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她差点又叫错,赶紧改口,“辰川。”
“嗯?”他含着笑,几丝玩味的表情。
“我,能不能在他们订婚之前见见他?我是说顾子维,有些事情想当面问清楚,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就放弃。”
“你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他以前的号停机了。”
“他是故意在躲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请你帮忙,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我不会死缠烂打,我只要他亲口给我一个明白的说法。”
辰川微露惊讶。没想到看起来娇弱纤瘦的女孩子会有如此倔强不屈的个性,清越紧紧拧着眉,一双清丽含怨的眸子盯着他,十分顽固。
不知是不是被这目光蛊惑,辰川居然答应:“好的,我来安排。”
见面约在一家高级私人会所,二楼,梁辰川的vip间,也是为了摆脱媒体的天罗地网。
苏清越早到了一个小时,坐在清香满屋的雅间里,周围是各式各样赏心悦目的绿色植物,心情依旧无法平静。
突然想起他们确立关系之后的第一次约会。
子维约她的那晚清越高兴得整宿没有睡着,想象着明天就可以对校草级帅哥拉拉小手甚至亲亲小嘴,心里乐得差点连呼吸都紊乱,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爱,仿佛第二天不是去见男朋友而是去偷情似的。
其实是在很久很久一段时间,她都不能相信他真的成了她的男友。好像是知道自己中了头彩,每天让子维掐掐自己是否清醒。他当然舍不得真掐,轻轻一捏,像对待一只小兔子般温柔。
第二天去着实失望了一把。
乖乖仔顾子维也是第一次约会,两人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在一家奶茶店坐着,大眼对小眼,子维似乎天生的贵公子,一杯五块钱的奶茶可以被他喝成极品咖啡的姿态。
她盯着他好看到过分的脸,只觉得秀色可餐。结果她盯得太久,子维会错了意,以为她看中他的奶茶,笑着将自己的吸管递过去。
好在还有那个属于两人的美好初吻。在摩天轮最接近天空的时刻,他细细地吻她,他眸子里的光亮比星月还要分明。
传说在摩天轮里亲吻的恋人会一起走到最后。原来传说终究只是传说,当不得真的。
雅间的门被推开,回忆与现实在这一刻重叠。
某个奢侈品牌的呢子大衣很符合顾子维的气质,显得成熟稳重,记忆里那个休闲运动的大男孩终究成为眼前这个上流社会的绅士。
房间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白皙清俊的脸上,完美的面部轮廓更显柔和。他只是静静伫立在门边,既不进门也不出声,手停止在推门的姿势上,紧抿着嘴唇,深拧着眉。
短短几天的时间而已,什么都不一样了。
他那么安静,安静到几乎像是一座最完美的石雕。
他终于对她勉强笑了笑,反身轻轻关上门,将风衣随手解下挂上衣架,走过来坐到她的对面,每个细节都得优雅到极致。
以前对这优雅也并不陌生,现在才知道是因为那样的家世教养,难怪。
“清越,你还好吗?”
多么好听的声音,像是一首高雅舒缓的钢琴曲。多么客气的问候,像是一个永远站在城堡顶端里俯视臣民的王子。
可是曾经有个人喜欢大笑着拍她的脑袋,叫着“猪头,猪头”拿她开心,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叫她“猪头”,然后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一样笑个不停。
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已经决定离开她,她没有必要再与他如陌生人一样寒暄客套一遍。
“为什么?”苏清越只想问清楚这个问题,“订婚,盛世集团,徐曼丽……顾子维,你是不是应该一个个解释给我听?”
顾子维稍稍敛眉,微一苦笑,只是这样一个小小动作,仿佛全天下的忧郁都盛进他的黑眸里,不过长睫微微一抖,就让人不得不随着他的苦痛揪心一次。
可是顾子维,你凭什么忧郁?凭什么在你甩掉我和孩子不负责任地一走了之的时候还要让我来可怜你?
明明已经学会跟我一起爆粗口一起大笑一起骂人斗狠,一起在小菜场砍价为了一毛两毛同卖菜大婶争得人仰马翻,你竟全都然忘了。竟然可以潇洒地转身离去,重新回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呵。”她苦笑,“婚让你订了,分手我也应了,要个理由不算过分吧。”
顾子维终于展开眉,十指交叉在桌上,开口显得艰难:“清越,你曾给过我另一个世界的梦。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很自由,我曾努力摆脱既定轨道的枷锁,一直追逐着那样的自由。原本以为反抗父亲制定的人生规划,执意留在国内上自己的喜欢的大学,和自己选择的人生活在一起就是幸福。但是……”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每个字都清晰明白,不拖沓,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尽了。
她深吸一口气,大笑着仰起头,泪水倒灌进喉咙里,苦得发涩。
“清越,其实我根本无法摆脱某些根深蒂固的生活习惯,毕业后与你一起谋生的这段日子,我很累。你理解么?”
当然理解。
在他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有她这种惊天动地厚脸皮倒追的女孩子存在?所以她的出现对他来或许是一种猎奇,她的身上有他一直向往的自由和勇敢,他对她动过心,她相信。
清越没有说话,只是笑了。
能说什么?童话里她最最不喜欢的就是灰姑娘的故事,因为门不当户不对,就什么都不对了。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无话可说。只要你以后能好好过,我并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错。”
子维的声音很低,仿佛随时都可能失声。可他明明一直是个站在云端的天之骄子,就算没有豪门子弟这层身份,也绝对是清高自负的商院才子。他这么低微着,她竟无可救药地为他心疼。
其实子维已经努力过了。他默默地去适应过她的生活,他并没有错,他只是做不到了。
灰姑娘的结局也是她入宫成了尊贵的王妃。谁会相信王子为了灰姑娘住进乌烟瘴气的炉灰堆?谁又规定王子不愿意选择灰姑娘就必须向她道歉呢?
端起桌上的饮品抿了一口,这才是真正的极品咖啡,这才是真正适合子维的味道。
“跟徐曼丽,”她短促地顿了一下,“订婚,什么时候决定的?”
他答:“父母催过很久,一直扛着没告诉你。她是父亲挑中的儿媳,我没得选。真正做出决定……是近两个星期的事。”
难怪两个星期没有音讯,她还傻傻地以为他会再回来。
他又说对不起。
她苦笑: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怨你没有早说你的身份。”
“我以为爱一个人与身份无关。更何况,我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并不因为我的身份。”
“当然,我宁愿你只是顾子维。”这是实话,如果他不是什么顾世年的儿子,他们应该还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眼泪手中落进咖啡里,苦里又多了些淡淡的咸涩,赶紧抹干眼泪,并不愿让他看见。既然他没有做错什么,又何必再让他自责?
清越索性站起身,匆匆跟他道了个别,就在她不经意间拭泪的这一瞬间,子维本坚如磐石的心到底是动摇了。 她错身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拉住了她。
他的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紧紧拽着她不放,注视她的目光温柔而又忧郁,仿佛流淌的清冷月光,一直渗入她的心里。
当然,抛却现实不谈,清越也相信顾子维还是爱她的。但是,有什么用?
“你放手。”她说得很小声,明明是很正当的要求,她说出来并不理直气壮。
他根本就不放。
一时间似乎又回到了过去闹别扭的时候,他赖皮地拉着她不放,再哄哄她,甚至给她唱歌,她才半推半就地答应原谅他。
但这一回不是闹别扭,就算他再怎样耍赖也回不去了。何况这一次是他先放了手,不是么?
“你放手!”
清越终于大吼一声,其实在一起的时候她也习惯对他大吼大叫。
这样一喊他果然放了手,但她像是瞬间失去了依靠的力量,浑身虚软踉跄后退,子维赶紧起身扶她,熟悉的气息再度环绕在身边。
连彼此的呼吸都听得见,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亲昵,她却觉得陌生了。
胃里突然翻滚,苏清越忍不住俯身干呕起来。子维轻轻地抚过她的后背,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焦虑。
她到底推开了他,扶着墙壁站稳,紧紧按住胸口,喘了一阵。再如何的难受都抵不过此刻的心痛,也许连喘息都不过掩饰,只是不愿意在他的面前一再扮演弱者的角色。
“清越,那个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清越笑着摇头:“不是,我只是吃错了东西而已,哪里有什么孩子。”
“我不信,包括报纸上说你和梁辰川。清越,这么多年的相处,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比谁都清楚。”
他说着这样的话,他比谁都了解她,他比谁都相信她。如果在以前清越一定会感动到发狂,但现在,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好了子维,不管怎么样都结束了。如果有孩子,不管是谁的我都会立刻打掉。你不欠我的,我更不欠你的,走出这间房子咱们就是陌路人,关于你的从前我绝口不提,可以吗?”
子维垂着头,没有说肯不肯,他什么也不说,哪怕他曾经说过他多么想要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但此刻,他没有立场再挽留一段过去,更不能开口留着那个会拖累她的负担。
他固执地挡在门口,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永远留住她的步子。但她还是走了。
她说走出这间房子他们就是陌路人。
可有多少个陌路人能有过与自己共同孕育的孩子?
顾子维走到窗前,亲眼看见苏清越进了梁辰川的车,他张嘴想唤她的名字,到底还是眼睁睁看着车开走了。
很多年后他都会想起这一刻,他想,如果当时能够勇敢追出去一步,或者坚定地堵住这一扇通过外面的门,他们的孩子便会幸福地降临人世,他们的结局也会完全不一样。
不过明白得太晚,勇敢得太迟。
人生往往是这样,知道的时候做不到,而做到的时候却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一条道了。
一步错,步步错,饶是如此。
终究只能将虚空里想要拽住她的手无力地缩回来,
只是心很痛,很痛……你知道么?
你不知道。
可是总有一天,清越,我发誓,我会让你明白。
梁辰川的车里明明有暖气,清越仍觉得冷。仿佛有刺骨的寒风直往身体里钻,五脏六腑都冻结成冰,丝丝缕缕盘在心间,回忆冻成尖利的匕首,一不小心触碰到就流出血来,疼得连牙齿都打颤。
辰川将暖气调得更大了些,一手握着方向盘,一面用余光看她。她几乎是整个身体蜷缩在副驾驶座上,陷在松软的坐垫里面,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车窗外细碎的阳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更加显得她虚弱瘦小。清越感觉到他加了暖气,扬起脸微微一笑:“谢谢。”
这一笑,让辰川转动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居然有这样的女子,笑的时候比不笑更令人心疼。
他已经习惯了徐曼丽坐在身旁对镜补妆或是随着cd给他唱歌,她甚至也在同样的位置哭到过梨花带雨,但其实他从来未有过类似的感觉。
终究轻咳一声停止自己的深究:“苏小姐……”意识到称呼不太对,笑着忽略过去,“见过顾子维了,有什么收获?”
苏清越听了略微坐正,看向辰川的眼神并不愉快:“如果你所说的收获是指钱的话,没有,一分钱都没拿到。”她见他面有疑色,索性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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