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胜突然想起了什么,伸直腿掏出了手机。关凯开着机,响了不到两下就接了电话:胜哥你忙什么呐,怎么一直关机?广胜说,号码早换啦,你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操,关凯说,我还以为这个是健平的呢。广胜皱了皱眉头:不说别的了,昨天都是我不好,喝大啦。关凯笑了,操,胜哥你不用跟我叨叨别的,你能不上火?我把常青好一顿“熊”,常青说抽空上门给你赔礼道歉……昨晚为什么叨叨的?操,你也喝大啦,非说人家常青是个拉拉鼻涕的屎孩子,你想……好了,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广胜摇了摇头,刚才我把黄三打了,他说你说的,不让我到俄罗斯酒店去玩儿了,我说他胡说八道,就开始砸这个逼货……关凯没有动静了。广胜催促,你说话呀!关凯说:操,胜哥,我店里又出事儿了,让常青跟你说。
“胜哥,我是常青。”常青的声音听起来硬硬的。
“哦,常青啊,刚才跟凯子正说你呢。”
“胜哥,昨晚的事情对不起啊,我喝多了……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刚才我把黄三打了……”话没说完,广胜当场就后悔了,操,我跟他罗嗦什么?
“我知道了,黄三刚给我打了电话,”常青的语气很冷漠,“无所谓,那个膘子就是一泡臭狗屎,砸死了也就那么回事罢了。胜哥,黄三说不让你去俄罗斯酒店玩儿,那不是凯子说的,是我。我还说过,时代歌厅、贵龙夜总会你也不要去了,我已经派人在那里看场子了,你去了不大合适……我觉得,你在社会上属于大哥级的,再整天这么‘慌慌’没多大意思,还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老老实实做人吧。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这么玩儿可真是不大好看了,你说呢?胜哥。”
广胜啪地扣了电话,冲黑影里大吼了一声:“我操你奶奶!”
朱胜利吃了一惊:“广胜,你没事儿吧?”
广胜浑身战抖个不停,脚下的尘土被他抖得团团悠悠地往上飘起来,被美发厅的灯光一照,泛出五颜六色的光来。
朱胜利拍了拍他的后背:“广胜,你肯定生气了,听我一句话:在街面上混没啥意思,收手吧。”
广胜反手搂过了朱胜利:“放心老胡,我不玩儿了……明天报到,上班!”
“去哪里?”
“海岸广告。”
“好地方!能不能让我也去?”
“等我安顿下来再说吧……还不知道干多长时间呢。”
广胜拉开包,抽了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朱胜利:“拿着,花完了这千儿八百的我也成穷光蛋了,从头开始吧咱们。”
朱胜利推开广胜的手:“不用了,刚才结帐的时候还剩了六十块,够我这阵子用的了。”
“哟,这不是胜哥嘛,”美发厅的门敞开了,阿菊站在门口,“胜哥你不是要刮胡子吗?进来吧。”
“广胜,那我先回去了。”朱胜利拉起了广胜。
“老胡,”广胜双手搭着朱胜利的肩膀,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今晚的事情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五章 心乱如麻 第二节
沙沙沙,沙沙沙……阿菊的手艺真不错,比广胜的破剃须刀舒服多了。广胜舒服着就想睡觉……孙明进来了:陈广胜,你真能沉住气呀你,这么晚了你也不知道找找我?哪怕打个电话!广胜坐起来傻笑着,嘿嘿,我还以为你回你妈那儿去了呢。唔唔……孙明哭了,让你这个杂碎搅和得,我敢回家嘛我……唔唔,给我起来,跟我回去!我要收拾东西,跟你拉倒!广胜急了,伸手来拉她,动作急噪了一点,“扑通”滚到了门边:明明,明明!你回来!
“胜哥,做梦呐,”阿菊用剃刀把敲了敲广胜的脑袋,“你这一晃悠,差点割破了你的脖子。”
广胜坐起来,把脸凑近镜子:“不错,不错!阿菊手艺真好……我要是有钱了,就雇你当我的专职胡子刮手,每月一万块!”
阿菊扳着广胜的脸,把他扳躺下,用须后水来回给他抹着刚刮过的地方:“胜哥这么说,我真高兴。冲你这句话,不要工钱我也愿意……胜哥,明明真有福气,找了你这样的老公,光听说话就能多活十年……我家阿德有你这么一半也好。”
“呵呵,还是阿德好,老实。”广胜感觉阿菊的手像小猫,柔若无骨,摸在脸上让他感觉仿佛行走在云端。
“胜哥,你的眼睛怎么了,肿得好厉害哟。”阿菊的手又摸上了他浮肿的眼皮。
广胜心跳得厉害,莫名地就想要抓住阿菊的手亲一下,刚伸出手来又忍下了……我得给孙明打个电话,这一天的表现也忒说不过去了。广胜闭着眼睛掏出了手机,孙明的号码广胜太熟悉了,几乎没怎么看就拨过去了。广胜清了清嗓子:喂。那边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广胜等她把那句英语也说完了,又按了重拨键,那边还是这句话。这话重复多了,在广胜听来就有些不耐烦的意思……那我就不麻烦你了,广胜想,整天对着好几万人重复同样的话,不嫌累嘛你。
“阿菊,我觉得孙明没有你好。”广胜没话找话。
“去,明明长得多好看?我哪能跟人家比?”阿菊的南方普通话软软的,有点绵绵的性感。
“你脾气好啊,孙明像只母老虎。”
“是吗?没看出来。”阿菊的手摸到了广胜的喉结上,广胜不由得起了一点鸡皮疙瘩,下身隐隐发胀。
咦?怎么不摸了?广胜睁开眼,阿菊不见了。阿菊!你干什么去了?广胜喊。我在屋里给你找酒精呢,阿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的眼皮用酒精擦擦就会好多了。广胜很感动:阿菊,让你操心了……起身寻着声音进了里屋。里屋的灯光很暗,阿菊撅着屁股在开床头柜,广胜一下子就呆住了。昏暗的灯光其实很柔和,柔和的灯光很暧昧地洒在阿菊浑圆的屁股上,有一种让广胜说不出来的诱惑……看样子她没穿内裤呢。广胜猛力咽了一口唾沫,眼睛陡然变成绿色的了……
外面的电视机还在开着,电视里一对痴男怨女正在无聊地吵架,声音高亢,极度嘈杂。
“胜哥,你怎么能这样?”阿菊用枕巾擦着下身,哀怨地瞪着广胜。
“我控制不了自己……”广胜站在床下显得有些愧疚,“对不起阿菊,我昏头了……你等我!”转身出去了。
广胜回来的时候,阿菊已经穿好了衣服,呆呆地倚在床上发楞。
广胜把一千块钱搁在床头柜上:“阿菊,钱你拿着,如果你还是觉得亏的话,就去告我。”
阿菊一把搂住了广胜的腰:“胜哥……”
“哭什么呢?”广胜抬起了阿菊的下巴,“已经这样了……”
“胜哥……我苦哇!”阿菊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广胜的腰里。
“咳咳!”外面有人咳嗽。
“是阿德!阿德回来了!”阿菊惊慌失措地推开了广胜。
广胜用力捏了阿菊的肩膀一下,站在门后屏了一下呼吸,大步迎了出去:“哈哈!阿德回来了?”
第五章 心乱如麻 第三节
广胜站在莲蓬头下面,冰冷的水刷刷地浇在他的头上,令他蓦然清醒了许多……没有羞愧没有后悔,只有一种沮丧,一种无精打采的无聊,甚至连沾了点小便宜的感觉都没有。广胜的脑子空荡荡的,像吃了很多又吐干净之后那种巨大的空虚。
刚进门的时候,广胜看见桌子上孙明的手包不见了,广胜知道孙明回来过,心里不由得就想哭。
这些天她到底在干些什么呢?脑海里蓦然就涌出孙明有时候躲闪的眼神……
回想起刚认识孙明的时候,那时候的孙明多天真啊,像一只刚刚脱茧的蜻蜓,欢快地在灿烂的阳光下飞舞。
眼泪涌出了广胜的眼睛。往事如歌,重新响起……广胜是在一次酩酊大醉之后进入孙明身体的。那天,广胜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那位朋友是广胜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广胜一高兴就喝多了,顶着满天星斗回家的时候,孙明站在他家的门口。广胜大吃一惊:明明,这么晚了你还来找我呀?孙明“哇”地扑到广胜的怀里大哭,胜哥,我不想活了……广胜高兴了,因为孙明说她妈妈把她赶出来了:这个家没你啦,你跟陈广胜过去吧。广胜假惺惺地劝她,明明,你得回家,小姑娘是不能随便在外面过夜的。孙明哭趴下了,胜哥,你也不理我我就真的没办法活了……广胜打开门放她进去,故意“拉杠”:那你在这里睡,我回我妈家……话没说完,嘴便被一只温软湿润的嘴给堵上了。
楼下传来一声雷鸣般的摔门声,广胜凛了一下……阿德知道了。
没办法啊阿德……广胜双手搂住脖颈咧了咧嘴巴。这叫什么?苦笑抑或奸笑?广胜很茫然。
绰了“哨棒”穿住孙明的时候,广胜长吁了一口粗气,脑子里在唱:啊,我终于拥有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孙明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万状,嘴巴也变成了含着一只乒乓球的样子。
广胜盯着她的脸,心想:这应该就是处女的表情吧。
孙明的叫声撕心裂肺,声震天外……广胜没舍得再将战斗继续进行下去,拥着瑟瑟发抖的孙明沉沉睡去。
孙明蜷缩在广胜的怀里,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泪水小河一样流满了广胜的胸脯。
不知道孙明什么时候走的,广胜张开眼的时候,窗帘大开着。刺目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广胜赤裸的胸上,广胜看见胸脯上淡淡的抓痕和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渍。广胜摇晃了一下沉重的脑袋,忽地爬起来,一把掀开了被子。没有!什么也没有!那梅花瓣一样的处女红哪去了?广胜的脑子犹如一座高楼轰然倒塌,灰尘四起……接下来的日子,广胜几乎变成了哑巴。
“广胜,”打那以后,孙明就开始直呼其名了,“广胜,你真讨厌,那天你把人家弄得好疼。”
“是吗?没看出来。”广胜笑了……她这样的说话,在广胜看来近乎恬不知耻。
“哼,你要是对我不好,天打五雷轰,”孙明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清澈,“还得死的比我早!”
“明明,别没有数了,”广胜老是这么说,“我一个才华横溢,饱经沧桑的翩翩美男能看上你个黄毛丫头,知足吧你。”
孙明跟她妈妈又拧了几天,干脆搬到了广胜这里。
广胜抱着她的时候,心时不时地会痛一下,像针扎。
那么,我又干了些什么?广胜的眼泪泉水般涌出来,跟冰凉的水混合在了一起……广胜甩了几下脑袋,水滴一排排溅在对面的镜子上。镜子里的那个家伙丑陋得像一头待宰的猪,广胜趴过去猛地啐了一口:我操你妈!那个家伙不知羞耻地冲他咧嘴,广胜用手抹了他一把,这家伙立马变成了一个鬼魂,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人死了会有魂儿吗?广胜想,如果真有魂儿,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广胜想起他参加过婚礼的那位朋友。他现在的魂儿应该飘荡在幽深的黑夜里了,也许此刻他正在看着我呢……这位朋友死在他变成麻花的车里了,死的时候才二十六岁,开出租车连轴转了十八个小时。
雪亮耀目的灯光下,广胜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像一个孤独的幽灵。
地板上那趟湿漉漉的脚印有点变形,显得支离破碎。
广胜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住,睁大眼睛看窗外的月亮,它正在一点一点的暗下去。
广胜睡着了的时候,莲蓬头还在刷刷地喷水,似乎无穷无尽。
第六章 海岸广告 第一节
海岸广告公司成立于1996年,隶属于樱花风景区管理委员会,是一家卓有成效的大型国有企业……广胜坐在牛副总的对面,听他唾沫横飞地介绍公司情况。历年来,在广大干群的努力下,海岸广告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公司总经理赵玉明先生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儒商,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油画系,国内著名油画家。他提出的“以人为本,诚信经商”的经营理念,已成为公司广大员工做人待客的基本行为准则,并被国家经委列入国有企业首选励志口号……牛副总冲广胜呶了呶嘴,不要紧张,请喝水。本公司下设三个部门,有总经理室、业务一科、业务二科,当然了,你来了以后马上成立设计室。公司现有员工四名,当然了,你来了就是五名了……广胜心里嘿嘿笑了两声,谁不知道谁呀,这个逼公司是个什么状况我还不清楚?
赵玉明以前是跟广胜一样的人物——画广告牌。他是不是毕业于清华大学广胜不清楚,广胜只知道,赵玉明的技术还不如他呢,他的色彩老是抓不准,以至于经常被客户骂做色盲。有一次,广胜他们在一个广告公司的组织下,去崂山给一家饲料公司画广告牌。广胜负责写上面的大字,赵玉明负责画装饲料的麻袋。画得倒是挺快,画完了就去跟旁边一个卖凉粉的村姑黏糊上了。广胜正在挥动手臂刷字呢,忽听下面一声虎啸:“赵玉明,你他妈把你儿子的尿布挂广告牌上啦?给我返工!”
赵玉明也不含糊,啪地一丢凉粉碗:“爷爷不干啦!”扯身便走,后面蚂蝗一样地粘着那位凉粉女:赔钱赔钱,碗!
晚上睡觉,山里的蚊子忒黑忒毒,几个人被追杀得睡不着,就结伴到玉清宫里瞎转悠。恰好有一个剧组在拍电视剧《绛雪》,几个人站住了,看热闹。有一场戏好象讲一个女人被一班衙役抓到县衙受审,临时缺一个扮演衙役的演员。赵玉明正耸肩缩脖拼命往前拱呢,被导演一把抓住了:朋友,就是你了!赵玉明生得尖嘴猴腮,鼠背蛇腰,平常倒也没觉得他有多么的优秀,这一扮上装,再手持一柄涂着银粉的木头斧,品位立见!敢情另外那几个衙役在他的身边一比,立马变成了威武的将军。烟雾起处,赵大衙役在导演的指挥下,舞动板斧,唱戏小生一般撵得那位女子哇哇乱叫,围着天井抱头鼠窜。
半夜回到住处,赵玉明意犹未尽,攥着十元辛苦费大呼冤枉:操他个奶奶,忙活了半天就他妈这么点银子呀?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趁着烟大的时候,掏那个美女的裤裆一把呢……直娘贼,那个美女真他妈谗人!广胜劝他,赵哥别急,等咱有了钱,包了个逼养的,天天让她给咱含着鸡巴睡觉。赵玉明朝漆黑的房梁抛了一个恶毒的飞眼:等着吧,我不挣他个一千万誓不为人!
后来,赵玉明承包了风管委这个濒临倒闭的广告公司。没几年果真发了,开上了小轿车。
有一次,广胜在街上碰见赵总,虔诚地表达了想要牵马坠镫的意思,赵玉明说没问题,过两天找你,驾车绝尘而去。等了几十个“两天”,赵总也没有音讯。后来听说,这基本属于一个皮包公司,归类于驴屎蛋子那个级别,所以,广胜逐渐把这个事情给忘了。前几天,广胜他爸爸突然眉飞色舞地告诉广胜,海岸广告的赵玉明赵总是他以前的学生,点名让你去上班呢。
我好象命中注定要跟着赵玉明干活……广胜感觉这世上的事物有点像猴皮筋,拉起来绵长几万里,突然会浓缩。
跟着牛副总参观了完了公司全貌,广胜就有点晕乎,牛副总真是个吹牛逼不论糊的主儿。
海岸广告在这个楼层上占了四个房间。最里头的房间挂着一个镀金的牌子——总经理室。往外依次是两个挂木头牌子的房间:业务一科和业务二科,靠近楼梯的房间门上,用不干胶贴着三个字——接待室。屋里无一例外地散发着浓郁的霉酸味,好象一百年没有开过窗户。除了业务二科的椅子上蹲着一个面带菜色的瘦猴子以外,别的屋里空荡荡地像口棺材。
“牛总,赵总今天没来?”回屋坐下,广胜问得很拘谨。
“哦,赵总在外面办事儿,”牛总的面相还是那么矜持,“过两天啤酒节就要开幕了,赵总在联系有关事宜呢。”
“那我现在干点什么?”
牛副总喝了一口茶水,很矜持地站起来:“你跟我来,咱俩去楼下把油漆搬上来,搁外面让雨淋锈了。”
气喘吁吁地搬完了油漆,广胜看着牛副总偷偷笑了:还他妈“总”呢,干这活儿。
牛副总拍打着双手,手里的尘土簌簌地往外飞:“哈哈,小伙子不错,挺能干。今天就这样,明天正式上班。”
叫谁小伙子?广胜皱了一下眉头,兴许你还没我大呢:“行,那我就先回去准备准备。明天见,牛总。”
牛副总挥挥手:“去吧去吧……哦,我叫牛邦先,以后叫我名字也可以,一般他们都叫我老牛。”
广胜边往楼下走边想:这样挺好,有一份工作很不错。
第六章 海岸广告 第二节
我应该回家看看了,往楼下走着,广胜想,也不知道老爷子身体咋样了。老父亲年前刚动的手术,是胃癌。刚发现的时候,大夫对广胜说,老人家可能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喝酒喝得。让把酒戒了,少吃多餐,注意营养,尤其是不能生气……唉,这阵子,老爷子还能不生气?
当年广胜坐牢的时候,老爷子气得将近一年没去监狱看他,扬言要解除父子关系,就算我瞎了眼,这个孩子白养活了。广胜在监狱里忏悔得不得了,一封接一封的给老爷子写信,爸爸,我错了,我不能没有你。后来,老爷子终于没能战胜亲情的纠缠,颤颤巍巍地去了监狱探望广胜,儿啊,爹看你来了!把广胜感动得一塌糊涂,头磕得就差没把脑浆磕出来了……后来,广胜出狱了,有一阵子闭门不出,整天在家陪老爷子下棋,两个人几乎成了哥们儿。再后来,广胜又开始不着家了,偶尔回来一次,脑袋上一般会缠着厚厚的纱布,有的纱布上面还沾着血迹,像用过的卫生巾。父子二人又反目了,老爷子见了广胜如同见了一泡泛着臭味的狗屎,后来干脆给他买了房子,扫地出门。广胜可不这么说,广胜说,我嫌家里吵,走了!
广胜他妈很担心他,经常做了好吃的给他送来,但往往是叹着气又回家了——广胜很少在家。
姐姐就骂她,你个傻逼老太婆管那么多干什么,他死了才好呢,你受他的气还少吗?嘁。
广胜摸了摸有些干瘪的钱包,买点什么回家呢?
“广胜,你上来一下!”老牛在楼上喊他,“刚才我还忘了,麻烦你帮我写份材料。”
“写什么材料?我有将近两年没见过笔是什么样了。”
“咳,简单,入党申请书。”
“操,那我就更不行了,”广胜走上楼,摸着脑袋说,“我连入团申请书都没写过呢。”
老牛不听广胜嘟囔,一甩手往屋里疾走,屁股一翘一翘的,似乎很尖、很结实。
这是一个很别致的屁股,喜欢吃鸡屁股的朋友可能会对他垂涎欲滴呢,广胜想。
老牛拿出了很厚的一沓资料:“嘿嘿,你管怎么也比我有文化是吧?照资料给我抄抄就得,我急着用呢。”
广胜趴在桌子上胡乱给他抄着材料,老牛就在一旁喋喋不休:广胜你别看我这个熊样,我要求上进着呢,赵总说了,下半年总公司就一个入党名额,我最有希望,赵总说,等我入了党,就让我接手本公司,他要调到市旅游公司当老总呢……嘿嘿,人总得追求个上进不是?广胜你也得有点理想,总是打打杀杀的不是个事儿啊,你看我,以前我在我们那一带也不是个善茬子,有一次三个“小哥”要抢我的包,让我三下五除二“忙活”挺了两个,最后那个想跑,让我直接摁在冬青后面,好一顿收拾,嘿嘿,最后这小子直叫爷爷,爷爷爷爷,我不敢啦,我要走正道啊,再也不当歹徒啦,爷爷饶命!
这番话听得广胜直想呕吐,你他妈拿我当傻逼玩儿呀……广胜总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歪头看看,这厮一付浑然忘我的表情,又不太像,只得苦笑一声,继续写。快要写完了的时候,走廊上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老牛撅着鸡屁股快步迎了出去。
广胜侧耳倾听,外面好象在争吵,牛邦先,你今天不给钱就死定啦!老牛说,这块活儿我都没拿到钱怎么给你们?没有!接着就听见“咣”地一声,好象是谁倒在地上了。广胜连忙扔了笔,抢出门去,见老牛趴在门槛上大叫,人你也打了,钱我还是没有!有本事就去告我吧!广胜拉住一个民工模样的人问:怎么回事?民工说,领导你给评评理,去年他领着我们三个人干粉刷活儿,辛辛苦苦的干了半年,他一分工钱不给,还躲这儿来干经理了!老牛爬起来说,广胜,我真的也没拿到钱呀,人家上面“一包”的人,把钱要走了,人影不见,你说我该怎么办?广胜好说歹说才把那三个人劝走了。
回到老牛屋里,老牛还在吹牛逼,操他妈妈,敢打我?这事儿要是退回半年去,我一个不剩的全砸挺了他们!
广胜讪笑着把材料往他怀里一推,哥哥,你忙着,我走了。
门口,民工兄弟丢掉的烟头,袅袅地升起一缕青烟,转瞬扭成了一根细细的麻花。
第六章 海岸广告 第三节
这幢写字楼的楼下是一家很大的火锅城。下着楼,广胜嗅着门缝里钻进来的羊肉味,脚步有些迟缓。昨天一天没怎么吃饭,我得进去饱餐一顿。刚掏出手机想要招集几个人一起过来聚聚,忽然又改变主意了,不行!这样下去财主也会吃穷了的,我得学会过日子,我现在是一个凭工资吃饭的人了……想到这里,广胜顺手拨通了健平的电话:“健平,那个事儿不要办了。”
“胜哥,哪个事儿……哦!”健平在电话那头突然笑了,“我操!我知道了,你说的是老石的事儿。”
“就是。别办了,我改主意了。”广胜站在楼梯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如水的车流。
“呵呵,胜哥看来你是真被酒‘药’断脑血管了,”健平大声说,“前天你不是说了嘛,老石的事情就算完啦!”
这话我说过吗?广胜记不起来了……这阵子脑子可能真出毛病了。
广胜讪讪地摇了摇头:“那前几天你说要去办谁?”
“孙刚!你忘了吗?”
“哦……”广胜想起来了,这事儿商量好几天了呢,“操,那就办呗。记着,砸东西,别动人。”
推门,出去。弹簧门啪地弹回来拍在广胜的屁股上,广胜踉踉跄跄地拐上了写字楼旁边的十字路口。
站在街口,广胜猛地把手机向天上抛去。手机簌簌地转着圈,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慢慢坠落。广胜嗷嗷叫着来接手机,一下子没接住“啪”地摔在地下,广胜傻笑着蹲下身子看了一会儿。伸手摆弄着让它转了几圈,然后拣起来在胸前爱惜地擦着干净。街上的几个行人驻足看他,广胜连忙板起脸退到人行道上。装好手机,转身走时,不小心撞在了一个电话厅的帽檐上,鼻子阵阵发涩,眼睛又开始隐隐作疼起来。没来由地,广胜就有点绝望的感觉,看着油亮的十字路,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从哪里走下去……一个带着一筐羊肉片的骑车人从身边刷地掠过……往后我就吃不起涮羊肉了,带着这个念头,广胜走到一个摊位上买了几个包子。
广胜似乎是在闭着眼睛走路,一辆车从身边超过,车里有个人探出头来大吼大叫,好象问他是不是活腻了,想早点死。
晃晃悠悠地走到阿菊美发厅的时候,广胜看见阿德正在发动摩托车——嗡嗡。
看着这辆锈迹斑斑的摩托车,广胜咧嘴笑了……这辆摩托车属于一个叫郭风的人。
去年,老七神秘兮兮地给广胜打电话,工贸公司一个叫郭风的小流氓,经常在孙明下班的时候去骚扰她。据说,郭风在一次酒后还扬言说,广胜的马子怎么了?在爱情这个问题上讲究的是竞争,胜者为王。当时,广胜正跟健平和朱胜利在酒店里喝酒,一听这话,当场就开着朱胜利的破夏利拉着老七去了工贸公司,恰好郭风扶着这辆摩托车的车把,在门口轰轰地踩油门。老七一指:就是这小子。朱胜利刷地擦着郭风的肩膀把车停下了,郭风一闪身,刚骂了一声娘,就被一阵暴雨般的棍棒砸昏在地。老七推着郭风的摩托车,健平拖着死狗一样的郭风,进了临近的一家餐馆。郭风昏昏沉沉地问广胜,大哥为什么打我?朱胜利说,你把大哥刚买的车给撞坏啦。郭风捂着流血的脑袋先招呼上酒,然后说我给大哥修。广胜说,你修不起的,我那是德国夏利,中国没有件配,你把摩托车借我骑两天这事儿就算完了。郭风急于脱身,立马交了钥匙。酒喝到一半的时候,郭风知道对面坐的人是广胜,当场明白了,什么话也没说,硬塞健平手里几百块钱,给胜哥买烟抽。车也不要了。
广胜觉得骑摩托车没派,所以这辆摩托车在健平手里转了几个月以后,就扔广胜家盛杂物的煤屋去了。
阿德从老家来了以后,在阿菊店里打了几天杂,不顺手,老是哭丧着本来就不大好看的脸。
广胜说,老德子在这里找不着感觉呢,我给你找个男人活儿你干干怎么样?阿德闷声回答:要得,要得么。
广胜当了一把善人,把那辆摩托车送给了阿德,让阿德驾着坐骑去了一个叫大牙的人开的水站当了送水工。几天下来,阿德的脸上有了笑容,如同便秘很久的人突然开始拉肚子,轻松又欢畅。送一桶水,阿德挣一块钱,平均每天送二十桶,一个月下来也有六百块钱的收入。六百?少啦!妈的送一楼一块,送八楼也一块?回去跟大牙说,一块五,就说我说的,这时候的广胜显得很男性。胜哥啊,大牙打来了电话,别这样啊胜哥,送水的这么多人,我哪能开这个口子?操,广胜不耐烦了,不就他妈百儿八十的?改天我用手雷把街上别的水站都给他炸了,光剩你一家,买卖好了不是一样?大牙再也没敢叨叨。
这些天,阿德突然不在大牙那里干了,整天骑着摩托车早出晚归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阿德,又要出去?”广胜大大咧咧地冲阿德打了个招呼。
“胜哥,我不大在家,你多照顾照顾阿菊。”阿德的摩托车“吼”地一声贴着广胜窜了出去。
广胜干笑了一声,操!傻逼可能真的知道我跟阿菊的事儿了。
看着阿德没影了,广胜凑近美发厅的玻璃门。阿菊坐在最里边在一张椅子上,盯着对面的镜子发呆。
我还是走吧……广胜想,少惹麻烦为妙。广胜忽然觉得自己办事很荒唐,无可理喻。刚毕业那年,因为没有工作,心里烦闷,走在街上学超人在天上飞。就因为有个人多看了他一眼,他就上去把那个人用刀捅了,临走还在人家脸上划了一个十字。结果,那个人的老婆不知道怎么打听着找到了广胜家,老爷子差点没给人家下跪,用了不少钱才没让广胜去蹲拘留所。
扎煞着头发刚走了两步,手机突然响了,广胜接起来:“谁呀?”
“陈广胜,你还是人嘛!你到底想要把我妹妹怎么样?她整天不回家,这叫什么事儿?!”
“拜拜。”广胜啪地关了电话。
第七章 毫无章法 第一节
广胜用了一个很动物的姿势趴在床上酣睡,口水小河一样地淌着,枕头上湿的那一片像个小孩屁股。梦里,孙明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问他,广胜,你欢喜男孩还是女孩?广胜说,只要是你生的,什么都行。孙明说,那我还是生个男孩吧,女孩子活得累。为什么?广胜问她。嘟嘟……手机在头顶上叫唤。
“谁呀?”广胜看也没看手机上的号码,闭着眼睛问。
“我,孙明!”是孙明的声音,“你是不是还在家里睡觉?”
“唔。”广胜应了一声,心里空虚得很……接到孙明的电话,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悲伤。这种感觉,广胜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回想起孙明刚跟他住在一起的时候,哪怕一天见不到他,心里也会空落落的,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孙明的电话,广胜一般会大叫起来:我的乖乖,你可显像啦!然后会关切地追问她的行踪,细致程度犹如大侦探福尔摩斯。
有一次,孙明一晚上没回来。那时侯孙明还没有手机,传呼又撂在家里,广胜心事得不得了,直接把房间当成了圆形跑道,练竞走几乎练成了世界冠军王丽萍。对面楼里的两个夜狐一样的年轻女郎,扭腰摆臀地走出来,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这番景象如细线般抽紧了广胜脆弱的心。那夜的月色如水,院里的梧桐树在地下投了斑驳的影子……直熬得面如鬼魂,状似野狼,朝霞也铺满天空的时候,绝望地吊在窗户上的广胜才远远地瞅见孙明打着哈欠上得楼来。广胜扑通把心放回了肚子,假装刚刚睡醒,问她去了哪里,孙明懒猫一样地伏在广胜的怀里说,贾静刚刚搬家,一个人不敢睡,让我陪她一晚上。看着广胜狐疑的脸,孙明缩紧肩膀嘤嘤地哭了,广胜,别想那么多……等孙明走了,广胜跳起来给贾静打电话,证实了此事,又嘱咐贾静不要告诉孙明,广胜才酣然睡去。以后,这姐儿俩就经常住在一起,广胜也就习以为常,不再打听。
有时候,贾静也会到这儿来睡,广胜便一个人睡沙发,这样竟练就了一个独特的睡姿——弯弓射月。
半夜经常借着月光瞄贾静裸露在外的一抹酥胸,广胜心中火烧火燎,恨不得犯上一个强奸罪。
“你没出去瞎混我就放心啦!”孙明似乎没有把前几天的事情放在心上,“广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发奖金了?”广胜还想睡觉。
“屁!你就知道钱钱钱,”孙明柔声说道,“我当官儿啦!”
“当经理了?”广胜咳嗽了两声,前几天就听孙明唠叨要承包她们那里的美术社。
“又咳嗽……你不要抽那么多烟,容易得肺癌。”
“那我改抽白面得了。”
“你还以为你不能啊,健平不是恋上摇头丸了?你以为你没摇过头?”
“好了,别咒我了。”广胜打了一个激灵,我的脑子一定是出了毛病,从某个时间起,生活开始大段大段的剥落,我曾经吃过摇头丸?我曾经吃摇头丸被她发现过?广胜甩了一下脑袋,“别打岔,我在问你呢,是不是当经理了?”
“好象是吧,回家我跟你说!”孙明好象很兴奋,“赶紧起床!交给你个任务,下午哪里也不准去,到菜市场买点好吃的,回来做他几个大盘大碗的,我要请贾静她们到咱们家来吃饭!也好让你显摆显摆手艺。”
“这么麻烦?”广胜坐了起来,“去饭店不行嘛,我赞助……”
“不行!我就要让你做嘛。”
“好好好,”广胜受不了她的撒娇,怏怏地问,“几个人?”
“连你四个!”
“你,我,贾静,那个是谁?”
“石小娇,你不是认识嘛。”
石小娇?广胜皱了一下眉头:“那行,我这就准备。”
放下电话,广胜穿好衣服踱到了窗前。
已经有些偏西的太阳,轮廓鲜明地吊在天上,发黄的阳光照在广胜的身上,广胜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没有质感。
石小娇是龙华商场总经理石大华的女儿,比孙明小两岁,是个看起来很清纯的女孩儿。广胜刚看到她的时候差点叫起来,这不是我妹妹嘛!石小娇也长了一双广胜那样细细长长的单眼皮,看起来很俏皮很清爽。广胜想,如果我有一个妹妹,肯定跟石小娇长一个模样。有时候,孙明带她来玩的时候,广胜就拿她当妹妹逗:叫哥哥,哥哥背背你。背着石小娇在屋里转圈的时候,广胜的下身老是麻麻痒痒的,因为她小小的乳房,就像装了两袋蛋清一样地在广胜的背上滑呀滑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爸爸老石,广胜肯定会跟石小娇结拜个干姐妹什么的。
好象是五一节前后的一个雨夜,广胜喝多了身上燥热得厉害,就光着身子站在楼下的黑影里淋雨。胡同口一辆轿车黑着前灯驶了来进,离广胜家的楼座还有几米远的时候,车门开了,孙明从车里闪了出来。广胜连忙蔽在了墙角,车大灯豁然开了,照着孙明一直走上了楼梯,道道雨线在车灯的映照下像一把把刀子当空劈下……广胜看清楚了,驾驶室里坐着的是老石。
广胜带着扭曲的笑容回家的时候,孙明问他,这么大的雨还出去喝呀。广胜说,没喝,出去钓鱼了,一条很大的鱼被我钓着了。陈广胜你怎么这样啊?孙明哭成了一个泪人,不就是人家石总怕我淋雨,送我一程嘛……躺在被窝里,广胜摸着有些肿胀的拳头笑了,老逼的脑袋还挺硬。妈的,再硬也得给我写下来。纸条在广胜的手里已经攥成了一枚变了形的汤圆……不长时间,广胜就拿到了一万块钱。这一万块钱花到现在已经所剩无几,再跟他要不要了?广胜一度很矛盾,下了不要这个决心,还是今天中午的事情……这件事可能冤枉了老石,但广胜宁愿相信自己的直觉,那就是老石已经染指了他心爱的孙明。
这件事,广胜再也没有提起过。这几天,广胜的心突然莫名地刺痛起来。犹如被人一棍子打懵,呆上半个小时以后才发觉自己头疼欲裂,才猛然觉醒自己的伤势有多么的严重……站在阳光照不到地方的广胜,有些眩晕。
石小娇也要来?那就来吧,毕竟不关小娇的事儿。
广胜鼓起腮帮冲天吹了一口气,揣起钱包走了出去。
第七章 毫无章法 第二节
切菜的时候,广胜割破了手指。广胜想,这几天怎么了?老是恍恍惚惚的,干这活儿都能出点差错,我还能干点什么?缠上创可贴,广胜瞪着残阳下静静地躺在菜板上的菜刀,嘟囔了一声傻逼,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那把有些生锈了的菜刀。
广胜炒菜的手艺很不错,广胜觉得会炒菜的男人才懂得生活。有一天,广胜到一个开小饭馆的朋友那里去玩儿,来了一帮客人,恰好厨师不在,那朋友就撺掇广胜,胜哥上!广胜老实不客气,三下五除二炒了几个菜。客人吃了没有多久就把朋友叫过去了,你他妈把卖盐的打死了?这菜这么咸?广胜躲在厨房里直冒汗,结果人家没交钱,走了。朋友埋怨他怎么不出来帮腔,广胜说做生意和气生财,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怎么做生意?朋友罚他在饭馆里帮厨,于是广胜练就了一手好手艺,起码一般的家常菜能对付过去,家里来人了,一般都是广胜掌勺,连年夜饭都是广胜主理呢。
菜炒好了,广胜把它们一一搁到桌子上,用盘子扣着,坐在门后抽烟。
七月的傍晚很闷,空气干燥,憋出来的汗粘粘的,像果冻。
广胜百无聊赖,下意识地在抠自己的袜子,不知不觉把袜子抠出了一个大窟窿……想起牛副总吹牛的样子广胜就想笑,他以为我是个膘子吧?老子什么世面没见过?嘿嘿,你听他吹的,还大型国有企业,广大员工,著名油画家……最好笑的是赵玉明发明的那八个字,还他妈被国家经委列入国有企业首选励志口号呢!这一笑又闷出了不少汗,广胜甩甩手,起身来拿毛巾,不想又拿错了,用抹布把脖子和前胸擦成了癞蛤蟆皮。正在找毛巾呢,就听见唧唧喳喳的一阵女声……来了,广胜慌忙冲进洗手间往身上撩水。
“广胜,开门!”
“来了来了!”
孙明一进门先瞅见了满满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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