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次清醒时,就会不停地对楚泽岳讲述静言小时候的发生的趣事,言辞之间,净是一个父亲的骄傲之情,直到累极之后,沉沉地睡去。
不管他的过往是如何不堪,但他对静言的那份父爱,是无人能及的,只是,他亲手将那一切给毁了。
一个人的欲望,到底有多大呢?这个老人凄惨的经历,现在官场上的男人,又有多少人一直在重复着他的经历呢。
“你是谁?”老人萎靡的神情中透着精明,问得意味深长,他们虽然不是特别熟悉,但因缘际遇之下,已经无法用陌生二字来界定了。
楚泽岳的对上他浑浊无神的目光,琢磨了一会儿,坦诚地说:“我叫楚泽岳。”
闻言,老人的眼神变得凌厉,虽然病重的身体无法将气势传递出来,但楚泽岳知道,他对自己的回答非常不满意。
“谷镜明,曾经的名字,一个已经死了的身份。”楚泽岳耸耸肩,轻松地说。
老人僵直紧绷的身体迅速放松,似乎对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惊讶,反而有一种满意,从他放松的唇角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错。
命运,何其公平!
当年,他拍下谷镜明的一副画,引火上身,最终导致他的身败名裂与家破人亡。
现在,却是这个男人,已经该“死去”的男人,在照顾着他最重要的宝贝,也是唯一能让他将女儿放心去交付的男人。
这个男人,能给女儿幸福,也深爱着言言,他是彻底地可以放心了。
一个男人,如果深爱着一个女人,比任何条件都要重要,虽然他现在一无所有。如果没有爱,任何男人,即使是看似拥有一切的那个顾董,也不够资格接近他的女儿。
他的一生,不该有去恨的人,唯一的祸手,就是他自己。
该说的,他都说完了,无法说的,就埋在心里,有些伤痛,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岂能乞求用只字片语去抚平那些伤痕?
至少,他的女儿会得到幸福,一种真正的幸福……
…………
顾承业在静言的办公室,逮住急着要离开的静言。
这个女人让他像个初尝情事的嫩小子似的,对她神魂颠倒,她点燃了他心中的那把火,却想跳到一旁看戏,他绝不允许。
“静言,忙完了吗?”
顾承业抓住她,一起坐到会客的小沙发上,眼底闪过一丝挫败,她几乎“油米”不进,他有满手的好牌,却不知哪一张是她最想要的,也许,他无奈地意识到,她也许一张也不想要,这更加让他不想轻易放手。
错过了她,他此生都无法再找到一个令他如此心动、沉沦又难以驾驭的女人,他从不做后悔的事。
“我要去医院。”静言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但他的力气出奇的大,看着勒出淤青的手腕,乖乖地放弃挣扎。
“医院?医院里那个脏老头关你什么事?人是我撞的,与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不逼你马上答应我的求婚,但你不能选择逃避。静言,我对你的认真,绝对超出你的想象,甚至……甚至已经超出我自己的想象。”顾承业烦燥地扯开领带,平素精明的眼里净是狼狈与懊恼,像一只被爱囚住的困兽,思想仍然在挣扎中,但行动已经屈服,却又不知该如何行动。
静言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突然,轻轻地笑了,无比认真地回道:“承业,我跟你坦诚,在刚开始时,我不想招惹你,我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你这种钻石级的男人,虽然欣赏但宁愿敬而远之。后来,你的冷漠与高傲激起我的挑战,我……曾想试一试,如果挑选一个如你这般优秀的男人,我的人生将会彻底转变。”
“我真的努力过……曾经想让自己变成一个能接受你这种男人的女人,报歉,我失败了。不是你的原因,纯粹是我的原因。”
“我太敏感了,我过去的经历让我痛恨一切权贵阶级、有钱的人,但又拼命地去赚钱,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跟你的相处中,你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触痛我最痛的那根神经,总会做出触犯我尊严的事情,甚至,我们的价值观完全不一样。”静言自嘲地耸耸肩,清澈的明眸里无一丝杂质,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坦然。
“我吸引你的是什么呢?是这副躯壳吗?那能有几年的吸引力呢?你不需要女人的爱,因为,你有资本拥有许多女人的爱,对你来说,女人的爱是最没利可图的投资。”
“放开我吧,你只是因为我拒绝了你扔下的各种诱饵而已,你是要征服我,这种游戏不是我所要的。我很尊重你,你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但请放过我吧,我只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女人该有的缺点我都有,自私、爱吃醋、虚荣、爱享受……甚至,我也曾算计过从你身上得到好处……”
“不要再说了!但她们没有你的自知之明,能认清自己的女人,只有你一个,能让我神魂颠倒的女人,三十几年来,也只遇到你一个,我若是不抓住,那我就是最失败的人。”顾承业抓紧她的小手,将她扯进怀中,眼神危险地盯着她明媚的小脸。
静言慌乱地瞥向门边,期待有人能进来救自己,绝望地想起,今天下午她们都外出办事,她因要做一个方案,而留在公司值班,又因急着要去医院而准备提早关门……
“静言……你认真点儿!”顾承业挫败地低吼,这个女人真是生来打击他自信的,他都快将心掏出来了,她还在神游之中。
“呃……嘿嘿……”静言心虚地低笑,努力想着如何摆脱他,她没有想到顾承业“玩”到最后会变得如此认真,这都不太像他了,至于他用情的真与假,她不想去深究,惹不起。咦,有了……
“承业,你先放手,抓痛我了。”静言皱眉看着手腕,已经青紫了,唉……男人不能惹,以后要注意了,她在心底叹息。
顾承业低头看到她受伤的小手,迅速放开,心疼地帮她揉搓。她巧妙地躲开,讨厌男人碰她的身体。她的躲避让他的眼神微暗,迅速被一抹坚定遮掩,他一定要得到她的人、她的心。
“承业,我……已经……有……有男人了……”
“谁?楚泽岳吗?那个破了相的男人?那个一无所有,只是在网上写个网络小说的无能男人吗?”顾承业脸色铁青地瞪着她,眼睛通红,似要吞噬她一般,颈际青筋忽隐忽现。
静言秀眉一皱,不喜欢听有人这样评价楚泽岳,下意识地替他争辩:“他不是无能的男人,他有自己的苦衷,写小说怎么了?写出大家喜欢的小说就好。而且,他长得不丑……”
“原来,谣言是真的?”顾承业拳头捏得死紧,声音阴狠地逼问。
“谣言?什么谣言?”静言疑惑地反问,趁机站起身离他几步之遥。
见他已经相信自己的借口,不禁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绷紧了皮,顾承业的表情好恐怖,这个男人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尤其是他强烈的优越感与高傲,她再次后悔,当初怎么会敢去招惹他的。
“你为什么要去看那个老头?那又是你的什么人?”
“他?一个认识的人而已。我要走了,请出去。”静言不想再跟他多说,抓起包走到门边,等着他出去好关门。
顾承业深沉地看了她良久,眼神变得平静犀利,仿佛又变回了最初认识的那个强势、冷漠的男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女人面前太弱势,他习惯了掌控局面,平生第一次心动的女人,却也是狠狠地耍了他的女人。
她有男人了,很好……非常好……他会让她知道惹了他的下场……
“静言,你只能是我的女人,记住了!”
像魔咒一般,顾承业说完这句话之后,风一般地消失在办公室,留下怔住的静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男人被惹毛了。她摇摇头,甩掉心中的害怕,没事的,他遇到更美丽的女人,就会将她迅速抛之脑后,以后少跟他接触就好。
2010070 4
54
第53章 错踪纠缠 。。。
静言心事重重地赶到医院,却看到空着的床铺,心中一惊,迅速询问主治医生,才知道病人又去急救了,伤口突然大量出血,却在几近休克时才被医生发现,已经抢救一个小时了。
静言疯狂地赶到手术室,浑身冰冷,楚泽岳已经坐在那里,正拿着手机在犹豫着是否要打电话,抬头看到她,迅速走了过来。
“静言,他……我中午回家拿衣服,交待护士特别看护,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意外的,对不起……”
静言拉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努力对他笑了笑,但心中的恐慌太甚,只能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她真的要失去所有的亲人了。
时间缓缓地流过,两个小时之后,手术室门缓缓打开,医生走出来,对着静言摇了摇头。静言僵直着站在手术室门前,表情平静,接着,看到护士推出的病人,用白布盖着,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掀开白布看他最后一眼,却发现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只能虚软地靠在楚泽岳身上,被黑暗侵袭。
…………
人生,有许多意外,而有些意外,让人感到触手不及的同时,也会感叹命运的无常与捉弄。
静言看着手中的文件,律师已经离开许久,她仍无法相信自己猜测到的事实。
谁能够相信一个拾垃圾的老头,居然会请律师管理他的“遗产”。看着文件,她久久无法回神,俏脸上面无表情,眼底涌现浓浓的嘲讽。
距离老人逝世已经过去一星期,她渐渐接受现实,他出现得太突然,走得亦突然,还来不急去感受亲人的回归就突然离去。她将文件递给楚泽岳,后者惊讶地抬头望着她,眼里闪过恍然。
“他是自杀的!”静言平静地道出事实,唇边挂着一丝虚无的嘲讽,幽幽地说:“他早就买好了人生意外险,将微薄的收入都交了这份保险,接着,出了这次车祸,他选择用这次事故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不仅有意外险的保险赔偿,还有顾承业的赔偿费……”
“受益人都是你……”楚泽岳淡淡地指出事实,担忧地望着她。
“是啊……都是我……”静言仰起头,眼泪流入发际,双手紧紧抓住文件,纸张的折皱让她细嫩的手心刺痛,一如那天他用长满厚茧的粗糙大手紧握她的小手时的疼痛,心好酸……好痛……
“他连死,都不忘算计别人,谋取他认为应得的,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终于……我能还清剩下的债务了,不是吗?那些本就是他欠下的,他现在以命抵债,天经地义……”
“静言,不要再说了。”楚泽岳忍不住地抱紧她颤抖的身子,无论她嘴里说得多么无情,但他就是知道,她的心比任何人都痛。
静言紧闭双眼,依偎在他宽厚的怀抱中,这副厚实的胸膛,总是能给她平静,给她无人能及的安全感。第一次,有人和她一起品味痛苦,原来,有人分担痛苦,比她想像得还要令她迷恋。
两人静静地依偎在沙发上,谁也不曾言语,萦绕在两人周围的,是一种难言的轻昵与温柔,就在楚泽岳以为她睡着了时,她似梦呓般地吐出四个字,反复地呢喃着:“孤行原色……孤行原色……”
楚泽岳浑身的肌肉紧绷,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下意识地想要说出另四个,那是他们曾经约定的“密码”,却无法轻易地说出口。
他即是谋杀灵魂,也是楚泽岳,更是谷镜明,一旦真相揭开的那天,他就失去了留在她身边的理由。无论是何种身份,他是一个有妇之夫,还有一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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