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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上河图|作者:flanklulu|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7:45:24|下载:上河图TXT下载
  上河图 年关故事(1)

  临近年关,各种故事也开始多了起来。公安局砌了新房子,新房子庭深院阔,鹤立鸡群。局长每日接受下属的阿谀,在同僚艳羡的目光里穿行,感觉就好得不行。不几日故事就来了。故事说:“嫖客打的桩,婊子灌的浆,赌博佬砌的墙,扒手子上的梁。”局长气坏了,当即指示严查,查来查去却不得要领。冷静下来,局长反复玩味,觉得这打油诗不是一般贩夫走卒能编得了的,多半是出自干部之口。局长便腆了肚子到市里找市长告状。市长当然是明察秋毫。市长心里正谋划着要整顿干部作风,借机把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儿拿掉,其中就包括局长。市里要公安局每年交市财政六百五十万的罚款收入,局长一边叫苦一边却匿了钱盖楼。市里的财政是吃饭财政,年年赤字年年缺钱。官儿们的消费单子常常不能及时报销,老师们的工资年年拖欠,老师们便拖儿带女每年上访告状。局长看着市长焦头烂额却袖了手看热闹,此时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不令市长怒火中烧?市长便沉了脸,斥道:“我看这谣儿蛮形象的嘛。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你们的形象太差了!你说你们不去抓治安,不去破大案,夜夜就只记得抓打牌赌博、卖淫嫖娼,七老八十的老头儿老婆儿打点小牌都抓起来,没个三千五千还放不了人。抓打牌抓走我两个外商,抓嫖娼又抓走我两个外商,你们倒是赚了几千几万块钱,但晓不晓得市里损失了多少投资?三千万!还是美金!你好房子住着,好福利享受着,还不允许老百姓讨个嘴巴子快活?”骂得局长遍体冷汗,灰溜溜地走了。

  另一个故事却让整个城市陷入暧昧之中。南郊是这个城市最老的棚户区,房子杂乱如草,街道扭曲如肠,居民多贫,亦多是原住民。市政府屡要改造,皆因财力不及而作罢。故事就在这里展开。话说一对年轻夫妻本来在南方打工,因妻子生了小孩,丈夫便把妻儿送回老家抚养,自己复返回南方,因工期紧,过年了还回不来。家里只剩下公爹和媳妇。就有人开玩笑,说这么一块肥地荒了真可惜,叫公爹抓紧耕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公爹本来是一个极正经的人,日子长了,也让这帮闲人说动了坏心思。这家人的住房是建于六十年代的老房子,开口窄,进深却深,一个门进去就是一个通间,也就是一户人家。女人和孩子住里间,公爹住外间,平日里一家人磕磕碰碰,就有许多接触。一日,女人给小孩喂奶,小孩哭闹着不肯吃,公爹就逗孙儿,说:“你吃不吃?你吃不吃?你不吃我要吃了。”作势要吃,羞得女人满脸通红。公爹只做不知,伸手抱过小孩,手背却极快地在女人的*上蹭了一下,愉悦了一整天。这样的故事便经常重复,如此下来,女人慢慢觉得公爹既细心体贴,又蛮风趣的。夜里,媳妇有时去上厕所,公爹就问:天黑得紧,要不我陪你去?厕所是公共厕所,离家有一段距离。开始当然也是不要的,说得多了,关系也亲近了,媳妇就叫公爹提了灯在门外照路。小便就用尿壶在房内解决,尿急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公爹在外间听得真切,哪里还睡得着?翻来覆去唉声叹气,故意使媳妇听见。又一日天寒,公媳俩烧了蔸儿火,边烤边闲扯些家常。公爹偷眼看去,因烤火的缘故,女人的脸蛋红红的,眼睛也亮亮的,头发零乱地披散下来,极美艳又极有风情。公爹春心乱拱,按捺不住,便捡了柴棍,在地灰上写道:“公公五十又无婆,不知媳妇心如何?”女人其实是个*情种,丈夫老不回来,女人早就憋慌了。见公爹身体强健,模样也还周正,接过柴棍写道:“只要公公不嫌弃,日做媳妇夜做婆。”丢了柴棍,两人便做成一堆。

  上河图 年关故事(2)

  然而事不机密,此事被一跑夜班头侦知。那班头对女人久已有意,碍于公爹日日在侧,始终没得机会下手。今见女人竟和公爹弄上了,顿时冷了热情,一腔正气却慢慢升起。班头便约了三五闲汉,漏夜守候,乘二人正热火朝天,呼啸一声把光身二人和棉被一起捆了,吆喝着送到派出所。派出所倒讲人道主义,想把二人分开,穿上衣服,以免有碍风化。谁知二人竟如*的狗般,怎么也分不开,害得所长吩咐一干警察满世界找人医治。满城男女争说此事,又演绎出好些不同的版本,过程愈发曲折离奇,细节愈发生动细致。许多人说着不上瘾,结了伴去看,那故事发生的地点和派出所竟成了旅游热点。有些头脑活络的人就一面做义务向导兼解说员,一面利用自己闲置的房屋,临时开了饭店,着实赚了一把。

  许多人跑来问丁凤鸣。之所以问他,是因为他也住在南郊那一片棚户区。但丁凤鸣没听到半点风声,而且那故事让人匪夷所思,他当然是不信的。人们当面也不说什么,坏笑着离去,但背后就说,那狗日的还真能装,主角又不是他,还保个什么密?后来主任也在无意中提起,丁凤鸣照例说没有,主任虽然笑着,却明显有些不高兴。

  丁凤鸣沉不住气,莫非真的出了这等丑事?回家时就吞吞吐吐、转弯抹角向邻居打听情况。邻居中有个杀猪佬叫张扯腿的说:这号事你也感兴趣?别人败我们棚户区你也跟着败?

  丁凤鸣尴尬不已,忙解释说:“哪是我感兴趣,是我们单位上的那帮人老来问,七嘴八舌,都烦死我了。”

  张扯腿说:“都一样,这几天我也烦死了,到我案子上买肉的顾客问七问八,提了肉一说就是半天,赶都赶不走。我说哪有这样的事?他们说怎么就不能有?我说那玩意儿怎会扯不开?除非是生了倒钩!明摆着是哄鬼嘛。他们说那也说不定,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个城市连阴阳人都发现好几个了,为什么就不能有长倒钩的?我说天打雷劈呢!他们倒是不说话了,瞅着我抿了嘴笑,好像是我干下的!老子恨不得一刀劈了那些狗日的们!”

  丁凤鸣忍不住好笑,说:“无风不起浪吧?”

  张扯腿说:“皮家那个坐过牢的儿子你认得吧?就是他把别人家的媳妇给勾上了。那狗日的还凶,丈夫和公爹带了人去捉,他竟一掌把那公爹推出两丈远,带着女人跑了,现在也不知躲到哪个旮旯弯里去了。可怜那老头儿一身跌得青红紫绿,在药铺里拣了十二服草药吃了,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谁晓得传来传去竟传成……唉,不说了,现在的人真的是道德败坏了!”

  丁凤鸣不认识皮家的人,心里却松了一口气。这种事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在发生着,说不定哪天就会落在认识的某人身上。那些人倒还有兴趣跑过来刨根究底,只怕是无聊得发慌,神经出了问题。就借个机会,转弯抹角地向主任说明情况。主任的注意力却显然发生了转移,头都没抬一下。

  讨了个没趣,丁凤鸣讪讪出来。刚在外间的办公室坐下,老婆小玉打来电话说:“快去银行取钱,今晚要去武汉进点皮货。”

  丁凤鸣说:“你疯了?青天白日的说梦话哩。现在气温这么高,太阳晒得人发软,还进皮货?”

  小玉得意地说:“我看过天气预报,有一股西伯利亚的寒流正向我们这里移动,最多四天,就会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怎样,老婆我的超前意识还可以吧?”

  上河图 年关故事(3)

  丁凤鸣说:“是吗?现在天气预报也不牢靠,报错了也不负法律责任。”

  小玉提高声音:“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就信我一回吧!”

  他的胆子仍大不起来:“那……取多少?三千够了吧?”

  小玉断然道:“全取了!哎哟,差点儿忘了,那事儿,就是公公和媳妇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这些年气候反常,一年只有三季,倒把冬季给丢落了。媒体上说是由于二氧化碳排放多了,破坏了臭氧层,又说是人类乱砍滥伐,攫取资源,又不注意保护,大自然的生态不平衡了,所以天爷爷就甩手不管了,任人类胡搞一气。结果冬天没得了,夏天的紫外线强了,洪水就泛滥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病毒就多了。

  上河市已经有六年没下过雪了,冬季温暖如春,日日艳阳高照,倒直比春城昆明了。市政府就采纳一个笔杆子的建议,以“中南春城”的创意对外宣传,果然游客猛增,茶楼歌榭人满为患,红男绿女满街乱走。结果第三产业迅速发展,城市繁荣,税收猛增。书记市长那一阵老做典型发言,嘴巴子比往日麻利了许多,一般没个两三小时是收不住嘴的。那笔杆子因此迅速窜红,做了一阵市长秘书,就到下面一个富裕县挂职去了。平日里一样吃笔杆子饭的一帮人嫉妒后悔得不行,据说把胸脯都给捶肿了,才相信好运来了连门板都挡不住。

  天下靓男美女景从云集,惹得本地人也情迷意乱、*亢奋。有钱的就到宾馆饭店里胡搞,没钱的就随地野合。那一阵脏病流行,医院里诊性病的医生忙得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据说一边端了饭碗还一边指导护士打针;离婚的排队排到了马路上,接连挤破了民政局三张铝合金玻璃大门。但好景不长,上河人合伙坑骗外地游客,号称“擂肥”。有的还和警察联起手来,稍有反抗就给关进黑屋,若不交罚款是不放人的。事情终于惊动高层,派了记者来暗访。记者一篇内参上去,触目惊心,高层震怒,于是荡污涤垢,抓了若干人等,书记市长也去了政协养老。只高兴了无数的黄脸老婆,也高兴了公安局一干领导,今后可以放心大胆抓卖淫嫖娼了,房子车子算是有了着落。苦就苦了后一任的市委领导,没了旅游娱乐业的支撑,增长率上不去,政绩没法体现,财政支出也日窘一日。

  货进回来,天并没得冷下来的意思。夫妻俩心急如焚,天天盯着天气预报,冀望那股寒流快点南下。做生意的同行笑痛了肚子,说太阳天穿皮褛,让钱烧的,迟早会亏得像五强的妈洗澡——卵都没得一筒。小玉心里也不禁打鼓,八千块是家里的全部存款,一旦砸进去,真是连个退路也没得。就打电话问丁凤鸣。

  丁凤鸣听出她的慌乱,打气说:“别急,寒流肯定会来的,面包也会有的。”

  小玉急火火地说:“人家都急死了,你还图嘴巴子快活!”

  丁凤鸣说:“我刚在网上查了,那寒流已越过了江汉平原,顶多后天就到了,说不定还会下冰雹哩!”

  小玉这才把心稍稍放稳,闲来无事,看门口两小儿斗嘴。

  一个说,某日你妈在我家吃了一个鸡的,还给我。

  另一个说,某日你妈在我家拎走了一大块糍粑,也还回来!

  一个说,你妈不要脸,在我家又吃又带,乘我妈一转背,就偷了一块干鱼藏到裤腰里,还当我没看见呢。华人书香吧 bsp;上河图 年关故事(4)

  另一个说,你妈更不要脸,老到我家讨旧衣服,你身上这件夹克衫就是我哥哥穿过的。

  一个显然被说中了要害,急了,脸涨得通红,说,不是,不是,就不是!我日你妈!

  另一个不甘示弱,尖叫道:我也日你妈!

  两人一边嘴里喊日,一边双手叉腰,胯部一耸一耸。

  小玉看得妙趣横生,嬉笑不已。两人骂不止瘾,扭在一起厮打,灰扑扑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小玉连忙轰开,看两小儿飞跑而走,想起那句歇后语,又窃笑一番。原来某村有一傻子,混沌不开。一日受人指使,偷看五强的妈洗澡。那五强妈洗澡也不注意,常常让人偷看的。翌日指使他的光棍问,看到没?看到了。好看不?卵都没得一筒,好看么子?后来这故事就演变为一句经久不衰的歇后语,让五强的妈很久都抬不起头来。

  生意不好,大家都无精打采,有的干脆支起桌子,吆三喝五打起了麻将。小玉呆着无聊,和旁边的胖嫂有一句没一句瞎聊。胖嫂一边感叹生意难做,淡出个卵来,一边追忆以前的繁荣:“那时候的生意真是好做,狗屎都能卖钱的。卖药的、开诊所的、跑车的、开饭馆旅社的,没得哪一行不赚钱。我在南正街卖衣服,专卖时髦*的,新货一上架鸡婆们就抢着要,闭了眼一天也能赚个五百六百。那一阵风光哟,上河好点的馆子都吃遍了。”

  小玉那时还在纺织厂做挡车工,没做生意,就说:“是吗?这么说我胖姐也是富婆了?”

  胖嫂说:“富个屁,就好歹落下了一套房子。”

  小玉说:“怎么会?”

  胖嫂就伤感起来:“人哪,真他妈怪了,有钱的时候不晓得珍惜,没得钱了做梦都想着钱。那会儿我大手大脚,那剁脑壳的死鬼成天赌钱,一场牌就几千上万的输赢。打牌不止瘾,还偷着养起了小妖精,就是沈万山也会穷的。”

  小玉记起那瘦小猥琐的男人,在胖嫂面前老实如婴孩,居然也有胆子偷香窃玉,不禁莞尔。

  胖嫂长叹道:“男人有钱就变坏。钱啊,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玉就背道:“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嘿,他都那样了,你就没有浪漫一下?”

  胖嫂双手比画:“你看我这三围,这肉,倒贴两斤白糖你要不要?”

  小玉啐道:“我又不是同性恋,勾引我没得用。”

  正聊着,来了一男一女买衣服。男的要进小玉的店铺,女的却直奔胖嫂那里。女的是想买一件风衣,左试右试仍不满意。男的就指着小玉说:“就她穿的那件行不?”

  小玉身材婀娜,容貌娇俏,发髻高绾,再配了那件鹅黄束腰风衣,真是顾盼生辉,光彩照人。

  女的呆呆地看了半天,有些气馁,说:“我能穿?”

  男的一边贪看小玉,一边不耐烦地说:“能穿,蛮好的。”就买了。

  走了几步,男的又回过头来扫了小玉一眼。待走远,胖嫂说:“快抖下衣服,上面有眼珠子的。”

  小玉吃了一惊,说:“你读过贾平凹?”

  胖嫂却说:“谁是贾平凹?拐角处那个卖烤红薯的姓贾,不晓得是不是他?”

  小玉说:“呸!”

  胖嫂说:“不是他你也不要呸我呀!我要关门了。你回不回?市场里有湖里野生的藜蒿,去迟了只怕没得了。”

  买了藜蒿,又割了五块钱的肉提着,望了望铁灰的天空,小玉慢慢往家走。正是下班高峰,街道上人流车流如织。前面公共汽车上在吵架,女人说:“你挤车就挤车,做么事要摸我的*?”

  上河图 年关故事(5)

  男人就说:“我没摸!我摸你的奶?也不照照镜子,你那两坨也叫奶?分明是吹了气的猪尿泡嘛。”

  女人骂道:“杂种龟儿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倒有理了?”

  “啪”的一声,车上就打成一团。男女老少慌忙下车避让,几个躲闪不及的“哎哟”“哎哟”直叫唤。之后,就见一少年捂了耳朵,满面流血鼠窜而走,一壮如山岳般的妇人叉了腰大声叫骂。

  一街人笑得前仰后合。后来的人不知原委,纷纷驻足打听。

  小玉笑过,看着暮色愈浓,连忙走了。

  该下雪了吧?

  丁凤鸣正在炒菜。走廊里一溜摆了六套锅灶,六个男女站在灶前或炒或煎,响声叮叮,烟雾缭绕。这是一幢老式的平房,一个门里面就是一个通间,和那个流传的故事里的房子结构一样。就想,这样的房子真是中国特色,不发生点故事才怪。房子早先是纺织厂的,小玉及岳母娘原来都是纺织厂的工人。如今纺织厂早已破产倒闭,房子就久未修葺,已渐显破败,冬冷夏热,门前的空地上污水横流,杂草丛生,周围脏乱不堪。小玉的父亲早逝,岳母娘不肯再嫁,独自一人把他们兄妹二人拉扯大,隔壁邻舍说起其间的苦楚,至今还泪水涟涟的。

  结婚时,丁凤鸣向厂里打报告要房,那时还是庄老头当厂长。庄老头倒不摆厂长架子,人很随和。庄老头把眼睛睁圆说,你不是要我的命吧?厂里还有什么房子?我要会生就生一套给你。可惜我是公的,就是母的也生不了!丁凤鸣就一副哭相,蹲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庄老头不忍,说,要不去租房?就去租房。跑了一圈下来,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也要二百块。两人泄气了。那时纺织厂效益不好,濒临倒闭,小玉每月只拿几十块钱的生活费;丁凤鸣好点,每月也只有四五百块,有一月没一月的,日子就艰难。眼看着婚期临近,没得法儿,小玉就和妈商量,说就住在家里算了。妈的脸阴了好几天,才勉强点头。丁凤鸣虽然老大不舒服,却是无奈,别别扭扭在这破房子里成了婚,一年又一年过了下来。

  丁凤鸣正煎一条鳊鱼,沸油“毕毕剥剥”,鱼香就弥漫开来。旁边也在炒菜的刘红红吸着鼻子,说:“你煎鱼煎得真好,有空教我一手。我做的鱼总有很重的腥味,下不得口。”

  “那肯定是火候不够。首先油要烧滚,鱼要两面煎黄,再放点水焖一下就好了。要是还有腥味,就多焖一会儿。”丁凤鸣边说边示范。

  刘红红也不炒菜了,专心看他煎鱼,说:“有酱油吗?借我一点。你在单位上消息灵通些,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拆迁?”

  丁凤鸣把酱油递给她,又把煎好的鱼盛到盘子里,就听到岳母娘在身后咳了一声。丁凤鸣装作没听见,说:“我也不晓得。拆迁说了几年,也没个准信。只有个把月就要过年了,年前应该不会拆吧?”见小玉回来,就把锅洗了,摆桌子吃饭。

  小玉把菜丢在灶台上:“今儿有湖里产的藜蒿,炒了吃个鲜。”

  丁凤鸣边盛饭边说:“算了,明儿吃吧。今儿菜蛮多,估计吃不完。”

  晓得这几天生意不好,小玉心情不佳,他就特意多做了几个菜,有红烧鳊鱼、粉蒸肉、墨鱼汤、油淋辣椒,赏心悦目摆了一桌子。

  小玉看了,心里喜悦,却责怪道:“生意不好,倒弄了这么多菜,你发洋财了?”

  丁凤鸣把筷子塞到她手里:“生意好不好都要吃饭,吃饱了才有精神赚钱嘛。” 华人

  上河图 年关故事(6)

  小玉坐下,先喝了一匙墨鱼汤,长长吐了一口气,说:“还是你做的饭菜好吃。中午吃的盒饭,要咸没咸味,要辣没辣味,炒得像猪食,还要五块钱一份,真是杀黑。”

  丁凤鸣就夹了一块鱼给她:“现在天黑得早,你早点回来,不用这么吃亏。”

  小玉说:“回来又怕耽搁生意。有几回都准备关门了,又做成了一笔两笔。做生意,就是要守得住。对面的篾刀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亏得要死,连盒饭钱都混不出来。”

  岳母娘接口道:“不守哪里赚得到钱?但凡要赚钱,都是要吃亏受累的。做生意不像你坐办公室,舒服倒舒服,赚不到大钱。”

  丁凤鸣不好接话,埋头吃饭,三口两口就把一碗饭扒完。

  小玉瞅他一眼:“慢点吃,又没得哪个跟你抢。等会儿哽住了,又‘嗝儿嗝儿’打嗝。”

  岳母娘问:“今儿赚了几个?”

  小玉说:“我还算好的,卖了两件衣服,赚了二十七块。胖嫂直到关门时才卖了条裤子,赚了六块钱。”

  岳母娘念念有词:“不知几时下雪?真急死个人了。”

  小玉虽然心里也急,却安慰道:“妈你别急。凤鸣上网查了,大概就这几天吧。”

  岳母娘说:“网?网是个什么东西?不是渔网丝网吧?”

  丁凤鸣忍不住一笑,还好没出声,小玉却笑得拍手顿脚,不能自已。

  洗漱完,丁凤鸣到里间看书,小玉和岳母娘在前面看电视。她们喜欢看似乎永远也没有结尾的连续剧,一会儿泪眼婆娑,一会儿哈哈铺天。他不喜欢看,又不愿和她们抢遥控器,只有躲到一边看书。里间是他和小玉的卧室,大约十来平米。结婚时抹的墙皮已经斑驳脱落,顶棚上的石膏板也已发黄。晚上老鼠们在上面蹦来跳去、谈情说爱、嬉戏争斗、欢快异常。小玉不胜其烦,放了一回药,老鼠死了不少,却清理不干净,夏天臭得呕天呕地,房里不敢进人。后来只好听之任之,随老鼠们日复一日折腾。一张大床,一张书桌,靠墙是一排书柜,房间就显得狭小拥挤。

  看了一会儿书,听得外面门一响,知道岳母娘又出去了。岳母娘没得什么爱好,就喜欢和一帮老头儿老婆儿们搓几把,输赢也不大。本来也没看进去几行字,就干脆把书丢了,把脚搭在桌上,斜躺在藤椅里胡思乱想。岳母娘一向不热乎自己,丁凤鸣也习惯了忍让,但今儿她的举动还是让他心里恼怒。只要和刘红红多说了几句话,她就会故意做出种种不满的举动,也不管别人是否接受得了。今儿就在背后干咳,还故意把碗碟弄出很大的声响。刘红红肯定也明白,可她就不计较。

  刘红红也是纺织厂下岗的,下岗后身无长技,文化又不高,做生意又没得本钱,再就业时还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安排了几次也安排不出去。上河市遍地都是下岗工人,工作不好找,后来没法,只好舍了脸皮到小饭店去做服务员,一天十几个小时,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丈夫是同厂的机修工,一手好技术,却英雄无用武之地。原想和别人一样去南方打工,临上车了,却又舍不得娇妻。厂里下岗的男人没去南方的,或补胎打气,或修鞋钉掌,也有踩三轮车、开小饭馆、卖盗版书的。男人面子抹不开,在家里窝了半年,实在揭不开锅,连买米的钱也没了,才上街踩三轮车,本地人叫“慢慢游”。踩慢慢游的原来大多是进城的农民,很为城里人所不齿。男人当然也有城里人的优越感,现在陡然一下子沦为车夫,羞愧得如做贼般,生怕遇见熟人朋友奚落一番。原来想象踩慢慢游简单,哪晓得这玩意儿比两个轮子的自行车更难把握,龙头左晃右摆不听指挥,惹得老资格的车夫们哄笑不止。这慢慢游也是归口管理了的,要到市里城管大队领牌照。牌照也不好领,要交二千二百块的上牌费不说,还实行总量控制,全市只发九百个牌照。有关系的角色就倒卖指标,黑市上卖到了六千块钱一个。男人哪里有钱?就踩黑车。踩黑车的人不少,时间一长也就混熟了,城管一抓相互间通风报信,一段时间下来倒也没事。累是累点,但男人一身好力气,踩了半夜车,回来时已是东方见白,还有本事把刘红红弄得鬼哭狼嚎。两个人都有收入,日子就一点一点过了下来。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上河图 年关故事(7)

  一日夜深,男人实在太累了,踩着踩着竟打起了瞌睡,把车径直踩到了河坡底下,连人带车翻滚下去,当时就把腿摔断了,直到天亮才被人救起送到医院。在医院住了一月有余,因欠费太多,伤未痊愈,就被赶了出来。在家里又躺了一个多月,才能下地走路,一条壮实得“日得牯牛死”的汉子,从此变得病秧秧的,瘦得只剩下一个宽大的骨架,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

  一家人要吃要喝,男人住院又背了一身债,刘红红心力交瘁,欲哭无泪。债主都是些亲戚朋友,情况也不太好,虽然没明着逼债,时间长了,一些不好听的话也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男人说,离了算了,我不拖累你。你还年轻漂亮,趁早找个好人,我也放心了。刘红红说,我说离了吗?你鸭子死了嘴巴硬,离了你怎么过日子?男人故作豁达,笑着说,我反正这样了,你还挂念干什么?路死路埋,水死水葬,哪里的黄土不埋人?说得刘红红号啕大哭,鼻涕眼泪弄了男人一身。刘红红说,不离,真饿死不成?一家人死也要死到一起!我就不信,天爷爷就不让我活人!又换了几个职业,都赚不到钱,一狠心,就去坐台。纺织厂的姐妹有很多都操此营生,狠的已经把业务做到了深圳上海。刘红红长得耐看,人又年轻,一打扮还真是美人胚子。干了许多行当,受了许多磨炼,接人待物就游刃有余,很逗人喜欢,这是那些娇滴滴只会发嗲要钱的嫩鸡们不能比的;而她那种成熟的风韵,也很对一些人的胃口,所以生意就很好。她只坐台,决不出台的。但也有人背地里说,她也出台的,只是很挑剔。男人肯定明白,但没得办法,从来也不问,家里的生活是明显好转了,债务也慢慢还清了。

  岳母娘对刘红红很鄙夷,进进出出瞄都不瞄刘家一眼。其实两家做邻居也有些年头了,刘红红和小玉原来还是很好的姐妹。男人没伤之前,有一副热心肠,左邻右舍都得到过他的帮助,岳母娘也央他背过气罐、搬过藕煤的,有点好吃的也不忘端过来共享。就算刘红红坐了台,别人也没碍着你什么,仍是和和气气,比以前似乎还多了一些谦卑。岳母娘平时说话夹枪带棍不说,连小玉和丁凤鸣与他们交往也让她不高兴。但两家人紧隔壁住着,还共用一个走廊做饭,菜香饭香都混在一起,哪能一点接触都没得?所以两家人都过得累。丁凤鸣作为一个上门女婿,过得更累。说实话,某种程度上,丁凤鸣还很敬重刘红红。她虽然坐了台,却比一些人模狗样的家伙干净很多倍。在这个重利轻义的社会里,这样有情有义的女人已经很少见了。

  老鼠们在顶棚上奔跑,伴随着“吱吱”的欢叫。丁凤鸣“嗬嗬”吼了几声,老鼠们仅仅沉寂了几分钟,又肆无忌惮地活动起来。丁凤鸣心里急躁,踩了椅子,找了个衣架伸进顶棚里一阵乱扫。老鼠们乱了阵脚,尖叫着躲避,陈年的灰尘一团团腾起,整个房间都灰雾蒙蒙。

  小玉听见响动,伸头一看,就被呛得连打几个喷嚏,一摸脸上,感觉痒痒的,心里不高兴,嚷道:“你发了神经?搞得到处是灰,晚上怎么睡?”

  丁凤鸣跳下椅子,一边“呸呸”吐口水,一边拍打身上的灰尘。

  小玉一把把他扯出来,推到走廊上,说:“还嫌屋里不够邋遢?到外面弄干净了再进来。”

  丁凤鸣手一甩,说:“扯什么?”口气就不对。

  小玉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径直打水去洗。外面还是有些冷,他站在走廊上,一边拍灰,一边想今儿怎么啦,老觉得心里不畅快,不晓得找谁发泄。旁边刘红红家的窗是黑的,里面却有嗡嗡的电视声音传出来。远处的街灯黄黄地亮着,灯圈下一个人也没有,灯光就显得很寂寞。

  有个女人捏了手纸去公共厕所,突然看见黑暗里一动不动站着的丁凤鸣,吓得惊叫一声,说:“哪个?”

  丁凤鸣不好意思,说:“是我。”

  女人就着屋里漏出来的光线看清是他,不满道:“人吓人,吓死人的!”

  看着女人屁股一扭一扭走远,丁凤鸣心说,老子只吓死人,又不吓活人!觉得特没意思,朝那女人远去的方向虚击一掌,说:“日你姐!”转身进屋。

  小玉已洗完,正在房里忙着换床单,洗脸架上放了一盆热水。丁凤鸣就后悔对她态度不好,有心想说几句话弥补一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小玉抱了床单出来,扔到洗衣机里。丁凤鸣就找话说:“妈没回来?”

  “废话!明儿下班后把床单洗了。”

  上河图 烽烟满纸(1)

  厂子的生意越来越好,提货的车常常在厂门口排起长龙,工人们日夜加班,仍是时间不够用。厂子的生意原来不好,工人们实行轮岗,上一阵班放一阵假,工资也时有时无。在上河的土语里,“岗”和“奸”是谐音,工人就戏称我们正“*”呢!厂领导倒是忙得脚不点地,轿车跑得一年换了三次轮子,说是出去开拓市场、联系业务。工人们虽然常因挣钱少而遭老婆奚落,但看到厂长如此辛苦繁忙,仍心存希望,觉得厂子还是有前途的。但厂长把自己跑成了个胃癌晚期,业务仍没得起色,倒花了厂里不少医药费。市里这才从政府办调了一个名叫马千里的年轻干部来任厂长。马千里是工商硕士,不懂拍马溜须,在市政府几年不讨领导喜欢,郁郁不得志,派到这破厂来有些谪贬的意思。马千里倒雄心大发,庆幸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舞台。几年努力,厂子竟成了市里数一数二的利税大户,工人们的腰包也日渐鼓胀。最近传说厂子要改成集团公司,还要争取上市。工人们听得满心欢喜,人前人后就牛皮烘烘。

  刚上班,市政府办就来电话说,李东生副市长一行人等会儿要过来了解情况,请厂领导尤其是马千里留在厂里作准备,搞好汇报。

  丁凤鸣就向主任汇报。主任姓秦,老不记得自己年事已高,临近退休了,把头发染了冒充年轻人,还有个很风雅的名字,叫秦明月。

  秦明月说:“还了解情况?报过去的材料当废纸卖也能喝顿酒了。小唐,你打开柜子看看,五粮液还有没得?这李东生是个酒海,酒少了是万万不行的。”

  小唐叫唐诗,是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一个很耐看的女孩,也做秘书。唐诗说:“还有两箱。丑话说在头里,中午喝酒我是不去的。”

  秦明月严肃着说:“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我哪舍得让你去?”

  唐诗不给他好脸,“呸”了一口:“谁是你家孩子?”

  秦明月就“嘎嘎”笑着去找厂长汇报。

  丁凤鸣看不惯秦明月占她便宜,作声不得,说:“秦主任就这脾气。”

  唐诗却不像生气的样子:“我晓得。老人家嘛,就图个嘴巴子快活。”

  十点刚过,李东生一行人就来了,直接就进了厂里的贵宾接待室,唐诗照例去端茶倒水。丁凤鸣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心说没我的事倒好,落了个清闲受用,就翻看刚送过来的报纸。

  《上河报》的文艺版一向办得不错,经常刊有构思文笔俱佳的短文,丁凤鸣是每日必看的。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便捧了报纸仔细读下去。文章说某地整顿干部作风,成效显著,总结了一二三四、甲乙丙丁若干经验上报。其中举例说,一乡干部没别的爱好,就好犯个作风错误,本地人叫“搞腐化”。前两年搞腐化被人举报,组织部长找他谈话,他倒振振有词,说这也犯法了?我是顺奸,是两相情愿,又不是*。譬如打平伙,一人出一样东西玩玩,有什么不妥?害得部长捂了嘴巴跑出门,在走廊里把肚子都笑痛了,才进去上纲上线,把他狠批了一番。今年自从开展干部作风整顿以来,该同志思想认识提高很快,精神面貌焕然一新。一次又搞腐化,弄进去了一半,想起组织的教诲,连忙又扯了出来,不顾女人的挽留,穿上裤子就走。

  丁凤鸣忍俊不禁,一个电话打过去,说:“胡老七,你这家伙,文章也能这样写吗?”

  上河图 烽烟满纸(2)

  胡老七在电话里“嘿嘿”直笑:“怎么不能这样写?群众喜欢的就是好的。你不也看得笑眯眯的?”

  丁凤鸣当然是笑眯眯的:“这么说,倒是我因循守旧了?我看你改名叫胡说得了。前几天公安局在南正街抓了一个河南艳舞团,尽跳*舞,戏场里坐满了黑压压的群众,个个看得兴高采烈,吆喝掀天。公安局抓了,一些人还蛮有意见。到你的笔下,这东西只怕也是好的。”

  胡老七说:“你就喜欢钻牛角尖,我没得空和你争论。我正在谈一笔大生意,谈成了就奔小康了。记住,存在即合理。”

  放下电话,丁凤鸣自言自语,存在即合理?说不定那弄进去了一半的乡干部还活得蛮滋润呢!

  唐诗进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把浮在上面的泡沫碎叶吹掉,小小地抿了一口,说:“我听出点意思来了,李市长是要我们兼并机械厂,说是市委集体研究的意思。”

  丁凤鸣大吃一惊:“原来是来吹风的。这机械厂也敢兼并?”

  “不就一个小厂吗,有什么不敢?”唐诗不以为然。

  “你才来不晓得,这机械厂有两千来号人,光安置起来就不容易,何况它早就资不抵债了。负债是个无底洞,明亏潜亏谁晓得它亏了多少?”

  唐诗仍不在意:“是这样?不过这事儿肉食者谋之,我们操心也没得用。”

  丁凤鸣点头:“马厂长何等精明,这笔账肯定算得清楚,不会由着市里牵着鼻子走,明摆着吃个哑巴亏。”

  唐诗笑道:“咦,同事这么久,才发现你还有心忧天下的情怀,小女子倒是失敬了。”

  丁凤鸣也笑:“我哪敢心忧天下?实说了,我是怕厂子垮了,我们的饭碗也破了,到时不定流落到哪里去。”

  他认识机械厂的厂长黄大宏。认识黄大宏是缘于一笔生意。胡老七和一帮朋友合伙成立了一家公司,办公室租了、证照办了、老总副总什么的也封了,看上去蛮像回事,但几个月下来也没做成一笔生意,没得一分钱进账,几个人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日日奔走于工矿企业、茶楼酒肆寻找发财的机会,眼睛像饿狼一样绿光闪闪,随时准备扑上去狠狠咬上一口,饱餐一顿,然后从容抹去嘴角的肥油。

  那日胡老七来办公室找他,那样子简直是走投无路、饥不择食。丁凤鸣觉得好笑,说:“我有什么发财的门路?有的话早干了,哪能混到现在连房子也没得?”

  胡老七不死心:“不能这么说,蛇有蛇路,鳖有鳖路,你的心思不在这上面,自然也就没留心,说不定错过了很多发财的机会。你们厂是个大厂,你又在办公室,信息灵通,稍稍关照一下,我就感激不尽了。”

  丁凤鸣看他那可怜样子,于心不忍:“那是,那是。我就这么几个好朋友,心里想着比大熊猫还珍贵,有机会哪能不关照?”

  胡老七见他上路,眼睛放光,忙说:“快到年底了,厂里就不弄点福利?比如发点过年物资什么的?”

  丁凤鸣说:“发是发点,无非就是些鱼肉什么的。”

  胡老七眼睛愈亮,压低声音说:“这里面的油水厚着哩,你能不能把这单生意弄过来?当然,分成是少不了的。”

  丁凤鸣心里一动,却说:“你没发烧吧?我小职员一个,又没得当大官的叔叔阿姨什么的,这事儿轮得到我?”

  胡老七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彻底死了心,咬牙切齿道:“妈的,老子是个女的就好了!”华人书香吧 bsp;上河图 烽烟满纸(3)

  丁凤鸣晓得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定又有什么妙论,故意抬杠说:“是女的未必就好。”

  胡老七狠道:“你不晓得,老子若是女的,就牙齿一咬、眼睛一闭,陪官儿睡一觉,让他白日一回,生意不就成了?反正那玩意儿多一回少一回损耗也不大,折旧费也不多。”

  丁凤鸣笑得捶桌拍椅:“你你你……你这家伙,想变女的不容易?上海就可以做变性手术的。”

  胡老七认真道:“那太费钱,不如拿把尖刀朝大腿上这么来一下就ok了。”

  丁凤鸣背了手围着他转圈,眯着眼左左右右仔细端详,看得胡老七心里发毛,大冷天也觉得身上痱子炸,以为脸没洗干净或是裤子拉链没拉,检查一阵都没毛病,说:“我又不是美女,看什么看?莫不是想调戏我?”

  丁凤鸣这才说:“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你看你,凸眼暴牙,腆肚瘦臀,就算你是女的,哪个吃了豹子胆的敢日你?”

  胡老七白他一眼,老大不高兴:“你不给我鼓劲也就罢了,还打击我的积极性,算个啥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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