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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作品:再见了,对不起|作者:冷如冰|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4 07:18:35|下载:再见了,对不起TXT下载
  “嗳,翻开看看,看看是不是完好无缺。有没有缺章少页的。”她托起腮帮打趣道。

  我不自觉地将画册放于桌面上,翻开。纪美的容颜跃入眼帘,逝去的时光,恍若初见,内心温馨且怅然。

  “扉页写,献给俞纪美。俞纪美想必是你的恋人。画册中画的是她,是吗?”

  我点点头。一幅画中,俞纪美站在一片黄灿灿的稻禾中,对我甜美微笑。她就那样笑着,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樱雪的手指扣进杯耳,欲端起咖啡杯。

  “如果我没有猜错,俞纪美就是那个在青岛上大学,喜欢听肖邦音乐的女孩。你昨天在梦中都叫唤她。”

  我自然地点头。仿佛纪 bsp;第二章(11)

  美仍活着。

  “到时,你要介绍我们认识。”她快活说道。

  我苦笑,未出声。翻过一页,纪美站在海边,与我挥手告别。

  “那幅纪美在稻田跳芭蕾的我尤其喜欢。”樱雪让我翻到那一页。

  “纪美她也跳芭蕾吗?”

  我看一下樱雪,没有应声。脑中立即浮现六月那个午后明亮的稻田。纪美不会跳芭蕾,什么舞蹈都不会。但只要她挥舞四肢,便是跳得最好最美的。

  “我也是跳芭蕾的,所以看着十分亲切。这幅画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看,都注视近半个钟头。不知为什么,心中总会充满一股无缘无由的幸福。”

  她忽然沉默下来。

  “如果以后能和纪美见面,我们可要好好交流一下。”她十分期待地说。看向我时却笑了。笑容如花朵般倏地绽开。叫人心折。

  “嗯,其实 ”我一抬眼,撞见她天真纯情的眼神,便欲言又止。我想告诉她,纪美不会跳芭蕾,没有在青岛上大学,她也听不到肖邦,她已经死了,在这个世界消失了。不管是明媚的笑容,还是明亮的眼睛,通通都消失了。

  但我需要维持这样一个谎言:纪美她还活着。她只是去了一个无比遥远的城市。有一天她会回来。我不想让自己失望,亦不想让听者失望。我不想破坏这样一个温馨惬意、来之不易的谈话场景:在四月一个阳光充沛的上午,在明净的咖啡馆,一个青年男子对一个年轻女子,谈起他少年时代的恋人。仿佛恋人还活着,彼此对她都有所期待。

  “你现在还跳芭蕾吗?”为了解开心中疑问,我问道。

  “最近才开始练习。去年十二月末扭伤了脚。下楼梯踩空了。结果今年的新年音乐会没有参加成。排练了很长时间,有点气人哪。这几个月都在养伤。”

  原来如此。

  “那你的脚伤现在如何?”

  “基本痊愈。但动作不敢太大。现在在排练《天鹅湖》,六月末会有一场大学生舞蹈艺术节。”

  “到时可否邀请我去观看?”

  “你愿意赏脸,那是求之不得。我一定帮你留个好位置。”

  分别时,我送樱雪出咖啡馆,陪她走了一小段路。

  “你捡到我的画册,送还给我。又请我喝咖啡,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在校道一个路口,我说。其实我想约她。不知如何开口。

  “下次用咖啡请回我不就行啰。”她冲我俏皮笑道。

  纪美,你终于回来了。

  返回宿舍,我将画册捧在怀里,来回摩挲画面。指尖上掠过水粉颜料干涸后沙沙的触感。我的手心马上腾起肌肤般的温柔。

  看着画架上昨晚画好的一幅油画,我翻到画册的一幅画与之对照。画册中,纪美手扶在稻穗上。向后回头,愁眉低垂,眼神忧伤地看着某处。嘴巴蠢蠢欲动,似乎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油画上纪美与此相去甚远,根本看不出忧伤的情绪。

  原来记忆随着时间流逝,到底会发生偏差。这么下去,偏差会越来越大吗?就是说,总有一天,纪美的影像在会我脑中淡化,直至很多细节再也想不起来。会吗?会是这样吗?

  5

  进入四月后,梅雨天气空前地丰盛起来。每天下毛毛细雨,空气中尽是水汽,地板、墙壁渗出细细密密的水珠。这个时候,我会变得阴郁烦躁。除了衣物不能干之外,画作亦不能干。油画要个余月才能干透。即是说,我这个期间画的油画,要等到梅雨季节结束后才能干。如此一来,狭促的宿舍便显得捉襟见肘,我不得不将以前一些油画像摞旧书一样堆叠起来放在床底下,以腾出空间去晾干新作的画。

  母亲仍经常给我打电话,问一下这里的天气、物价,以及我的学习。她对我的关怀一贯地无微不至。

  清明节那天,我闲来无事,一个人到毗邻的岛屿长洲岛踏青。顺便走访了烈士墓和外国人公墓。在一处公墓陵园,祭拜先人的人络绎不绝,全是一家子一家子,有老有小,拖儿带女。陵园内香火缭绕。

  触此情景,我想到父亲。他死后,我竟连他的墓也未拜祭过。他在另一个国家安葬着,是我目前无法到达的距离。他死之后,仍和我们远离,隔着千山万水。我不禁要问,父亲,难道您就没有爱过妈 bsp;第二章(12)

  妈和我吗?

  我憎恨他。更多的,他对我是个谜。

  清明节后的第二天中午,我在宿舍作画。温岚打电话叫我下去一起吃饭。我说要画完一幅画,可能不能一起吃了。谁知没多久,她打了包上我的宿舍,手里还拎着一把湿漉漉的伞。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淋湿不少。

  “外面下雨?”我问。

  “是啊,你不知道?还很大呢。你只顾着画画了。”

  我拉开窗帘看看,这时才知道外面哗啦有声。

  “如果不是我叫你吃饭,你是不是连饭也会忘记吃?”她搬一张高脚凳在我身旁坐下。“我们吃饭吧。”

  “你还没吃?”

  “你没看到我打了两个包吗?”

  “哦。那你先吃,我画完这一点。”

  “那我等你好了。”

  我重新挥动画笔。她在一旁托着腮静静看。

  “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我说。

  “下雨天和上课日,人人心里都阴暗。”

  “你不喜欢下雨天?”

  “没什么不喜欢。反正就这样。”

  “我今天不该和你见面啊。”

  “为什么?”

  “一副苦口苦脸相。昨夜没睡好,一定有黑眼圈。妆又没怎么化。见不得人,恐怕会让你失望。”

  怎么会失望啊。我弄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说的黑眼圈我也没看出来。她化着烟熏妆。

  “什么事情令你如此闷闷不乐?”

  “多着呢。学校的事,生活的事,这啦那啦,又要照顾弟弟 ”

  弟弟。我第二次听到她提起弟弟,便留心她是有一个弟弟的。由于自己是独生子女的缘故,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全天下同龄人全是独生子女。因此对多兄妹的未有留心,而一旦留心起来,便觉得他们与众不同。

  “你弟弟读几年级?”

  “算是初三。”

  “你爸妈呢?”

  “死啦 ”她没好气地答道。

  “死啦?”

  “没有。”她嗯嗯作笑赶紧改口,“都好好活着。诅咒父母死去恐怕要遭雷劈的喔。”她眯笑起眼睛。

  “你怎么都不出去逛逛的,又没什么约会。”她接着说。

  “在宿舍挺好。”

  “明天陪我去看望我弟弟怎么样?”

  我本来说不想去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现在拒绝不了她。

  第二天早上,因为有约,我早早地起了床。漱口洗脸时,温岚发来短信,告诉我她已经来了,在食堂一层早餐部,就不上宿舍了,一起吃了早餐再去。我回复说好,很快下去。

  周六早上的食堂一贯的冷清。进入早餐部,我一时没看到温岚。若不是她向我挥手,我是认不出她。她换了个发型,扎起马尾辫。烟熏妆亦不见,而是淡淡的浅妆。穿粉色雪纺轻纱套裙。长丝袜,黑色浅口露趾高跟鞋。一身清新淡雅。

  看到我显露讶然的神情,她低声开口道:“有这么奇怪吗?”脸上旋即挂着不自然的微笑。

  “ 没有。”

  我问她吃什么,她说随我。我便打来两份牛丁炒河粉和两杯豆浆。落座后,我问她:“你很久没见你弟弟了?”我猜测她这身打扮是此缘故。

  “一个星期见一次。”她坐姿亦优雅,直直地坐着。

  昨天我还未问清楚去哪里看望她弟弟。

  “去感化院。”

  “感化院?”

  “不良少年。和人合伙打劫店铺。”

  “打劫什么店铺?”

  “在陶街一家音像店打劫进口cd和绝版黑胶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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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欢这些东西?”

  “哪是。有人背后怂恿唆使。我弟弟可令人头疼,屡教不改,这是第三次进去了。一次同样是打劫,一次聚众打架斗殴。”

  用完早餐后,我们乘坐大学城专线公交车。由于是周六,加之天气好转,外出的学生很多,公交车非常拥挤。我和温岚挤在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沉默的时间,我看向温岚。淡妆的她,我才看清,亦是面容清秀的女孩。眼睛很大,明亮有光。鼻翼两侧有小小雀斑,笑起来时,隐约不见。一张小巧的嘴时常撅起,显得孩子气。

  …

  该买点什么,便在路边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然后沿着一条倾斜的、两旁种满高大桦树的公路走了约十分钟。

  拐过一片稍茂密的树丛后,看见一片浅红色的建筑群。大门牌坊挂一白色 bsp;第二章(13)

  牌匾,几个黑墨大字:白云感化院。

  我们向门卫出示证件,作来访登记。然后沿着主院道前行。主院道笔直宽阔,沥青路面坑洼泛白。两侧黄槐散发清幽香气,枝叶阴翳繁茂,似百年中学校道。树隙间传来朗朗读书声。偶尔有穿蓝白运动衣少年与我们擦身经过。

  “好像是一所校园。”我说。

  “与普通学校没有很大区别。一所严格许多的寄宿学校罢了。这两侧是教学楼。有的学员周六还要上课。前面是办公楼,我们需要在那里办来访手续。”

  我们沿着高高的阶台拾级而上。一个雅致清幽的庭院。中间耸立一座铜制雕像,左侧少男高举火炬,右侧少女手抱书本。四周玉兰树盛开大朵洁白花朵,清香扑鼻。

  我们进入三楼一办公室。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大叔认出温岚,大声说道:

  “哎哟哎哟,这不是温岚姑娘吗?怎么弄成这样?”

  “哎哟哎哟,怎么弄成这样?”温岚看见他讶异的口吻,鹦鹉学舌地说道。

  “温岚,大叔我差点认不出你来。怎么突然一身乖乖女的打扮?你可把我女儿教成这样。我女儿以前的打扮就是你教的吧?”

  “好好好。雅雅最近还好吗?”

  “长大了,开始不听爸爸的话了。”大叔一脸和善微笑,起身去文件柜取文件。

  “这里的教监长。”温岚对我低声说。

  “填一下表格。”

  温岚接过表格坐下,“家明他表现得怎么样?”

  “有进步。脑袋瓜子灵活,学东西很快。但还是贪玩了一点。”

  教监长打量打量我,低声对温岚耳语。温岚看看我,轻声咯咯笑。我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尴尬地向他们点点头。

  温岚填好表格,教监长飞快地盖章签字,然后对我说:“果篮和包裹留下。我们需要作检查。这是例行工作。检查完后,等会我们会派人送过去。”

  温岚用手围起嘴巴贴近我耳朵道:“严格得很。”

  “你们去112室见家明吧。他知道你今天要来,恐怕已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我们下到一楼,在闸口处把那份签字盖章的表格交给在此值班的女教监。女教监迅速扫一眼表格,对我们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