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大夫都会告诉你,经常走路对你的健康有好处,”上校回答说。
“我敢打包票,你会想出一些办法让人们每走一步路都得向你付钱,”亨利大笑着说。
这两人离开卧室走了,伯爵两眼望着吉塞尔达,等待着。
他知道吉塞尔达忧心仲仲,通过她的眼神伯爵也清楚地看出,她几乎难以相信这并不是某种想入非非的怪念头,绝不可能付诸于行动。
吉塞尔达慢馒移到床前,在床的靠脚一头站住,抓着雕花床拄,好象需要个依靠似的。
“别害怕,吉塞尔达,”伯爵轻柔地说,“我现在就给你开——张你非常急需的五十镑支票。”
“值不了那么多!”她说,“我相信你给钱给得太多了!”
“如果你那么认为,你可以去问问上校,他付给那些替他演出的业余演员是多少钱,”伯爵回答说,“你会发现,他付给他们一星期就那么多钱。我设想,这个化装舞会可能会持续十多天,既然那样实际上我还真的占了你便宜呢。”
他见她仍未被说服,就说:
“很明显,你还没听说过爱德华·基思的轶事,他在切尔特南演早场拿五十镑,下午在杜克斯伯里演出拿五十镑,晚上在格洛斯特又拿同样一笔钱,结果他一天内就挣了一百五十镑。”
“我不是……爱德华·基恩。”
伯爵微微一笑。
“一定要我说个一清二楚吗?”
“你这么做……只是为了……救我,”吉塞尔达犹犹豫豫地说。
“那毕竟只是我提出这个计划的一半原因,”伯爵承认说,“另外一半原因,你也很清楚,就是因为我不想要一个高利贷者的女儿作我的近亲。”
“假如林德先生对我……不感兴趣呢?”
“我从来不认为他会对你这个人感兴趣,”伯爵回答说,“但是他毫无疑问会对你那笔假定的财产感兴趣。萨默科特上尉在谈朱利叶斯时丝毫没夸大其词,他说朱利叶斯在伦敦的社交季节里一直在追求每一个有钱的女继承人,并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跟其中的一位结婚。”
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吉塞尔达,朱利叶斯曾企图侵犯一位年轻姑娘,又怎样不得不爬下排水管逃命。
紧接着,他又暗自对自己说,如果告诉了她,只会使她感到震惊和害怕,尽管她实际上还不可能确切懂得其中暗含的意思。
伯爵思索着,这整个计划的唯一困难之处在于:是否有人会相信吉塞尔达是个结过婚的女人。
在她身上有一些非常幼稚天真的东西,这种东西伯爵在。受伤之前必定还从未在那些跟他调情的女人身上发现过。
她穿着那件朴素的蓝色裙袍,此刻看起来恰恰显出其本来的面目:一个年轻的姑娘,被生活弄得糊里糊涂,对上流社会的种种阴谋诡计全然不知。
随后,他在心里想道,对他提出的事唯一可供选择的就是吉塞尔达本人的想法,考虑她的想法正是他冥思苦想所期待不到的。
因为他知道吉塞尔达会服从,就用一种有权威的声音说:
“下楼去,吉塞尔达,向奈特利先生支五十镑钞票。告诉他,在他收账时我会准备好支票的。明天早上头一件事,就是把钱给纽厄尔先生送去,为你弟弟安排星期四动手术。”
吉塞尔达吸了一口气,两眼一下子闪出了光芒,紧接着她说:
“如果我使您失望……如果林德先生对我不感兴趣……我会归还这笔钱的。”
“如果你跟我争辩,”伯爵说,“我就会腿伤复发,纽厄尔就不会给任何人动手术,因为他要来给我看病。看在上帝面上,姑娘,别添麻烦了,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生气地说,吉塞尔达向他靠近了一点。
“对不……起,我让您心烦了,我是无心的,我最不愿让您这样。我很感激……非常感激,简直没法说。”
“那么,你就尽量演好你的角色来表达感激之情吧。这个角色,扮一个贵族夫人,对你来说是相当自然的,因为你在血统上是贵族。”
“可在职业上却是个仆人,”吉塞尔达微笑地补充说。
“我可不管,我把你看成我的护士,”伯爵说,“不管你穿上新衣服会变得多么高贵,不管你以巴罗菲尔德夫人的身份出席了多少舞会和盛大集会,每当你下班回来不演这个角色的时候,你还是要护理我的腿,满足我的每一个愿望。”
“您知道我……愿意侍候您,”吉塞尔达柔和地说,“请允许我……再一次感谢您,可以吗?”
她的声音里有某种非常温柔的东西,她两眼的神情是伯爵过去从未见过的。
由于伯爵知道对她发号施令是与她打交道的最好方式,也因为他意想不到地突然害怕作出反应,于是他厉声说:
“你去演戏了,我可不打算让自己受到冷遇。”
“您不会受到冷遇的,”吉塞尔达许诺说,“不过我现在坚信,您应该休息了。”
“只要让我不断了解事情的进展情况,我愿意休息,”伯爵说,“维维恩夫人到的时候,我希望见她,告诉她我所要求的事情。我要亲自给你挑选裙袍,一件一件挑。”
“是的,当然应该这样,”吉塞尔达同意说。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突然袭来。
“那些东西……要由您……付钱吗?”
“当然由我付钱!”伯爵肯定地说,“没什么可争辩的,吉塞尔达。谁也不能不花钱就搞戏剧演出。我向你担保,以你的名义花掉的费用,一定比朱利叶斯最后这一年花掉的我的钱少得多,更不用说前几年我被迫付出的钱了。”
“他花掉那么多的钱,怎么可能呢?用这些钱买什么?”吉塞尔达问。
“假若我能回答‘买马了’,总还有点东西,那就有理由可说罗。上校倒真是买马,他花了很多钱买马,”伯爵回答说,“可朱利叶斯的钱却是花在女人身上,耗在酒里,掷到姥博中。”
“多愚蠢哪!”
“正象你说的那样,蠢到头了,十足是个花钱的无底洞!”
“我可不能赞美一个曾是赌鬼的男人,”吉塞尔达沉思地说,“牌一翻,就把钱给赌掉了,真是荒谬愚蠢,特别是一个人赌不起还硬要赌。”
“你对其他的罪恶行径怎么看?”伯爵问,“比如玩女人。”
使他惊奇的是,吉塞尔达的脸上涌上了红晕,她的双眼本来一直是坦率地望着他的眼睛,这时却垂了下来。
“有……时候,”她用一种伯爵以前从未听见过的低低的刺耳声音说,“这种行为是……不可原谅的。”
她说着,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会告诉巴特利,维维恩夫人来的时候您想见她,”她说了这句话,就离开了房间。
她离去了,伯爵谅奇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这么说来,在所有其余的神秘事物之中。还有某种与他暗示的那种女人有联系、并使她心烦意乱的东西。
他感到纳闷,或许吉塞尔达的父亲因为迷上某个“情妇妓女”,认定她比家庭生活更有吸引力,从而置吉塞尔达和她的全家于赤贫之中。
或许那就是解释。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她要遮遮掩掩、守口如瓶呢?
这种情形发生过千万次,通常那些被遗弃的人总是怨气冲天,对自己的忿懑总是直言不讳。
神秘——老是有更多的神秘东西!
伯爵意识到,离解开任何一个这类神秘的谜还远得很,并不比吉塞尔达因挨饿而首先引起他兴趣的时候有多少进展。
不错,她现在肯定没挨饿。他想象得出,她的家尽管过得还不阔绰。但靠了她挣的钱,一星期一镑,有了她带回家的食物,他们不会再挨饿了。
现在,她的弟弟能够去动手术了。
“我猜想,有关她的情况我目前所知道的要比当初稍微多一点,”伯爵暗自说。
他回想起,在战争中获取有关敌方的情报要容易得多,而目前去发现有关吉塞尔达的情况却是多么难啊2
那时,有探子向他报告他想了解的敌情,可以审问俘虏,还有成打的其它办法,这些都使他成为整个伊比里亚半岛战争中消息最灵通的指挥官。尽管他有如此多的事情要考虑,实际上在简单地吃了顿午餐之后他还是打了一会儿盹,直到维维恩夫人被引进卧室时才惊醒。
维维恩是个活泼的法国女人,战争期间隐瞒了自己的国籍,可现在准备将自己的法国人身份公之于众。
伯爵发现,维维恩夫人自从伯克利上校演出第一出戏以来就一直替上校效劳。
上校事先已把要求告诉了她。
她通知伯爵说,已随身带来了所有现成的裙袍,还有相应的各种女帽披巾,此外还带来些纸样、草图和衣料,供伯爵挑选另外定做。
维维恩夫人一边把纸样、草图放到床上,一边建议把吉塞尔达带到另一个房间去试穿她随身带来的裙袍。
“我明白,老爷,今晚是个特别的时刻,有位特别的绅士来访,巴罗菲尔德夫人必须让他见到她最佳的容貌。”
伯爵和吉塞尔达两人都发现一时难以记起这位服装师谈的是谁。
随后,维维恩夫人突然把吉塞尔达带走了,留下伯爵一人看这些草图。他认为就吉塞尔达宁静谦逊的个性来说,绝大多数都太做作夸张、过分华丽了。
但一会儿以后,他就会改变看法、大吃一谅了。
他开始纳罕,另外那个房间里究竟在于什么,正想要拉铃叫巴特利传话过去,说自己已等得不耐烦了,这时门开了,维维恩夫人走了进来。
“我给巴罗菲尔德夫人穿戴好了,”她对伯爵说,“完全照着上校先生给我的指示办的。我希望,老爷,那会得到您的赞赏。”
她用手做了个姿势,吉塞尔达真的象在剧场的舞台两侧等候着一般,缓缓地步入房里。
伯爵只能惊讶地盯着吉塞尔达。
给维维思夫人的指示是清楚明确的,她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上校的命令。
吉塞尔达这时看起来年龄比她实际的十九岁要大些,外表当然更为雍容华贵,但是伯爵却不曾料到,她的仪容面貌会是如此秀丽漂亮。
他一时还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竟使得吉塞尔达的容貌产生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
随后,他明白了。
维维恩夫人在吉塞尔达的脸上用了所有上流社会的夫人小姐们所使用的时髦化妆品——不是象戏剧演员们使用化妆品那样鲜艳过火,而是象名门闺秀、豪门贵妇那样用得雅致不俗,恰到好处。
伯爵这才初次意识到,吉塞尔达平时除了一双大眼睛外,为什么会显得脸色苍白,不引人注目。她不用化妆品,其原因不言自明:她用不起这些东西。
此刻,她白皙的皮肤似乎发出珍珠般半透明的光彩,脸颊上泛着一抹红晕,颧骨下方凹陷的地方被掩饰得不见踪影。
她的两眼光彩熠熠,另有了一番新意,柔滑有光泽的眼睫毛看上去又长又黑。
曲线明显的双唇上涂了一些润唇油膏,头发在头顶上梳成一个花冠状,长长的鬈发垂在那张并不宽大的脸庞两侧。
穿在身上的那件裙袍格外时髦,但又非常得体,对一位高贵的夫人不会显得过分,尽管对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有些过于精致,失去了天真味道。
伯爵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两个女人都在等?
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