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围在桌子旁边,在干什么?”
“应该是在记账了”,小个子回答:“那个记账的,长得斯斯文文的,就是市文化局局长刘淑一。他的一手毛笔字在青云市里数一数二,还兼着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呢!”
“好像旁边还有一个收钱的。”
“对,这个收钱的,中等个子,额头上布满皱纹,平日里最严肃、最神气,他就是青云市的‘财神爷’,市财政局局长钱永光。”
“他们怎么愿意替太爷做这种事情?”
“能够帮助太爷做点事,他们感到光荣呢!其他一些干部,正在为找不着活干发愁呢!”
“是吗?”
“我昨天就听说了,这些天市土管局局长郝有弟正忙于帮助太爷的老娘——老巫婆寻找风水宝地,后来算命先生放了‘罗盘’测算,选中了南盛小学旁边的一块菜园地。郝有弟利用职权帮太爷做了件好事,可南盛小学从此就大煞风景了。”
“噢”,中年男子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市房管局局长邬德关,这几天把干部职工的住房问题抛在了一边,专心致志地帮助老巫婆建起阴宅来。听说他指使一位正在青云市安居工程紧张施工的包工头,带了几个人在南盛小学菜园地里忙了好几天,两万多块钱的建筑材料费和施工费用,全部摊进了安居工程的预算内。”
“现在不是推行火葬了么?怎么还建椅子坟?”
“是推行火葬了,但太爷要土葬,还有谁敢说不字?再说,现在有的人先搞火葬,化了灰之后,又偷偷地埋到地里,这种事还是有的。所以,太爷也准备将老娘先化灰,然后放进椅子坟里去。”
“噢”,中年男子又点了点头,这时,他看见了什么,便问:“现在往外面走的那几位有点面熟哩。”
“对,有个拿着扫把在很卖力地扫地的,长得瘦瘦地,就是房管局局长邬德关。听说他最爱搞女人,所以始终不长肉,麻杆儿似的;另一位白白胖胖的,正捧着几段干柴往屋里走的,就是市土管局局长郝有弟,他手里捧着木柴,肯定是进去当烧火工了。”
“唉,真是一帮狗奴才!”
“平日里他们多威风啊!”
“那些人是谁?”中年男子指着往外走的一群妇女问道:“这些女人看上去皮肤白白嫩嫩,气质也不错,怎么都穿上这么难看的衣服?”
“他们想披麻戴孝,又找不到白麻布,当然也不好意思穿。所以,只好找了一些白乎乎的衣服凑和着穿。我想肯定是这样的。你知道她们都是什么人?这些都是青云市的官太太,都是市委书记、市长的夫人,后面两个是人大主任的夫人。市领导官太大,在这种场合出现不太方便,肯定是让夫人们出来代表一下。”
“太爷真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回你看清了吧?这太爷不仅仅是在办丧事,他是在通过办丧事
对他的政治实力进行一次大检阅!”
“哇测,你说话有点水平啊”,中年男子说话大声了一点,有人往他们身上扫视一番。
两人正准备开溜,这时,一个大嗓门在门口吼道:“占典泉怎么还没有来?他这个黄盛镇的父母官是怎么当的?介不懂事的么!”
当然是太爷任厚根在发威。
有一个人便提醒道:“占书记最近很忙哩!”
“他忙个屁!”太爷骂道:“他忙什么我还不晓得!再忙么家里人总要来一个的嘛,现在哪个不忙呀。他介不懂事我看他书记也别想当了!”
太爷边骂边走回屋里,进了门还扯出一句:“最多再当两个月!”
“这位就是太爷了吧?”中年男子问。
“就是他!”小个子道。
“真是个星宿!”
又有人在看他们,中年男子便扯了扯小个子的黄雨披,小个子踩响油门,乌黑的摩托车在柏油马路上抛出两股青烟,很快就走远了。
“后面那个人,怎么有点像新来的纪委书记。”一个局长模样的人站在太爷家门口,苦着一张脸在自言自语。
“不会吧?难道他也想来帮助太爷做点事?”
“不可能,我看他不像。”
几张嘴巴都木乎乎地张着。但没有人向太爷汇报什么。
第二章
4
热气蒸腾,茶,对太爷的事还特别关心。”
另一个笑道:“你还是好好回学校教书去吧,青云的事太复杂,你少管闲事为好。”
中年男子有些不服,仍旧很书生气地道:“没关系,我不过是问一下而已。太爷的事,总该有人管管他吧?”
老马骂道:“还管个屁!他奶奶的,青云市这批干部,还不是和太爷任厚根穿着同一条裤子?”
老翁道:“听说最近新来了个纪委书记叫易锋?”
老钱道:“没用的,纪委也别想治得了太爷这帮人。以前白边海和太爷结了亲,现在易锋来了,虽然未必会结亲认朋友,但也拿他们没办法。易锋又不是什么神仙,决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关键是青云的问题太复杂,这些干部太腐败,简直是腐败得一塌糊涂!”
老马道:“就是!太爷要被抓了,青云的干部一个个都得关进去!”
老钱道:“关进去?我看一个个都得枪毙!这些腐败分子,这些年都不知糟踏了青云多少钱了!黄伯昌、叶逢秋为什么不管太爷?纪委书记白边海为什么不管太爷?公安局长陶渭上为什么不管太爷?因为这些人的屁股都不干净,这些人都让太爷给抓到了把柄,不要说他们收拾太爷,太爷不收拾这些狗官都算谢天谢地了!”
“呔呔!”老翁用右手食指挡着嘴巴道:“小声些,老钱啊,别那么大声,当心祸从口出!”
“我怕他个鸟!”老钱嘴硬道:“他黄伯昌叶逢秋敢拿我怎么样?你们怕他,我老钱就是不怕!我老钱打蒋介石那会儿,他们还没出世呢!我身上五个伤疤,两个是解放战争时留下来的,三个是抗美援朝时留下来的。他们敢动我一根汗毛?太爷也不敢怎么样!太爷任厚根,前几天,他娘还没过世的时候,我在路上碰到他还说了他几句呢,他碰到我老钱就不敢怎么样……
”
“小心为好”,老翁耐心道:“小心些没错。”
中年男子插嘴道:“对,我们一方面要小心谨慎,另一方面,也不要太害怕他们。我们要团结起来,一起和他们斗,决不能让他们继续在青云为非作歹!”
老钱听了这番普通话发言,忽然一愣,问道:“你究竟是不是教书先生?”
“嘿嘿,差不多”,中年男子道。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一个矮个儿的小伙子来到中年男子身边,使了个眼色,中年男子就匆匆地走了。
有人眼睛一亮:“这小伙子倒有些面熟,好像是哪个单位里的。”
“蓝楼决不能出事,赶快请一个外科医生来,给他仔细检查一下。”易锋坐在铜山湾招待所的一间屋子里,对青云市纪委常委林朝虎、案件检查室主任年绍坤等办案人员道:“得请一个可靠点的医生,最好是共产党员,医术好一点的,我们要请他做好保密工作,不能向外泄露风声。”
刚才,驾驶员小蔡接到林朝虎的电话后,马上开车赶到月海广场,因为他知道易锋近段时间都有早起逛广场的习惯。林朝虎没有直接打通易锋的电话,因为今天早上易锋去月海广场时,忘了带手机,这是他一时疏忽了。小蔡告诉他说“两规”对象蓝楼自杀的事后,他在车子上还在责怪自己。
林朝虎道:“年绍坤,你不是熟悉第一人民医院那个副院长的么?他原是外科主任,也是共产党员,我看他是个合适的人选,你赶快去办这件事吧。”
年绍坤见易锋也点了点头,便说:“行,我马上去一趟。”
林朝虎继续道:“今天一大早,蓝楼说要上厕所,可是,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出来。后来两个值班的同志问他话时,听他声音很弱,像是出了事,便推了进去,只见地上都是血。仔细一看,才知道他用一把小剪子割了脉。”
我们得到消息后马上赶到房间里,已经采取了抢救措施,请招待所医务室的同志作了包扎。现在看起来没有生命危险了,只是他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虚弱。”
“这就是腐败分子对我们的挑战”,易锋严肃地说:“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包工头自杀,但不论是包工头本人还是与他有牵连的领导干部,这些人都是社会的蛀虫和败类。蓝楼想一死了之,以此保全家产,保全与他有牵连的干部,同时把我们纪检监察机关陷于难堪的境地,这是妄想,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
“是啊”,林朝虎胖胖的脸上显得很疲乏,两只眼睛不停地眨着。他说:“越是想自杀,越说明问题严重,说明他给占典泉的钱不少,很可能也给其他人送了钱。”
“对,我们决不能让蓝楼出事”,易锋道:“我得亲自去看一看,顺便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我不活了!你们别救我,我不想活了!”蓝楼半躺在床上,对着前来看望他的易锋,更加夸张了自己的痛苦。他看了看用白布包扎着的左手腕,流着泪嚷道:“我还做什么人,我不活了,我不活啦!”
易锋道:“蓝楼,你别大喊大叫的,这样对你没什么好处。”
易锋适时地拿出一包东西,继续道:“这几天你的家人一直很关心你,你家属还特地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你带来,她要你尽快向组织上讲清问题,尽快回到她身边。她让我转告你,她和女儿都很想念你。你知道不,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去向你家属,向你女儿交代呢?”
蓝楼情绪稍有好转,但仍顽固地道:“我没什么好说的,易书记,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确实没有给占典泉送过什么钱,真的没有啊!”
易锋道:“你简直就是个反复无常的人。你刚来的时候,说是给占典泉送了一万多块钱,后来说是六千多块钱。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最后又说一分钱也没送过。你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我们寻开心么?你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么?”易锋突然提高嗓音,发怒道:“你越是想死,我们越是不让你死!你想自杀,说明你心里有鬼,说明你的问题严重!你不把问题彻底交代清楚休想离开这里!”蓝楼呆呆地看着易锋,猜不透他的心里想什么。
易锋继续道:“你肯定在想我们为什么查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结案,是不是?于是你就干脆来个死猪不怕烫,来个死不认账,全部推翻,是不是?你以为我们这段时间都在玩?都在游山玩水?都在招待所里白吃白喝?不是的,我们没那么空闲。我们这段时间都在查案,都在取证。老实告诉你,我们早已对占典泉采取了‘两规’措施,他的问题我们已经基本查清楚了,你这里仅仅是一部分,而且你根本就没有交代清楚,就是以前交代的也还很不够。所以我们让你反省一段时间,让你好好想一想,没想到你倒好,给我们来这一手。你这不是献丑么?我们要把你这事说出去,这不成了青云市的一大丑闻了么?你以为你自杀了就成英雄了?不是的!你想保全占典泉,想保全那些违法乱纪的干部,你不是英雄,而是败类!你越是想让我们纪委难堪,我们纪委就越是要把你彻底搞清楚,把这个案子搞成一个样板案来,搞得你心服口服,怎么样?”
“易书记?”蓝楼显得很可怜地道:“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啦,你还是早点让我回去吧!”
“你就别想得那么美啦!”易锋道:“好话坏话我也都说过了,你就再好好反省反省吧。一方面把身体养好,一方面要把问题彻底讲清楚。”
易锋站起来对办案人员道:“你们呢,一方面要做好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早一点交待问题,另外,一方面要做好服务工作,让他吃好睡好,把那只手保养好。我先走了”,他又对蓝楼道:“你们好好配合,早一天把这件事办完,大家都省事。”
在楼上的另一间屋子里,林朝虎对易锋叹起苦经:“易书记,这个案子再拖下去,对我们很不利啊,我们已经很被动了。以前我们青云市纪委办案子阻力重重,自从你来了以后,大家都有了信心,想从这个案子开始,办出纪委的声威来。没想到,这个案子一拖再拖,蓝楼通过种种现象进行猜测,口供变来变去,反复无常,现在又来了个自杀,简直就是要倒我们的霉。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市委如果不下决心把占典泉规起来,这个案子同样是要办‘黄’的。”
“我们还是要有信心”,易锋道:“其实,我也一直在担心,但这个案子确实有阻力,青云的办案环境确实不太好。”
“刚才你说占典泉被‘两规’了,万一到时候蓝楼出去时发现占典泉没事,不是影响……”
“这不过是谈话技巧罢了”,易锋道:“蓝楼这小子,不给他施加点压力,他更不像话。如果他知道我们把占典泉也‘两规’起来了,可能会收敛一些,态度会有所转变。”
“可是市委始终不同意对占典泉进行‘两规’,这个案子实际上就不可能办下去呀。就算蓝楼态度再好,交待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易锋道:“我们要有信心,现在看来,情况可能会有转变。南州市纪委书记方孚白到青云来过了,同时,太爷对占典泉也有了看法。我们不妨在社会上造些舆论,让太爷和占典泉之间的磨擦厉害一点,这样对我们这个案子可能会更有利。”
“我懂了”,林朝虎道:“我们再耐心等待时机。”
“昨天晚上,我们开了书记办公会议,对人事问题进行了研究”,黄伯昌在常委会议室里兴致勃勃地对各位常委道:“认为黄盛镇的工作,最近有些被动。同时,认为现任镇长陈仁威工作有魄力,社会上反映也不错,建议让他担任镇党委书记,镇长的工作还继续兼着。至于占典泉同志,我们建议过段时间再另行安排工作。请各位常委讨论一下。”
叶逢秋首先发言:“我们书记办公会进行了深入地讨论,认为黄盛镇的工作由陈仁威同志一肩挑是比较合适地,况且,占典泉的问题一直有反映,上次易锋同志也谈过那个案子的事,现在还在调查当中。”他看了一眼易锋道:“是不是?”
易锋道:“是啊,我们在做些初查工作。”
组织部长毛沙芜道:“我建议等纪委查出一个结论以后再对占典泉同志的工作进行安排。所以,对黄盛镇的人事调整,我认为是非常及时的。”
其他常委也都作了表态。令易锋感到有些惊奇地是,这次的表态当中,大家都对占典泉有了放弃的想法,并且对纪委的调查表现出了关心和支持。
“大家没意见,那么就这么定吧”,黄伯昌道:“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再讨论一下占典泉的事,看看应该对他采取什么措施?”
叶逢秋道:“我们还是先听听易锋的意见吧,纪委的调查有什么进展,有没有必要继续对他的问题进行调查?”
易锋觉得今天的会议气氛出奇地好,心里就有了些暖意,他说:“我们纪委的意见和上次汇报的一样,希望能够尽快对占典泉进行两规。从我们初查的情况来看,占典泉的问题是严重的,仅蓝楼就交待出一次送给他六千块钱。其他方面的线索也很多。相信对他进行两规之后,问题很快会查清楚的。所以我再次建议市委同意对占典泉采取两规措施。”
“我同意易锋的意见”,黄伯昌严肃道:“上次我在常委会上对这件事还有些顾虑,这是不对的。我先作个自我批评。我们总是担心纪委查案影响经济工作,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嘛。纪委的工作也是为经济建设服务的。前两天南州市纪委方孚白书记就对我们青云市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提出了批评,事后我仔细想了想,他批评得还是有道理的。南州市既然把易锋同志派来担任纪委书记,这是对我们青云市党风廉政建设和纪检监察工作的重视和支持嘛,我们有责任,有义务,大力支持易锋同志大刀阔斧地在青云开展纪检监察工作。你们说呢?”
叶逢秋道:“是啊,我同意黄书记的意见,同意对占典泉予以立案调查。”
市委副书记吴桐:“同意”。
市委副书记兼人大主任白边海:“行。”
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刘一铁:“同意。”
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毛沙芜:“完全同意。”
市委常委、公安局长陶渭上:“同意两规。”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游大南:“易书记是背着尚方宝剑来的呀,我坚决同意!”
市委常委、人武部政委王朴克:“规起来再说!”
“占书记,我们易锋书记叫你到纪委去一下”,林朝虎在黄盛镇政府门口握住占典泉的手,不卑不亢地道。
“易书记?”占典泉睁大眼睛,有些惊诧地说一句。然后,略有所思地道:“到哪里?要多长时间?我先到办公室打个电话行不行?”
“不用”,林朝虎指了指旁边的轿车道:“请你先上车再说。”
占典泉更慌了,额头上竟然不自觉地冒出了汗珠子。
他极力镇定地往镇政府大院四处看了看,只见几个镇干部都在奇怪地看着他。这时,有一个神秘的人影出现在镇政府大院门口。
是太爷,是任厚根。
占典泉找到救命稻草似地忙大叫一声“太爷”,但太爷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叫声,只是笑咪咪地看着他。这种眼光让占典泉看来,像是一个生了气的老朋友,在微笑着看着他走上刑场。
纪委的轿车离镇政府门口远去了,几个镇干部忙跑到门口,想再看看纪委的车子,但只看到一片扬起的尘烟。
5
“纪委找去谈话了。”
“是两规,肯定是两规了。”
镇干部在偷偷地议论,其实,这种猜测和议论已经很长久了,只是他们的眼前始终没有出现纪检干部前来带人的一幕。
“这下完了,占书记要吃苦头了。”
“是啊,不怕公安局无法无天,就怕纪委一天又一天啊!”
“一进入两规程序,一个干部就彻底完蛋了!”
听了镇干部的议论,太爷任厚根笑咪咪地走了过来,道:“别那么抬举纪委,纪委有什么了不起?”
“纪委当然了不起,你看我们占书记,就这样被纪委带走了,听说连打个电话都不让打呢!”
“什么纪委纪委!”太爷不耐烦道:“要是没有我太爷,纪委他妈个嘣嘣,根本就别想办什么案子!”
“太爷”,一名镇干部笑道:“这话恐怕有些吹牛了吧?”
“什么吹牛,我太爷从来不吹牛,我他妈个嘣嘣也是个共产党员,还是南盛村的党支部书记呢。我向毛主席保证,我说的是实话。要是没有我太爷,纪委他妈的根本办不了什么像样的案子!”
“不能这么说,太爷。现在纪委和以前不同了,现在的书记不是白边海,是南州市纪委派来的易锋。这个易锋以前是南州市纪委的检查室主任,是有名的办案专家,南州市的‘四大名捕’之一。他办不出案子谁办得出案子?要是没有你太爷办不出案子,那么易锋以前在南州市的案子是靠谁办出来的?”
“对呀”,其他干部道:“以前的案子是靠谁办的?”
“以前我不管”,太爷仍然牛道:“以前在南州怎么办案我不管。反正到了青云这块地盘,没有我太爷就是不行。以前白边海他妈的靠我太爷办几个案子,现在易锋他妈的也一样,还得靠我太爷办个把案子。我要他妈的让他办个把案子他就办,我要他妈的不给他办,他就他妈个嘣嘣没得办!”
“太爷,你的本事我们都知道,但说这话,我们还不太相信。”
“不相信,不相信你们就走着瞧。”太爷把头往左边一歪,不高兴道:“真他妈个嘣嘣,好没眼光呃。”
“是得有眼光”,易锋道:“而且要把眼光看远一点。对占典泉的立案调查,我们一要感谢太爷,二要感谢陈仁威。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是,这仅仅是我们的开始,等我们把案子深入下去,太爷就要骂我们没良心了,陈仁威也要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在铜山湾招待所里,市纪委专案组的同志意气风发,内查组和外调组互相配合,在占典泉受贿和挪用公款等问题上取得了很大进展。
林朝虎昨晚好不容易美美地睡了一觉,脸笑得更圆了。他说:“这次听说是太爷出了不少力,他在黄伯昌面前说占典泉在背后说黄伯昌的坏话,黄伯昌开始还不相信,太爷说,当时陈仁威也在场的。结果黄伯昌马上打电话问陈仁威,陈仁威说确有其事。黄伯昌就决定治一治占典泉了。”
易锋笑道:“这恐怕是太爷和陈仁威唱双簧吧!”
司机小蔡道:“我听说陈仁威这次为了当书记花了十万块钱呢!”
林朝虎道:“陈仁威和占典泉不都是太爷的得意门生么?”
小蔡道:“我也是听人家传传地,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他们说陈仁威表面上和占典泉很好,其实肚子里各打着算盘。特别是当陈仁威知道占典泉要出事时,他为当书记的事跑得特别勤,专门给太爷送上十万块钱。太爷给了黄伯昌五万,自己留了五万。由于太爷帮助陈仁威说话,加上黄伯昌不再信任占典泉,于是他就同意了对占典泉进行立案调查。现在什么消息都有,有的说是黄伯昌在南州市纪委书记方孚白的压力下才同意立案的。”
易锋道:“小蔡啊,这些小道消息可以在我们面前说,但只能传到这里为止,我们自己不能在外面乱传。”
小蔡道:“我知道了,易书记。”
“无风不起浪啊”,林朝虎道:“刚才小蔡说的,可能不仅仅是传说,占典泉、陈仁威和太爷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复杂。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是一种合作,也是一种利用。上面还有我们市里的老大罩在上面,关系就更乱了。”
“对”,年绍昆道:“我也在担心,现在把占典泉规了起来,很可能就陷到一个泥潭里去了。如果陷得太深,就可能出不来。所以,我们得快,速战速决。把主要目光对准占典泉个人,不要牵涉面太广。”
“这你不用担心”,易锋马上制止道:“接下来的事情,由我顶着呢。我个子比你高,天塌下来,先压着我,不会压着你,你们就放下心来,好好干吧。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借两规这个东风,彻底地把占典泉的问题查清楚。甚至,我们还要进一步扩大战果,争取更大的胜利!”
“牵涉面太广的话,我们市里的老大不放心啊,我担心到时候连占典泉的案子都要泡汤。以前我们青云市纪委办的案子里面,有不少就是翻来覆去的。一会儿说要查,一会儿说不要查。一会儿说有问题,一会儿说没问题了。”
“是的”,林朝虎道:“以前确实是这样。我们纪委虽说是个相对独立的单位,在市委大院门口也挂了块牌子,看起来和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一样,是第五套班子。但其实,纪委毕竟还是在当地党委领导下开展工作的,组织人事、财政经费等,都由当地说了算。从某种角度看,仍然是市委下属的一个部门。在这种体制下,纪委要想监督同级党委,要想放开手来查处违纪案件,确实有一定的难度。所以,省纪委和南州市纪委的领导以及研究室的同志下来调研时,我总是向他们建议,要求增强纪委的独立性,最好是垂直领导。这样,我们办案工作就不会受到当地党委的牵制了。”
“对,我一直想不通”,年绍昆道:“现在垂直领导的单位越来越多了,以前是金融系统,邮政、电信、电力、烟草,现在连工商、质量监督等部门也垂直领导了,听说下一步啊,土管这条线也要垂直领导了。可是,我们纪检监察机关却不能垂直领导,难道我们纪检监察机关的反腐败工作不比工商、质监部门重要吗?”
易锋书记听他们说了一会儿,接过话来道:“垂直领导的事,不光你们反映,我们南州市纪委,甚至省纪委的同志,都向上面反映过。这事中纪委的领导也是清楚的。但是,中央有中央的考虑。我们中纪委的领导也多次谈到过,这件事关系到我们的党章,要想垂直领导,就必须修改党章。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就中央的角度来说,究竟要不要垂直领导,垂直领导究竟好不好,中央的考虑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当然,中纪委的领导也说了,反腐败的体制问题,还是要继续深入地探索和研究,下一步,重点是考虑派驻纪检监察机关的体制改革问题,对派驻纪检监察机关,可以加大垂直管理的力度。”
“难哪”,林朝虎和年绍昆一起道:“纪委办案也是越来越难了。”
易锋便劝道:“是啊,上面对两规的要求越来越严,一方面,我们要严肃查处违法违纪案件,一方面,我们又要坚持文明办案,充分发挥我们的政治优势和纪律优势,采取政策攻心和思想教育的手段,查清党员干部的违法违纪问题。”
年绍昆道:“我们纪委的办案手段还远远跟不上形势的发展。现在检察院办案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是在靠我们纪委办一些案子。如果我们纪委再不行,腐败分子就更猖獗了。特别是在我们青云,情况复杂,阻力和压力都会很大的。”
易锋道:“我前面说过了,现在的关键是要借两规的东风,把占典泉的问题尽快搞清楚,并且要努力扩大战果。至于后面的压力和阻力问题,我会尽自己的能力去解决的。我从南州来到青云不久,在青云没有任何社会关系,说心里话,我没有必要怕什么,大不了我就干到青云市纪委书记,干到副处级为止,反正我也是四十七岁的人了,干得再好也就这个级别,我就没想过要干正处级,更没想过要干副厅级。我就凭着自己的党性,凭着纪委书记这个职责,有义务也有责任在青云这个地方,好好抓一抓这里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斗争。我到外面走了走,发现这里的腐败现象是如此严重,群众反映是如此强烈,我不好好抓几个大案要案出来,我确实有愧于青云的百姓啊。古人说: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这话到现在还没有过时。我这个纪委书记不办案,特别是有案不办,就该回云清老家的山上种红薯去。”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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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云城的西边,是一条蜿蜿蜒蜒的青云江。青云江是全省九大水系之一,她也曾经清澈见底,吸引了历史上无数的文人墨客,并且留下了令海内外的青云人引以自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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