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开着车子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窗外灌入的夜风扬起他的头发,“倒是你,没说一句话前面都爱加上‘不好意思’几个字吗?”
“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应该很忙。”
他轻松地说,“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总有时间的。”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你住哪?”
席羚顿了顿,才说,“blue frog。”又说,“其实你不用送我,我可以自己去。”
裴彦行没理会她的婉拒,只问,“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去打工?”
她“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裴彦行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专注于前方的方向。当席羚发现他走的不是去blue
frog的方向时,车子已经在一栋建筑物前停下。
他先下了车,又为她开车门。
她看看他,“这里不是……”
“哦,这是我和朋友开的酒窖。”裴彦行说,“你要喝酒的话,我请你喝。在这里。不是在blue frog。”
席羚不是不惊讶的。他居然能够看出她的内心。但是转念又想,像他这样的人物,没有一点半点识人心的招数,怎么能够在这社会上行走呢。
裴彦行注意到,席羚看上去有点拘谨。她坐在沙发上,但身体完全不是呈现放松的姿势,而是背板挺直着。他想到,萧纪友虽然以风流而闻名,但似乎他这个女朋友却跟他完全相反。
从她的体态语言和言谈细节可以看出,她从小到大接受的家教,要求女性要与男性保持着一定距离。
当他将杯子递给她时,手指轻轻触到她的指尖,她十分敏感,飞快接过杯子,将手缩回去。
裴彦行只当作没留意到。他说,你试试这气泡酒,入口口感很好,适合女孩子喝。
她点点头,却没有碰杯子里的酒。
他意识到,因为自己在场,因此她根本放不开。在搜集柏高公司、萧纪友相关新闻的时候,他曾经从旁人口中听说过,这个女孩子是自己制造机会找上门去,通过和萧纪友发生关系,才获得参加《下一站偶像》节目的机会。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言辞中还不忘鄙视一下萧纪友,“即使长得再清纯迷人,到底是个高中生!他可真是毫无节制……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会被这样的小狐狸精迷住……”
裴彦行看他一眼,他自知失言,马上住了嘴。
此刻他想到小狐狸精这个词,又看了看眼前的席羚。她还穿着酒店里的那件白色小礼服裙,上衣绣满立体小花,雪纺下摆剪裁立体而简洁。她不施脂粉,那张脸看上去还很小,眼神中始终有种对外界的惯有警惕,也许因为生活的不易,也许因为内心的孤苦无依。裴彦行想起,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当时正和萧纪友感情正好,但神色中仍然能够让人看出:这是个童年动荡不安,家教及其严格的女孩子。
裴彦行说,“这种酒很好入口,不会让人醉倒。”又笑笑,“当然,除非你酒量太差。”
席羚的心情放松下来,也微微一笑。她说,“谢谢。”
“不要经常对男人说谢谢。”裴彦行站起身来,走到酒窖的一边,用手拉起手边的绒绳,帘子滑开,露出外面的独立小花园。他回过身,对她说,“你在这里喝酒,我到工作室处理一下工作——现在正是美国那边的中午。”
说着,他自然地向酒窖的二楼走去。
席羚看着他离开,松了一
口气。她并不笨,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让她能够放松下来,特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多戒心。也许因为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又也许因为他与萧纪友有过生意上的交集,以及裴家的交集,让她觉得并没有完全跟那个男人断绝掉关系。
因为恨他,她用断臂止血的方式,将自己整个人从过去的生活中完全断绝开来。曾经工作过的酒吧,住过的片区,甚至好友琉里……都一概断掉联系。
她知道琉里会担心她。但是现在,她只想重新开始。
这么想着,她觉得舌头有点苦涩,开始端着酒杯喝酒。酒液有点甜,有点涩。
裴家(五)
裴彦行处理完邮件,看了一会儿书,下楼的时候发现席羚已经不在。杯中酒喝光了,瓶中只剩一些。他打量了一下四周,见花园中有条小黑影。他走出去,见到席羚坐在地上。
他伸手摸开关,亮了灯。花园中顿时被照亮。灯光落在花草与枝叶上,落在白色木头桌椅上,落在席羚身上。她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
他坐在她身旁,与她并肩,“哭不出来?”
她点点头。
自从阿柴走了以后,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不是因为坚强。她太清楚了,即使每天用忙碌的生活麻痹自己,但下班后对着简陋的出租屋,一屋灯光下,她的影子多么孤单。
她何尝不想哭。
只是哭不出来。
自小在外婆的教育下成长,她接受的教导就是要学会屏蔽自己的感情。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她可以单纯地为了“要让乔杜注意到自己”这个目的,而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第一次交出去,交给萧纪友这个陌生人。因为没有感情,她的歌曲技巧成熟、形式丰富,但缺乏让人哭泣或者欢笑的力量。因为没有感情,所以她花了比平常人更多的时间,才学会对一个男人打开自己的心扉。
第一次,她像被硬壳保护着的蜗牛,小心翼翼地探出柔软的脑袋,接触着外面的新鲜世界,感受着来自萧纪友的爱意。
但是这爱是这样脆弱。
她从那一刻起,又回到硬壳中。她从那一刻起,再度收敛起自己的感情,再也流不出眼泪。
席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留意到裴彦行是什么时候走开的。因此当他再次走回到她身边,并递给她一把木吉他时,她有点意外,抬起脑袋看他。
“拿着。”他坐到她身旁,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你是个音乐人。它可以代替你哭,代替你笑。”
席羚接过那柄吉他。木头的温暖质感。手指划过琴弦,发出沉沉的声音,却让她心里生出亲切。她在世上没有其他亲人,能够被她紧紧抓住的,只剩下音乐而已。
细长洁白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琴弦,略作调整,接着开始浅吟低唱——
noteen
my school is in the country
students e magazines
noteen
my school is getting tiresome
teachers they're so young
singling me out
only like philosophy& after school the time
that's time
nice girls meet nice boys end of school day
bsp;talking 'bout soaps'n' that
i go home alone
like it eless people
surfing subg somebsp;〃。。。nobsp;noteen
i do not have a title
depend on no one else
busy being kind (to myself)
i go home alone
and have dinner in my sbsp;praying again; again & again
〃。。。peace。。。〃
i see the same faces in school & they say that i am different
i think it's an honour
i say it's an honour to b different
i can't go their bsp;noteen
(现在我17岁
我的学校在郊外
学生们脚穿软运动鞋
看着差不多的杂志
现在我17岁
我的学校逐渐开始变得烦人
那些老师们如此年轻
将我挑选出来
就像已成基本定律一般;放课后的时间
那才是我所谓的〃私人时光〃
美丽的女孩子们放课后与帅气的男孩子们约会去
其余的女孩子们径自回家
谈论着肥皂剧如何如何
我 独自回家
看着身边匆匆而过的叫不上名的人们
在地下铁穿梭去某处旅行
〃。。。无处可去。。。〃
现在我17岁没什么头衔
也没有依靠任何人
整日忙着扮仁慈
就像已成基本定律一般;放课后的时间
那才是我所谓的〃私人时光〃
美丽的女孩子们放课后与帅气的男孩子们约会去
其余的女孩子们径自回家
谈论着肥皂剧如何如何
我 独自回家
然后在我那温馨的小家里吃晚饭
一遍遍的祈祷着
我看着学校里那些无异的脸庞他们说我很不同
我把这当作一种夸奖
我对他们说让人觉得不同其实是一种光荣
我无法走和他们一样的路
在地下铁穿梭去某处旅行
〃。。。无处可去。。。〃
我 独自回家
然后在我那温馨的小家里吃晚饭
一遍遍的祈祷
〃。。。安宁。。。〃
现在我17岁
此刻我17岁)
(曲/词:《17》 椎名林檎)
17岁的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她对音乐的兴趣越来越浓厚,她相信这世界很大,舞台很大。她对自己的音乐才华有足够的自信。她希望能够引起乔杜的注意——要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先从他的身边人下手。
乔杜的养子,萧纪友,是个不错的开头。
在琉里的表哥帮忙下,她们得以在black j乐队演唱会后的庆功宴上当表演嘉宾。然后,她偷偷溜出来,在没有其他人的走廊上,拦下了喝醉了的萧纪友。萧纪友吻住她,将她带到自己下榻的酒店。
她没有反抗。因为她不在乎。外婆一遍一遍对她强调贞洁的观念。但是她只知道,她这辈子都不要结婚,不要男人,不要感情。她不要重复外婆和阿柴的老路。她只要音乐就够了,只有音乐就够了。
那是17岁的时候。
但是时间多么残酷,给予她一段虚假的感情,又将她的亲人像洋葱外皮一样,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开去。最后,连那段似幻似真的感情都一并收回。
只有音乐,由始至终没有离弃她。
席羚一遍一遍地唱着,声音轻轻浅浅,像是有什么细小的虫子钻入你心里来。灯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脸上没有半点脂粉,脸容很是干净,眼睛十分清澈,只是看上去很是孤独。但这种种加起来,让她有种难以言说的气质,像朵小小的花。没有香气,但是近看才发现她的异常迷人。
裴彦行点燃一支烟,在旁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抱着吉他的女孩子,身上仿佛笼罩了淡淡的光芒,很是迷人。
他用力抽了一口烟。烟雾像一只挠人的手,探到他肺腑里去,十分烦人。又仿佛,他被这音符,或是这特别的氛围所打动了。
不知道唱了多久,席羚最后一遍遍地重复着〃nobsp;i'm seventeen 〃这句歌词,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才放下吉他。
那一刻,她长吁一口气,很轻。她抬起头,对他说,“谢谢。”
“谢什么?”他笑。
席羚看了一眼他裤腿上的泥土,“谢谢你陪我坐在这里。”
他微笑,又问,“我们现在做什么?”
天色极暗,音乐停止后,万籁俱寂。只有小花园中的橘黄色灯光,照亮了两人周边的空间范围,以及花园中小虫的鸣叫。
席羚低头看看表,“等日出吧。”
“这里可看不到日出。”
“我只想睁开眼睛看清楚,这片天空从黑到亮的时刻。好让我相信,我现在遇到的所有困境,都是会过去的。”
她的语气平静而坚定。说这话的时候,既没有惺惺作态的矫情,也不咬牙切齿,一切都顺其自然。就是一个无所依靠的女孩子,在最黑暗低落的时候,从音乐中吸取力量,自己挣扎着要爬起来。
裴彦行拉过烟灰缸,将香烟摁灭在里面,抬头看她。灯光下,她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嘴唇紧抿,像长在郊外的野生玫瑰。
很美。
柏高所在大厦位于这城中最有名的高级写字楼区,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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