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你说话客气点!”
桑和话音一转,这个出头的家伙她不熟,但也知道是个有情缘的主:“哟,开个玩笑嘛,难道真的心怀有鬼,对号入座?”
果然,一针见血,顿时没人唧唧歪歪,三三两两都跳回了大厅,此时就只剩下她和连枝。连枝突然卖了个萌:“桑姐姐,是我说错话,你别生气,我一会唱歌给你听。”说完,也没等桑和表态,人也闪离。
切回游戏,帮会频道里果然有人开始喊:“连枝女神唱歌了!再不来前排可就没有了!”
频道里,响起轻缓的日文歌,桑和听不懂,但声音着实很美。聊天公屏滚动,帮里的人都在刷鲜花使劲儿捧。
“这首歌是我入二次元的第一首!连枝女神(色)。”
“唱得太好听了,枝枝,你是不是哪个披了马甲号的日翻歌姬!”
“你这么说,我觉得声音有一点像aee哎。”
……
连枝笑得很甜:“你们别这样说,怪不好意思的,我其实也是胡乱唱。这样吧,大家来轮麦呀,帮里这么多妹子,肯定有比我唱得好的,帮主你说是不是?”
帮主立刻狗腿地跳出来:“是是是”。
桑和翻了个白眼,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准备走人,但连枝麦序结束,自己忽然就被拎了上去。
桑和开麦问:“为什么是我?”
“奶妈说按首字母排,小桑你看你开头可不是c,其他都在你后面呢。”帮主怕坏了气氛,直接出来控场。也有不少帮众在起哄,桑和声线清冷,又很少说话,众人也趁此机会起哄。
“我唱不好。”桑和拒绝,耳机里七嘴八舌的声音让她很难受,桑和其实有一点人际交往障碍,如果不是隔着屏幕,她简直要窒息。
连枝悄悄给了她一颗软钉子:“别呀,桑姐姐,不会唱歌还可以表演个别的,实在不行讲个笑话也行呀,刚刚不是还在小房间讲了一个,呵呵,可好笑了,不要辜负群众的热情嘛。”
桑和很是尴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突然,她想起家里那把老古董,拿来装装样子,应该还是能唬人的。
“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讲笑话,那我就给大家弹个琴吧。平沙落雁,真正的平沙落雁。”
那把古琴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桑和往上推三代,对琴都没什么兴趣和造诣,所以早早就被收捡到柜子里,桑和起身去翻找,可不是把压箱底的绝活都拿了出来?
桑和叹了口气,她会的也不多。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就想不争馒头争口气。
她半跪在地上,抱出了那把琴,摘掉琴套,伏羲式琴身很干净,漆面柔和,如醇酒一般,存放的时间似乎越久,它看起来越有韵味。
桑和半抱着琴,余光里突然瞥见墙上的钟,吓了一跳——为什么……还是九点!她紧紧盯着,秒针转动了一整圈,可是分针和时针却纹丝不动。
家里的钟表都同时坏了?
黑暗里,桑和觉得血液有些凝固,窗外风声骤紧,她仓惶站起,却因为速度过快,脑供血不足,一时两眼昏花,朝地面摔去。手肘率先顶了一下稳住身形,可是扣住琴版的手指却滑动,在弦上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桑和活动了一下手指,血珠滚落,忽然似有微光,她从下到上慢慢抬头,空气里广袖长袍的幻影一闪而逝,那紧闭的双眸,在消失前,轻轻睁开。
“谁?”
☆、chapter 04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换了个方式出现啦~这……算不算“同居”开始?
看文愉快呀小可爱们~喜欢就收藏一下吧~
010
医院的走廊里,静得只有苏检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医生从急救室出来,不停说着什么血压、心跳和呼吸,话里似乎夹杂了法语、德语和英语,可是他就像间歇性失聪了一般,听不清话,不停发抖。
不一会有人来拉他。
“小检。”
苏检木然地回头,喊了一声“小婶婶”。
晏家的人都到了,挽住苏检胳膊的,正是晏颂玩笑里那位嫁入苏家的堂姐。晏子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苏检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出口的声音都在颤抖:“小婶婶,晏颂他……他会不会……”那个死字,他咬了咬牙,说不出口。
几个人扭头看了一眼急救室出来的医生,同为医生的晏子清早已上前问清了情况,回头叹了口气:“已经抢救过来了,不过伤到了头部,现在情况还说不清。”
一个大喘气,苏检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刚刚他还和晏颂开玩笑说不敢坐他的车,现在就出了这样的事。
可是本来有事儿的是他,或者本来他们两个人都没事儿,可他没听晏颂的话,还推了他一把。
晏子清露出一个勉强却坚韧的微笑,她并不是安慰苏检,只是凭着感觉说了出来:“晏颂小的时候就时运多舛,可他自己却并不在意,我相信他这一次,也一定不会放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远在千万里之外,昏暗的小房间里,流光穿过七根琴弦,十三徽后落下第十四个点,恍若美人额间朱砂,又似心上的一滴痴情血。
微芒慢慢凝聚,乘着穿堂风,缓缓浮起。两道记忆,一刹那汇聚于此。
晏颂睁开眼睛,他记得在苏黎世他推开了苏检,随后失去了知觉。怎么会在万里外的中国,在这个陌生的房间,见到一个女孩抱琴跪坐在地上,嘴唇含着血流不止的手指。
他觉得脑袋一嗡,前尘往事碎片般,如铁马冰河呼啸而来——晏颂是醒过来了,可他却并不是“完整”的晏颂,或者说,他只是缺失的那一缕残魂,也正是因为这一缕魂魄的缺失,让他比常人更加羸弱,而前半生更加坎坷波折。
许是感应到时机的到来,车祸后他的魂魄随身体沉寂,等待从古琴里复苏的这最后一缕残魂的归位,开始崭新的人生。
桑和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来,轻轻呢喃了一声,犹如梦呓。
“谁?”
啊,这张脸……两世混乱的记忆,搅碎般在晏颂脑子里极尽纠缠。
“惠帝薨逝,怀帝继位,召河间王为司徒,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车辇缓缓行进,徒步在外的人恭敬地禀报。
今日大雪,入夜,冻得街道上并无他人。
车里的人用指骨分明的手抚摸着紫金香手炉,收了收身上的大氅,低声一笑:“尹,陛下怕是等不到河间王了。”
尹瞪大眼睛,心里却不疑有他。
“这场战乱历时太久,也该结束了,就像这雪,不管再怎么大,总归是要开春了。只是这天下会怎样,还很难说。尹,你准备一下,去洛阳。”
车马忽然停止,车轱辘在湿润的地面上滑动了两下。马匹打了个喷嚏,呵出的雾气在空中凝结成水珠。
她抱着琴,站在雪里,眉间没了往日的嚣张和神气,不言不语像根木头。
车中人抬手:“走吧。”
尹招呼车夫,避开了过去。擦肩而过的那一刹,她忽然喊出了声:“你真的要去洛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能离开封地,你不能去!离乱刚止,洛阳是非之地,人人避之不及,你何必趟这趟浑水!”
女子圆目怒睁,愠色里满是担忧。
尹行了一礼,道:“夜深了,王妃,还请回去吧。”
“司马惟!你敢走,我就……我就把你的琴砸个稀巴烂!”她心想他那么个爱琴如痴的人,纵使不能立刻让他转变心意,但总会有些犹豫的。
可是车里的人,却摇了摇头,言语比这夜的雪更冷。他说:“那就砸了吧,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那握紧拳头,大雪湿了衣衫的女子,和眼前的人影渐渐重叠。
凌乱的记忆还在继续,似乎想道清楚这其中因果轮回。
永嘉五年,七月,洛阳破。
“王爷!平城十万大军已灭,怀帝被俘,我等势力微薄,不要再负隅顽抗,当务之急是突围而出前往长安,和秦王汇合!再图剿灭乱贼之事!”
城门前,立于马上的人拔出王旗,直指青天,苍然回头。
“石勒、王弥、刘曜破城,先杀王公,再屠诸民,怎敢坐视不理!我乃臣子,只能战,不能退!”
那一天血色燎原。
城墙上杀伐如修罗,弹琴的手握着的是掌中剑,掌得是生死,而不是风花雪月。有个人策马从平原的尽头奔来,狂风吹起了她的斗篷,还有玉带罗衣。
她在马上狂呼:“司马惟!晏颂!你凭什么死!”
这个烦人的姑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走到哪里,都甩不开她啊……好像连生死,都分不开他们。
“不是叫你南渡建康吗?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袭罗衣,很快被血色掩住,她像刺蝶扑过来,帮他挡住了穿心的一箭。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她微微一笑,却嘴下不留情,“以后没人跟你唱反调了,也没人跟你吵架了,你要……好好的。”
他说不出话。
人影慢慢地缩小,缩成时光的微粒。那道残魂捂住头,将记忆轻轻放下。
他究竟是谁呢。
“喂!我要嫁的人为什么会是你?”
“在下高亭王司马惟……小字晏颂。”
011
正儿八经都过去上千年了,别说在那千年前的当口,司马惟对桑和似乎并无情意,就算有,放到这一世,他也只是晏颂,从小在国外接受开放式教育又奉行科学主义的学者,这种相逢的戏码放到电视剧还能博人眼球,可对他来说全然负担。
反正都忘得干净了吧。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赶紧让这一缕残魂回归正位,填补这二十多年来的缺失。但是要跨越千山万水,出国境以西,去往苏黎世?晏颂皱了皱眉,听起来太不靠谱。不过人虽做不到,但也许魂魄能日行万里呢?
他想着,便迎着月光从窗口跃出。
“我想了一下,一定要让你欠我什么,等我找你还的时候,我才会记得你。”
不知为何,上一世桑和死在他怀中时,说得话偏偏刻骨铭心。
刚才还跪在地上的少女,抱着琴从书房回到了自己房间,耳麦里正传出质疑的闲言碎语。
“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搬来了一架钢琴吧?大家可都摩拳擦掌等着听呢。”
副帮主出来打圆场,结果被连枝嘟囔着给顶了回去:“长长心,平沙落雁怎么可能是钢琴曲。”
血是止住了,但伤在指头,弹吧,说不定力度不好失了准头走音;不弹吧,今天怕是正让他们如意。桑和可不愿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就算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于是她咬了咬牙,把琴往腿上一放,拨起开篇的泛音。
琴声乍起,晏颂心上一震,仿佛整个屋子张开一张无形无色的结界,将他扑了回来,禁锢在琴边。
渐渐入了境,桑和也忘了自个儿心里存那半分打脸的初衷,慢慢沉淀下来。从小到大,学了不少,但样样不精,唯有这被家人嫌弃的古琴,还稍稍拿得出那么两首曲子自娱自乐。
晏颂站在她身后,出离愤怒!
前世明明是她不肯乖乖听话南渡,只身折回洛阳,突然杀出来挡刀,不然凭自己的武功,就算不能以一敌众,至少也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他从未想过死守,只要多挡住一时,让城内更多人撤走,也能使其免于屠刀。之后再寻得机会西退,与秦王司马邺汇合,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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