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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作品:歌姬|作者:保时捷|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2 18:22:31|下载:歌姬TXT下载
  萧纪友已经转入正题,“你说的十八年死约,是怎么回事?”

  乔希汶默然地提起手袋,从里面摸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件,放在桌面上。修长洁白的手指往前推送,将文件送到萧纪友面前。

  条款上清楚列明了,从席羚十八岁起,一直到三十二岁。一个女人最美好的芳华,这十八年的青春,全部属于柏高公司。

  不,乔杜并没有原谅席羚两母女。

  从一开始,他就决心要对他们赶尽杀绝。也许是为了卖个人情给养子兼左右手的萧纪友,也许是要骗过阿柴并借此机会将她彻底赶走,反正,他为席羚提供的合同,本就是一个藏有陷阱的合同。

  合同分为中文和英语两份。中文的文本上,其中一行写着——

  一切条款,以英语合同上的条款为准。

  任席羚是个高材生,但她亦不过刚刚高中毕业。英语文本上的苛刻条款,均以生僻或日常少见的用语组成,她如何看得明白。

  ——即便是浅显易懂吧,以席羚当时的精神状态而言,她也是会在上面署下自己名字的。

  那时候的她,如同行尸走肉,只求尽快脱身,远远离开跟乔杜有关的一切——如果说,过去的她对他还抱存有幻想,以为自己可以凭借才华获得他的关注,让他后悔抛弃了她们母女的话,那么当时的她,已经明白过来,乔杜永远不会认她这个女儿。

  当时的她,背负着刚脱罪名的伤人案(又欠下乔杜一个人情),身边没有律师没有亲人,没有任何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乔杜安排萧纪友当天出席活动。尽管萧纪友叫rocky去帮忙协助席羚,但乔杜却似乎早就意料到,已经提前让人暗示过rocky,说席羚的事涉及到伤人案,有损公司名声。最好公司内部人士都回避一下,不要插手这件事。

  当席羚在那份合同上签字后,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直到此时此刻,萧纪友反复看着眼前这份文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心生寒意,牙齿几乎要上下打颤。

  乔杜,从来没有打算放过她。

  十八年死约,就是为了让她的青春与才

  华枯竭的。在这期间,即使有国外的音乐人看中她的才华,要为她发片,只要乔杜这边不放人,也是毫无办法的。

  乔杜……你是这样恨她们吗……

  小圆桌那边,乔希汶近近地看着他的脸,声音平静,“对你要成立新公司这件事,父亲已经知道,尽管心痛,但是他也无可奈何。但是你知道父亲的性格……你如果签下席羚的话,将会成为他打击你的第一个软肋。假如要打官司的话,你们作为新的制作公司,根本无法赢得了柏高……”

  这是乔希汶台面上的话。

  台面下,没有说出来的话里,是说“父亲会利用这一点,将你的新公司拖垮。”

  萧纪友的目光依然落在那份文件的复印本,神色间变幻莫测,但依然可从眉眼间,看出内心的挣扎波动。

  良久,他的脸上已经回复平静,抬起眼来,“我知道了。谢谢。”

  萧纪友为乔希汶点的kopi lubsp;她取出一块英式松饼,慢慢抹上果酱,看似不经心地问他,“我知道拥有自己的音乐帝国,是你从小到大秘而不宣的梦想。我也知道席羚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很重……”不知怎地,她最后两个字却吐得很轻,似是含混而过的。

  萧纪友一言不发,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她端起kopi lubsp;萧纪友交叠两手手指,目光越过桌面上的物事,“父亲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改变主意的。是吗?”

  “你对他的了解,不比我少。”

  乔希汶接着道,“无论你最终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说着,她突然倾过身子,上半身越过桌面。上衣的皱褶衣料垂下来,与桌边发出摩擦的声音。

  她在萧纪友的脸颊上,印下轻轻一吻。

  他抬眼看她。

  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萧纪友走进去的时候,席羚背对着他,正在专心地做混音。

  他也不惊动她,只随意在身后的长沙发上坐下,斜着身子看她的背影。他似乎从来没发现,她的肩膀竟然是这样纤细,仿佛盈盈一捏,就将要化作粉末,在他指间流走。席羚全神贯注地关注着调音台,全然没注意到有人在身后。一进入音乐世界,她就卸下了在社交界的不安,目光中充满了自信。头顶的灯光披在她身上,像是蒙了一件莹莹发光的薄纱外罩。

  放下耳机

  她吁了一口气,拿起边桌上的茶杯——才发现已经没有水了。她转过身要倒水,这才惊讶地见到萧纪友在她身前。

  他看上去很疲惫。见她转身,又强打起精神,向她伸出手,把她搂入怀中。

  “很累?”她问,因知道他明天就要去荷兰了,手头必定有大量事情要完成。

  他只是抱着她,抱得紧,又不说话。

  她突然不安,“怎么了?”

  “没事,只是累了。”萧纪友依旧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项间。

  她越过他的肩头,看向墙壁上的钟——指向晚上9时。

  席羚缩开肩膀,用手摸着他的一边脸颊,“你吃饭了吗?”

  他摇头。

  “我陪你去吃。然后你回家睡一觉,不要再熬夜了。明天几点的航班?”说着,她转身就要去拿衣架上的手袋。

  萧纪友按住她的手,“我临时有事,明天去不了。”

  席羚满脸讶色。

  萧纪友一笑,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手头上的事情不完成的话,到了荷兰那边也无法开展合作项目的谈判。”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在前额上轻轻一啄,“你先到那边,一个人四处玩玩,我完成手头的事情,就马上过来。”

  “我不玩。我在这里陪你。”

  萧纪友轻笑着,手指轻轻捋过她鬓发,“你别变成像我那样的工作狂了,音乐人是需要到处去吸取灵感的。再说,你留在那边,也许有我用得上的地方呢。这个关键时刻,我需要有个信得过的人在那里。”

  即使内心担心萧纪友,但席羚觉得萧纪友说得的确有道理。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情愿,萧纪友将脸贴近她的,声音轻柔,“别这样。我很快会过去陪你。”他神态宠溺,是她从没见过的表情。

  没有,在外婆脸上没见到过,在阿柴脸上也没看到过,所以她几乎怔忪,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他握着她的手指。

  良久,她回握住他的指尖,低下脑袋,“好的,我会在那边等你。”

  十八年死约(三)

  上次到乔家是什么时候?自十几岁到国外念书,回来后已是成年人的他,便很少回到那个他长大的、一般人称之为“家”的地方。

  并非因为乔杜对他不好。只是越是呆在那里,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陌生人。

  反倒离开后,萧纪友和乔杜的关系更亲密一些。当然,再长大一些后,他明白,那是因为他需要自己的地方多了。

  这次到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不,基本布置都一样,窗帘和墙纸换成了典雅的小碎花,显然是乔希汶挑的,更符合她的知性口味。

  乔杜走到会客室来,让下人端上来格雷伯爵茶,茶香四溢在空间中。他看着萧纪友的目光,显然更多地带上了些疏离,眼神流转,若有所思。

  萧纪友何尝不知道,这次“谈判”,比哪一次都不易。

  从会客厅看出去,可见乔希汶在偌大的花园中摆弄着花坛里的玫瑰。日光落在她脖项和手臂上,显得她的肌肤更为莹洁。

  还是乔杜先开的口,“记得你小时候,常和希汶在这个花园里玩耍呢。她不小心被蜜蜂蛰到,拼命地哭,我也不在,还是你安慰她的。因为我忙,所以她跟你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一起的时间还多。”他叹了口气,轻声地,“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如果是在以前,在萧纪友更年少的时候,他会为此而感触。

  但此时此刻,他如何不知道,这不过是乔杜有意识拉近两人间距离的说辞呢?

  萧纪友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两人交谈了近况,但彼此都明白,各自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乔杜终于问,“听希汶说,你有意思自己开一家公司?”

  终究挑明了。

  萧纪友早已想好如何应答,点头说是。他说,因为乐戈这件事,他不想再呆在台前了,但是又热爱音乐这个行业,想继续呆下去。

  乔杜笑笑,“留在柏高帮忙,不是挺好的吗?”

  “爸爸已经有希汶这么能干的助手,又哪里需要用得到我。”

  乔杜在心里暗骂他装糊涂——乔希汶终究年轻,对音乐产业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如萧纪友。而且,他希望萧纪友和乔希汶这两人,能够一直充当自己的左右手——这个意思,他在很久以前就跟他们两人表达过。

  但此时此刻,萧纪友只是故作谦逊,故作不知。

  眼下,乔杜轻啜一口茶,放下茶杯,笑着看向萧纪友,“你知道,我向来十分重视你。”

  萧纪友正要说些客套话,却见乔杜眉心一动,脸色一沉,“但是为什么你要和席羚在一起?!”

  萧纪友倏然一震。业界中,乔杜被称之为“老狐狸”,从来只以笑脸迎人,就连近在他身边、自小跟随他长

  大的萧纪友,也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态。他似乎隐忍着怒意,又似乎对这个一手养大的好友私生子失望之至。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就连花园中的乔希汶也抬头向这边看来。她放下手中的工具,摘下手套,向会客厅走来。

  “爸,怎么了……”她走到乔杜身边,轻轻倚向父亲,目光却投向萧纪友这边。

  乔杜一反常态,没有对乔希汶表现出慈父的态度,头也不回,声音生硬,“你先回房里去。我和萧纪友有话要谈。”

  他没有如往常般叫他“纪友”,而是以全名称呼,可见是满腔怒气。

  乔希汶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人,尽管不情愿,却也顺从地走上回旋楼梯。只轻手轻脚走上去时,探头看了看客厅中的父亲和萧纪友二人。

  只见客厅中,乔杜再度大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和她在一起?我跟你说过,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谁都好,你们不能有感情纠葛。”

  这话落在萧纪友耳边,只觉得异常荒唐可笑。他站起来,亦索性挑明,“感情这回事,难道还有原因?如果你需要道歉,那么我说对不起。”他摆摆手,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对不起,我喜欢上了她。”

  “其他人……谁都可以……但是你是我唱片帝国的重要一员,你不能够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会害死你,害死我们的……”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

  他说的是“这个女人”,这样轻蔑的一个用词,他反复挂在嘴边,描述着的,是流着他血脉的亲女儿。

  萧纪友内心极度反感,嘴上只是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既然这个女人——这个流着你血脉的女人这样危险与不祥,柏高公司又何苦要维系着她的合约呢?”

  乔杜的手紧紧捏着杯子,似乎要将它捏碎,碎入掌心中。

  “因为我恨她。我恨她们母女。”

  萧纪友微微一怔。

  他知道他对母女俩充满恨意,但此时他如此直言不讳,依旧出乎他意料。

  只听他接着道,“你知道我很看重你,我也一早察觉得出来你对席羚的感情——也许在你自己还没察觉到之前,我已经看出来了。如果我不恨她们的话,我也许会很高兴——明人不说暗话,我自然乐得以自己的亲生女儿牵绊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