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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干舌燥的赵小璇已经没有力气为自己辩解了,她又一次拿起那封字迹潦草的匿名信,逐字逐句地阅读:
“……她的屁股是世界上最好的屁股,又大又圆又滑,乳房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乳房,尤其是双乳之间的那颗红痣,圆圆的,让人忍不住想吃……和她做爱,就像在极乐世界里畅游,因为她的身体实在是太柔软了,跟没有骨头似的……她真是女人中少有的性感,不用男人怎么费力,就可以达到高潮……表面上,她傻乎乎的,纯洁得像个小孩儿,其实,这不过是她的伎俩,她就是靠那股傻劲勾引男人的,一勾一个准儿……我就是受不了她的勾引才和她发生关系的,她就是转世的狐狸精,哪个男人娶了她都会遭殃……”
匿名信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大屁股大乳房的赵小璇是世界上最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你可千万要提高警惕啊!”
在这句话的末尾,用了数不清的感叹号,好像写信的人是个刚刚知道什么是感叹号的一年级的小学生。
第五部分
(四)
(97)
“怎么样,可以想像出我这些日子有多痛苦了吧?”简第九说,“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上啊!”
小璇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流着眼泪。
是啊,何止是普通的针啊,简直就是沾满了毒液、一针就可以结果了人的性命的毒针啊!
“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娶到了让我妈心仪的媳妇,我不忍轻易地就扔掉啊!我要是离婚了,我妈得受多大打击啊!”简第九自言自语着,“你是城里姑娘,你不知道农村的生活有多苦,我妈一个人顶着困苦,拉扯了一大堆孩子……我从小就体弱多病,有严重的哮喘,一天到晚地喘啊,时刻都得让我妈抱着,我妈的两个奶头都要让我掐烂了……村里人都劝我妈把我扔了算了,可是,我妈硬是四处求医,把我的病给治好了。为了供我念书,我妈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卖完了家什就卖自己的力气……她对我没有别的要求,惟一的心愿就是能早点抱上孙子……匿名电话和匿名信确实让我很痛苦,可是,我想,如果你能怀孕,给我生个儿子,也算是立功赎罪,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的肚子一点也没动静……唉,命里注定你不是我的人啊……”
小璇停止了哭泣,凄凉地说,“不要找借口了,你的故事已经告诉了我,为了儿子,你的父亲可以舍弃生命,那么——为了儿子,你舍弃一个女人又有何妨?”
简第九咬了咬牙,腮帮上的肌肉动了两下。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应该感谢这封匿名信才是。”
“别狡辩了,人家谢丽的丈夫怎么没收到匿名信呢?张丹的丈夫怎么没收到匿名信呢?”简第九瞪大了眼睛,义愤填膺地,“我还真不知道,你的脸皮竟是这么厚!”
“呵呵,不愧是博士啊,连记女人名字的本领都那么高。”小璇讽刺简第九。
简第九盯着小璇,气得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小璇也盯着他,由于气愤和伤心,她的双眼泪水盈盈,如两汪深潭,她的双颊涨得通红,美艳若桃花。
简第九忽然向小璇伸出双臂,紧紧地把小璇揽进怀中。
“不要动,让我最后再摸摸你!”气喘吁吁的简第九把手伸进小璇的睡衣,情潮涌动地喃喃自语,“哦,大奶子,再也摸不着了,这么大,这么软,本来应该是我的……”
小璇使劲挣脱了简第九,她抬起右手,对着简第九的脸猛地扇了过去。简第九飞快地伸出手,把小璇的手拦在半空。
“至少现在我还是你的丈夫,我有权利做我想做的一切!”简第九说。
“可是,我不愿意!”小璇说。
“哦——我知道了!”简第九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早已经不愿意和我上床了,你愿意和别人……”
“别说了!”小璇“哇”地哭起来。
哭泣让小璇失去了力气,简第九趁虚而入。
可是,简第九忽然又停住了。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脸上也有了泪水。
流着眼泪的简第九“啪”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妈呀,我对不起你啊,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又忍不住碰了啊……”
(98)
即使——按照简第九的理论——即使赵小璇仍然是他的东西,正如小璇所说,他还是会和她离婚的。
因为,在简第九向赵小璇提出离婚之前,整个简家家族就已经认定:赵小璇是永远也不会为简家生出儿子的。
一个穿着黑衣黑裤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来到了简第九老家的村子,为每一个过往的人算了命,被算了命的人纷纷拿到了宝贝似的吵吵着:“神了,神了!”
简第九的大姐不甘于看热闹,一咬牙扔给老太太五元钱,老太太抬眼瞥了她一眼,说:“绝不给心里不服的人算。”
简第九的大姐立刻傻眼了,她是村办公室的妇女主任,专门负责打击封建迷信,是村里有名的软硬不吃的倔头,这老太太怎么一眼就看穿了呢?
简第九的大姐觉得神奇,骑着自行车飞奔回家找来了几个妹妹和老母亲。
简第九的母亲正在犯心脏病,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算命的老太太叙讲了心事。末了,她哭了,老泪纵横地说:“要是九儿不抱回孙子来,我死也不能闭眼啊!”
老太太微微一笑,从身上背着的破褡裢里拿出一个小红布包——这个小红布包在简第九向赵小璇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还被赵小璇虔诚地带在身上。老太太说:“办法不是没有,只是,用在别人家的媳妇身上灵验,用在你家媳妇的身上就未必灵验了……你家的媳妇哦,身上的肉多,又格着样的嫩超,克夫克得狠哦。”
简第九的母亲立刻捶胸顿足地号啕起来,几个女儿呼地围了过来。
“你家的媳妇姓什么?”老太太问。
“赵,我弟妹叫赵小璇。”简第九的四姐连忙回答。
“哪个‘晓’,哪个‘璇’?”老太太拿起一根小树棍,在身边的土地上划来划去。
简第九的四姐不识字,张口结舌地望向简第九的八姐。
“日字旁的‘晓’,旋转的‘旋’。”简第九的八姐帮老太太把小璇的名字——完全错误的名字写在地上。
老太太对着名字比划了好半天,语气沉重地说:“无缘啊!”她把小红布包塞到简第九母亲的手中,说:“缝在她的裤衩上,贴着子宫放,从现在数,到第三个月还没动静,就是永远地没动静喽!”
简第九的母亲悲痛欲绝地问:“没动静——就是不能生了?”
“不是不能生哦,”老太太说,“生多少都是闺女哦!”
依简第九四姐和八姐的意思,根本不用花那个大头钱买什么灵丹妙药,一纸休书休了赵小璇不就得了?
老四说:“咱第九可是博士啊,博士找什么样的姑娘找不着啊?”
老八说:“国家有规定,博士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生好几个孩子呐!”
好不容易,简第九的母亲把气顺了过来,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新社会了,哪能说休就休喽?三个月也不长,等等吧!”
简第九最终下了和赵小璇离婚的决心,是因为医生为他的母亲下了病危通知书——简老太的心脏病越来越重,导致了习惯性的心力衰竭,不一定哪口气上不来,就一命呜呼了。
简第九跪在母亲身旁,郑重其事地向母亲发誓:“娘,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抱上孙子!”
第五部分
(五)
(99)
口语班的课程就要结束了。
休彼得和几个活跃分子正在筹备着毕业party,好久没来上课一心做出国准备的郝勇敢也赶来凑热闹了。
小璇抚摸着手里的那本花花绿绿的教材,三百多页的教材已经讲到了最后,眼看着就要进行到最后一页了。
小璇心里翻涌着眷恋,视线不由得模糊起来。可是,她忽然又觉得这股眷恋来得突然,有些空洞,就迅速收回了眼泪。
小璇走出校门的时候,发现仲水言正在马路对面等她。
他推着那辆红色的赛车站在路灯下,一群乱七八糟的小虫子围着他上上下下地舞蹈。仲水言伸出手驱赶了一下,可是不一会儿,那些不知好歹的小虫子就又围拢过来。
小璇佯装没看见,骑着自行车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
没走出多远,小璇就感受到身边萦绕起仲水言的气息。她的后背火辣辣的,仿佛被仲水言的注视炙烤着似的。小璇想回头看看,却最终忍耐住了。
小璇身下的车轮发出轻微的转动的声响,每一根辐条都积极地搅动着夜风,充满着一种独特的快感——那是哥哥周小坡的手艺,从小到大,小璇的自行车都是周小坡给定期维修的。
周小坡把自行车倒扣在地上,小璇打来一盆水,把一块洗好的抹布往哥哥的手里一递,兄妹间的感情立刻就衔接上了。
想起哥哥,就想起了灵灵和姨妈,孤苦了好几天的赵小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些恐惧一些惆怅也随着气流呼出了她的胸腔。她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像要甩开仲水言似的。
空气流动起来,先是吹拂着小璇的面颊,然后,把小璇浓郁的心事也吹散了。
解落三秋叶,
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
入竹万竿斜。
风——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无穷的威力,要不人们怎么经常会说“往事如风“呢。
“小璇;等等我!”
仲水言的喊声让小璇吃了一惊,她以为她听错了——刚才,她一心一意地听着车轮的嗖嗖转动,她已经把仲水言当作“风”一样的往事,成功地忘记了。
“小璇,你这是上哪儿啊?”仲水言追了上来,喘着气问。
“嗨!”小璇转头对仲水言打招呼。
“你怎么不回家啊?”仲水言又问。
“我姨父病了,我去帮姨妈照顾她。”小璇说,小璇敢肯定自己的表情非常自然,和以前一模一样。
“这几天你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仲水言说,“我有点为你担心。”
“也许是因为我和姨父的感情很深的缘故吧,不可能不往心里去啊。”小璇还是自自然然的。
“你姨父得了什么病啊?”仲水言问。
“癌症。”小璇言简意赅。
“哦。”仲水言仿佛看到了正在扩散的恶性肿瘤那狰狞的脸孔,有些怕了似的沉默了。
他知道这样的对话本来是不该属于这个夜晚,但又不知如何扭转话题;再加上小璇谈兴不高,仲水言也只好无言。
“小璇,你是不是误解我了?”仲水言不知道小璇的终点在哪里,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属于他们,所以终于下了开门见山的决心。
“误解?”小璇的反应让仲水言措手不及,“什么误解?”
小璇想说:我并没有认为你爱我,我并没有为那个季蓉儿吃醋,我并没有想粘住你不放……但是,小璇没说。
而敏感的仲水言却从小璇的眼睛里读出了所有的意义。
“小璇,”仲水言干咳了一声说,“我和我女朋友是大学同学,还有你看到的那个季蓉儿,我们三个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喜欢那座城市,执意要留下;季蓉儿喜欢我,执意要跟随……”
“我明白了,你最终没有爱上季蓉儿,而是爱着她,所以就决定返回那座城市……”小璇把想像中的故事的结局说了出来
“不,不是……”郑水岩小声说。
“哦,或者是她决定放弃那座城市来投奔你?”小璇极轻地哼了一声,说,“我是了解你的,你是一位出色的网络工程师,摆弄人和摆弄电脑一样轻松。“
仲水言瞠目结舌,“小璇,你到底还是误会我了。”
“没有,你让我知道了我自己有多好——你善良的目的达到了呀。”小璇说。
远远的,小璇望到了那座红砖老楼上姨妈家窗口的那片黄橙橙的灯光。
姨妈家——是的,姨妈家。无路可退的赵小璇惟一的退路就是孙月君的家,尽管那个家没有一个角落应该属于她。
“小璇,你变了。”仲水言说。
“难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小璇反问,然后下了车,“我到了。”
小璇注意到仲水言的脸红了,浮起一片玫瑰色的落寞。
(100)
孙月君老早就在楼道里等着小璇了。
她不敢远走,怕屋子里的老伴有什么事来不及照应。
她嘱咐周志仁:“你好生躺着,我去接璇,就在楼下,你喊我我就上来。”
小璇是扑到姨妈怀里的,小璇抱住孙月君的肩膀,在夜色的掩护下,痛快地落下了一行热泪。
姨妈接过小璇的挎包,就像小璇小的时候,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书包一样。
“你跑这儿来,第九没意见啊?”姨妈问。
“没有,他还让我多住几天,好好帮你照顾照顾姨父呢。”小璇回答。
“别听他嘴上瞎说了,你真要在我这儿久了,瞧他不乐意吧。”
“不会的。”小璇字斟句酌地说,“你是了解第九的,他是个很豁达的人。”
“嗯,那倒是真的。”孙月君赞同地说。
小璇不敢看姨妈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火热的期望和爱意,小璇实在是不忍心亲手浇灭那幸福的火苗啊!
周志仁红润的气色让小璇吃了一惊,“姨父,你好多了,姨妈可真会照顾人啊!”
周志仁笑了,说:“孙大夫嘛,对待患者就像亲人,还给我理发洗澡呢。”
小璇看看姨父的脑袋,发现有一处的头发都被剪秃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别管闲事了,”孙月君板着脸说,“快过来吃你的饭吧。”
小璇坐在那间狭小的厨房里吃姨妈做好的饭菜。
姨妈家的厨房比以前乱多了,脏多了。瓷砖上新添了不少油渍,炉台上摞着一摞未刷的碗碟,水池子里还泡着小侄儿的衣服……小璇三口两口把饭扒完,不顾孙月君的阻拦,扎上围裙就干了起来。一开始,小璇只是一心一意地干着手里的活计,慢慢的,她的心就绞痛起来。
该如何对姨妈说?该如何对哥哥说?该如何对灵灵说?该如何对同事说?该如何对谢丽说啊……不知不觉,这些缠人的问题又塞满了小璇的脑海。
原来,离婚竟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填了几个表格,交了一些费用之后,老实巴交的赵小璇就站在了离婚者的队伍中。可是,离了婚之后再来面对别人竟是如此艰难的一件事情——小璇和简第九办完手续的第二天,她就发现她已经永远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如地面对这个世界了。
看见张丹,明明张丹没说什么,小璇还是听见她在说:“嗨,赵小璇,听说你和我一样被老公给甩了!”
看见谢丽,明明谢丽没说什么,小璇还是听见她在说:“嗨,赵小璇,我的匿名信是不是很有效啊!”
看见街上卖水果的老大娘,明明老大娘没说什么,小璇还是听见她在说:“姑娘啊,这么年轻就一个人过,以后的日子可真么熬哦!”
如今,看见姨妈,明明姨妈没说什么,小璇还是听见她在说:“璇啊,你怎么这么不让姨妈省心哟,姨妈的心都要操碎啦。”
每一个人都变了——尽管小璇一再警告自己:变的不是人家,变的是我自己。
原以为一进了姨妈的家门,所有的痛就会通通地被关在门外了呢。天亮的时候,失眠了一夜的赵小璇终于明白,无论如何,离了婚的女人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快乐了。
第五部分
(六)
(101)
在姨妈家住到第三天,赵小璇就病倒了。一早起来,天旋地转的赵小璇一下子靠在了墙上,然后就“哇哇”地吐起来。
孙月君慌里慌张地说:“璇啊,你恐怕是有了吧。”
听姨妈这么一说,赵小璇的头嗡地响了一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来,姨妈给你摸摸脉。”孙月君抓过小璇的胳膊。
“不,不用。”小璇连忙把胳膊抽回来,强颜欢笑说,“我昨晚睡觉蹬被子了,肚皮一直晾在外面。”
“快,赶紧喝口热乎水。”孙月君唠唠叨叨的,“今晚快回家吧,真要闹病了,我怎么跟第九交待啊。”
上班的路上,赵小璇买了一根测孕试纸,拿着试纸钻进了路旁的一座收费厕所。十分钟之后,失魂落魄的赵小璇往办公室打了电话请了假,然后失魂落魄地向医院走去。
小璇真的怀孕了。
离了婚却怀了孕,小璇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自己更倒霉更悲惨的人了。她在医院的花园里坐了好久,坐着坐着就坐不住了。往医院走的时候,她还勇敢着呢,可是现在,她的胆量一点也没有了。
小璇拨通了灵灵的电话,一听到灵灵的声音,小璇呜地哭开了。“灵灵——”小璇叫着灵灵的名字,好像灵灵是她所有的依靠似的……
不吃不喝的赵小璇躺在哥嫂新居的大床上,田灵灵和周小坡围坐在她的身旁。
“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谁也不告诉,你怎么那么傻啊你!”灵灵拍着小璇的手背,责怪着。
“简第九这个王八蛋,人面兽心的东西,敢这么欺负我妹妹,瞧我不废了他!”周小坡气得脖子都粗了。
“孩子是他的,他得负责任。”灵灵说,“璇,你好好想想,还愿意不愿意和他过了,如果还想和他过,我和小坡就去找他。”
“过不过都得去找他!”周小坡瞪着眼睛喊。
小璇直直地盯着天棚,一点声息也没有。
“璇,说话啊!”灵灵摇着小璇。
“璇,别伤心,我这就去找姓简的算帐!”周小坡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小璇呼地坐起来抓住了他。
“哥,别去了。”小璇说,“你去找他有什么意义啊!”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周小坡说。
灵灵一边往外推着周小坡,一边偷偷地掐了他一把,说:“你呀,因为沉不住气还少闯祸啦,快到那屋歇会儿,把问题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灵灵是有意把丈夫撵走的。
也许是婆婆孙月君和公公周志仁的故事触动了灵灵,这些日子,灵灵一直在思考婚姻的问题。思考的结果就是:每个人都应该珍惜婚姻,珍惜婚姻就是珍惜自己。如果事先知道简第九要和小璇离婚,她一定会出面调解的。
灵灵试图说服小璇,“璇啊,没人作伴,没人搀扶,一个人走路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见小璇不语,灵灵又说,“第九是博士啊,他真的会因为你没怀孕就和你分手吗?再说了,你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啊?”
那个匿名电话和那封匿名信算是其他的原因吗?
可是,不算其他的原因又该算是什么呢?
沉默着的赵小璇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向灵灵启齿,她觉得自己被一团乱麻缠住了,想挣脱却无处下手,只能闭着眼睛等待命运的安排了。
(102)
灵灵不仅帮助周小坡消了火气,还引经据典地给周小坡上了一堂生动活泼的婚姻教育课。
第二天一早,周小坡就像灵灵派出的钦差大臣一样直奔简第九在读的大学了。
简第九还像以前那样叫周小坡为“哥”,只是少了发自内心的亲热,多了矜持拘谨的客气。周小坡上上下下打量着简第九,简第九镇定自若地看着周小坡,好像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周小坡剑拔弩张的蔑视和不满。
就在简第九向周小坡亮出了他的杀手锏——那封匿名信的复印件的时候,赵小璇正在思索着怎么才能把她和仲水言的故事客观而清楚地讲给田灵灵。
“所有的罪过在于,他把我当成了他的姐姐,而我并没有把他当作我的弟弟。”小璇对灵灵说,“他说他的姐姐和我一样,是一个丰满美丽、质朴纯洁的姑娘……” 因为紧张,小璇双手的手指纠结着,一只手插在另一只手上,紧紧的。
丰满美丽、质朴纯洁——灵灵微微笑了一下。她在想,无论这个叫做仲水言的男人最终会带给小璇什么,他送给赵小璇的八个字都是值得珍藏的。
“他姐姐十五岁那年,被一个刑满释放的流氓犯强暴了,从此变得郁郁寡欢,行为怪异。三年之后,那个流氓犯落网了,供认了曾经的罪行。警察来到郑家了解案情,家人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可爱的姑娘会突然改变了性格。可是,伤害已经无法弥补了,和警察谈过话之后,仲水言的姐姐就疯了……不久前,他的姐姐砸碎了精神病院的窗玻璃,从楼上跳了下去……”小璇用最简要的语言概括了那个沉重无比的故事。
“他说,我和他的姐姐一样,因为受了命运的捉弄,而执迷不悟地把美丽当成了负担。”小璇接着讲,“他说,他的姐姐比同龄的女孩子发育得早,腰身丰腴又很玲珑,很多坏男孩都打他姐姐的主意,记忆中,他的姐姐连短袖上衣都没有穿过,无论天气多热都要穿一件肥大的运动衫。而他的父母又是很粗心的人,一直以为孩子是肾虚怕凉,逼着孩子喝了许多中药……他的姐姐没有朋友,也从来不愿意和家人交流,就那么默默地承受了灾难……他说他有责任帮助我卸下负担,树立自信……”
感慨不已的灵灵认真地问小璇:“你爱上他了,是吗?”
小璇无语。
“你是应该爱上他的,哪个女人会不爱懂自己的男人呢?”灵灵说。
“我们在植物园坐了一夜——被那封匿名信写成了我们在火车站前的旅客招待所鬼混了一宿。”小璇苦笑着,“真有意思,匿名信竟是以他的口吻写的……”
“你们——”迟疑了一下,灵灵问,“你们做了吗?”
小璇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没有。”
灵灵迷惑了,“为什么?”
“不知道。”小璇仍是苦笑。
“按道理说,他是很难自控的。”灵灵说。
“也许……也许他觉得我不够好,不值吧。”小璇幽幽地。
阳光破窗而入,撒在小璇的身上,融化了小璇的惆怅和疲惫,小璇慵懒地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小璇入睡的速度让灵灵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她满怀爱意地凝视着小璇的睡容。
阳光下的赵小璇果真像个婴儿一样干净而透明,她的睫毛和她的长发一样乌黑油亮,在双眼的下面,留下两排小小的阴影。她的嘴唇像涂了香脂似的,红润欲滴,稚气地嘟噜着。她的双脚那么小巧白嫩,上面那些青色的血管格外清晰。
赵小璇深深地睡着,高高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灵灵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两轮完美得无与伦比的轮廓。
一直凝视着小璇的田灵灵伸出双手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双颊,因为她刚刚意识到,有那么短短的一瞬,她是以一个男人的眼光去看小璇的,甚至——她竟然动了难以抑制的想要亲吻赵小璇的念头。
灵灵的脸皮发了烧,她轻轻地拿过一条线毯盖在小璇身上,然后立刻转身离开了。
丰满美丽,质朴纯洁。
灵灵忽然不喜欢这八个字了。
灵灵想:那样俗气的八个字怎么能穷尽小璇的美呢?如此圣洁的尤物,简第九也好,仲水言也好……根本就是配不上的。
也实在是不必要再去理会他们。
赵小璇需要的是另一个世界,而不是另一个男人。
第五部分
(七)
(103)
为了不让自己的火气烧伤了妹妹,和简第九不欢而散的周小坡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用电话把妻子叫到了楼下。
“他把匿名信一亮出来,我就傻眼了!”周小坡气急败坏地说,“我真搞不懂小璇怎么那么糊涂啊!”
“不是璇糊涂,是简第九糊涂!”灵灵说。
“你还向着她说话!”周小坡瞪着妻子。
“在你没了解事情的真相之前,干吗这么不冷静?!”灵灵责怪周小坡。
可是,听完丈夫的讲述,灵灵也没法冷静了,因为她并没有想到,简第九竟会如此绝情,并且——在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小璇之后,还能如此冷静。
当周小坡把小璇怀孕的消息告诉给简第九的时候,简第九是稍稍激动了一下的,可是很快又平静下来。
简第九平静地望着周小坡,问:“哥,你敢保证小璇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然后,简第九又平静地说:“除非小璇把孩子生下来,我出费用给孩子做亲子鉴定,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会考虑和小璇复婚的。”
“赤佬!”灵灵忍不住用上海话骂了简第九一句,打断了周小坡的讲述。
“哎,小声点,有人在看你呢!”周小坡捏捏灵灵的胳膊。
灵灵向自家的窗口望了望,眼睛忽地红了起来,口中喃喃着:“苦命的小璇……”
周小坡点燃了一支烟,闷声不语。
如果男人也可以像女人家那样随便弹泪的话,此刻的周小坡是很想和妻子一起掉下眼泪的。
这么多年了啊,却像眨眼之间似的。神不知鬼不觉的,父亲和母亲离了婚,又奇迹般的复合了;自己和灵灵结了婚,又奇迹般地造出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而小璇妹妹,婚礼还没举行,就匆匆离婚了……小璇啊小璇,到头来,只有小璇是最可怜的啊!
周小坡暗暗谴责自己。
他谴责自己给妹妹的关怀太少了。
其实,依他的性格,他本会给小璇最厚的关爱的。在那个雨夜之前,谁敢说他不是妹妹的保护神呢?
周小坡掐灭了烟头,搓了搓手掌——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那个雨夜,周小坡都会这样搓一搓双手的。
即使是在那个雨夜, 战战兢兢的周小坡也是这样搓着双手的。
自他的双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妹妹赵小璇的身体上游走了一圈之后,便永远地浸染上了那无可替代的,馨香的,温软的,纯粹的气息……周小坡无法不卖力地搓手,搓手的时候,就是与那些气息抗争的时候。
如果不是遇上田灵灵,他也许早就用刀子把手上的皮削掉了。他受够了,他实在不愿意再不由自主地重温那些气息了——那些气息,像神女吹出的仙气一样,哈在他的身上,推动着他男人的热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血管中奔涌,化作一股股胡搅蛮缠的欲望,折磨着他的身体,骚扰着他的生活,霸占着他的思想,侵犯着他的睡眠。
他曾经约上郝勇敢一起骑着单车,撒野似的围着这座城市转了一天。他们迎着海风,龇着牙,咧着嘴,好像两只不把汗流尽不把血流尽就无法安静下来的疯狗……
欲望啊欲望,后来,他终于把他的欲望倾泻到了极至,终于把他的狂野倾泻到了极至,他用沾满了年轻欲望的刀子给郝勇敢砍了个满脸花……之后,他总算可以恢复到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搓手了。
周小坡一次又一次地搓着他的双手,终于搓走了欲望,搓走了噩梦,搓来了爱情,搓来了安宁……可是,在这个夕阳明媚的夏日午后,想起了那个雨夜的周小坡再一次搓起他的双手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在他和邪恶的欲望做斗争的同时,美好的青春也和欲望一起顺着他的指缝溜掉了。
他总算洗清了自己,可是,清白的他已经老了。
而小璇,周小坡在心里说:我的妹妹也老了,尽管她还是那么馨香,那么温软,那么纯粹……可是,转眼她已经是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了。
(104)
周小坡和田灵灵一打开房门,就听见卧室中传来小璇的哭声。
他们俩对了一下眼光,然后争先恐后地向屋子里跑去。
小璇正拿着电话,一边对着话筒说话,一边哭泣。“……不,我绝不会这样做的……我绝不会答应……”
电话那端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周小坡和田灵灵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简第九”,然后各自拿起一台电话分机听了起来。
“小璇,好像有人在拿分机,是不是你哥嫂回来了?”电话那端的简第九说,“咱们就说到这儿吧,你一定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意见。”
小璇嘤嘤地哭着。
“你怎么还哭,不信任我是吗?绝不是戏言,如果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我的——我一定会和你复婚的!”说完,简第九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必须是这个孩子一定得是个男孩。”
小璇还是哭。
“别哭了,你应该理解我的心情,我不能让老简家断子绝孙,我不想当家族的罪人啊!”
小璇正要放下电话,简第九着急地喊起来:“璇,璇,你一定要相信我啊,亲子鉴定的费用我是肯定会负担的!”
一忍再忍的田灵灵终于忍不住了,她尽量平静地对简第九说:“简第九,你以为你是封建王朝的皇帝吗?”
“是嫂子吧。”简第九连忙对灵灵说,“嫂子,我想你是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你有心吗?你有情吗?没有心没有情的人何谈心情?——你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灵灵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狗一样,对着简第九开始了吼叫,“满肚子的墨水不过是乌贼用来攻击人类的烟雾弹!”
简第九失去了招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话:“嫂子,咱们是解决问题,不是搞人身攻击。”
“呸,你根本就不是人,谁稀罕攻击你!”灵灵说完,“啪”地摔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田灵灵和赵小璇一起哭了起来,她实在是让简第九气坏了。
周小坡低头抽了一会儿烟,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抬头问小璇:“妹妹呀,跟哥嫂说实话,还想跟他好不?”
“不!”小璇抹着眼泪说,“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生活呢?”
“也好,这样的人,的确不值得相依。”周小坡又说:“如果你咽不下这口气,我们可以把写匿名信的人告上法庭,看他简第九还敢不敢冤枉人。”
“不必了,哥。”小璇惨然一笑说,“如果我能给简第九生个儿子,就是有了一百封匿名信,他也不会跟我离婚的。”
周小坡看了看灵灵,说:“明天陪小璇去医院吧。”
灵灵茫然地看着丈夫。
周小坡说:“就这么定了,咱不能让咱妹妹给老简家做生孩子的机器。”
第五部分
(八)
(105)
疼痛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做完了流产手术的赵小璇就像经历了一次洗礼一样。那些因为疼痛而钻出皮肤的汗水,那些因为虚弱而钻出皮肤的汗水冲走了所有的往昔。
赵小璇安静地躺着,长时间地盯视着房间的某一处,脑子里一片纯净的空白。
手机连续地响起来,小璇默默地猜测着打电话的人会是谁,却像与已无关似的,碰也不碰一下。
这个廉价的手机是单位发的奖励,还曾经被简第九当作了一项罪名。简第九说:“除了比以往更加注意修饰,你还新买了手机,也许你是为了和男人们联系起来方便一些吧。”
“不是我买的,是单位发的。”小璇辩解。
简第九冷笑着看她,说:“还撒谎。”
手机还在响。
谢丽、仲水言、简第九、孙月君……一连串的名字唤醒了空白状态的赵小璇,她拿起手机——是谢丽。
小璇的心咚咚地跳了几下,她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没找到最爱的人,却拥有着最怕的人,这个人就是谢丽。小璇按下了接通键,心里想着谢丽会说什么。
谢丽说:“小璇啊,好些了吗?”
小璇松了一口气,说:“好些了。”
谢丽甩过来一大串出乎小璇意料的笑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说:“你的骨折会不会和我的骨折一样,挂羊头卖狗肉啊?”
小璇语塞。
“你现在最怕的就是我去看你吧。”谢丽说,“都是过来人,我什么都明白,你放心,我只是问候你一下,不会去看你的。”
小璇的心开始疼痛了。
“我打电话主要是想告诉你,”谢丽说,“昨天晚上我们几个陪上级领导去万方了,吃完晚饭之后,领导们意犹未尽,主任当机立断,在星星索练歌房开了个包间,我还和仲水言合唱了一首《无言的结局》呢,效果好极了,大家的巴掌都拍红了。”
小璇力求自然地说了一句:“是吗。”
“是啊,只可惜你不在,你要是在,就轮不上我和他唱了,是不是?”
小璇把话头叉了过去,说:“我不在,你辛苦了。”
“哎呀,别这么说,我骨折那几天,你不也帮我了吗?哈哈哈哈……”谢丽又笑起来,像是刚听了一个高明的幽默似的。
放下电话,小璇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还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简第九的,一个是仲水言的。
小璇拿着手机把玩着,像一个健忘的人回想着“简第九”和“仲水言”到底是谁。还没等她想起来,仲水言就又一次把电话打进来了。
“小璇,”仲水言说,“你……听说你骨折了。”
“是。”小璇力求自然地说。
“真想去看看你……”仲水言像是不好意思似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小璇又一次想起了仲水言曾经的责怪:为什么要做这种亲痛仇快的傻事呢?
亲者痛,仇者快。
可是,谁是“亲者”?谁又是“仇者”?“亲者痛”怎么样?“仇者快”又怎么样?谁的痛快有自己的痛快重要呢?
“心情好吗?”仲水言又问,小心翼翼的。
“不错啊。”小璇说,“你呢?”
“我还好,又有工程要做了,一天到晚瞎忙,。”仲水言说。
“什么时候结婚啊?”小璇问。
“结婚?结婚真的那么好吗?永远恋爱不是比一次性结婚要好吗?”仲水言说完,又觉得有些失言,连忙挽回,“不过,你的婚礼我可是一定要参加的,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哦。”
“听谢丽说,你和她唱《无言的结局》了?”小璇问,像要拆穿什么似的。
“哦。”仲水言似乎有些难堪,说,“谢丽的乐感太差了,以后有机会咱俩唱吧。”
小璇笑了,心想:你等着吧,即使到了下辈子,我也不会和你唱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不是同一种人,怎么能唱同一首歌呢?
“小璇,我……”仲水言忽然支支吾吾的,“那天我们在植物园……”
“什么?哦,我知道,为庆祝你女朋友的生日,你和季蓉儿特意到植物园拍了短片。”小璇轻快的,“怎么样,片子出来了吗?”
“小璇,你一定是误解我了,我是说……”没等仲水言说完,小璇就又一次打断了他。
“干吗总说我误解你呢?”小璇笑了,“难道你们没去过植物园吗?”
“小璇,你恨我,是吗?”仲水言说。
“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为什么要恨你呢?”小璇学着仲水言的口气,“你一定是误解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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