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梁辰川。想知道么?”
辰川?
清越顾虑地朝身后看,辰川还没有回来,方才的欢喜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一扫而空。
“上车,我过会送你回去。”
她犹疑着,在种情况下,无论如何都不该撇下辰川跟顾子维走。
“怎么了?”顾子维皱眉,“好歹还算是朋友。我不会为难你,只是聊聊,你放心。”
真的很想知道关于辰川的任何事情。或许是好奇心,又或许是一时冲动,她走进他车里。
宾利绝尘而去,赶来的辰川一眼望见那个前不久刚见过的车牌号,他认得那是顾子维的车。同时,手机短信铃音响起,他掏出手机,发件人为“老婆”。
——“对不起,临时有事。”
心里便是这么针扎似的痛起来,手里大大小小的礼盒突然变得沉甸甸。
对不起?根本不愿意一次又一次听到她说这句话,小心翼翼的,唯恐犯错。她没有错,她只是更在乎顾子维,他没有任何立场责怪她。
辰川皱着眉,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字一字回短信:
“没关系,”又加了两个字,“老婆。”
发送。
——“没关系,老婆。”
当这条短信出现在清越的手机上,她立刻对自己冲动的行为自责起来。
身旁顾子维若无其事地开车,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清越握紧手机,低着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要赶紧回家。”
顾子维一直平视前面,手稳稳把着方向盘,只眉毛因她的催促微微牵动一下。
清越转过头盯住他,声音更大了些:“你说辰川什么事?”
顾子维终于踩刹车,车子停在路边。他蓦地转过头看住她:“你就一刻都离不得梁辰川?”
他的眼神带着三分责备三分痛意,逼近她,那双曾魂牵梦萦的眸子近在咫尺。
她享受过这样的距离,现在的她却已不适应,身体本能地向后缩。
他终究是忍到极限,一把抓住她的手:“清越,我离开你是不得已,你所看到的并不是真相的全部。”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迅速将手抽开,“我越不越看不懂你了,顾子维。你是忘了,在宾尼西餐厅你是如何对我的?没关系,我不喜欢记仇,痛过也就算了,我不怪你。但这并不表示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推翻重来的。你一面帮徐曼丽糟践我,一面又转头来可怜我,我不懂。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是啊,他变了,他早就不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那个他了。但他从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如今他有千百张面具,但那又如何。顾子维说:“我只把最真的那一面留给你。只要你等我,只要你给我时间,再给我机会。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真相,好不好?”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着他。或许是煎熬得太久了,他漂亮的眼眸里布着血丝。一直以来,她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无力招架他的恳求,可是现在不了,她早就不糊涂了。
她摇头,苦笑:“你口口声声说着真相,可什么是真相?你要我怎么去相信这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事到如今,他到底比自己预期更早地濒临崩溃,分明那么自信周详的计划却在此刻变得模糊了。在通往成功的捷径上有些东西越来越出离本意,委曲求全本是为了他们日后的幸福,可如果她不要这幸福了呢?他根本承受不起这么沉重的代价。
顾子维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的,关于当初的变心,迟早是要给她这个交代的:“当初跟你分手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假意接受了父亲的安排,我接受徐曼丽,抛弃你,只为父亲尽快信任我,早日交付我盛世大权。我想既然二老那么看重徐曼丽,不如利用她,暂时逢迎,或许能更早地争取到我想要的东西。但没想到她处处针对你,我次次如她所愿,三番五次沦为她伤你的帮凶。可是清越,你不晓得我的心究竟有多痛。”
“我一辈子没有这么窝囊过。在父亲面前逆来顺受,对不爱的女人处处示弱,那都不是最难的,我最不愿在你面前充当不辨是非的恶人。但徐曼丽是什么人,拙劣的演技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只好做足全部戏份。”
“我是做了太多对不起你的事,但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现实一点说,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根本谈不上幸福,你是我爱的女人,我怎么能够容忍你跟着我朝不保夕?既然用点心思就可以得到万贯家财,我为什么不要?只不过我到底算漏一点,怎么也没想到会凭空出来一个梁辰川。”
清越本是心平气和地听着,听到梁辰川的名字,立刻回答:“那跟辰川没有关系。”她说,“整件事都是你一手安排,你有问过我的感受么?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成功究竟如何界定,如果说你指的是盛世集团,对不起,我并不感兴趣,我从来没有害怕过清贫。你说一切都是为了我,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一边是我,一边是盛世,你真正放不下的是哪个?到底怎么算是为我好?原来抛弃我是为我好,打我是为我好,甚至连逼死我们的孩子……也是为我好。顾子维,这种好我真的承受不起。”她凄然一笑,“所谓成功也不过是你自己的成功,我半分不愿染指。如今你有未婚妻,我也是有夫之妇。”
他拉住她:“他们不重要。我不爱徐曼丽,你也不爱梁辰川。我们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你原谅我,你等我!”
他如此笃定,命令的口吻。
“不!”她毫不迟疑推开他的手,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拒绝。
他皱起眉:“为什么?是因为梁辰川?”
“你做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再追究,但我们不会再有可能了。无论你是否会拥有盛世集团,那都跟我没关系。你有你的世界,而我注定无法融入那个圈子。”她顿了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才是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
他望着空中虚无的某处,露出苍白的笑意:“就这个?”
“其实折腾到现在真的已经够了。”是真的累,发自心底,“我只想要安定的生活。你走之后我想过很多。我想你也一定是累极了,才选择逃离那个不属于你的圈子重新回到你的世界。我曾经怨过你,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你是对的。”
顾子维一边苦笑一边摇头,语音凄凉:“这些话我不信。”
“你信不信我都要说,这是事实。你们圈子的游戏不适合我,我讨厌当新闻人物,讨厌勾心斗角,讨厌被冤枉污蔑。我只想平平静静地生活,结婚生子,安静到老,到死。而你永远都是众人之中的焦点,我早该有这个自知之明,本就不应去高攀你。”
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他愣在那里,半天不能说话。他明明把事情解释得这么明白,把难言的苦衷一一摆给她看,他以为真相大白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可她还是不要他了。
曾经在校园手挽手走过一条又一条小路,而今在这里这么陌生疏离。是因为世人口中翻云覆雨的岁月之手太过残酷,还是因为,她根本就变了心?
他重抬头看向她,那诡谲的目光盯得她忽觉颤栗。
他笑得有些决绝,仿佛濒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好,清越,你要过安静的生活。那又为什么跟梁辰川?如果连我都给不了你那样的生活,他凭什么能给你?你知道他是谁么?”
清越忽而一愣,脊背因这话发凉:“什么意思?”
他笑起来,淡淡的伤感透着一丝残忍的味道。
她没来由地心慌,突然间那么害怕,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失去什么。
顾子维轻声说出一个名字:“梁国平。”
梁国平,这名字绝不会陌生。政界声名赫赫的人物,就连政治白痴的她都知道,又岂止是听说过,简直如雷贯耳。
“他是梁辰川的父亲。”
她狠狠地抽了口气。
“我说ise为什么那样青睐东瑞,查过才知,美国总部大老板中文名叫梁易凡。”
清越记得辰川说过他的同胞大哥在美国,就叫梁易凡。
“所以,梁辰川绝对是高干子弟。ise又是什么样的公司,就无须我赘言了。你是财经方面的记者,没有理由不清楚。瞧瞧,他周围才都是你所谓高攀不起的人,就连那个跟你走得很近的秦少唐,也有着相当了得的家世。你说我是焦点,梁辰川那样的人又算什么?他能给你怎么样的安静?”
原来是这样。
游手好闲的秦少唐为何会是ise的中华区ceo,资历不够的东瑞又为何得到ise的青睐,桩桩疑团不解自开,这样的家世关联,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辰川去京安求助神通广大的梁国平,遭拒自是在所难免。他们那样的家庭,怎么容得下她的劣迹斑斑?原来跳出一个不属于自己圈子,又跳进了另一个更加不真实的世界,让本就卑微自己的更加渺小。
薄如纤纸,轻如尘埃,枉受人轻贱。
清越只觉得浑身发冷,心如同被掏空,身子某处被生生拉开一道口子,浑身从那道缝隙流逝殆尽。她赶紧拉了车门就逃出去,风狂乱地卷起散发,脸呼啦啦刮得生疼。
“我送你回去!”顾子维在后面喊。
她摇头,一面摇头一面飞快地往回跑,风在耳边呼啸,也不知道在逃什么,前方一片茫然,大脑一片空白,突然间觉得无依无靠,仿佛连那点唯一的温暖也正在消逝,那么不真实,那么不可靠。
如果我们真的天差地远,你会不会离我而去,苍茫天际终只留下我一个人无处安生?
你突然间远得如天外的一颗星,而我竟不知何时早已放不开你。
你知道么。知道么,辰川?
夜深了。大都市的天空很难看见星月,雾蒙蒙的一片天底下隔着雾蒙蒙的心事。
辰川一直在阳台上站着,看着社区里来来往往的人,始终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难道跟顾子维在一起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何况现在这么晚了,他们会不会……
辰川猛地给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
但是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呢?毕竟他们两个人之前的确有过一个孩子。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在乎这一点,他可以忽略掉他们的历史,但绝不意味着他可以接受他们任何程度的藕断丝连,无论她心里爱的是谁,她起码应该遵守一个妻子的责任不是么?
就算说他自私霸道也好,他就是无法再容忍!
给清越打电话,又关机?
打给顾子维,也关机!
该死!他真是怒到极点。嫉妒像火焰一样折磨着他,只要一想到这么晚清越跟顾子维在一起,他就怒不可遏,简直要发狂。
他做的哪一点不如顾子维?
哪怕那段记忆她真的忘不了,但就算是敷衍、是将就,她都不肯跟他在一起么?
辰川看看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拨出最后一个号码,去求证一些什么。
终于,缓缓地按出那一个号码,如果在以前出于自尊心他绝不会主动联系甩过他的女人,但为了清越,很多事情都有例外。
他甚至都已习惯为她破例,可怕的习惯!
电话接通了。那边的女声很妩媚,却夹杂着某种不悦的情绪:“喂?”
“徐小姐,是我。”声音一贯的不紧不慢,称呼却已经变了。
徐曼丽事先没看来电显示,听到他的声音惊了一下,确认一下号码,立即急促地问询:“辰川?”
也是意外的。她当然也知道他的脾性,还以为永远不会再接到他的电话。
他没有应声,她又问:“找我什么事?”显得很急迫,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一直以来多么希望再听到他的声音。
“徐小姐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他很快地说完这些客套话,立刻直入主题,“请问顾先生在么?”
徐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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