,我以前从不喜欢别人这样看我的身体。”
“不胜荣幸。”她小声说,露出了微笑。听到的与看见的同样令她愉快。当遇见罗伯特的时候,有一件事她忘了,就是自己非常喜欢他。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泰然地应付自己古怪的生活方式,可以镇定地脱掉裤子,对自己说话,然后,捡起来,从容不迫。这赢得了她的钦慕之情。她推开门,放下手臂,走向他。
罗伯特谨慎地望着她。因为她总是保持距离,按部就班,他现在还没指望她有什么特别举动。“我过了一个狼狈不堪的早晨。如果你想打击我,至少能在午餐后进行吧?”
“我有那么可怕吗?”她轻声问。他的惊讶使她有种犯罪感,说:“最糟糕的事情之一就是,我被一群自己创造的机器包围着,我是操纵者,稍有不如意,就给它们换脑。”她的话令他震惊,他努力搜寻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一丝先前未曾有过的温柔。她的语气似水银般——清晰、明亮,而又捉摸不定。他从未遇见过这样深邃的女人,他怀疑自己是否比得上她。她问道:“我是个威胁吗?”
“是的。”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的声音柔和,深沉,仿佛是一种低唱:“不过是一份工作。”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你,也许是。”
他感到她开始后退,却不知什么原因,“跟我谈谈,你为什么那么强硬。如果在我们之前已有委托人,我们可以等待,或是帮你买下那些合同。”
近几年来,凯特一涉及到自己,就闪烁其词。惨痛的教训使她坚强起来:要独立。“不是因为那些,”她答道。
他皱了皱眉头,追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凯特后悔谈这些,这超出了平常自己所允许的范围。她避开他搜寻的目光。这时,食物端上来了,她暂时中断了谈话。“菜会变凉的。”
“托词。”
“也许吧。”她故意逃开。
他抓住她的手腕,“你的脉搏跳得很快。”他抚摸着她柔软的肌肤,想了解……忽然,被一种要安慰她的欲望代替了。因为他感觉到她在担心。他说:“让我们宣布停战。”
凯特看着他的手在抚摸自己雪白的肌肤。多少年来,只有这个男人在抚摸她,而这个男人正是她所渴望的。停战?他们之间有战争?
她抬起头,正视着罗伯特的目光,也许有,她断定,“想停战多长时间?”
“整个下午。”
她将信将疑,追问:“一言为定?”
“绝无戏言。”
这样要好一些,而且自己不会失去什么。她让自己相信这一点。主意已定,“好吧。”
罗伯特微笑起来,他眼中闪着愉悦的光芒。他的赌注已下出去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他想着想着,变得轻松起来。他举起她的手,转过手心之前,轻轻地吻了一下指节。凯特屏住了呼吸,望着这温柔的举动。
“你喜欢吗?”他沙哑地问。像这样的问话,一般都会得到首肯,但对于凯特,罗伯特毫无把握。把这种令其他女人愉快的方式用于她行吗?
“是的。”她轻声答道。
“如果我吻你,宝贝会吹来一些细沙吗?”
“什么?”她问,他低下头靠近她,她的嘴唇迎着他,他们彼此都感到万分惊讶。他们的嘴唇碰到一起,这胜过了千言万语。一开始,他们尝试地吻着,当他的舌尖舔着凯特的曲形唇边时,她张开了嘴巴。但罗伯特并没急于进去,他感觉她有一点犹豫。他发现自己极为关心凯特的反应,在以往他和女友重复了多次的
习惯动作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关心。他迷惑不解,想为这种神秘的感觉寻找答案。
凯特依偎在他的怀抱里,让他的热量传到自己身上。他热情、强壮,令她不再感到孤独无援。他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她什么也没说。
“我想,我一定惹了麻烦。”他猛然推开他说:“我几乎等着挨你的耳光。”
她摇了摇头:“我现在不会那么做。”
“我知道,但我惹了麻烦。”
第三章
罗伯特看着机器人们布好午餐,决定把焦点从凯特身上移开。他庆幸自己取得如此迅速的进展,大大超过了原定计划。他需要控制住自己的情欲,把注意力集中在生意上。
“这顿饭是谁准备的?”他问。
“厨房里的一台自动装置和一些辅助设施。房间中所有的程序都兼容在主机里,我们称之为宝贝1号。如果你喜欢的话,午饭后,我带你去看看。”
他惊讶地扬了扬眉:“换换你的脑筋,别让我老呆在这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房间里。”
她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给那些电脑下指令,别动不动就回答问题,懂吗?”
她耸了耸肩,面色爽朗起来:“假如不照你说的办,宝贝会分毫不差地回答你所有的提问。”
“太危险了,我认为你应当设置安全防范程序。”
“已设置了,你是第一位被介绍给她的人,这是关键的启动。”凯特发现他被这些知识迷住了,在盼望她继续谈下去。而罗伯特感到自己和凯特靠得越来越近。
“为什么?”
“天气预报说今天早晨要下雨,天黑前将转成大雨。”
“可我开车的时候,只下了点阵雨就停了,我看天气预报准是出错了。”他仰头望着头顶上的玻璃天花板,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一阵雷鸣,他扮了个苦脸,老天爷真会捉弄人。“看来天气预报是对的罗。”他说,回头瞥了一眼凯特。
“我看恐怕它比你想的严重得多。如果跟预报的结果一样的话,道路会变得更糟,小河上的桥会被洪水冲垮。我本想送你下山,但我的汽车放在店里进行年修;这也没有准备马,所以你下不了山。”
“我们不能叫镇上的人来接吗?”
“叫人可以,不过出租车队肯定会发火;即使有个勇敢的司机上山,万一出现险情,那可就惨了!”
罗伯特已被凯特迷住了。看情形,似乎对于罗伯特的去留问题,她毫不在意。罗伯特拿不准她是否愿意留他在山上。“如果能得到那些衣服的话,我将是个挺不错的房客。”他终于开口,试试深浅。
凯特微笑起来,带着嘲弄的口吻说道:“你会得到的。”她看着一旁听候吩咐的宝贝2号,命令道:“立即把他的衣服找来。”机器人颔肯离开了房间。
“我还有个问题。”
“说吧。”
“我急需和我的办公室联系,所以,今天上午,你离开不一会儿,我就随意地拨了电话。”
“我知道,宝贝记录了这次过分的要求,并得到了我同意的指令。”
听她这么一说,罗伯特皱起了眉头:“你说的‘记录’意味着什么?”
“我肯定,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意思。 宝贝只把房间中发生的事件记录下来,她只是简单地记录:电话、时间、日期——没有谈话内容,我发现这套程序十分有效。”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他犹犹豫豫地问道,几乎肯定她会拒绝解释,“如果我被大雨困在这儿,可以通过电脑与我的办公室联系吗?”
“除了我以外,没人能使用宝贝。”她低声说。仔细一想,她发现使用宝贝比想象中的要容易,索性逃避回答,她对自己这种反应,感到有点惊异。
“没有正面回答。”罗伯特说。
仿佛被逼上了绝路,凯特挣扎着说:“我不是开玩笑,我不想欺骗你。”
凯特真想诅咒自己一手制造的窘况。她得坚持让他离开。付一趟出租车费,还不致于破产。但是,上帝啊,她又感觉着太孤独了,任何事情只能对着自己说。玛丽·琳莉倒是个令人愉快的闯入者。但又轻易地被她那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卷走。罗伯特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他抚摸过她,唤醒了她心中从未有过的欲望。他渴望得到凯特,并且需要为他工作,面对这样的诱惑,她内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 本来很平静的情感燃烧起来了。她迷茫了——一种新的东西从她的地平线上升起,她无法同以往一样设防——此刻她要做的事情,以往连想都没想过。
“凯特,你在听我说吗?”罗伯特不耐烦地问。
她蓦然惊醒,然后点点头:“我在听。”
“行吗?”
“好吧。但我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她这么简单就同意了?他应该给她准备些什么,才能将田纳西山和纽约城连在一起。
“你不要以为我会改变主意为你工作。”
“女士,我没那么蠢,即使我叫你别为我工作,也不会选这个时候。”放松使他变得诚实起来,胜过以往任何时候和与任何人谈话。“大多数情况下,我是个不好对付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打算宽恕谁。你只要帮助我到天气放晴就足够了,这些就是我要对宝贝吩咐的。”
她大笑起来,不知他怎么逗出她的幽默感来,她笑道:“听着,我们彼此彼此,我工作的时候,脾气也不大好。有一点我还没说清楚,那就是我为什么把房子建在这里。因为我一进入电脑程序设计状态,就忘记了一切。我不会处理日常琐事,最讨厌烹调;尤其是任何东西经我一碰,就会被毁掉。至今,我还在学开车。而一旦我开车上路时,就好像周围的镇子向我不停地开枪。”
“知道你一些小小的短处大有裨益。读完你的履历表,我的确感到有些威胁。”他用叉子叉住一条鱼,胃口大开。
“哈!不错。”她先咬了一口,“再送一条来。”
“你不要以为,一个女人14岁高中毕业,不满20岁又得了个物理博士,就能吓人!”
“也许能吓住某些人,但怎么是你呢?你是个成功者,你的公司价值数亿美元,你每年获取的全球性利润率正令人羡慕地稳定增长。你的股票也不像你的对手们那样涨跌无常。当经济衰退时,你们仍然在增长。所有的记录都标志着,你们具有强有力的董事会,目光长远,在风险投资中,魄力非凡。”
罗伯特没有意识到这番陈述包含着一个很重要的意味,他只是说:“这么说,你调查过我们。令我惊奇的是,你无意为我们工作。”
“玛丽出任使者,那么盛气凌人。我倒想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人物。”
“也许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为我们工作。”
凯特正在寻思如何作答,机器人已经把餐桌上的空盘子撤掉,端上甜食。“我曾经告诉过玛丽。”她只好这么回答。
“你的意思是,人类那些愚蠢的阴谋诡计烦扰了你。”他摇摇头,不大相信这一点,“不妨试试另一种生活方式。”
刹那间,造成凯特远离社交的往事又历历在目,多年来隐藏于心头的痛苦、伤害、忧虑、恐惧等等一古脑涌了出来,令她心碎不已。她生活得像个修女,没人像罗伯特这样,刺探得那么深。
然而,她无言以对。
忽然,电话铃意外地响起,她跳起来,从没这么积极过,“我从不指望什么人打电话来。”她说。
“也许是我的办公室来的。”罗伯特说。
“2号,请传话。”凯特指令道:“宝贝,答复电话,辨明来路。”
“玛丽·琳莉,桑顿国际企业,接通。”一秒钟后,宝贝答复道。
2号拿着电话过来,放在桌子上靠近罗伯特的一边,“什么事,玛丽?”罗伯特接过话筒,对这位机器仆人逐渐习惯起来。
“问题严重了,老板,是那对双胞胎,一起两个。”
罗伯特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在哪里?”
“你那位前任的手术日期到了,就打发那对双胞胎乘船到这儿了,安排他们住哪呢……他们正呆在你的办公室里,要是我能做主让他们住这儿就好了。”
“把他们弄出去。”他命令道,情绪一下子坏透了,小家伙们胡闹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你来把他们弄出去吧!我已经蹲监狱了。最后一次看管他们的时候,是在曼哈顿的闹市中心,高峰时间,为了追赶跑掉的那个,把我最好的意大利高跟鞋毁了,又扭伤了踝关节;后来,当另一个喊救命时,我的钱包又被扒了。他的尖叫声惊天动地,以致于警察不由分说,就逮捕了我。你得来替我担 保,还得交保释金。最后,还得把你的宝贝家伙们从看护所里领出来。”玛丽嗓门越来越高,从没头没脑变得喋喋不休。桑顿的继承人一定得罪了她。好像她乐意让恐吓吓住那两个11岁半的孩子。“你得立马回来,我受不了了。我才不在乎你冲我发火呢!”
“我回不去!”他大吼着,压过她的喊叫,“我被大雨困在这儿了,只能呆在山上,你替我想一想吧!”
“我可不愿想什么,我要出去……”玛丽的叫嚷声忽然就没了。风暴席卷了整座山,愤怒地呼啸着。
“赶快查查出了什么故障!”罗伯特急忙嚷道。他的手指敲打着桌子,嘴里喃喃地骂小桑顿们。
玛丽重新要通了电话,气喘吁吁。“你的收藏品。”她喘着粗气说。
他脸色熬白,手握住下巴克制着怒火。多年来,他搜集了各种各样的水晶,其中许多是在旅行途中买的,都是很罕见的品种。“丢了多少?”从他的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
沉默意味着凶多吉少。
“多少,玛丽?”
“全部,一颗也没剩下。”她终于答道,声音像打碎的玻璃,“真对不起,罗伯特。”
他望着凯特,但视而不见,他气懵了,“你肯定看护部门不愿接纳他们?”
“好名声的人都不愿意收留他们俩,因为他们的臭名已经远扬全城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再设法照管他们一下,直到我回来。现在我全权委托你去减轻他们的伤害,使他们生活得正常些。贿赂一下没准有用。一有可能,我马上下山。要交待的就这些。”他说话的速度飞快,免得她插进来反驳。他并没埋怨玛丽,或是那对双胞胎,甚至露茜——孩子们的母亲。“只要你每天和他们呆在一块儿,我准你一周假,随你选择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为那对儿?”
“两个。”
“好吧,但是,我再也不能和他们一起呆在办公室里,我想把他们放在家里。”
“全靠你了,玛丽,告诉尼克,我不会忘记他。”
“他不会让你忘记的,”她直率地说,“他还记得最后那次的情形。”
“但愿我们都忘了。”罗伯特嘀咕了一句,挂上了电话。凯特研究着他的表情,希望能帮得上忙。从他说的一些话来看,他的私生活是场灾难。“我都希望叫老天爷停止下雨了。”她说。
他盯着她,稍微露出点笑容:“我想恐怕宝贝也没那个能耐。”
“你的孩子们真那么坏吗?”
“坏极了,我的前妻不相信任何伦理规矩,那两个小家伙对站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人都不尊敬,太像我了。我在尽量使他们正常一些,不过,这远远不够,我经常只是哄骗自己。孩子们需要的远不是临时父母,什么都不能代替温暖的家庭。不幸的是,他们的妈妈和我都没做好,无法给他们提供一个良好的环境。她的新丈夫不喜欢这对孪生子,希望把监护权永远扔给我。可是露茜又不同意。”一提和露茜的分裂,他总是立刻考虑到给那对孪生的孩子带来的后果。
“你不妨再设法恳求她一下。”她真真切切地听他讲,因此没理由不认为罗伯特说的全是真心话。
“我可以去做,但露茜会和我对着干。她又结婚了,而我却没有。她倒是不来骂街,但也不出钱,也不管天地良心。只要她占有那对双胞胎,无论自己结不结婚,反正是有了坚强的经济后盾。”
尽管凯特对自私自利的人带来的痛苦深有体会,但对他这种一板一眼的陈述仍迷惑不解,“你不像一个会被那种女人利用的人。”
“我没法不蠢。”他平淡地说,站起身。他又忘了下面裹着的床单。当他动弹的时候,那织物已经滑到了腿上。
凯特也站起来,随他来到大厅——这幢房子一层的中心位置。他坐在喷泉旁边,观赏那些鱼。他目光中的忧郁深深地感染了她。她走到他身旁,并排坐在冰凉的石头上。一种崭新的愿望闪现:安慰安慰他。她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变化,转而又集中到他的难处上。“也许她爱他们,因为他们是你的一部分。”
他转过身来,眼中充满了玩世不恭的神态。“不,露茜不爱我,怎么会想着要惦记我呢。我的支票簿是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纽带。我一生中犯了两个错,两次都是因为这种贪婪的女人。第一次情况就很坏,第二次就更坏了。这个狡猾的女人送给我两个孩子,我当时还爱着她。或许你能为我指点迷律,或许我也应该当个隐士。”
对这种说法,凯特觉得好笑,“你真不对劲,我看你也未必喜欢这种腔调。我倒看不出你在回避找一位更好的挑战。”
他开始抚摸她的脸,贪婪地吮吸着她光滑的肌肤里的温柔。她的直觉是准确的。“那你怎么想我?”
当罗伯特抚摸她时,凯特断定自己需要他的触摸。“那要看看你对我说不字做出什么反应。”她缓缓地答完,便开始搜寻他的目光,发现不少令她喜爱的办公室作派。
“什么人都得听我的。”
“我不知道。也许,什么人又发现了一位专家。”当他的拇指触摸到她的唇边时,她感到一阵战栗。一股暖流从腰间蔓延开,产生出一种就要投入他怀抱的渴望。她微微地向他靠近了一些,希望他别察觉。他的气息令她陶醉,使她陷入了多年来自己所排斥的一种境地。
“你的眼睛是黑色的,我从未见过一个女人有你这样一双黑眼睛。”
“天生的,母亲的血统。”
“真的?”他发现,和她交谈与接触,令自己那么舒心。他抬起另一只手,想更近一步,却不能肯定她是否允许。“她长得像你吗?”
“我记不清了。”凯特柔声说道。
“她死了?”
“我从她身边被带走了。”回答是真实的,但仿佛是对“凯特”这个名字而不是对她本人说。他的手已经滑到她过去神秘生活的边界。此时此刻,她仅仅是一个女人,没理由隐藏或是假装自己是什么或是怎么感觉的。她依偎在他怀里,奇怪自己从没这么激动过。
他皱了皱眉,被这种坦率的、意想不到的解释震惊了,这不是女人应有的恋爱艺术。她的表情证明她快乐极了,她的身体轻柔地贴着他的身体,使他滋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保护欲望——既便对孩子们,也从未这样。他发现自己能更接近她,不仅仅是手抚摸着她的脸,吸着她眼睛里闪烁的激动光芒。他需要她,道理很简单,但他心中筑起一道燃烧着的栏网,他不能在凯特没有主动的情况下,进一步做出什么事来。
“你在皱眉。”她轻轻地说,看到了两眉间刀刻一般的皱纹。
“你是处女吗?”
她微笑起来,习惯性地被他逗乐,直截了当地说:“不是,我应该是什么呢?”她的唇掠过他的唇。
罗伯特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她的气息包围着他,悠悠地冒出两个字:“傻瓜。”他克制着自己,“该死的,女人,我一生中刚开始打算做个贵族,你却来捣乱。”
“我吗?你不想跟我做爱?”
他茫茫然,她的声音比开始更急切,但他仍怀疑是不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他苦苦地想着凯特,却没意识到自己回答了些什么,“我想做爱。”他缓缓地说:“但我可不想和你滚在床上的某一时刻,你又把我推到门外。”
凯特凝视着他的眼睛,咀嚼着他的真情如同他的谎言。她是一个说谎专家,很早就知道“我要你”这词,决不是韦伯斯特大词典中所界定的那种含义。他的诚挚打动了她。
“我不怀疑,但想知道为什么?”
她给了他一个可能会接受的答复:“孤独。”
“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改变主意,一旦你走下这座山,将有无数的男人走进你的房间,拜倒在你的裙下;再考虑一下吧。”他的手把她围得更紧。
于是,她微笑起来,这欲望的呼喊与抵挡他的挑战不相上下,“那你告诉我。”他又问。
“试一试。”这回答如果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他会生气,但对凯特来说,这是唯一正确的回答,他不想再多听到一个字。
“你不要显得那么沮丧。”
“我会的。”
“可你不行。”他把牙咬得紧紧地,很难碰到任何人。“为什么?”她问。
“因为如果你那么容易掉进我的怀里,我会很失望的。”他照直说。看见她咧着嘴笑,真喜欢她眼睛里的幽默和愉悦。他还没来得及给这种谨慎起个名儿,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怎样,他一闯进这幢房子,她的防线就撤下来了,直到现在。
“我从没掉进去过。”
他的眉毛扬起来:“从没有?”
“没有。不过,掉进去也不坏呀。只是末了突然停下,人就像掉进了痛苦的深渊,老实说,我还真的没有尝试过这种痛苦的滋味。”
“我们是两个一样的家伙。”
“也许吧。”她微微地耸了耸肩。
罗伯特懂得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该撤退,他让她走:“时机还没到。”
“如果到了,我才失望呢。”她离开他,走在大厅前面,“你说过要见宝贝,如果你还想见,最好现在就去。”
他紧随其后,“我可不想妨碍你的工作。”
她斜过身来,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微笑道:“没见过像你这么活泼的男人。”
他停下来,歪着脑袋,热烈地大笑起来,“女人,你可真懂得怎样激起男人的英雄气概。当心!你戳到他睡熟了的胸脯上了,他惊醒后,要朝你咆哮的!”
第四章
“这是宝贝的房间。”凯特打开工作室的大门,站在一边,让罗伯特进来。
他一直跟在凯特后面,忽然,他停住了脚步,目光从一台电脑扫向另一台电脑。巨形的玻璃窗构成一幅电影画面,滚滚而来的风暴席卷了整座大山,这惊人的构思和创造,出自于一个女人——凯特,“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他喃喃地说着,跨进了房间。
凯特在打量他。他一台一台地巡视着这些电脑,什么也没问,但她能感觉到他在暗暗惊奇。她知道如果他这时提问,自己将拒绝回答。显然他在等待,等待她开口。最终,她将愿意让他了解这些智慧的结晶的。她问道:“你懂多少电脑行话?”
“很少。但我可以用这种系统索检资料,还了解其他一些小功能;而有关硬件和先进的软件程序设计就超出了我的知识范围。”他转向她:“你担心我发现这里的秘密?”她眼中闪过了责备的目光,告诉他想错了。他慌忙抓住她的手说:“别把我赶出去,对不起。”
他怎么知道她不高兴?凯特不解地看着他的脸。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道歉,“你没必要道歉。”
他依然很懊恼,“我不应该说那些。像你一样,我也不轻易相信任何事。而且你我都不会忘记,我要你为我工作的事。我也不是个笨蛋,但是和你在一起,我就变得笨嘴拙舌了。”
罗伯特更希望凯特以女人的口吻而不是公司合约人的口吻回答。
凯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情稍稍舒坦了些,“接受道歉。”她终于说。
罗伯特微微一笑,释然道:“太好了,那就把宝贝原原本本地介绍给我。”他拿起凯特的手,握在手心,催促她,他希望了解的是主机部分。
“我需要我的手指。”
他松开了她的手:“对不起,我就是喜欢挨着你。”
凯特没有答话,坐在椅子上。她忽然觉着自己仿佛坐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一个陌生的座位上,可是自己曾经每天百分之八十的光阴都是在这里消磨掉的,她想集中精力,又感到很困难。“就像我前面强调的,宝贝是整幢建筑的大脑。”这沉闷的声音和此时的心情多么不相称,但愿他没有察觉,“每种自动装置都与主机相连,但它们各自还有一套独立的、具有特殊功能的小型程序,既可以受这里调遣,也可以按原有程序工作。房间的动力系统由镇上的公共电力设备供给;另外,我增加了一个调节控制器来增大原有的动力。邮件经过这条路上的一条真空管道传递。在整个系统中,所有的设备、人员每日都经过常 规扫描,来检查有无故障。 宝贝的内部设有一个记忆库,以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并且把所有的事件都录影下来。”她转过身,朝另一架仪器挪去,主机后面的整堵墙上都是分隔开的仪器标记。日期醒目地标在上面。“我很偶然发现的这套特殊装置拯救了整个程序设计,辅助支持系统可以自动协助每一项资料的程序设计。做饭的原料由我和我的一个住在山脚下的朋友买好。”
“就是和你的教子在一起的人吧?”
她回头瞥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我几乎都忘了这茬儿,要不是你提醒的话。”她脸色一沉,“不过我从没把这档子事纳入档案库。”
“那倒不会,那不过是个走运的客人。有一点我要强调一下,当你跟我谈这些孩子的时候,着实叫我吃了一惊。”
“这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大多数成年人,并不意味着我不喜欢孩子。”她自卫般地说,声音略带嗔怒。
他被呛了一下,回击道:“我猜,我触到了你的痛处。”
她勉强笑了一下:“也许有一点儿。”然后,转向电脑,继续解释它们的用途。
罗伯特听得有点走神,要是在另一个时间里,他对这些信息会很感兴趣。但是,眼下,他对这位远离尘嚣的女人更加觉得新奇。她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人生道路?罗伯特生出了强烈地探秘的欲望,因而对她的解说有点似听非听。
“你并没注意听。”凯特责怪道。
“我在听。”他回答,并把凯特刚刚讲的话复述了一遍,以证实自己在听。
“好吧,我修正这种说法,你没有完全注意听。什么干扰了你?是我吗?”她重新看着控制盘,埋怨自己对这么钟爱的课题分心。这几乎快勾起了她对昔日痛苦教训的回忆。
“干扰我?”他奇怪地反问道。
凯特不看他,“没有人像我这么迷恋电脑。”
罗伯特转过凯特的椅子,使她面对着自己。
“我希望我能了解你。”他说,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两只手环抱在椅子两旁,“你躲在这儿,为了什么?什么人使你这样?”
“我没有躲。”
他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你没躲?”
他的凝视,他的话语刺中了她流血的伤口,刺中了她的心脏。从未有人这样触痛过她:“你想知道些什么?对于一个过早投身于这个冷酷世界的孩子,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我上大学时,刚十四岁。当时,外表看起来就这个样子。我在运动方面挺出色。可是面对着几个情场老手的追逐,我却毫无经验,他们认为和十来岁的少女做爱才够味儿;而另一方面,教授们却极力将我这个天才置于他们的保护之下,学院赏识我的程序设计,并将这些程序用于中学,金钱滚滚而来。开始,是我的同学们,后来就是同事们的嫉恨。”她倾诉着昔日的不幸遭遇,不禁泪水夺眶而出。“你问到我的母亲。当我三岁的时候,她把我带到一家儿童智力测试机构,想测一测我的令人疑虑的智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被当作正常儿童看待,也是我最后一次享受到的一点家庭温暖。此后,我就被送到另一个家庭,让他们来教育我,并付给他们费用。所上的班级都由他们来选定。没有人关心我生活以外的事情。”她停下来,惊异自己说了这么多。 过去,从未有人倾听过她的感受,也没有人关心她遭受过的种种伤害,当时她还缺乏自我保护能力。她推开罗伯特的肩膀,想赶快逃开。
罗伯特依然围住她,感觉到她的痛苦就像是自己的一样:“别难过了,凯特兰德,一切都结束了,就让它过去吧。”
“你说的什么呀!我无法离开这儿,无法应付你那里的一切。我厌倦经过男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不把我当正常人看待;可是,假如他们把我看作一个普通人,我又会叫他们狼狈不堪。我讨厌回头看,因为那些个自命不凡的家伙总在觊觎我的位置。在舞会上我总是手足无措,我从没有机会学习这些。烹调或玩耍,凡是你所能想到的日常活动,都没列在我的作息表里。我从没去过露天广场和夜间酒吧,或是生日晚会。你曾问过我的图书馆,那就只有这该死的地方,这是我逃避猜忌的唯一去处。”
罗伯特盯着她,终于开始理解她过的这种可怕的生活。毫无疑问,她不食人间烟火;毫无疑问,她整天被机器包围着;毫无疑问,她太愤世嫉俗。这就是她生存的全部价值的衡量。“我是另一类需要你工作的人。”他喃喃地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她直视着他的目光,犹豫不决道:“你希望我为你工作?可当我说不的时候,你竟没听见。”她不愿以过去赶走那些人的口气来责备罗伯特。的确,一个男人和他拥有的公司如果不是真正感兴趣的话,是不会同她交谈、聆听她的意见、对她的过去抱以惊异和关注的。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小心摩弄着她柔软的肌肤:“我一点也不后悔来到这山里寻找你。我不会放弃让你卓越的才智为公司工作的努力。但我要明确地告诉你,我绝不会强迫或者诱使你为我工作。我不会改变初衷,这一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就这一点而言,我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温柔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和真诚。凯特听了,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她感到真诚的烈火将她固有的愤世主义烧成了灰烬。“我可以为你工作。”她允诺道,“我的决由我自己做出。咳,我的聪明才智要求世界得把我伺侯得舒舒服服的。”
罗伯特有点害怕,她对自己的嘲弄太过火了。
“我可总是将自己和工作放在同等位置上加以考虑的。”她说。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问。
“以诚待诚嘛。”
“实话告诉我,一开始你为什么不愿帮助我?”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必须察看你的电脑是怎么运行的,如果它们目前的程序内容正像你描述的那样令人不能满意的话,我也无法换掉它们。况且,这将逼着我离开这里。”
“告诉我,你到镇上购置这些东西距现在有多久了?”
“七年。”
“这么说,你住进山里的时候是二十四岁罗。”
凯特点点头,奇怪他怎么会算出这个结果。
“还是个孩子。”
“我从没享受过孩子的乐趣。”
“都已经过去了。”
“也许吧。这么说,在这个又大又坏的世界里,你将成为我的保护人罗?”她问道。既有点嘲笑自己,也有点嘲笑罗伯特。
他直视着她,“你可别用舌头把我赶得远远的,可爱的小黄蜂。我一点也不担心你,还有你那个理智的脑袋瓜。你的美貌是该死的那么完美,但这并不代表完整的你。千万别把我和你过去遇到的坏小子看成一丘之貉。”
一种新的负罪感油然而生,令她不知所措。“我从来没学习过说话的技巧。”她喃喃地说。
罗伯特没在意这种笨拙的歉意:“我要给你提供一个职位。”
她扬了扬眉毛,但什么也没说。
“你是不是跟我去趟纽约,亲眼看看那里的情况?给我两天时间。这就是我全部的要求。如果你想回来的话,我二话不说,把你径直送回这里。两天后,无论你给我什么样的答复,我都会接受。”
凯特刚想开口说“不”时,他的手指正好压住她的嘴唇,让她发不出声来。
“拒绝之前,好好想想。我提供给你的条件是你以前从没见过的。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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