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得欢,于是以买水为借口掩上门出来了。
梅青拧了个篮框信步走在歌厅超市的一行行货架间,漫不经心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柳青!”有人叫她。
梅青一看,是赵晓!有几分意外,说道:“嘿嘿,人生何处不相逢。”
赵晓一脸的笑容说:“是啊,所以说咱们前世不止修了五百年。你怎么来这儿了?”
梅青问:“我不能来这儿吗?”
赵晓有些尴尬,笑了笑说:“能能能,你换地儿了?”
“没有,是不是觉得我除了陪你们男人唱歌就不能自己来唱歌了?”
“我没这个意思。”
梅青一笑说:“有没有无所谓,不过我还真是陪别人来唱歌,不是男人,是女朋友,确切的来说,我是当电灯泡来了。”
正说着,一个衣着时髦的年轻女人朝他们走过来,对赵晓说道:“赵晓,买瓶水怎么买了这半天呀?”
赵晓说:“噢噢,我还买其他东西呢。”
那女人站在赵晓身边打量了下梅青,眼光犀利,笑嘻嘻地说:“我说怎么半天不见你回去,原来见到美女了,你朋友啊?介绍下吧。”
“不是。”赵晓不加思索地回道。
梅青一想她的确算不上赵晓的朋友,他们只不过萍水相逢,而且他怎么可能和她这样的人做朋友呢,想到这些,嘴角笑了笑,转身走了,听到那女人继续在问:“那你们站在那儿说话?”
“噢,她问我,问我薯片在哪儿。”
“你又不是售货员。”
……
梅青回头看他们走了,觉得无聊,又觉得意外,居然又遇见赵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俩前世肯定不止修了五百年,一千年没有,七八百年是有的吧。一想到那个年轻时髦的女孩,不禁又想起上次在“东方新天地”的咖啡厅也有女孩子冲赵晓笑,这个赵晓,怎么每次在外面遇到他时都会有年轻女孩出现,没准又是个招蜂引蝶的浪荡公子哥儿,那次在娱乐城居然还装得一本正经,真是好笑。梅青在超市里转了转,拿了几瓶水和零食扔在框里,估计绮莉和老头闹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交了钱回包房。
绮莉喝多了酒,趴在老头身上胡言乱语,老头见梅青回来了,于是结账走人。梅青见老头对她不冷不热,于是说她打车回家,老头假意客气了下,带着绮莉进了奔驰扬长而去。梅青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有人在她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头一看,又是赵晓,不过这次只他一个人,没有年轻女孩了。
赵晓笑着说:“我送你吧。”
梅青语气淡淡地说:“这么好心呀,我们好像不是朋友呢。”
“至少是熟人,上车吧!”赵晓按了下手中的自动锁,上了车。
梅青也上了车,说道:“不用送女朋友啊?”
赵晓说:“那是我表姐,坐我朋友的车回去了。”
梅青才不信,一会同事一会表姐,真假难辨,经验告诉她长得帅气的男人的话更不可信。赵晓见梅青不信,解释道:“那真是我表姐,要不我把她叫回来让你问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谎了,我说我叫赵晓没骗你吧,哎,小人!”
“我是小人,你也不是什么君子,你不说谎,那刚才是谁说我问他薯片来着,谁问你薯片了?”梅青狠狠地瞪着赵晓。
赵晓说:“我表姐挺多事儿的,要知道我和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认识,会查户口的,一个劲儿地打听你多大了呀在哪上班呀是哪里人呀,而且我还真不清楚,你让我怎么说,索性说不认识得了。你不是小人,怎么连真名儿都不愿告诉我。”
梅青没想到赵晓一下子反倒占了上风,见赵晓笑她小人,知他在激将自己,笑而不语。赵晓说:“你才是小人吧。”
梅青说:“你以为你是警察呀。”
赵晓说:“警察不是,护花使者算得上吧。”
梅青笑着说:“有可能,处处留情吧?”
赵晓说:“没你说的那么多情,只不过有点绅士风度而已。不过我来歌厅纯粹是和朋友唱歌,而且这家歌厅和‘京都华宫’不一样。”
梅青说:“什么不一样,是不是‘京都华宫’不干净了?”
赵晓说:“我可没这么说。”
“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说我也清楚,没什么不好说的,那种地方就是脏,没事就不要去,免得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被污染了。”梅青看着窗外的路灯,像对一个朋友提出忠告。
赵晓说:“你放心,我洁身自好。刚才我还以为你会上那辆奔驰呢,你们找的可真是有钱的主啊,你不会有个开宝马的吧?”
梅青有些不高兴,问道:“你什么意思呀?不就是坐你一次车吗,干吗这样损人?”
赵晓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不说了,好吧?”
梅青说:“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样的女人非要找个臭男人傍着?”
赵晓说:“别生气,别生气,真的是开玩笑,我觉得你朋友傍了个那么糟的老头太糟蹋自己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挺可惜的。”
梅青何尝不替绮莉可惜,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你没有权利评价别人的生活。”
“但你们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呀。拿你来说吧,人长得漂亮,素质不低,还有点内涵,有多少路可以走,为什么偏要走这条路呢。”赵晓说着说着,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我觉得你不是那种爱慕虚荣、自甘堕落的女孩子,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如果你相信我,我可以尽我所能地帮你,真的,我很替你可惜。”
梅青低声说:“为什么想帮我,咱俩萍水相逢,非亲非故。世上有那么多可怜的人你帮得过来吗?”
“帮一个是一个吧……”赵晓话没说完,梅青的手机不识时务地响了,梅青一看是杜映轩,不想接,又怕他再打,于是关了手机。
赵晓看在眼里,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笑。梅青有点尴尬,赵晓不再贫嘴了,专心开车,两人一路无语。开了一会儿,梅青突然叫了声:“停车!”赵晓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一脚刹车,只见梅青盯着路边的一个花店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要去花店买点花。赵晓把车停在路边,心里烦梅青大惊小怪。
不一会,梅青喜滋滋地回到车上,手里捧着一束含苞欲放的荷花,满脸欣喜一个劲地闻着。赵晓看她这模样,漫不经心地说不就是几枝普普通通的荷花,至于这么高兴吗。
梅青说:“我挺喜欢荷花的,今年还没看到哪儿有卖的,刚才突然看到当然很高兴了。哎,不过北京的荷花得使劲闻才能闻出那股香味来,比不上我老家的。”
“吹吧,谁不说自个家乡好。”赵晓不以为然。
梅青说:“一点也没吹,每年这个时候,在我们老家到处开满了荷花,那花呀看不到边,那香气闻起来特别舒服,沁人心脾。”
赵晓看梅青一副身临其境陶醉其中的样子,笑了笑说:“想不到你这么喜欢荷花呀,我小时候常去龙潭湖玩,那儿有一池荷花,一定不比你老家的差,你去过没有?”
梅青说:“没去过,不过我看不一定,我在北京买过好些都比不上我老家的。”
赵晓问道“你老家那么好,干吗还到北京来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梅青脸上的欣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话了。赵晓见梅青沉默不语,心想可能让她想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有些内疚,于是说:“下周六我刚好有时间,带你去龙潭湖看看,怎么样?”
梅青见他一脸的认真,于是同意了。
赵晓问道:“到时我怎么找你,又不知道你的电话,也不知你具体在哪个楼里住,哎,南方人心眼真多。”
“所以南方人比北方人聪明呀。”梅青狡黠一笑说,“告诉我你的电话吧,到时我打给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记下吧,139010356,记住啊,到时候打给我,别拿我开涮啊。”
梅青从包里拿出一支笔,记在手上,笑着说:“一定不会,上午10点半龙潭湖门口见怎么样?”
赵晓说好。到了联想桥,梅青让赵晓在老地方把她放下。回到家,给杜映轩回了个电话,杜映轩在电话里口气淡淡的,梅青想象杜映轩懊恼的样子,撇了撇嘴。
五
本来赵晓对与梅青相约去龙潭湖赏荷之事持无所谓的态度,他不敢轻信她的诺言,没料到周六上午还真接到了梅青的电话。两人在龙潭湖公园门口见面了,一进公园,赵晓带着梅青径直朝荷花池走去。绕过几处树林,远远就看到一池盛开的荷花,梅青欣喜地叫出声来,朝池塘跑去。
微风吹过,荷叶随风舞动,像少女的裙摆,碧绿的荷叶丛中盛开着粉红的荷花,像风中
婷婷玉立的少女,浅笑盈盈中带着几分羞涩。梅青站在池塘边,忘情地看着满池荷花,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赵晓对荷花没多大兴趣,看了一会就没新奇感了,眼神落到了梅青身上。梅青穿了一袭淡紫色的连衣裙,衬得光滑的皮肤更加白嫩,苗条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优美动人,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柔柔地披在肩上,五官清秀,淡扫蛾眉,不施脂粉,反倒显得清新脱俗,赵晓不禁看得神情恍惚,有些痴了,觉得梅青就像一株开在池中的荷花,天然去雕饰,美丽动人。
梅青发觉赵晓盯着她看,故意凶巴巴的说道:“看什么,我脸上不干净吗?”
赵晓正在恍恍惚惚,被她突然一凶,愣了下说:“没有啊,挺干净的。”
梅青说:“那干吗老盯着我看。”
赵晓说:“觉得你好看呗。”
“你才发现我好看?”梅青狡黠一笑。
赵晓笑着说:“以前你脸上擦了厚厚的粉,怎么看得清呀。”
“胡说八道,谁擦粉啦。”梅青被赵晓说得有些窘,她在夜总会时可不是擦着厚厚的粉吗。
赵晓笑着说:“呵呵,不过你现在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像那些荷花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梅青说:“哟,没想到你还这么酸,损我吧。”
赵晓一脸冤屈地说:“真的不是损你。哎,我觉得你特像徐志摩的那句诗描写的,‘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还真是只有你这样的南方女孩子才有这种韵味。”
梅青脸一热,说道:“讨厌,油嘴滑舌!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这儿的荷花还是比不上我老家的。”
“不会吧,你们老家的荷花就真的那么好?”
“那当然啦,小时候我常和我妈去湖里摘莲蓬卖,还没走到湖边,远远地就闻到了荷花的清香,每次我妈撑船,我摘莲蓬,到了湖中心,四周全是荷花莲蓬,好看极了,空气中除了荷花的香气,还有泥和湖水的气味,真的特别好闻。而且那莲子呀,特别嫩特别甜,味道好极了,我在北京买的莲蓬都没那么好吃,哎……”
梅青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充满了无限怀念,有几分陶醉,好像正闻着从老家飘来的荷香,尝着老家嫩嫩的莲子。
赵晓看着梅青痴痴的模样,心想她一定是想家了,笑着说:“真有你说的那么美吗,太夸张了吧,是不是想家啦,要想家就回去看看嘛。”
梅青眼中的怀念顿时消失了,看着湖中的荷花沉默不语。赵晓不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于是又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北京挺不容易的,真佩服你。”
“没办法,为了生活呗。哪像你养尊处优的八旗子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天天喝上好的龙井毛尖还不乐意。”
“冤枉,我哪像你说的那样,好像我是一纨绔子弟,我现在不也努力工作拼命挣钱吗,天天加夜班哪有工夫养尊处优啊,而且每个人有他自己的喜好嘛,我天天让你喝摩卡咖啡你喝不喝得下。”
梅青笑了笑。
两人在湖边边走边聊,最后坐在柳树下的长椅上,微风习来,一阵清凉。因为是双休日,看荷花的人很多,不时有人说说笑笑地从他们身边经过,有年轻情侣,也有老人。赵晓和梅青被微风吹得懒懒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梅青眯着眼看满池荷花,赵晓侧着脸看梅青,密密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像一层帘子,明亮的双眸似睁非睁,惹得赵晓一阵心动,想到卞之琳的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此情此景,和诗里的意境真有几分相似。
两人坐得很近,赵晓几乎可以听到梅青的呼吸声,此时的梅青安静得像一只小羊羔,赵晓闻着梅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坐了一阵,梅青说想去别处走走,可能是坐久了,猛的一站,身子晃了下,赵晓赶紧抓住她白嫩的双臂,肌肤相亲,刹那间他心底升起一股暖意,不由得两眼直直地盯着梅青,两人四目相对,梅青大大的眼睛像山泉般清澈,柔情似水。
梅青被赵晓这么突然一抓,心里怦了一下,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心想怪了,和那么多陌生男人接触过,应该早已麻木,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初恋时第一次和男友牵手,赶紧挣脱了赵晓的双手,故装轻松地说:“占我便宜啊,你!”
赵晓有些尴尬:“哪里啊,我怕你站不稳。”
梅青笑了笑说:“刚才起来太快了,有点头晕。”
两人站着一时不知说什么,赵晓看着远处湖上的游船,建议去划船,梅青同意了,两人租了条机动船,荡舟湖上。好不容易“桑拿天”结束了,天气非常好,透亮清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湖上波光粼粼,风平浪静。到了湖中央,两人坐在船上任船一晃一晃地在水上飘着。梅青看着湖光水色,脸上荡漾着开心的笑容,对赵晓说起小时候划船的故事,梅青似乎对她的童年有无尽的回忆。赵晓听梅青轻声细语地描述着,仿佛看到一个天真活泼小女孩和母亲在一望无边的湖里划船摘莲蓬、采菱角。不知不觉,赵晓觉得那个在夜总会掻首弄姿卖弄风情的风尘女子已不存在,他眼前只有一个亮丽如花清纯似水的南方水乡女孩,在阳光下笑语嫣然。
赵晓不禁为她所处的环境感到惋惜,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冒味问你一个问题吗?”
梅青看着远处的湖光水色头也不回说道:“说吧。”
赵晓轻轻地问:“为什么要去夜总会?”
梅青脸上的欣喜顿时消失了,回过头来看了看赵晓,良久,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生活。”
赵晓说:“你也可以做其他事情呀,能不能考虑下上次我和你说的,去学学茶艺当茶艺师,或者我给你介绍份工作。以你的聪慧,薪水应该够你一个人好好‘生活’。”赵晓说了一通愿意帮助她的话,还说如果梅青想继续念大学的放,他可以通过父母的关系帮她找个学校进修,而且可以借钱给她上学。
梅青说她还不起钱,赵晓说钱不要紧,有钱就还,没钱就不用还了。梅青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赵晓,心情复杂,他的话太诱人了,她做梦都想有份正正经经的工作,可是……她沉思了一会,知道这一切只是梦想,不可能成为现实,她心里拿定了主意,她不想再有幻想,于是收起思绪,脸上带着自嘲的笑说道:“你为什么想帮我,是觉得我可怜同情我?还是你闲得无聊开玩笑?如果是同情我,最好收起你的同情,如果是开玩笑,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玩!”梅青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像一把锋利的尖刀,连她自己都不没意识到这些话有多伤人。
赵晓十分惊讶地看着梅青,她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并且有些寒意。他为自己委屈,没想到真心真意却换来一顿冷言冷语,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了忍说道:“你别误会,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是寻开心开玩笑,我是……”赵晓一时找不到准确的词语来表达他的真实想法。
梅青见赵晓张口结舌,问道:“是什么?”
“是……是……是喜欢你!”赵晓脱口而出,说完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喜欢”两个字来,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对梅青的感情,难道喜欢她?因为她漂亮,因为她有内涵,但她是风尘女子!
梅青一听心想他不会是认真的吧,但这绝对不可能,淡淡地说:“很多男人在我陪他们唱歌时也这样说,你们男人可能见了漂亮女人都这样,是真是假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你不要拿我开心了,我早过了做梦的年龄,那些超越世俗的爱只会在《pretty
woman》中出现,只有那些天天梦见白马王子的灰姑娘们才会信。”
“你误会我了,我和他们不一样,很少对女孩这样说。”
“别告诉我你没女朋友,我发现你身边从来不缺少女孩子。”
赵晓淡淡地说:“曾经有,和别人远走高飞了,你见到我身边有女孩子只是巧合。”
“你没再找一个,凭你的条件找个漂亮的女朋友易如反掌。”
“我这人弱视,看不清她们的心,只好敬而远之,并且她们也没你好。”
“甜言蜜语吧,你就看清了我的心?”
这话说到赵晓心坎里去了,他真没看清楚漂亮的梅青,也不知她究竟有多少秘密,仅仅凭直觉她和夜总会里的那些女人不一样,说道:“我觉得你不坏这就行了。听我说,别作贱自己了,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有什么困难咬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万一真的一时解决不了,只要我能帮你,我会竭尽全力的。一失足成千古恨,不要给自己留太多遗憾,相信你父母如果知道你在北京是这样生活会很难过的,他们一定很爱你,不然你每次说到小时候不会满脸幸福。人一辈子总会遇到一些挫折,只要你勇敢积极地面对,一定能战胜它,如果你一个人扛不住了,总会有个人来帮你扛的,我愿是那个人。”
赵晓说得情真意切,梅青听得感动万分,似乎有一个世纪没人这样关心她了,不禁感动得眼眶都湿了说不出话来。
赵晓看着含满泪水的梅青,不由得爱怜起来,情不自禁抓住梅青柔软白嫩的小手,轻轻搂住梅青,温柔地说道:“离开那儿好吗,光明正大的做人。”
梅青感受到他宽广的胸怀,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心乱如麻,想挣脱,却被赵晓紧紧搂住,只觉得一阵晕眩。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谢谢你,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赵晓一惊问道:“为什么,难道你喜欢那样的生活?”
梅青叹了口气说:“习惯了。”
赵晓像被刺蛰了下,猛地推开梅青,说道:“你,什么意思?”
梅青看着看着远方,眼神迷茫:“没什么意思,习惯一旦养成难以改变,离开夜总会我会成为失去土壤的植物,枯竭而死。”
“这就是你所谓的生活?”
梅青点了点头。
赵晓无话可说,梅青低头不语,两人没心情了,上了湖。经过那池荷花时,微风习习,荷叶照样轻柔地翻动,荷花照样娇羞地盛开,只是刚来时的欣喜之情荡然无存。
赵晓送梅青回家,放了张cd,是林忆莲的歌。
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风
我就有了飞的理由
心中累积的悲伤和快乐
你懂了所以我自由
你不懂所以我堕落
六
龙潭湖赏荷之后,梅青没找过赵晓,赵晓也没找过梅青,好象两人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对方。萍水相逢,不过如此。什么五百年的缘,千年的缘,不过是信口说说而已,有缘无份,一样凭添惆怅与感伤。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终究缘浅,不过一场虚缘而已。
梅青在绮莉的盛情邀请之下去了一次她东三环的新家——椰枫国际公寓。这是有钱人住
的房子,上下两层的复式结构,五百平米的面积,宽敞明亮,装修得豪华气派,铺着厚厚的纯羊毛地毯,走在上面悄无声息,脚底软绵绵的。绮莉指着客厅的沙发说是法国进口的,两万块,指着卧室巨大的双人床说是德国进口的,三万块,绮莉神情自若,说着几万块几万块的眉毛都不扬一下,不像以前一听说一张床要花一万块,眼睛就瞪得又大又圆,心随境变,她此时境况不一样了,所以心态也不一样了。
梅青惊讶绮莉的变化,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举手抬足间俨然一个阔太太,尽管她只是被包养的情人,如贵妇人的小猫小狗。绮莉当着梅青的面把保姆呼来唤去,保姆又老又丑,梅青问她怎么不找个年轻点的。绮莉说以前的保姆是个小丫头,不好使,又懒又好吃,所以换了现在的保姆,虽然年纪大了些,但手脚挺麻利的。梅青心想大概不是小保姆不好使的缘故,这年头小保姆和男主人发生风流韵事的例子举不胜举,绮莉还真精明,辞了小丫头以绝后患,她本人不过是老头买来的情人,没准哪天老头又看中哪个小姑娘把她赶出豪宅,今天情深似海明天形同陌路的多的是。
梅青看到客厅靠窗的地方有架三角钢琴,看起来价格不菲,于是问绮莉这钢琴是她弹还是台湾老头弹。
绮莉笑着说:“青青,你别笑话我了,我唱歌都跑调还会弹那玩意?他整天忙得要死,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精力弹钢琴呀。是他给我买的,硬给我请了个老师,说要让我变成淑女,你看我五指又粗又短,哪弹得好呀,没办法,他既然买了琴又请了老师,我只好硬着头皮学喽。你手指那么长倒是个弹钢琴的好料子呢,你会弹吗,你的歌唱得那么好,应该有点音乐细胞吧。”
梅青笑着说:“在学校里跟别人学过一点点,你家钢琴看起来还真不错,不比你那张床便宜吧?”
绮莉说:“还真被你说中了,三万多。”
梅青没想到老头出手这么大方,说老头有不少钱吧,绮莉满脸自豪地说应该有点,老头在马来西亚和香港都有分公司。绮莉还真找了个有钱的主,梅青说:““看来你还真是交好运了,不用忍受同屋的叫床也不用为一日三餐发愁了。”
绮莉说是啊,至少比天天出去零售让那些男人摸来摸去强,可惜老头太老,可以做她爷爷了,否则他要是愿意娶她,看在钱的份上干脆从良得了。绮莉自嘲完拿出一本乐谱让梅青弹钢琴。
梅青好久没弹过钢琴了,还真想弹弹,上学时一直渴望买一架,父亲说等她大学毕业了一定送她一架,尽管梅青知道凭父亲的能力不可能送她钢琴,但她心里一直存有这个梦想,她想用自己的钢琴弹一曲荡气回肠的《love
story》。梅青轻轻掀起琴盖,按了按键试了下音,感慨地说:“音质真不错!不愧是三万块的琴!”
绮莉笑着说:“嗨,再好的东西我也不识货,你跟我说还真是对牛弹琴呢。”
梅青笑了笑:“可不就是对牛弹琴吗?”
绮莉捶了下梅青。梅青笑着翻开乐谱弹起贝多芬的《月光曲》,修长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轻柔地跳舞。梅青弹着弹着似乎回到了大学校园,那时的时光多美好,无忧无虑,阳光温柔地洒进琴房,微风轻轻吹拂她的长发,男友满脸笑容地站在身边教她弹钢琴。世事真是无常,曾经海誓山盟要相守到老,而今断了音讯,负心人是她!男友不知身在何方,前尘往事想起来不禁凄然。
“不错!不错!”一个男人的声音把梅青拉回到现实中来,梅青马上停住了,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英俊的青年男子微笑着向她们走过来,他一米八的个子,身材修长,仪表堂堂,带着一股艺术家的气质。
绮莉满脸笑容向他笑道:“啊呀,宋老师,你今天来得真早啊,来来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最好的姐妹柳青!”说着又向梅青介绍道:“这是宋老师!xx大学一流的钢琴教师,一般人请不到呢。”
宋老师飞快地打量了下梅青,向梅青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手指修长纤细,他笑着说:“你好!我叫宋词。”
梅青和他轻轻握了下手,笑着说:“你好!你的名字很有意思,唐诗宋词。”
宋词笑着说:“见笑了,可能父母希望我成为一个伟大的文人吧,不过可惜的是我辜负了他们的心愿,你的名字也不错啊,杨柳青青。对了,你刚才的《月光曲》弹得不错,你学过钢琴?”
梅青说:“谈不上学,上大学时校友教过我一点点,略懂皮毛而已,在你面前献丑了。”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一见面就说起什么诗词、曲子的,是不是欺负我没墨水呀,来来来,先坐会,吃点水果,张妈,给宋老师煮点咖啡!”绮莉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梅青和宋词相视一笑。三人闲聊了会,梅青对宋词有了大概的了解,他在一所大学教钢琴,台湾老头托朋友关系花重金请他来教绮莉,本来他不想教,但朋友软磨碍缠,碍于情面只好来了。梅青心想绮莉肚子里没半点墨水,说起话来俗不可耐不知在宋词这种修养极佳的大学老师面前出了多少洋相,而且她五音不全宋词教起来肯定痛苦万分。
果真宋词对绮莉的话多半是敷衍,倒和梅青挺说得来,从文学到音乐聊了很多。梅青一想聊多了坐久了耽误绮莉学琴,也怕绮莉嫌她碍事,于是起身告辞,宋词微笑着对她行注目礼,直到她走出绮莉的豪宅。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梅青没想到绮莉会有今天的际遇,绮莉从前总是抱怨命运不公,说夜总会里比她差一百倍的女孩子都能傍到大款,而她虽说不上貌若天仙但不难看,却总是找不到大款,整天为吃饭交房租买名牌衣服怨气冲天,而今住豪宅,使保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特别是两只手上各戴了一只上等的翡翠玉镯,似乎特意戴给梅青看的。因为有次杜映轩从泰国回来给梅青带了只玉镯却没给作为她好朋友的绮莉带丁点礼物,绮莉因此嘀咕了些日子,梅青只好装傻,其实她平日也不怎么戴首饰,没几件像样的,与其戴出来让其他女孩子笑话不如不戴。
也许绮莉是幸运的,再也不必为穿不起名牌而痛苦了,但梅青觉得她不可能有什么好运气,老天并不疼爱她,不然为什么过得如此艰难。从“椰枫国际公寓”出来后,梅青看时间差不多了,在路边找了个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直接去“京都华宫”。
吴姐的脸色又不好看,看梅青时眼睛是耷拉着的,也许是因为没见到钱,所以眼睛睁不开。梅青想给她钱,又忍住了,因为包里的钱不足两百块拿不出手。
没有意外的惊喜,也没有沮丧的失望,一夜歌罢,梅青回家。
刚出“京都华宫”侧门,突然一阵拳头雨点般的向她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她本能的用手挡着,来不及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梅青眼冒金星,耳边一阵嗡嗡的轰鸣声。
好不容易拳打脚踢停住了,梅青感到口中一股咸腥味,有液体流出来,用手一摸,温热温热,知道是血。侧门外没灯,四周一片漆黑,梅青睁大眼睛瞪着夜色中的这伙人,三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和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
“小贱货,给我记住,小齐是我的!”
梅青听出是菲娜的声音,明白为什么挨打了。菲娜喜欢服务生小齐,而小齐对梅青有好感,时常流露出关心,菲娜看在眼里嫉恨在心,常因此找梅青茬,实际上梅青尽管觉得小齐是个心地善良的男孩,但对他没有丁点男女之情,而且她根本没心思没兴趣和一个小男孩谈感情。听菲娜这样一说,心里倒是坦然,说道:“他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你勾得他心神不宁,还说没抢?小贱货,这次是给你提个醒,下次你要再和小齐说一句话,小心你的狗命!走!”菲娜说着又给了梅青背上一拳带着那三个彪形大汉走了。
梅青呆呆地站在黑色中,夜总会的女孩子从侧门出出进进,没一个人停下来看她一眼,尽管正门站了一群保安却没人去通报,这不过是闲事,见怪不怪了!大热天的,梅青却感到浑身冰冷,透彻心底。
七
梅青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回到家,一照镜子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体无完肤,头发散乱,狼狈不堪。找出红花油揉了揉伤处,揉着揉着再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梅青在床上躺了一天,翻一下身都觉得五脏六肺都痛得厉害。一整天,她思前想后,“京都华宫”是不能呆了,绮莉走了连个互相关照的人都没有了,夜总会的女孩子经常争风吃醋或者为了争夺客源闹出许多事来,甚至丢掉性命,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她肩上还扛着一
负沉重担子,如果她倒下了,有人会跟着她一同失去生命,所以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努力地赚钱。有人为她指引了好好生活的道路,做阳光下的事情,挣干干净净的钱,在这个城市不是有好多白领可以做到月薪5000吗,只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自己一定也能赚到5000块,甚至更多。经过一番激烈地思想斗争,梅青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离开“京都华宫”,正正经经挣干干净净的钱。
梅青鼓起勇气找到赵晓,因为为她指引光明大道的人是他!顾不了考虑上次和他闹翻后他是否对自己心存芥蒂,她想他一定会帮她的,因为闹翻也是对她恨铁不成钢,他是真心真意的,他的眼神告诉了她。虽然在拨出他的电话前十分犹豫,有些害怕,有些惶恐,有些期望,还有些……她也说不清,总之,心中有万般滋味,她不知自己找他是不是正确的,她怕他爱上自己,也害怕自己爱上他,从此万劫不复,但最后她终于把电话拨通了。
赵晓十分意外,又十分惊喜,她终于愿意过正当人的生活,丝毫不介意上次龙潭湖之事,似乎忘记了,欣然来到了梅青的住处。
赵晓第一次踏进梅青的“家门”,当赵晓提到“家”字时,梅青希望他说成“住所”,她不喜欢称之为“家”,一个人的房子且是租来的,算不上家。
梅青的房间简陋之极,没几件像样的家具,连台电视机都没有,更别说其他电器了,赵晓觉得她生活在上世纪,电风扇送出一阵阵凉风,还好今天不太热,否则吹惯了空调的赵晓绝对坐不了十分钟就会大汗淋漓。家具估计是从旧货市场买来的,沙发过时了,桌椅掉了漆,不过尽管简陋但十分整洁,窗明几净,且透出几分典雅,餐桌上一个花瓶里几枝荷花静静地散发着一缕清香,餐桌上还有个紫砂壶和紫砂杯,看来她平日喜欢品茶,赵晓想起上次和她在咖啡厅论茶道的事,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分喜欢。靠窗的一张桌子上整齐地摆着几本书,用纱巾盖着,看得出主人很爱惜书,桌上有个小录音机,旁边放了盒磁带,是理查德的钢琴曲,靠着桌子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盆文竹,郁郁葱葱地舒展着细细的叶子,满心欢喜地吐着充满生机的绿。风轻轻吹着紫色的薄纱窗帘,房间流淌着一股女人温柔的气息,宁静恬美,还夹着一股淡淡的书香荷香。
沙发上有本《读者》,赵晓记不起在哪儿看到一段话,把《读者》比喻成女人温柔的手,抚摸那些渴望得到安慰的心灵,赵晓想如果梅青渴望得到安慰,他真愿做她的《读者》。
梅青用紫砂壶泡了一壶茶,清香四溢,不是龙井也不是毛尖,只是一壶普通的茉莉花茶,梅青说这茶叶几块钱一两,然而赵晓却平生第一次品出茶的韵味来,没有“饮驴”,像梅青一样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呡着,满口芳香,紫砂杯是梅青用过的,似乎存有梅青的唇香,赵晓每呡一口,就感觉到亲吻了梅青一次,心中充满了无限快乐。每当茶浅了些,梅青就给他续上,用纤柔玉手轻轻托着茶壶慢慢倒出,不急不慢,似高山流水。赵晓越发喜欢看她的手,十指青葱,小巧细嫩,“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赵晓不想要满城春色,只想要一抹绿,柳青!
不,不是柳青,是梅青。梅青对赵晓说出了她的真实姓名。
赵晓说都好听,柳和梅都是他喜欢的植物,柳婀娜多姿,梅冰清玉洁,而梅青正如此,让他喜欢,当他看着梅青时,如欣赏一副画,远观近看横看侧看都好看,直看得他如痴如醉。
梅青精心化发了妆,看不出丁点伤痕,听赵晓的安排,帮她找工作,帮她联系学校,帮她付学费,总之竭尽所能地帮她。
梅青不知自己是否能扼住命运的喉咙主宰它从此有尊严地生活,但对赵晓感激万分,说赚到钱后一定还他,包括利息。
赵晓对钱持无所谓的态度,笑道:“希望你用一辈子还!”
梅青说:“你好狠心,比黄世仁还黄世仁啊!”
赵晓笑:“难道你是喜儿?”
梅青一笑:“比喜儿还喜儿!”
一周后赵晓给梅青找了份工作,在他的好朋友周力的电脑公司做行政助理,月薪3000,其中1500是赵晓给周力让他打进梅青工资中的,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了解了梅青的个性,轻易不肯接受他人的馈赠,然而梅青苦行僧般的生活实在让他心疼,知道她一定需要钱。这一切周力自始至终按照赵晓的意思从未向梅青提过,所以她一直不知此事。赵晓做得心甘情愿,看到梅青开始新的生活,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心里也十分高兴,真心为她高兴。梅青的公司在中粮广场距赵晓不远,两人见面倒是容易。
梅青非常珍惜这份对于她说来之不易的工作,虽是行政助理,处在不重要不显眼的位置,但她对工作格外认真,每一件小事都认真对待。梅青刚从大学辍学出来时,在老家的几个公司上过班,每个月才五六百块,她没有大学毕业证,人家给她开那些钱算是不错了,而且当地的薪金水平比不了北京,只是那些不错的薪水对梅青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后来梅青去了广东,通过同学介绍去了家装修公司,常常加班,工资比老家高了一些,但仍没法满足梅青的需要,并且公司里人际关系复杂,她不会讨好主管,老被人欺负,一气之下就离开了装修公司
又辗转找了几家公司,做得都不太好,没办法,最后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发现那儿民工居多,那些人就像待卖的牲口,眼神麻木地等待雇主,梅青看得心里难受。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后来试着去了家夜总会当歌手,唱得还算行,收入也不错,可总是受到一些无赖的骚扰,最后不得已只好到ktv陪人唱歌,这份工作倒不需要大学毕业证不需要自尊只需要漂亮的脸蛋,而且这份工作还能给她提供足够的钱,后来几经周折从广东到了北京,这期间的辛酸只有她自己清楚,每当看到从写字楼里出来穿得整整齐的白领,羡慕不已,而今现在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内心有说不出的高兴。
梅青刚到公司,电脑不熟练,传真机、打印机、复印机都忘记怎么用了,同事们口中的专业用语也听不懂,很尴尬,又怕被同事笑话,所以把自己弄得很紧张,好在主管得到老板的交待后,对梅青比较关照,教她一些东西,也没给她安排很多事情,梅青有了足够的时间与机会来学习提高自己。赵晓平时上班时常打电话鼓励她,梅青又好学,所以进步挺大,一个月下来,能熟练使用办公室的那些机器了。
梅青经历了种种生活,学会了观察揣磨别人的心思,人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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