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一身烟酒气的陆叙才从纸醉金迷的会所中出来。八月的晚风闷热，不仅没把他吹清醒，反而更使得他头昏脑胀。
新换的司机是个中年大叔，已经连着半个月每天挨到这个点了，人一熟络话就多，就拿今晚来说，陆叙才上车司机竟然开始劝说他减少点应酬：“陆先生啊，别看你现在多能熬、烟酒不侵的，等你到我这把岁数就知道了，身体上有点病痛什么的疼起来要了命了！再年轻再能拼，还是健康比赚钱重要。”
陆叙下巴微扬，整个人放松在靠背上，像是听进去了司机的话，又像是没有。
近两年深市房地产发展愈发受限，好不容易逮到这次政府合作开发的“古华庭”项目招标，多少同行虎视眈眈，但不论如何，男人既然要谈成事那就一定得上酒桌，陆叙自打上大学便不务正业地跟着他爸做生意，练成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让对方喝得高兴，自己也满意，而要达成这一目标，除了共同利益外，美色的催化是必不可少，陆叙近期出入shengsechangsuo逢场作戏的次数比以往成倍增长，每当凌晨时分他步出会所，浮华陆离的光照下孑孑一人的身影总是显得格外疲惫，好在今晚已经疏通了最后一道关节，下面可以暂时休歇一阵了。
想到这一层，连司机的喋喋不休都变得可爱起来。也许最近真的太累了，所以才会觉得有个人在你耳边自相矛盾地聒噪着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夜深人静还有对方陪你说话。
虽然实际情况是一路都是司机在说，他不时淡淡地唔一声以示回应。
开到地下车库，司机看他走路都有些摇晃了，又想将他扶回家去，陆叙摆手，自己坐电梯去。
电梯一直上到最高的二十六层，其他层都是一层三户，只有这一层他在开发时嘱咐全部打通，足有150坪的跃式，还不算露台的面积，前卫装潢外功能性也极强，他的家中覆盖面最广的就是纯度极高的蓝色，有时喝多了目眩，乍看恍如漂浮在海中。
他一进屋就扯掉领带，又将衬衫下摆从西装裤里抽出来，在黑暗中衣衫凌乱的向卧室走去。
没有光亮也没有声音，陆叙脱去衣服，他的手握在浴室门把手上，一转。
……嗯没拧开
陆叙再试。
依旧。
再……
陆叙猛然惊醒，硬生生吞下“谁在里面”这个问句，转身从枕头下抽出刀来，就要退出房间，然而似乎是因为他在这片寂静中略显突兀的脚步声，使得浴室里忐忑的某人猜测他将要离开而不得不出声：“……哥”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成功让陆叙停下脚步。
那人隔着浴室反锁的门，颇为挣扎地承认：“我是展宁。”
有人沮丧的求助：“停电了，我有夜盲症，怕黑，哥你别留我一个人。”
——
陆叙几下重新穿好衣服，点开手机电筒，黑暗里陡然射出的强光是那么地让人信赖安心。
周展宁双臂环抱在胸前，湿答答的长发纷乱地垂满了肩头，锁骨以下小腿以上的部位全被海洋般的深蓝色浴巾包裹住，迎着亮光低头从浴室里走出来。
她走出来的那一瞬间，陆叙心头滑过一丝感慨：上回见她还是六年前，昔日的小女孩如今已出落亭亭。
眼瞅着周展宁要抬头，陆叙想也不想伸手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先别急，现在光太强，伤眼。”
他说着，微微张开五指，引导周展宁睁眼，透过手指的缝隙慢慢适应光源。
周展宁照做，她的眼睫毛很长，每一根颤动都会刷到陆叙的手指上。
“好了。”
周展宁视线清晰了，说。
陆叙收手，才看清周展宁全貌。
她一看就是十八岁的样子，眼尾上扬的杏眼，圆而无辜，鼻尖凝着一粒小水珠。因为之前还在洗澡的缘故，洁白莹润的肌肤显得红扑扑的，不光双颊如此诱人，身体也是。
就像饱满而甘美的大红苹果。
陆叙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不到一秒这念头。
周展宁躺倒在陆叙床上，整个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陆叙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看她，一双亦正亦邪的丹凤眼比她眼尾上翘地还要厉害。
周展宁老老实实交代：“这不是高考刚结束吗，我就想出去旅旅游散散心，纪念一下我逝去的高中生涯……”
陆叙偶尔也和她在网上聊几句，早已三言两语看穿她的话痨本质，因此耐心的等待重点。
“妈就让我顺道来看看你，我就来咯。下午就到了，谁知道刚刚出去吃宵夜碰上下雨，我没带伞浑身都湿透了，回来前脚刚进浴室头发洗了一半停水停电，后脚你就来了。”
陆叙：“你哪来的钥匙”
周展宁朝他眨眨眼睛：“我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打扫卫生的阿姨要走，还留了串钥匙给我。”她很聪明，“你不是还要问我哪来的地址吧忘了年初我给你寄过护肝片呀。”
陆叙屈指按压眉心。
周展宁昔日好友如今澳洲留学代购，于是她时不时买些保健品回来送给周父以示自己贴心小棉袄。过年期间应酬倍增，她发来除夕快乐的问候，他还在酒桌上顺手回了个红包，小丫头有点被数额吓到，又一直听说他喝酒抽烟等不良喜好，立刻闹着要地址礼尚往来了。
提起这一茬，周展宁问：“哥，护肝片你吃了吗”
那瓶护肝片早不知被陆叙遗忘在哪个角落，更说不定早被阿姨扔了。
陆叙面不改色地回：“吃了。”
周展宁冲他竖起大拇指：“我就吃过一片，一股怪味，难吃到死，赶紧吐了。难为你和我爸成全我一片孝心了。”
她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小臂全露在外面，陆叙眉心一跳，转了头问：“你行李呢把衣服穿上，免得冻着。”
周展宁说：“这夏天诶。”话音刚落，鼻子一痒，猛打了个喷嚏。
陆叙要笑不笑地瞅着她，从床头柜上的纸盒里抽纸递给她。
周展宁只好认输：“放在储物间了。”
陆叙打了个电话帮她找手机，铃声响起，原来落在地板上。陆叙拾起，点开手电筒功能交给她，又去帮她拉行李箱。
行李箱拖过来，陆叙要走，周展宁叫住他：“别呀。”
陆叙拧眉：“你穿衣服还要我在场”
周展宁从床上爬起来，手按在浴巾上生怕它掉下。
“反正你不能让我一个人待着。”
陆叙瞥她一眼，也是好脾气：“我不走，我就在门口。”
“那也不行。”周展宁把行李箱放平，蹲下拉开找衣服，“你，转过头去。”
指挥谁呢。
陆叙心里嘿了一声，转过去背对她。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陆叙指尖不住轻点西裤口袋，片刻后周展宁说：“好了。”
陆叙微微松气，转过去一看，马上无语凝噎。
“这是什么”陆叙一字字道，视线里是浅色蕾丝印花吊带和短裙，遮住的皮肤还没有浴巾来得多。
“睡衣啊。”周展宁没听出言下之意，还兴冲冲朝他比了个“v”的手势，“可爱吗”
“可爱。”
她一动作，吊带下摆就往上跑，白光下若隐若现地露出小肚脐。
陆叙这样答道。
周展宁嘻嘻地笑，陆叙突然想起什么，掀开窗帘一看，对面楼虽不是万家灯火，却也有几户透出光亮。
周展宁：“咦，他们怎么没停电”
陆叙叹气，走去玄关查看电闸，周展宁跟在他身后也明白过来，举着手机为他照明，陆叙手指轻轻拨下开关，“啪”地，小天地瞬间大亮。
周展宁瞪着眼睛，无话可说。
还是陆叙轻巧揭过这一页，将她带到次卧。
“你来怎么不先跟我说声”
周展宁举起双手做无辜状：“你自己看看微信再说我有没有跟你打招呼。”
陆叙点开一看，还真有几条未读消息来自她，笑了，说：“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
“噢！”周展宁噘嘴，很大声地应下。
陆叙发笑，“夜宵吃饱了”
“饱了。”
“那就晚安。”
周展宁完全没料到他如此绝情，捞住他的手：“看清楚，我是你六年不见，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妹妹诶！”
陆叙憋着笑：“所以”
周展宁真生气了：“你怎么就没有一点热烈欢迎我的意思。算了算了，你走吧。”
陆叙这才虚心求教：“你要我怎么热烈呢”
周展宁试着提议：“起码拥抱一下”
“好的，”陆叙非常配合地张开双手，周展宁凑到他怀里，趁他还没搂住自己，突然踮起脚尖，嘴唇噘在他瘦削的下巴尖上，重重一挤压。
陆叙万万没想到，一恍神，低头看她。
周展宁一双眸盛满星辰，迎着他促狭地笑，没有解释地将他推出房间，关门前伸手送了个飞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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