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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阅读

作品:双规行动|作者:却墨|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4:43:53|下载:双规行动TXT下载
  12

  轿车绕了一个又一个弯,最后向神秘的铜山湾招待所驶去。

  年轻而颇懂世故的小蔡道:“易书记,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易锋道:“什么事这么犹豫?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小蔡道:“我怕你批评我话多。像我们做司机的,本来是不该多说话的。可我明明知道了,不说出来心里难受。”

  易锋道:“难受就说出来吧,我不批评你。”

  小蔡道:“那我就说了啊。这次不是要查骆财生的事了么?我劝你要小心一点,陈仁威不好查,骆财生更不好查哩。”

  易锋道:“这话怎以说?”

  小蔡道:“陈仁威不好查,是因为市里面有后台;骆财生不好查呢,不仅市里有后台,他在我们纪委内部呀,都有内线呢!”

  “内线?”易锋吃惊道:“快说,是什么人!”

  小蔡压低嗓门道:“我们单位的卢北夫和姜一冰,你可要小心。这两个人,是骆财生的老朋友呢!”

  易锋道:“哦!”

  小蔡继续道:“骆财生这个人很有本事的,他在我们青云,是和任厚根齐名的人物。任厚根叫太爷,骆财生叫财爷,也叫财神爷。任厚根用跟踪盯梢的办法拿住这些当官的把柄,听他使唤,他在哥们面前把青云的干部叫做狗,他说这些当官的都是听他召唤的狗。他比哪个官都大,所以叫做太爷。而骆财生呢,他虽然没有太爷那么狂妄,但他的势力也是很大的。他的特点是有钱,光青云江电厂这个项目,总投资达六个多亿,第一期工程就三个亿。这些钱里面,哪些是公家的,哪些是他自己的,谁都说不清楚了。他手上有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市里这些当官的,也都听他的话。他的名字叫财生,谐音就是财神,所以大家叫他财神爷。为了把他和任厚根放到一块叫,所以一个叫太爷,一个叫财爷。”

  易锋道:“这是青云的两大祸害呀!”

  小蔡道:“是啊,在青云,谁敢和这两个作对呢?易书记,如果你把这两个人扳倒了,那可是替青云了除了两大祸害啦!”

  易锋道:“我就不信除不掉他们。小蔡,你再继续说,给我说说卢北夫和姜一冰的事。他们和骆财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蔡道:“究竟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但是,我在青云开车开了好几年啦,有些事情,我听到的比别人多。至于卢北夫和姜一冰两个人,其实是私心比较重的,也比较喜欢在外面吃吃喝喝。骆财生摸到他们脾气后,就把他们拉笼了过去。”

  易锋道:“怎么个拉笼法?”

  小蔡道:“我也没看见骆财生给过他们什么。但是,我看到过他们在一起过。骆财生常在饭店里吃卢北夫和姜一冰吃饭,有时是请其中的一位,有时是两位一起请。而且,卢北夫和姜一冰还让我开车送他到青云江电厂去过。卢北夫去过次数多一些,姜一冰少一些。因为用我的车,所以我也认识骆财生的。”

  市纪委副书记兼市监察局局长蓝屏山,市纪委常委兼市监察局副局长林朝虎,市纪委案件检查室主任年绍昆,副主任封强、祝侃,还有市审计局龚有劳及他手下的几名骨干人员一起,都在小会议室里等候易锋。

  本来,今天的会议是在市纪委或市审计局召开的,但这个案子关系重大。特别是在陈仁威的事被暂时搁置起来后,易锋丝毫不敢大意。他意识到青云的办案环境比当初在南州市纪委时复杂得多了。市纪委是铜山湾招待所的老客户,这里环境幽静,不太受外界干扰,易锋便选择在这个地方召开这个小会。

  “听说收获不少啊?”易锋在向大家招呼了以后,便笑道:“你们都辛苦啦!”

  大家听了心里都暖洋洋的,龚有劳道:“有你们市纪委在背后撑腰,我们的工作要好做多啦!”

  易锋笑道:“是吗?怎么样,你们先说说吧。”

  蓝屏山道:“这次审计和初核工作,的确收获不小。还是先请龚局长谈谈吧,呆会儿我们补充。”

  龚有劳把审计的基本情况谈了,道:“这次因为和市纪委一起去,骆财生他们不敢马虎。上次我们去审计时,有些账本他们不肯提供,这次他们都提供了。我们审计人员经过几天几夜的努力,把财务情况基本搞清楚了。近年来,青云江电厂的确私设了小金库,而且还不只一个。这个厂是新办的,这为我们审计工作减少了很多麻烦。上次我们审计发现他们在采购钢材和购买机器设备过程中,差价共达三千多万元。他们承认有这笔差价,而且也明确了其中的一个小金库账号。但是,这个账号里总共只有一千多万,其中还有两千多万的缺口,这个数字是非常宠大的。另外,还有一个招待费的问题,这个厂招待费数目惊人。其中,仅今年一到五月份的五个月时间里,招待费就达九百多万。我们查了招待费的一些发票,很多餐费发票都是上万元一张的,至于开会送礼,数目就更大了,好多发票都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块钱一张的,而且有时一天要开出好多张。这个里面的漏洞,实在是太大了。”

  蓝屏山道:“是啊,我们在查小金库时,开始他们还不太配合。后来我们把骆财生找来谈了,骆财生罗嗦了老半天,才让财务人员把有关小金库的账册提供给我们。骆财生在旁边不停地给我们递烟倒茶,还让办公室的人到外面采购水果。可是我给全体审计和核查人员发话了,要大家尽量不要抽他的烟,吃他们的东西。这几天,骆财生一个劲地要请我们吃饭,我们都说易书记给我们定下纪律的,不准我们在这儿吃饭。”

  年绍昆道:“我和封强、祝侃他们负责到外面买盒饭。审计以审计局的同志为主,我们从纪检的角度努力去寻找一些线索。同时,也做好服务工作吧。”

  林朝虎道:“我们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比如,有一张写明是买礼品的十万块钱的发票,上面是用复写纸复出来的,但发票的反面却没有复写纸的字迹。证明这张发票是没有第三联的,也就是说,是撕下来单独填写的。还有一张发票,也是买礼品的,是一张十三万块钱的发票,但写礼品的笔迹和下面写大写的数字的笔迹是不一样的,上面工整一些,浅一些,下面草一些,写得有力一些。显然是不同一个人写的。”

  易锋道:“这些发票都得好好查一查。还有什么情况?”

  蓝屏山道:“下一步是怎么查骆财生的问题。我建议暂时不要惊动骆财生,先把证据搞得充分一些,再向上面汇报,省得我们下一步被动。”

  易锋道:“对,证据越充分越好。取证工作要一步一个脚印,一环扣一环,让人家没话说。”

  蓝屏山道:“是不是让检察院提前介入?”

  易锋迟疑道:“借用检察院的力量,也好。”

  这时,易锋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蓝屏山的肩膀,把他叫到门口,轻轻地问道:“检察院的人可靠么?有没有骆财生的人?”

  蓝屏山道:“检察院的人也很复杂的。骆财生的人,当然也有。不过,我们接触得多的是反贪局的人,其中反贪局局长石勇和副局长雷媛媛这两个人,思想素质非常好。特别是那个副局长雷媛媛,虽说是个女同志,但她对的性格很泼辣,嫉恶如仇,办案很有思路,是一块办案的材料。”

  易锋道:“这两个人可靠的话,我们就先让他们来。叫他们暂时保密,连本院的同志也最好不要说出去。要查骆财生的案子,仅靠我们纪委的人手是不够的。”

  蓝屏山道:“其实,检察院反贪局那边,也很想介入我们的案子。以前,我们都是案子办得差不多时再移交给他们的,他们没有多少事可做,心里还不太舒服。现在讲文明办案了,检察院的权力越来越小,不像我们纪委,查处党员干部属于党内谈话,时间长一点没关系。所以现在检察院都千方百计要借用我们纪委的力量,争取多办案呢。现在反贪局的正副局长这两位,事业心很强,就担心办不出案子。如果让他们提前介入进来,而且是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易锋道:“那好,我们进去再说吧。”

  易锋走进会议室,重新坐下道:“刚才我和蓝局长商量过了,建议检察院反贪局提前介入。检察院的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石勇和反贪局副局长雷媛媛,这两个人我们纪委以前合作过多次,相互之间也比较信任。你们看怎么样?让他们加入我们的办案组,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早日突破这个案子。”

  龚有劳道:“好啊,这两个人比较过硬的。”

  林朝虎道:“都是老朋友了,我去通知他们吧。”

  林朝虎用手机拨通了石、雷二人的电话,回来对大家道:“他们两个都在办公室里,说是分析案件线索呢。我让他们马上来,他们说过一会儿就赶到这里。”

  易锋道:“好,我们再等一会。”说完,易锋又想起了什么,推了推蓝屏山,示意到外面去走走。

  13

  铜山湾是一个非常优美的地方。在青云日益繁华的今天,这里可以说是一个幽静的世外桃源,是一个良好的避风港。铜山里蕴藏着大量的铜矿石,早在唐代时期,这里就已经设铜官采石练铜,故名铜官山,又叫铜山。由于多年停采,这里的山林变得郁郁葱葱,空气里弥温着一股青草和松香的气息。

  青云市纪委有许多个常用的办案点。由于纪委办案任务越来越重,按理是应该搞一个专门的办案点的,最好是像检察院或公安机关一样,搞一种类似于审讯室的地方。但上面有规定,纪委办案是属于党内谈话阶段,对党内同志不能采取法律的强制措施,纪委办案也不能违法。因此,各地纪委虽一直想搞一个固定的谈话场所,终因政策及经费原因而未能办成。青云虽不存在经费问题,但前几年基本上没有办过什么案子,市领导包括市纪委的领导对查处党员干部违法违纪案件根本就不重视,当然也没有必要搞什么谈话场所。据青云市纪委的同志介绍,这几年来,纪委只查过一些乡镇干部或支部书记的案件,部门单位里的市管干部,查处的是微乎其微。他们办案的场所是市里的几家宾馆和招待所,但用得最多的,还是这个铜山湾招待所。据说,铜山湾招待所对于纪委办案来说有几大优点:一是伙食不错,价廉物美。每餐都能上点海货,而且东西非常新鲜,对老客户的价格也比较优惠,可以互相商量。甚至对于上什么菜,也可以自己提出要求,招待所尽量想办法满足;二是这里设施比较安全。由于这里地处山区,为了防止歹人骚扰,招待所有一个大围墙,而且招待所的第一、二层的每个房间,窗户外面都设有铁栅栏。当初招待所设铁栅栏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可对于纪委来说,却是能够起到防止被审查干部逃串的作用。而且这个招待所的路径设置也有些特别,如果不熟悉里面的情况,进得了招待所,不一定出得了招待所。当初个别纪委干部新来到这里,在里面来回绕了好几圈,像是进了谜宫,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最后是在服务员引领下才走出去了。三是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比较可靠。这里的所领导再三向工作人员交待过,除了做好服务工作外,其他事情一律不得过问,也不得向外宣传。所以,近年来青云市纪委在这里办的一些案件,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问题。

  易锋到青云不久,就来这里好几次了,也在招待所里吃住过几次。他觉得这个地方确实不错。他曾经对办案人员说:这个地方不太容易受外界干扰,文人墨客可以到这里吟诗作画,老干部可以到这里修身养性,我们办案人员可以一门心思地办案,被审查对象呢,也可以安安静静地考虑问题,把问题想清楚,讲清楚。

  易锋和蓝屏山二人踏上了招待所门口的一条小山路。易锋对蓝屏山道:“屏山,我听说我们纪委内部有人和骆财生的关系比较铁,你知道这事吗?”

  蓝屏山道:“你说的是姜一冰吧?”

  易锋道:“是啊,你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蓝屏山道:“姜一冰这个人,说起来就话长了。我们纪委的几任领导,都拿他没有办法。要说吧,我们纪委是管人家的,所有的干部应该是百里挑一,素质应该是很高的。可是,说实话吧,我们中国的事就是这样,没有办法。明明有些干部素质不高,你还拿他没治。现在企业已经纷纷改制了,我们青云市的企业,大多是私有企业,或者股份制企业了。在企业里当工人,如果不好好干,非开除不可。可我们党政机关呢,一个干部如果不犯错误,你就不能辞了他。甚至连批评得重一点,对方也受不了,急了就和你吵。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易锋道:“我们纪委竟有这么一个人,他还是宣教室的副主任呢!”

  蓝屏山道:“是啊,他不好好干工作,还一直想转正呢。几年没给他转正,他就闹情绪,想不开。现在啊,成了我们纪委的一个包袱。”

  易锋道:“真是岂有此理!”

  蓝屏山道:“他的父亲是南下干部,原先干过我们青云市的商业局局长。他父亲倒是一个不错的干部,在青云市还有一定的名望。以前清正廉洁的干部也不少,那个时候的风气就是比现在好。姜一冰的父亲就是一个比较优秀的干部,机关里面大家都买他的帐。所以,在他儿子初中毕业后不久,人事部门就特别给予照顾,把他招进了工商局下面一家工商所工作。姜一冰这个人,要说坏也不坏,对同志也是挺热情的。特别是刚开始参加工作那会儿,工作也挺积极地,人缘也好,所以干了两三年以后,就干起了工商所的副所长,后来又干了所长。但是,当他干了所长以后,就开始学会了吃吃喝喝,所里开始有了反映,听说还有吃拿卡要的行为。后来在人事调整时,工商局的领导另外调了一个所长进来,让姜一冰担任党支部书记。这下他就更不干了,非要调离工商部门。他找了好多社会上的关系,也找了纪委的领导。他说自己执法太严,得罪了人,并且说自己很适合干纪检工作。工商局的一位领导也是这样介绍他的。当时我们纪委也缺少人手,正在四处物色人,而且需要有一定工作经验,在各方面的业务上拿得起来的人。考虑到工商局待遇好,我们纪委当时是所有部门里面待遇最低的,工商局的同志愿意放弃那么好的待遇来干纪检工作,想想也挺感动的。于是大家就同意把他给调过来了。刚开始,市纪委任命他干纪检室副主任,可他在办案时经常开小差,他插手一些案子就不太办得下去。所以后来就安排他干了信访室副主任。信访室原先一直是比较清闲的,每天就是收收信,接待接待,从来就不去搞什么初查。可姜一冰一来呢,他就把信记工作的职能‘发挥’出来了。他拿到一封他认为有‘价值’的信后,就大刀阔斧地去初核,掌握到一定证据以后,就采取勒索的办法,逼一些有问题的干部就犯。经常让一些干部请他吃饭,给他送东西。他一天三餐喝酒,整天都醉醺醺地,根本就不像一个纪检干部了。纪委常委会上讨论过好几次,准备把他这个副主任给免去,可他却经常来找领导,要求把他给转正。你说好笑不好笑?”

  易锋道:“后来怎么样?”

  蓝屏山道:“纪委领导考虑到他在信访室长期下去不行,又不敢把他这个副主任给免了,怕惹急了他拿刀子杀人。于是就把他调到了宣教室,还是副主任。因为宣教工作比信访室更加清闲,说实在的,我们纪委的几项工作,这几年都没有好好抓起来,比如这宣教工作吧,也没有怎么抓。特别是姜一冰来了以后,纪委领导也不想宣教室抓什么工作,怕他一抓上就抓出问题来。于是,姜一冰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抽烟,有空就拨电话,把青云市里有职有权的一些部门都在脑子里想一遍,今天让这个请客,明天让那个请客,他的工作不是搞宣教,而是组织一批食客轮流开会。听说他们还组织了一个什么会,姜一冰就是这个会的常务副会长。”

  易锋道:“他和骆财生有什么关系?”

  蓝屏山道:“骆财生能看得上他什么?还不是给他吃几餐饭,给他点小纪念品?拉笼他的目的,就是想在我们纪委安插一个卧底,将来好帮他开脱罪责。他不知道姜一冰在纪委的名声这么臭,还真以为像姜一冰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路路通呢!”

  易锋道:“骆财生为什么想在纪委安卧底呢?”

  蓝屏山道:“骆财生这个人说起来也有三天三夜好说。他这个人,既是个能人,也是个屁股不干净的人。青云市纪委、南州市纪委和省纪委,都曾经查过他,可他每次都没被查倒。不过,他也认识到了纪委的重要性,千方百计地讨好纪委,怕有朝一日被纪委扳倒了。但是,我和纪委的干部们反复说过,不该吃的饭别吃,不该拿的东西别拿。特别要注意骆财生这种人。所以,我们其他干部对骆财生都有意避开的,不和他发生什么关系。只有姜一冰,还有……”

  易锋道:“还有谁?”

  蓝屏山正要回答,这时,林朝虎跑了上来,喊道:“易书记,他们来啦!”

  易锋回道:“好,我们马上就来。”

  蓝屏山一边走下山路,一边对易锋道:“另一个人,就是我们的市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卢北夫。这个人没有姜一冰那么嚣张,不过也有一些嫌疑。他的事,我下次再抽个时间向你汇报。”

  反贪局的正副局长已经在会议室就坐了。两人一见是易锋,便都热情地站了起来。

  易锋还不认识他们,不过,已经听纪委的同志介绍过好几次了。这位个子一米七五左右,长得白净斯文的地,一定是石勇了。他听说过,这个石勇不简单,他在部门里是个驾驶兵,后来进了青云市检察院,也是给领导开车。可是,凭着他的聪明才智,却一步步从检察员干到了副检察长兼反贪局局长。易锋也是部队出来的,对当过兵的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用力地握了握石勇地手,道:“反贪局长,久仰啦!”

  石勇笑道:“哪里哪里,易书记!”

  易锋与石勇握完手,就与旁边的一位女同志握了握手。“这位一定是雷局长了!”易锋道,反贪局以前只是检察院下面的一个经济科,副局长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长。易锋叫了声雷局长,听起来也是有些响当当地。这个雷媛媛,长得有些与众不同。虽然是个女同志,可长得脸大嘴大,鼻正眉粗,似乎比身边的男同志还要英武几分。易锋便鼓励道:“果然是个女中豪杰!”

  三个单位的领导都坐了下来,把骆财生的有关疑点又通报了一遍。

  石勇道:“骆财生这颗‘钉子’,可不太好拔啊。我们检察院和纪委的同志都知道,大家查他的问题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可越查他翅膀越硬,关系网越厉害。说真的,这几年我对办案都不太有信心了。我作为反贪局局长,社会上给我的压力也很大。当面和背后骂我的,都不少。我也实在吃不消啊。这次易书记到我们青云来,大家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只要用得着我们,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雷媛媛道:“我们要根据现有的线索,进一步地追查证据。一定要有一两笔,最好是两三笔非常可靠的证据了,才去动他为好。我们要吸取前几次的教训,让骆财生一步步走进我们为他设计的陷阱里去。”

  易锋觉得雷媛媛的声音很宏亮,有一种韧性和穿透力。他特别欣赏雷媛媛“设计的陷阱”这句话,于是肯定道:“是啊,我们是应该好好设计一下。以前我们在办案中的主动性是不够的。虽然我们都办了多年的案子,但仔细分析起来,大多数的案子都是自己冒出来的,或者说是冒出一点之后再顺便拖一拖的。主动出击,运用谋略去办案,我们做得都还很不够。像骆财生这个人的问题,特别是在一种复杂的环境里,我们办案子不能等、靠、要。我可以肯定地说,在青云这个地方,等、靠、要是办不出案子的。”

  蓝屏山道:“我承认,我们纪委这几年也确实没有办过什么像样的案子。作为监察局局长,我是有责任的。”

  易锋笑道:“你也别忙于检讨,我们今天不追查谁的责任。我们都要把眼光盯住前面,努力地突破一些大案要案。骆财生是青云的财爷,财爷不仅有财,还有很大的能量。我们纪委和检察院,当然还有审计局,要是把财爷给扳倒了,威望也就树起来了。所以,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在办理这个案子时,我们一定要记住两条:一是要敢于办案,将来这个案子办起来后,必然会遇到种种干扰和阻力,甚至我们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但是我们一定要有这个胆量,一定要用正气去压倒邪气;二是要善于办案。办案是一门科学,是一门技术,办案还是要讲点谋略,讲点战略战术的。我希望大家在办理这个案子的过程中,多动动脑子,就像雷媛媛所说的那样,给好好设计一下。”

  石勇道:“现在主要还是要做好基础工作。”

  雷媛媛道:“钢材水泥和机器设备的采购的确是个漏洞,市场价格的调查是必不可少的。”

  林朝虎道:“那些有疑点的发票,还要继续追查一下。这方面也需要反贪局配合。”

  易锋最后总结道:“大家都谈了啊,我看是不是这样,初查工作分两个小组进行,第一组由石勇带队,我们纪委的同志配合,到市场上摸清钢材水泥和机器设备的价格,还要摸清供应商的电话地址,准备下步行动;第二组由龚有劳带队,林朝虎和雷媛媛配合,再去把财务上的几个疑点核实一下。雷媛媛同志对财务比较懂,也有这方面的经验。相信会有收获的。”

  大家都点头表示同意。

  蓝屏山补充道:“还有,就是要做好保密工作。”

  易锋道:“对,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今天谈的,就限于我们在坐的知道。对于骆财生问题的初查工作,我们也不准备召开纪委常委会的。”

  以前纪委办案,不论是两规、立案,还是初查,都要通过常委会。现在易书记说不需要通过常委会,林朝虎感到有些奇怪,道:“不开常委会啦?”

  易锋道:“对,不开了,特事特办嘛。再说,我们纪委负责办案工作的常委也都在这儿了,等到案子有一定的进展,我们再开常委会吧。”

  石勇道:“我们检察院那边也要做好保密工作。骆财生这个人手伸得很长,我们也得防他一手。”

  雷媛媛对石勇笑道:“我是没问题的,反正在反贪局,我的工作也是由你分配的。你那边可要小心,到时候检察长找不到你人怎么办?你敢不汇报?”

  石勇道:“我尽量应付吧。”

  龚有劳道:“我们就尽量打着财务审计的旗号开展工作。国有企业的财务制度也需要进一步地规范,纪检监察和审计部门都有这方面的监督职能。”

  易锋道:“好,我们暂时就这么说,特别是到青云电厂,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好吧,大家分头干起来吧。有情况及时通报。”

  第六章

  14

  回到办公室,易锋正在翻一张《青云日报》,这时,青云市政协主席金林奇来访。

  金林奇是易锋到青云来后所交的第一个朋友。在易锋看来,这个人正直,沉稳,对家乡青云充满着热爱。他认为,在青云这片腐败丛生的土地上,金林奇是他所遇到的第一缕正气,看到的第一缕曙光。

  金林奇是六十年代毕业的老牌大学生,这在青云市的党政机关中,是屈指可数的。他长得谦和,白净,文气,看起来,他并不像一位曾经担任过青云市党政领导的市政协主席,而更像一位医院院长,或者老校长什么的。

  易锋到青云后,除了借早晚之机有意到青云的广场和江边听听民意外,就是专门走访了青云市的一些老干部,包括市政协主席金林奇。金林奇为人热情诚恳,见有新任纪委书记来访,当然很愿意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谈出来供对方参考。这位曾经担任过青云市常务副市长和市委副书记的政协领导,对青云的腐败现象表现出了一种焦虑,在青云清除腐败、弘扬正气的心愿经常溢于言表。易锋很愿意结识这位老领导,也很愿意与他结为良朋。他认为,有着青云一百多万群众的支持,有着金林奇之类的青云老干部的支持,青云腐败的“盖子”,必然会有被揭开的一天。

  易锋给金林奇泡了一杯茶。金林奇谈了一会儿越来越热的天气,便问起易锋最近的工作情况。

  易锋想了想刚刚召开的那个秘密会议,忍不住对金主席打了个哈哈,因为即便是再要好的朋友,他的职业习惯也不允许他说出丝毫的秘密。

  金林奇不知道易锋的用意,便问道:“有难度吧,我听说陈仁威的事,让你很难收场啊。”

  陈仁威那件事很让易锋心痛。不过,对于易锋来说,也确实是一个教训。这也为他下一步如何扳倒财爷提供了一个反面的教材。他想了想,道:“是啊,大家都说青云的纪委书记不好当,可我这个人还真有些自负。越是难做的事,我越是想去做。结果一开始,就碰了这么一个钉子。”

  金林奇道:“你就先放他一放吧,也许将来还有机会。”

  易锋心想也是的,嘴里却忍不住问道:“骆财生这个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反映?”

  金林奇道:“前几次我和你谈了市里的一些情况,主要是领导层的一些问题。从下面来看,你肯定也知道了,我们青云人说话有些直来直去。老百姓喜欢总结,说话也不太负责任。大家喜欢把市委书记黄伯昌和市长叶逢秋称作两位官老爷,另外,还有两位凌驾于市委市政府之上的老爷:一位是太爷,一位就是财爷。你说的骆财生,就是后面这位爷。”

  易锋道:“这两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金林奇道:“这两个人,可以说是青云腐败的象征。太爷和财爷,是青云腐败现象的集中体现,也是最直接的反映。市里面一些领导干部的腐败,是含蓄的,是隐藏着的,可以说是‘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但太爷和财爷这两位,却是摆在全体青云人民面前的腐败,是赤裸裸的腐败。你想想看,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一个‘跳大绳’的巫师,竟然可以指挥起青云市党政机关的干部来,一些干部的调动提拔,听说也都要由他说了算。其实,这个太爷还有另外一个绰号,叫做地下组织部长。这种地痞流氓似的人物左右着我们青云的组织人事工作,实在是对我们共产党的莫大讽刺呀。还有那个骆财生,把几亿元的国有投资当作自家开的银行,花钱如流水,听说他在外面的情妇就有好几十个,经常吃喝嫖赌,生活非常奢糜。他用金钱买通了青云的大批干部,市里的主要领导也常常护着他,任他胡作非为。现在名气越来越大,竟然被称为青云的财爷,可以与太爷媲美了。你说说看,我们青云竟然出了这么两件宝贝,这简直就是我们青云的两大政治怪胎呀。”

  易锋痛心地道:“我来青云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了许多关于太爷和财爷的传说,没想到青云的腐败现象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

  金林奇道:“看起来是这两个人腐败,其实根子还在上面,如果自己屁股干净,这样的人怎么不好好管一管。什么事情怕就怕认真二字,只要认真起来,什么问题不能解决?关键就是有些人自己屁股不干净,他们不敢管,不想管,也管不了。干脆就和这种社会上的渣滓混在一起,同流合污,利益均享。这就是我们青云的现实。”

  易锋道:“金主席啊,既然组织上派我到青云来负责纪检监察工作,我也是当仁不让啊。不管青云的问题有多严重,我还是得在自己权限的范围之内,认真地管一管。管到哪一步算哪一步,自己吃不消,我再请上面支持啊。”

  金林奇道:“你也不要泄气,只要你敢管,我们人民政协支持你,全体老干部还是支持你的。你需要我们做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们政协团结了一大批老干部,那都是经受过革命考验的,可以说是一身正气,刚正不阿,他们早就对青云的腐败现象不满了。只要你有胆子去抓,去管,我们大家都会支持你的!”

  易锋很感动地道:“听了你这句话,我感到浑身都是力量啊。只要你们支持我,信任我,我易锋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好好地管一管,和青云的腐败势力斗一斗。”

  金林奇站起来道“好,易书记,今天我们就聊到这儿。青云这个地方比较复杂,你抓反腐败工作,也要小心谨慎,注意自己的安全。斗争也要尽量讲策略,啊,我走了。”

  金林奇走了,易锋脑子里还在想着他刚才说的话。他觉得,青云的腐败现象虽然严重,但这个地方并不是一片漆黑,正义的人,热心的人仍然很多,仍然悄悄地团结在他的周围。他相信,只要自己讲策略,讲方法,敢于和善于同腐败势力作斗争,支持他的人将会越来越多。任何一个社会,腐败势力和邪恶势力永远只是少数,广大的人民群众和社会上的正义之士是决不允许腐败有任何藏身之地的。

  他得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怎样扳倒这个太爷和财爷,怎样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青云的腐败势力扫得干干净净,还青云一片净洁的天空……

  正在他想得有滋有味时,门口有个人影一晃。有点鬼鬼祟祟,会不会是太爷?

  过了一会儿,这个人进来了,倒不是太爷,而是青云市纪委的干部,是姜一冰。

  姜一冰,这个人为什么会来?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渐渐引起警惕时,他都还没有时间想好如何对付他时,这个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易书记!你好!”姜一冰笑吟吟地道。

  易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个人从外表上看,倒也确实不坏。像谁来着?对,像部队里的勤务兵,一副谦恭而热情的样子。让每个做上级的看了,心里都热哄哄地。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便道:“姜一冰啊,有什么事情吗?”

  姜一冰道:“没有什么事情,想向你汇报汇报。”

  易锋道:“汇报什么?是不是宣教工作方面有什么新动作啊?”

  姜一冰仍旧笑道:“宣教工作倒没有什么要汇报的,我只是个副主任,上面还有主任呢。”他倒很强调副主任的位置。“我要汇报的是,你到青云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外面有好多朋友想认识认识你,他们都没有什么机会。我知道,你一直很忙,所以也没敢打搅你。今天我特地来问一下,如果有空的话,是不是和他们认识一下。这些同志都是很尊重你的。”

  易锋奇怪道:“谁啊,是些什么同志啊?”

  姜一冰道:“都是部门里的局长和副局长,他们早就想来向你汇报工作了,可你一直没时间。”

  易锋又问道:“哪个局长副局长啊,你说清楚点。”

  姜一冰道:“土管局的郝有弟局长,房管局的邬德关局长,还有公安局的皮卜麻副局长,还有市供电局的几个朋友。”

  易锋道:“这些都是部门里的局长,认识也是应该的,但是,他们要认识我自己不会来啊,还要你来介绍么?”

  姜一冰觉得易书记的话里很不客气,便谦和地道:“是这样的,他们想一起认识一下你,找个地方聚一聚。”

  易锋道:“什么地方?”

  姜一冰道:“你说呢?海鲜楼怎么样?他们看得起我,叫我负责组织一下,我已经联系了海鲜楼,大家都说好了,就等着你发话呢。你看是不是……”

  易锋道:“哦,是吃饭啊,我倒真没有时间。我这几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吃饭就免了,要认识的话,今后有的是机会。我们在青云搞纪检工作,需要各部门支持的,当然要互相认识喽,你说呢?”

  姜一冰道:“是啊,不过,他们都很希望你去和他们一起坐坐。易书记,你到青云来以后,老是在机关食堂里吃饭,这些,机关干部们也都看到了。其实,我说句话你别批评我啊,咱们纪检干部也不必太那个,大家想边吃边聊,加深点感情,也不算什么问题。”

  易锋把头往左边一歪,表情有些变了,对姜一冰道:“姜一冰啊,我不想批评你,不过,有些话我还是得说。我本来就想找你好好谈谈,今天既然你来了,那我就顺便说了。咱们纪检干部,当然也是人,不是神,也要食人间烟火,不必把自己搞得太神秘,太封闭。这些我也这么认为。可是,我要说的是,我们毕竟是纪检干部,现在社会上风气不好,我们一方面要管好,另方面要带好头。你看,现在大家整天都是吃吃喝喝的,中午脸孔红得像个关公,还像个机关干部吗?我希望你今后在这方面也要注意一下,少组织一些宴会,少喝一些酒。如果是必要的聚会,或者是开会,也不必喝那么多的酒。这对自己身体也没什么好处嘛。”

  姜一冰想了想,认真道:“不多喝,就是两瓶啤酒!”

  易锋觉得这个人的皮还真厚,不太批评得进去。正想着要说什么,姜一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道:“我们青云的青云江啤酒,价格虽然便宜,其实东西很好的。我这个人爱家乡,就爱喝家乡的啤酒。现在不多喝了,每次就两瓶!”

  真是没治了,易锋不文不火地骂道:“你啊,真是个姜两瓶!”后来想想这样说不够,他又补了一句,道:“你啊,我下次还要找你谈。”

  姜一冰觉得攻不下易锋,就没趣地走了。

  易锋知道姜一冰的用意,这个人肯定是替人来当说客的,目的是逐步拉笼他。想想这个姜一冰实在是可恶,这种纪检干部也真是要命。

  15

  这时,他又想起另外一个人,卢北夫。他得把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干部搞清楚喽,于是,便给蓝屏山拨了个电话,让他到自己办公室里来继续谈卢北夫的事。

  蓝屏山进来后,就把门反扣了。

  易锋道:“刚才姜一冰来了,说是叫我去和郝有弟邬德关他们去吃饭。”

  蓝屏山道:“这个家伙,整天就是搞这些名堂。他已经被我说过好几次了,你别理他这一套。”

  易锋道:“你说的卢北夫的事,怎么样?”

  蓝屏山道:“卢北夫的事,和姜一冰不一样。他倒没有姜一冰那么懒懒散散,毕竟他是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卢北夫是部队转业的,在部队里干的是个副团级,转业到地方,到我们纪委就给安排了个纪委常委兼监察局副局长,享受的是副处,安排的职务是副科,降了两级使用。”

  易锋道:“这我知道,我也是部队转业的。我在部队干的是正营,没干到副团转业了,所以到南州市纪委时,干的是一般干部呢。”

  蓝屏山道:“按说卢北夫的安排也不错了,现在纪委也不算太差。可他总在背后发牢骚,说在部队是副团,按理应该安排副县级,至少得干个正局级吧。你说好笑不好笑?”

  易锋道:“他工作上怎么样?”

  蓝屏山道:“刚来时,他是分管案件的,但也没有办过什么像样的案子。当然,没有办什么案子不怪他,我们纪委就是这么一个状况,你想办案也没法办。我们得听上面的嘛,关键是纪委书记,而纪委书记还得听市委书记的。所以我们也没谁说他不对。但是,至少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吧,因为这几年没办过什么案子呀。要说起来,也就办了几个科长什么的,就算有个把局长副局长,也是检察院或公安局那么已经发案了,再到我们这里过过手续而已。自己主办的大要案,还真是没有。可他总是千方百计地抬高自己,说自己这几年来办案方面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有成绩,他的目的,就是想搞个纪委副书记干干,或者早点把他推荐出去,到哪个部门去干个局长。”

  易锋听了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