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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作品:再见了,对不起|作者:冷如冰|分类:其他小说|更新:2025-05-14 07:18:35|下载:再见了,对不起TXT下载
  期末考试日渐临近。我不得不逼迫自己认真看书,晚上去图书馆自习。毕竟我还是要考好成绩。

  一月中旬,我在岭园找了一份兼职。岭园全称岭南印象园,原址是练溪古村,练溪村是谷围岛上保存完好、规模较大的古村落。岭园即在其原址上扩建修缮而成,是典型的广府村落建筑群。镬耳形封火山墙,灰砖飞檐黛瓦,幽暗曲折的青石板巷道和低缓的台阶。古榕、月池、拱桥、祠堂、书院、神庙、戏台、文塔,不一而足。遗留的古屋供游人赏观,仿建的古屋则作为商铺之用。

  我打工的商铺便是其中一间。店名叫“红房子画家”。开始我不知道店名何意,后来才知道这是美国旧金山一乐队名字。店铺卖唱片、风筝、古玩、手工艺品和时尚杂志。卖得很杂。我的工作很简单,也很轻松,只需在周一至周四的晚上照看店铺。因为这几个晚上店主要陪他的女朋友。当班时间为七点至十点。

  店主叫陆铭,年长我三岁。剃光头,略略有点胖,体态憨掬。烟瘾很大,吞吐烟雾的间隙,眼睛像眺望地平线处孤独炊烟似的。总让我想起电视中看过的冰天雪地里独行的北极熊。脾气老好,说话柔声细语,永远笑嘻嘻迎人。他是广州人,原来在暨南大学读法律。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仅读了两个月便退学了。退学后他先在市区开了一间酒吧,今年初来大学城开了这间店铺。至于退学的原因,他始终守口如瓶。

  (bsp;父母曾经苦口婆心规劝,但无济于事。况且在大学城开店铺坏不到哪里去,跟一群大学生朝夕相处,说不定哪天会回心转意。而且家底殷实 据说父亲经营房地产公司。

  一天上课,我早早地来到教室。本来坐在前排,打算认真听讲复习课。但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我却犯起困来,哈欠连天。我便转到后排去坐,如果实在撑不住,可以安然地趴在桌面上小睡一会。

  我手托住腮帮,困顿地看着学生们陆陆续续走进课室。耳畔不断响起科泽莱克清澈纯净嗓音,脑中一片画家韦恩笔下出现隐约人物背景的迷离风景。昨晚和陆铭在店铺听了一整个晚上红房子画家乐队的作品。从第一张同名唱片《res house painters》,到《在五颜六色的山下》,再到《蓝吉他之歌》,我们一共连续听了四张唱片。一边喝茶,一边谈音乐。直到凌晨一点我才返回宿舍。一觉醒来,脑中便嗡嗡反复出现乐队零碎的音乐片段。

  当科泽莱克在我混沌的脑中唱完第三首歌时,上课铃打响。课室几乎满座,沉滞的空气里一阵阵低沉的喧噪,恍若炽热夏日午后海潮不断的涨落声。

  片刻,一个年轻人从门口进来,径直走上讲台,放下黑色皮包,利索地打开多媒体设备。学生们纷纷向他投以疑惑的目光。课室随即响起一阵轻微的哗动。正式上课铃响过后,年轻人介绍说他是见习讲师,由于给我们授课的教授到外出差,这两个星期的课由他代讲。

  年轻讲师戴宽边玳瑁眼镜,头发有点蓬乱,脸上有年轻人惯有的倦意,例如昨晚泡吧或彻夜上网 bsp;第一章(15)

  很晚入睡,不得不早早醒来。他似乎讲得不错,教室很快鸦雀无声。我却越来越困,倦意像八月沿海台风持续侵袭。只看见他翕动的嘴唇和荧幕上不断切换的powerpoint课件画面。我到底抵挡不住强烈的困倦,很快趴在桌面上睡起来。

  “喂,起床了。”忽然有人碰我的肩。

  “是你啊,温岚。”

  “下课了吧,我们出去逛逛。”她脸色难看。

  我摇摇头:“还有一节课。你不用上课?”

  “逃课啊。你从不逃课的?”

  我点点头。

  “一次没有?”

  “一次没有。”

  “你可以评为中国全勤大学生了。大学有四件事是必须做的。翘课,挂科,拿奖学金,谈恋爱。前面两个最容易的。现在你就跟着我去完成第一项吧。”

  我摇摇头。

  “这是复习课。我快考试了。”

  “无所谓啦。借别人的笔记看一下就ok了。大学的考试很简单的。”

  我对她说我确实不想出去。

  “清树呢?”

  “我找不到他。他老是跟我玩失踪。”

  听她的语气似乎和清树闹别扭了。大概是心情不好吧,想我陪她出去散散心。我对她说要不上完这节课。她撅撅嘴,没说话就离开,经过讲坛时对任课老师说了几句,然后走出教室。

  我还想叫住她,但这时上课铃打响了。

  “蓝澄海。”这时任课老师忽然叫唤我的名字。

  我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上大学以来,第一次有老师叫我的名字。

  “蓝澄海是哪位?”

  我慢慢腾腾地站起来。

  “你现在可以走了。”

  “啊!”

  “有个女孩找你。她跟我替你请过假了。”

  谁?肯定是温岚。这时全班窃窃私语。我急忙收拾书包。

  经过讲坛时,任课老师对我说道:“要负责任啊。”全班哄堂大笑。我面红耳赤地逃离教室。温岚果然在教室外。她看到我咯咯笑开。

  “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你刚才跟老师说了什么呀?”

  “走啦。”她把我往楼梯口推。

  我们走出教学区,穿过中环路,然后沿着贝岗街走。气温在昨夜骤然下降,整个上午又没出太阳,天气很冷,我们不得不捂紧大衣走路。温岚走路走得比较快,我有时要加快步子才能与她并肩。

  这条街的饭店餐馆非常多。每隔几米远就有一家。兰州拉面馆、云南米线馆、东北饺子馆、海南鸡饭馆。空气中漾着各种食物香味。

  经过一家四川火锅店时,温岚问我能不能吃辣。我随口说还行吧。她便大步走入店内。我只好跟进去。

  我们就近在一张空桌坐下。

  “今天来个一辣方休。”一坐下来,温岚开口道。随即女招待迎上来,一边为我们泡茶,一边用带有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我们要什么锅底。

  “你想要哪个?”温岚问我。我扫了一眼菜单,看不出什么名堂,对她说,你做主。

  “那就来个最辣的麻辣锅。”温岚对女店主说道。女招待用笔记下,说稍等片刻。

  不大的店面飘着袅袅香气。大部分桌子已坐满。男女学生围着热气腾腾、香雾缭绕的火锅咂咂有声。

  我抽出一根烟燃上。

  “你也抽烟?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的呀。”

  “刚学会抽。圣诞节时候。”

  “才不久嘛,手势很熟练啊,像一个老手似的。”

  我笑笑,吐出一口烟。

  “清树烟瘾好大的。”

  “我现在也是。”

  “你在创作的时候一定抽很多吧?”

  “画画的时候不抽烟的,怕烟灰落在画上。在一个人独处思考的时候。”

  她问我对大学满不满意。我说有点,然后补充道:

  “大概是由于我的缘故。”

  “那是你没读到自己喜欢的专业。清树跟我讲过你的情况。也许毕业之后会有改变,你就这样坚持吧。”

  我苍凉地笑笑。

  “其实我对大学也不太满意,跟高中时想象的差距很大啊。我读这个金融专业是胡乱选的。爸妈都没给什么意见给我,让我自己做主。”

  “多好。”

  “好,不好啊。我希望能有人给指点。”

  “那你为什么选择金融?”

  “因为想到银行工作。喜欢以后穿着制服上班。我很喜欢制服的。”

  “那可以考虑空姐。”

  “我也想呢。但身体条件不行。我太瘦了,体重不过 bsp;第一章(16)

  关。”

  这时女招待端来一个不锈钢锅,内盛大半锅红亮亮、热气腾腾的汤汁。女招待给煤气炉打火,炉子燃烧,锅中的汤料开始煮沸。剪得细细的辣椒漂浮在汤面上,隐隐发出麻辣香味。

  我们到案桌上自选食物。温岚选的大多是蔬菜、鱼丸、豆腐干,少量的肉类,以荤食为主,说是要保持身形。我除了蔬菜和鱼丸,大多是猪肝、章鱼、牛肉、生肚片。

  “比一比,看谁能吃辣。”温岚笑着说。

  我用筷子夹起血淋淋的黄鳝片,放入滚沸的汤料中,转转两圈后,成为酱色后拿出来蘸点小碗里的麻辣香油。送进口后,感觉鲜嫩异常,滋味却奇辣难熬,舌头辣得麻酥酥,几乎全身震动。我硬着头皮吃第二口第三口。整个口腔火辣灼热,仿佛燃烧。

  我一边咀嚼吞咽,一边拼命吸气,立即满头大汗。

  “感觉怎么样,澄海?”温岚一边簌簌吞食蔬菜,一边问我。

  “真够辣的。”

  “四川麻辣火锅,全国出名的辣。有没有听说墨西哥的辣味,那是世界第一辣。”

  我又夹了几片牛肉放入锅中。待煮熟后,捞一片送入口中。刚刚咀嚼,仿佛吃了一团火,鼻涕、眼泪一并流出。我拿起纸巾擦拭:“受不了,实在太辣了。”

  温岚不做声,低头猛吃,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我再吃几片,便感觉头昏脑胀,眼冒金星。我忍受不了,向女招待要来一杯白开水。仍是奇辣难耐,便叫一杯冰冻果汁,感觉稍稍好点。

  温岚这时抬头看我。她的嘴唇辣得通红,张着口喘气,不停用手扇风。

  “稍停一会。”我建议道。

  她未理会,继续埋头吃。少顷,她边吞食边抬头说道:“我和清树分手了。”

  语气十分平静。

  “啊。”我非常讶然。“怎么回事?”

  “不适合就分了。我们是和和气气分手。分手那天晚上吃了一顿饭又看了一场电影。以后我和清树只是好朋友。”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两个月。”

  “是不是清树结识了新的女孩。”

  “不是 是我 哎,总之发现不合适就分了。”

  我不好多说什么。

  “好辣。”她将我在锅中剩下的几片牛肉捞起吃掉。她亦涕泪直流,不断用纸巾擦拭。

  “你怎么就不吃了?”她看看我盘中的食物。我将毛肚片、章鱼片、猪肝片一股脑倒入锅中,准备卷土重来。

  “哎,我脱件衣服,浑身发热啊。”说完,她脱掉黑色棉外套,里面是一件蓝色对襟毛线衣。

  她让我讲讲我以前的情况。

  “清树应当都告诉了你。”我把一片蘸满辣油的毛肚片重又送进口中。

  “想听你本人讲讲。”

  “我只是随处可见的普普通通学生,”我这样开始讲道。由于实在是太辣,头脑发胀,舌头也不听使唤,我略略地讲了一下。当讲到是独生子时,她打断我;

  “独生子,一定不好受,很孤单吧?”

  我点点头。

  “一个人独自玩耍,自言自语地说话。”她说。

  何止是这样呢?我脑中冒出很多少年时代的往事,不是能用孤单就能概括,三言两语亦不能讲明白。

  “一直惆怅地成长。”我这样说了一句。

  她吧唧吧唧地嚼食,没有对这句话作出反应,似乎是没能听出其中的深意。我不免有些失望。

  “我嘛,不是独生子女,有一个小我四岁的弟弟。他很淘气,经常惹是生非。还喜欢和我吵嘴。也是不好过。”

  吃完最后几片章鱼片,我又叫了一杯冰冻果汁。

  “你似乎不能太吃得辣。”她说。

  “很少吃。虽然平时会吃一些辣味菜,但吃这样辣的麻辣火锅还是第一次。今后一定忘不了。”

  “我心情不好时除了蒙着被子睡觉外,还会去川菜馆或湘菜馆吃一顿火辣辣的食物,什么郁闷、不快都随着大汗流出。”

  “你今天心情不好?因为分手吧。”

  “算是吧。”

  我们吃完锅中最后一点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