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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阅读

作品:迷失|作者:Hshine0|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8:11:21|下载:迷失TXT下载
  冯源的全过程,而且凶手一露面就很真切地近距离坐在他们对面,但是可笑的是:凶手的性别成了疑问!

  当那个男的讲经过时,简直就象是在讲评书,他说凶手是个女的,而且说话时那种钦佩之情溢于言表:“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是个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杀手。动作干净、利落,活儿干得别提多漂亮了!什么?长什么样?长得有点像电影明星——章子怡。”

  让那个女的讲经过时,凶手又被说成了男的,而且她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爱慕之情:“他是我见过的,天底下最潇洒的男人!别提多帅了!就象,就象——刘德华。不对,刘德华不如他帅。刘德华笑时有点面,那个人笑容里都是冷傲。太有男人味了!”

  这对情侣全都非常有把握地确信自己看到的不会错。他们一个找到了自己的心中偶像;一个见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不但大刚,就连警察一时也无法确定凶手的性别。

  章子怡和刘德华长得有什么共同点吗?这样的证词是否可信?

  两个目击者还在争论,都说杀手的最后飞吻是献给自己的。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自己的眼光准确。男的说:“无论女人怎么掩饰,体态和动作都不会变,女人走路很优雅,男人绝对装不象。尤其她出门时走路的姿态,绝对是女的。而且观察人要注意细节,我很细心地观察到,她穿的是女士高跟鞋。”

  女的说:“玩你的去吧!男人在‘干活’的时候就不会化妆?一双鞋能说明什么?男人的下巴是无法掩饰的!刮得再干净也是男人的下巴。再说,他的体态和动作就是男人!刚劲!威猛!你算什么眼神啊?”

  他们的描述里,共同点还是有的,就是凶杀的过程——两人正在吃饭,服务台的小姐去了冯源的雅间,这时一个一头男式长发,也可以叫女式短发,身披豆绿色风衣,戴着彩色眼镜和白色手套的人缓步走了进来。

  此人一出现,大厅里似乎一下子被照亮了。这个杀手的气质太出众了,一脸的冷傲或冷艳。他(她)轻步走到服务台附近的桌子前,和目击者对面坐下,很随意地拿起了桌上的筷子摆弄着。

  由于他(她)的穿着和举止太潇洒了,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她)看。

  这时冯源来到服务台接电话,杀手从背后将一把椅子向他腿下一推,冯源措不及防,一下子跌坐在上面,杀手马上伸出一只手把他的头向后一按,冯源的头便枕在椅子背上,仰面朝天。杀手的另一只手便迅速将一双筷子准确地插进冯源的嘴里,并且力道很足,直抵咽喉。从头至尾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总共不到五秒钟。然后杀手很潇洒地迈步走出门厅,在门口还很从容地转了一个身,向大厅里献上一个飞吻。

  再有就是冯源的死因——他被人用筷子从嘴里直插进去。他的姿势是坐在椅子上,脸向上仰。疼痛和恶心使他不停地抽搐,而且刚刚喝了不少啤酒,一下子吐了出来。由于筷子插进喉咙,所以他无法低头,甚至无法改变姿势,所以呕吐物始终在嘴里含着,而他的呼吸是很急迫的。结果,他是被自己吐出来的啤酒呛死的。

  大刚说这段新闻时,简直就象讲故事,齐开和柯冰听得一头雾水:“到底那个杀手是男的还是女的?”

  大刚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亲眼目睹!”

  柯冰很专业地分析:“听你描述的过程,此人的确下手准确,活儿干得干净,还真可能是个职业杀手!那么会是谁花钱顾来的呢?冯源肯定得罪什么人了!”

  大刚继续说案情:“此人对冯源的动态了如指掌,不然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里喝酒呢?他肯定跟踪冯源很久了,所以对时间和环境把握得相当精确。”

  齐开问道:“大刚,你们怎么会到京津酒楼的呢?”

  大刚一脸苦相:“你饶了我吧!警察问我好多遍这个问题了,回答得我都心虚了!他到烙饼的绢花厂去追查他们经营方面的商业欺诈问题。一定要见烙饼。烙饼临走时交待过,有应付不了的问题就找我解决,所以临时负责天艺公司业务的小唐就推给我,我只好过去,冯源就近在京津酒楼订好房间,我连厂门都没进就被他迎出来,进了饭店。”

  齐开笑了笑:“大刚真成惊弓之鸟了!我这样分析:虽然你们都和冯源有私人恩怨,但你们都不可能是杀手的雇主,那么雇主会是谁呢?虽然我们不是警察,但是——”

  齐开突然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们和冯源有仇,尤其老冰,更是恨其入骨,但是我们毕竟是大学四年同班同学。无论什么仇怨,人死了,就都一笔勾销了。现在该是我们为冯源做点什么的时候了,别再幸灾乐祸了!尤其老冰你,该好好想想如何面对李月了。你现在既不能旧情复发去同情她,也不能做得太绝情,别真象你说过的那样,冯源死了你也不到场。”

  柯冰对冯源的仇恨太深了,确实是一直都在幸灾乐祸,尤其冯源临死前还在找自己的麻烦,更是死有余辜,大快人心。但是由于大刚被牵连了进去,自己又忙碌着安置杜倩,所以一直没顾上考虑其它相关问题,直到此时他的思绪还很乱,似乎无法确定这是真的。齐开这样一说,柯冰顿时呆了。他一直在把冯源和李月分别对待,似乎此时才意识到冯源还有一个极特殊的身份——李月的丈夫。

  走出李月的情结,对柯冰来说太不易了!经历了一次生死抉择之后,他才刚刚解开心里的死结,重新尝试走自己的路。然而当他刚刚对杜倩有了一份真情,杜倩却发生了那样的意外,柯冰万念俱灰,简直疯了一般。但是他要报仇,还要照顾杜倩,所以他一直压抑自己。如今冯源一死,他知道自己又要面临进退两难的情感煎熬了。面对李月,他将如何控制自己流血过多的心?

  在柯冰眼里,李月跟了冯源完全是一种无奈的哀怨。象冯源这样的小人,怎么能让李月幸福呢?而且柯冰一直断定,当初是李月在身体上吃了冯源的亏,所以才死心塌地要跟定冯源。是好女不嫁二夫的传统思想害得她必须要嫁失身于他的男人。李月的性格他最清楚,那份坚韧与倔犟是任何人也无法攀比的。至于李月是如何失身于冯源的?柯冰无法确定,每当猜测这个过程时,就如有万把尖刀在刺他的心。有时想到此处,他会疯了一般暴躁,随手将能拿到的东西砸个稀烂。他只能断定,一定是冯源使用了什么下三烂的手段。

  然而柯冰错了,他没想到李月对冯源的感情会那么真挚!

  李月的痛苦实在无法形容,简直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起初柯冰以为她哭上一阵儿就会没事了,因为女人哭丈夫也是给别人看的。结果半个月过去了,李月依然伤心欲绝,不知几时就会哭死过去,以至于身边不得不留人时刻监护。

  由于冯源死于非命,所以没有李月同意,尸体只能冷冻保留。

  一个月过去了,案件仍然没有任何进展,而李月一定要坚持给冯源报仇才肯让冯源入殓。她那顽强的意志和虚弱的身体实在反差太大。

  冯源的父母身体很虚弱,冯源之死对他们的打击也很大。亲友们最担心的当然是二老的身体,希望他们尽快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由于李月的坚持,冯源一直不能入葬,所以二老的痛苦永远无法解脱。于是冯源的家人对李月的意见大了起来。尤其冯源的妹妹冯萍,对李月一直有意见。

  当初冯源和李月的婚事曾受到过父母的阻挠。冯源从小就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什么事都没有主见,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但是这件事上却表现出异常的坚决,几乎和父母断绝关系,所以冯萍就断定是李月背后指使冯源和父母作对的:“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心里竟然如此歹毒!”

  起初,冯源单位的领导经常来家慰问,帮助解决一些实际困难,时间一长,就再也见不到领导的影子了,而且同事也很少来了,况且冯源几乎就没有朋友,是他自己把路走窄了。同学之间也没有和冯源太好的,而且谁肯经常去面对他家人的哀痛?

  柯冰本着齐开为他设定的原则,不能表现得太无情,但也不能明显显出比别人更近。所以每次他想去看望李月都要拉齐开或者庞立明一起去,他们不想再去时,只好叫上任丽娜或者田铃一道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不好找借口去得太勤了,因为每次去探望的同学里都有他,已经显出他比别人更热情了。

  这天冯萍突然给柯冰打电话,说李月情绪不大对劲。柯冰立刻乱了方寸,他知道李月身体虚弱,曾多次哭得昏死过去,她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于是风风火火赶到冯源家里。

  柯冰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冯萍欢迎他:“冰哥,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事。我哥哥没了,家里很多事都没主见,你帮助拿个主意吧。”

  听她口气,仿佛柯冰不是她喊来的,而是他自己正巧来的。柯冰只好答应,然后问什么事。冯萍就说:“我嫂子身体这么弱,而且经常昏死过去,哪敢离开人啊?我们都要工作的,谁有那么多时间老跟着她?所以我想让她回来和父母一块住,我父母岁数大了,身边有个人照料也放心,而她身边也有了人。你说这样好不好?”

  这样安排家里事,当然不错!但是柯冰知道问题没那么简单。他先看李月的态度,果然这里边有阴谋。李月平静地说:“咱家的事很简单,没必要让冰哥拿主意。买房时冯源确实向父母借过钱 ,这笔帐我知道,而且经过了我的手,借了两万六,我可以还。如果你需要要住我的房子,我可以给你。二老需要照顾的话,我也可以回来。”

  冯萍马上露出一副鄙视的眼神,这种眼神柯冰太熟悉了,每次苗丽贬低自己时,那副表情简直和冯萍一模一样:“呦!这是怎么说话呢?我哪敢住你的房啊?我要住的可是我父母的房子,是他们单位的房子,房产证上可写得清清楚楚。我又没说要你还钱,看你想哪儿去了?我们还是一家人呢!如果不是我家的旧楼要拆,我没地方去了,肯定让给你住。让你回来主要是考虑到你的身体,这不是照顾你嘛!别误会别人的好心!”

  最毒妇人心!此话一点不假。因为女人心狠起来,可以不顾忌情面;而男人起码要在表面上仗义一些。由于冯源买房时用的是父母的名义,而且借了父母的钱,所以她要把李月赶出去,白占李月价值三十万的房子,却要李月感谢她免了那两万六的债。

  冯萍为李月安排的住所是父母家,但在口气上是很鄙视她的,似乎那是一种施舍。

  柯冰听得脊梁沟里冒凉气!和冯源这样的奸诈小人生活在一起,已经够委屈李月了,再加上冯源如此贪婪、市侩、卑鄙且冷酷无情的家人,这么多年,李月是怎么过来的?

  本来柯冰已经不准备和李月来往过密了,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次掉进李月的情感旋涡,那种生不如死的爱情太让他痛苦了,而且他对杜倩也充满了忏悔,这些天他一直在医院里守护着杜倩,用关爱来忏悔对杜倩的愧疚。而此时他又不得不过问李月的事了。

  冯源尸骨未寒,李月不可能接受别人,更不会为了能和他重温旧梦而要求他离婚,那么短期内他们不会有结果,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再次爱上李月,也就不应该和李月有过多的来往,只要表面过得去就足够了。

  但是看到冯萍对李月的态度如此刁蛮,而李月只知道忍让,柯冰实在无法忍受了,于是说:“月儿,这就是你不好了,我们年轻人再艰难,也要首先想到长辈。欠父母的钱不能不还。如果你手头紧,我先替冯源把钱还了。人死,帐不能死。好歹我们同学一场,就当是兄弟为哥们向父母尽孝吧!”

  柯冰态度很明确,还了钱,房子就有所有权,没有白白被挤走的道理了。没等李月说话,冯萍先说话了:“冰哥,我们的家务事,您帮助拿主意、讲道理就可以了!”

  然后她又阴阳怪气地说:“凭什么要你出钱啊?你当我们都缺钱花怎么的?我嫂子的本事可大着呢!即使不靠你这个大款,自己也还得起啊!况且我们家根本没想要啊!这个时候讨债,你当我们家成什么人家了?”

  柯冰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中了冯萍的圈套,她把他喊来,又在态度上不承认是她喊柯冰来的,故意暗示柯冰和李月关系不清白。他正要发作,李月用眼神制止了他。不知为什么,一向放荡不羁的柯冰,对李月却无比敬畏,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对他来说都是最严厉的命令。

  李月依然平静地说话,似乎根本不知道冯萍在攻击她:“妹妹别心急,你放心,我坚决不会让你没地方住的。告诉我什么时候搬家?我提前准备好,帮你搬过去。咱们家的事怎么都行,我只想尽快为冯源报仇。”

  冯萍再次露出鄙夷的表情:“你当我们就不想给哥哥报仇吗?能不能破案要去调查其它线索,无论我哥哥是否入殓,破案速度都是一样的,对凶手的惩处也是一样的。你不让我哥哥安息,父母心里能放得下?我怎么放心让你和他们住在一起?”

  她实在是得寸进尺,李月的忍让不但没有感化她,反而她连父母家都不让李月回去住了,等于要把她扫地出门。李月已经没有退路了,她迅速地看了柯冰一眼,柯冰马上读懂了李月的眼神,于是他给了李月一个肯定的表情。

  李月很从容地说到:“还是我搬出去住更方便,我一个人找房比你一家人找房容易些。冰哥,你能帮我找个临时落脚的地方吗?”

  李月的这个草率决定也是很有把握的,因为她已经和柯冰在眼神中交换了意见,这么迅速就能通过一个眼神在如此复杂的局面下准确地交流如此丰富的内容,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之间可以做到。

  柯冰心里忽然温暖了起来。

  柯冰也学会了李月的平静态度:“正好我还有两套房子闲置着,你先替我看管一套。”

  李月决定住柯冰的房子,应该是个很值得商讨的问题,而此时说出来竟然如此平静,丝毫不象临时决定,倒似乎是他们早就商量好了似的。

  本来冯萍也不肯这样看着冯源含冤而去,其实她也清楚,只要冯源的尸体不下葬,公安方面的压力就无法减轻。但是只要李月坚持,她就要对她的坚持进行刁难。她占了李月的房子就算达到目的,没必要赶尽杀绝。她没想到李月决定离开会这么容易。但是人性的恶毒使她无法收敛,还要继续刁难李月,刁难她的意图无非是想在柯冰面前让李月向自己低头乞求。但是李月的坚韧是无人敢比的。所以最后这个结果她也很意外。柯冰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了当初苗丽接受了自己赚来的花不完的钱,决定辞职回家享福时,对自己从高高在上一下子变得摇尾乞怜的那种另人恶心的表情。

  冯萍也好,苗丽也好,象她们这样的势力小人,你必须全面地征服她,她才会变得象哈巴狗一样,向你摇尾巴。如果万一有一个细小的方面被她抓住了把柄,那么她就会露出狗的另一个本性——疯狗的本性,她会狠狠地咬你一口。

  冯源也是这样的一条狗。你越迁就他,他越得寸进尺。

  柯冰的面部表情变化非常丰富,他可以通过表情掩盖真实的意图,但同时也能夸张地表达自己的思想,于是很明显地露出无比鄙夷的表情对李月说:“妹妹说得也有道理,我们就先让冯源安息吧。尤其为冯源这样的人,还有他如此深明大义的妹妹,你都不应该再这样坚持了。”

  听柯冰这么一说,再看李月的决定,冯萍以为李月肯定不会再管冯源的冤情了,那么家里就没人能够出力追讨血债了,责任必定落到自己身上,而她属于耗子扛枪——窝里横,真让她出面向公安系统施加压力,她是很难做到的,尤其冯源下葬以后,她就更没有那么大能力了。毕竟她也有她的小家,也有她本来很平静的生活。

  柯冰最后这几句话,等于把冯萍彻底击溃了。尤其她把李月赶走,那么李月必然有权力向她追讨房钱。即使房子算父母的,李月也有继承权,和她对立只能害自己。于是她马上变了一副哈巴狗的表情,只恨自己没有长出尾巴来,不然一定会用尾巴给李月当扇子:“嫂子,你真的舍得走吗?我刚才都是瞎说的,你还不知道我吗?说话总是欠考虑,我可舍不得让你走呢!尤其父母年纪都大了,哥哥刚没了,哪舍得再见不到你啊?”

  柯冰马上对冯萍的表演才能大加赞赏:“难道妹妹不是考虑好了才喊我来的吗?怎么能说自己欠考虑呢?我看你考虑得太周到了,比你哥哥都有主见,巾帼不让须眉啊!我真为你们家族的血统感到骄傲!兄妹俩都是大丈夫。”

  柯冰感到异常的爽快,他对冯源的鄙视只在大刚面前可以宣泄,其它场合很少有发泄的机会。今天他终于可以在李月面前连他的家人一起奚落了。

  这时李月却突然反过脸来对他了:“冰哥,我还没最后决定呢,因为在决定之前,我还有一个条件!”

  柯冰表示无论什么条件他都能接受,于是李月说:“我人可以离开这个家,但是我们必须给冯源报仇!”

  柯冰对李月的态度一直是小心翼翼的,他怕自己再次深陷进去,当李月说“人可以离开这个家”时,另一层意思明确表示离开后要跟他走,尤其给冯源报仇说到“我们”时,更说明离开后要和柯冰在一起。柯冰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又一次义无反顾地跳进火坑。

  冯源终于入土为安了。

  平时冯源和任何人都不太亲近,但他的态度相当友好,所以口碑还算不错。尤其再没人味的小人,死后也没法再和他计较了。

  葬礼相当隆重,因为冯源已经被追认为烈士。他属于因公殉职的。柯冰怀着复杂的心情听着冯源的悼词。

  “大地笼罩白色,苍天悔沉哀歌。盘山肃然垂首,海河低沉呜咽。

  今天我们怀着十分沉重和万分悲痛的心情,深切悼念优秀的共产党员、检察战线上的勇敢战士、天津人民经济利益的忠诚守卫者、天津市国有资源的坚决捍卫者、天津市国资委委员、天津市检察院经济监察科科长,冯源烈士。“

  接下来介绍了冯源的生平,柯冰面无表情很不耐烦地听着。当念到冯源之死时,柯冰稍稍留意听了下去:冯源同志热爱党、热爱人民、热爱祖国、热爱监察事业、热爱天津各级企业,他把炽热的爱和满腔的心血全部倾注在监察事业上,以他一生的实践,谱写了一首忠诚党的监察事业的壮丽诗篇。在他的积极工作下,挽救了大量国有资产的流失,也惩处过被老百姓深恶痛绝的贪官污吏,终因触痛了那些丧心病狂的不法之徒,于2004年4月惨遭杀害,年仅34岁。噩耗传来,全市人民感到震惊和哀痛。

  柯冰暗笑,写悼词的人的确有水平,象冯源这样的卑鄙小人也能堂而皇之地被歌颂成英雄,还有什么人敢称坏人?

  “冯源同志天性善良,孝敬父母,呵护妻子,爱护同志,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品德高尚,宽容谦和,工作兢兢业业,原则一丝不苟。高深的专业知识和公正廉明的思想品德,使他在特定的岗位上创造了不平凡的业绩,他是监察事业上的楷模,国资守卫者的表率。

  冯源的牺牲,使我们失去了一个好同志、好战友、好朋友、好伙伴,中国失去了一个人才、天津失去了一棵栋梁。“

  哀乐声中,柯冰抑制不住地想笑,他笑悼词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讽刺效果,就不怕死者无地自容,跳起来逃跑?

  追悼会之后,李月一定要落实她向检察院领导提出的条件——有权了解冯源案件的调查情况。侦破是公安局的任务,检察院没有答应她这种条件的资格,但是检察长却答应了,靠的是私交。所以李月一定要落实自己的要求。

  见过专案组的组长后,李月才肯和柯冰回去,但是在上车前,她又一次头晕,柯冰刚刚打开车门,赶紧扶住她,半扶半抱地把她放进车里。

  冯萍在不远处撇着嘴:“骚货!哥哥刚下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真没看出来,平时象个正经人似的,傍大款还真有点绝招!”

  柯冰在天津确实有两套住房,但他又专门为李月买了一套,买家具时还故意买了几件旧的,让李月相信这是他曾经住过的房子。

  李月也知道柯冰不在天津长住,所以对柯冰的家私是新是旧都没有怀疑。

  柯冰架着李月下车,又把她抱上楼,送进“她的”卧室,非常体贴地为她盖上被子,然后退出去,在客厅里坐下,点燃一只烟,深深地吸了口,思绪便烟雾般朦胧起来。

  大学最后一个寒假,柯冰去东北送货。他本无心帮家里打点生意,主要是自己想借机会去玩一趟。他邀请大刚帮忙,实际是想和大刚一起回家,去看望一下大刚的父母,估计毕业以后,大刚就很少能再回家了。

  从大刚家出来,离李月家就“不远”了。柯冰心血来潮,想顺路去李月家看看。

  柯冰并不认识李月家,只在地图上知道和大刚家在一个方向,一个省分。在柯冰心里,只要地图上能找到的地方,自己就一定能够到达。

  火车由快车换成慢车,再由火车换成汽车,最后连汽车也没有了。柯冰才真实地感受到什么叫偏远山区。

  进山后的交通工具就只有“山地车”了,一种加长的机动三轮,外形类似柯冰见过的农用车,但要小一些。据说只有这种车最适合走这里的路。

  在平原长大的柯冰实在无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难走的路!

  记得他小时候,交通还不象今天这么便利,偶尔有机会去乡下,坐那种减震效果很差的拖拉机,行驶在暴土飞扬的坑洼路上,五脏六腑都快颠错位了。当时柯冰认为,再不会有比那更难走的路了。可是今天柯冰的心理准备又一次被打破了!

  车身的颠簸要比平原的路段剧烈得多,而且起伏更大,尤其坡路地段,爬坡时艰难得让车上的人也在心里暗暗用力,仿佛机动车要用人的内功推动一般,好不容易爬上一个岗,马上又变成了俯冲,一颗悬着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有种游乐场里坐过山车俯冲时失重的惊险。但是与游乐场不同的是,山地车的俯冲没那么规律,而且安全系数很值得怀疑。

  首先速度上不能确定,不知俯冲到什么状态时突然就感觉到刹车产生的变速,惯性把心从嗓子眼一下子砸到丹田以下,然后悬起来继续俯冲。悬着的心反复遭受这样的玩笑,真恨不得彻底放弃,然而又欲罢不能。

  其次是弯路,上坡或下坡无论在什么状态下,拐弯都很常见。

  陡峭地带看一眼深涧都感到恐惧,再加上车的高度和动荡,更有命悬一线的恐慌。而山地车转弯时,车尾竟探出路面,伸到悬崖上空,每当此时柯冰都紧张得把重心拼命向里挪,按他的力学理论,这样会增加安全系数。而山地车可不理会他是个博学多才的大学生,没心情和他探讨力学原理,一掉屁股又向下一个弯路冲去。

  如果在俯冲过程中突然来这么个转弯,如何想象车上的柯冰会是何种滋味?

  最让柯冰难以忍受的还要说颠簸。

  俯冲也好,悬崖也好,转弯也好,都是对心理素质的考验。而在这三者结合之中,还有不规则的剧烈颠簸。震荡的剧烈程度实在无法形容。

  当山地车俯冲,变速,转弯时,不知哪个轮子会轧到突出路面的石头,于是在给人的恐慌心理再加一个突然惊吓的同时,又给人的身体带来一个激烈的震荡,反复震荡之下,人的体力基本上被消耗殆尽,于是精神开始麻木,身体开始虚脱。

  车斗里的柯冰茫然地望着满目的荒野。山地车是天不亮就披星戴月出发的,此时虽说太阳已经懒洋洋地越过山峰,但是一丝丝冷风却不断地侵入身躯,身上的冷汗似乎要结冰一般,真正的刺骨的寒冷。柯冰把身上的皮夹克拉紧,蹲在车斗里,两手紧握车帮,任由山地车忽上忽下地走在颠簸的山路上。

  随着神经的麻木,知觉不再敏感。一道道的山梁犹如无数条静卧的苍龙蜿蜒曲折,远远地后退,而新的山脉又如腾空的巨龙向他逼近。

  数九寒冬,山涧中原本稀少的植被早已变成枯枝,在凄凄的冷风中摇曳。向后看去,刚才走过的山路在视线中越来越细,犹如扭曲身躯爬行于山峦的蚯蚓。一阵寒风吹过,那些蚯蚓也不见了,山地车驶进一条深深的山谷。

  此时放眼环顾,眼里就只有山壁了。

  柯冰想起晕车的李月,这样的山路里走出来的女孩,怎么会晕车?而晕车的李月将怎样熬过这么艰难的旅程?

  又翻过一道山梁,这次应该说钻过一道山梁,前面的路不能再通车了,柯冰又继续爬过两座山,前面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村,柯冰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里还不是他要到的目的地,这个村庄叫山口村,李月小学就是在这里上的。离李月住的半山村还有很长一段山路,问清路程,柯冰几乎要绝望了。

  慵懒的太阳慢悠悠地爬上东山,迟缓地喘了一会儿粗气,再用半天时间力不从心地向南山移动。

  山不但高,而且深。走进山沟便走进了石壁林墙的包围,一眼看不到头,也无法看出很远,四面八方除了山还是山,让人不得不放弃对山那边的好奇和遐想,走了好久依然是同样的山在眼前阻挡,所以人很快就会疲劳,不但人变得迟缓了,连太阳也怕山梁太崎岖而放慢了脚步,仿佛生怕一不留神滑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似的。

  山顶有绿色植物,以松树为主,那是不屈的种子顽强地向这个世界展示生命的坚韧与可贵;山下也有绿色,那是随遇而安的部落在夹缝里找到了他们的繁殖地,有限的空间、水和土壤就是他们的乐园。惟独山腰不长寸草,连攀爬植物都无法驻足。一切生命的迹象都被阻断了,似乎苍天在用他独特的方式告诫所有来过这里的人——要么就高出云端证明生命的顽强;要么就深入谷底承认生命的卑微。

  这里的人,没人肯去挑战生命的极限,只有一个外来人曾有过这样不自量力的大胆尝试,那是一个天津来的女知青,小草一样瘦小单薄,却以她顽强的毅力去征服这野性的群山,终于在一次返回的途中踩到了松动的山石,从陡峭的山嘴滚落下来,石壁上留下道道血痕,那是她求生的力量刻在上面的见证。除她以外,没人去爬那么陡峭的绝壁,生命若想向上伸展,是要付出代价的。

  眼看日头从南山顶向西山坡小心翼翼地蹒跚着,李贵山走出他蜗居的石房,沿着弯曲的小路爬上一处山坡,早有一帮身穿破棉袄,头戴破棉帽的汉子,靠着山壁,抄着手向着阳蹲坐在那里。

  这里是半山村村委会开会的地方,来的都是村民代表。李贵山一上坡,大家挪动了一下,算是欢迎。李贵山也找了个背风的山脚蹲下,宣布开会。

  简单的开场白之后,李贵山说要和大家商量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于是一个黝黑的青年汉子笑了:“李队长,是不是到年底了,又要咱们到后山兵营去背粮食?”

  李贵山是老村长,早该改叫乡长了,可是村民们还喊他队长。他笑了笑说:“大蛮啊,是不是家里又揭不开锅了?你就不会平时少吃口干的?怎么非得到年底断粮啊?”

  大蛮低头傻笑:“嘿嘿,您又不是不知道,俺哪顿饭没有干的也不落底,实在吃不惯咱们山里的青菜粥,俺也没办法啊!”

  另一个汉子插话了:“啥叫没办法?就是欠饿!你们这辈年轻人啊,就是不肯吃罪,早些年没有……”

  大蛮对他可不象对李贵山那么恭敬:“老栓你这叫人话吗?凭啥俺就该挨饿?后山里兵营占了咱家坡地,他们就该陪咱粮食!”

  李贵山赶紧喝住:“吵啥吵?咱不是早把明年的粮食提前背回来了吗?再说你那块腚大的坡地能值多少粮食?”

  训完大蛮他又转对老栓:“你也别刀子嘴豆腐心,他的口粮还得找你借。不过不到年底你别给他,免得他过不好年。等年后咱们再背下一年的粮食,我把他欠的划给你。不过大家都听好了,再下年就没粮食背了,咱们早做好准备。”

  大家一听都瞪大了眼睛:“为啥么?”

  李贵山掏出旱烟袋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家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吐出的烟雾散去。“兵营离咱们后山很近,而且占了咱们的山地,但是咱们绕过去却很远,所以咱要把后山嘴讨回来,用粮食换炸药把山嘴炸开,向山后修一条路,和兵营进出的路联通。”

  大蛮头一个反对:“炸山干啥?从后山出去要多走好多路呢!”

  老栓撇着嘴笑大蛮:“你以为那条路是用脚走的啊?”

  大蛮没听懂什么意思:“不用脚走还用腚走啊?”

  李贵山启发大蛮:“还真让你说对了!就是用腚走。你想想,去年咱们到兵营背粮食,见过啥子新鲜东西不?”

  大蛮想了想:“哦,有会走路的房子!”

  众人都在笑大蛮实在蛮,同时也有羡慕大蛮见识广的。

  老栓笑着说:“那叫汽车,用腚坐上去就能走。兵营里的粮食都是汽车装进来的。咱们修了路,也有汽车给咱们装粮食进来。山外的粮食可多了,一篮子山青菜可以换两袋面粉呢!”

  大蛮象听天书似的听老栓说话:“你做梦啊?大白天说鬼话!俺家山青菜多的是,一垛换你两袋面粉行不行?”

  李贵山笑了:“大蛮啊,你别吃他亏,你那一垛山青菜,可以换你全家一年的口粮。等路修好了,想一想你剩下的那几垛山青菜该换什么吧!”

  大蛮只信李贵山的话,他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做梦,做梦也没这么美好啊!

  其它人都稳不住神了,李贵山的弟弟首先想到问李贵山:“哥啊,老栓没唬我们啊?你知道他没唬我们吧?”

  老栓说:“贵柱啊,俺不唬你们,昨晚俺在你哥家,亲耳听月儿说的。”

  李贵山点头证实老栓的话:“没错,是月儿回来说的。”

  李贵柱听了又喜又妒:“是吗?月儿回来啦!怎么不早告诉我,先让她来我家住几天。走了一年了,俺太想她了。”

  老栓抗议:“你先排俺后边吧。俺早知道她该回来了,就天天和二怪到山口去等,真就把她抬回来了。怎么说也得先去俺家住够了才能轮到你。”

  李贵柱听后不由得心疼起来:“是么!你们抬她回来的?月儿还晕车啊?多可怜的孩子!”

  大蛮等人眨巴着眼睛,他们不知道什么叫晕车,只知道李月每次回山里来都大病一场,还听说出山必然如此,所以他们根本不考虑出山有什么用。

  几个老人就埋怨李贵山:“队长,你心也太狠了,孩子这么遭罪,就别送她出去了,咱们山里多好啊!”

  李贵山一摆手,大家马上不再说了。于是转换了话题:“老栓,你再讲讲,月儿怎么说的?一篮子山青菜真能换两袋面粉?”

  老栓掉足了胃口才表示肯定,然后又叹气:“新鲜的山青菜可以做菜吃,晒干的只能熬粥,价钱就差一天一地!”

  众人这才明白,难怪李贵山想要炸山修路,同时也知道了这是李月的主意,因为李月的娘就是从山嘴那里滑落下来的,也葬在了那里,她是全村的大恩人,除了李月,没人敢说炸那里的山。

  太阳从西山坡犹犹豫豫地向下滚了,平时早该散会了,而今天却都异常兴奋,大家都沉浸在山青菜可以换面粉的幸福遐想里。

  炸山修路的决定被会议通过了,然后清算谁家能出多少劳力,以及需要多少时间,而这些都在李贵山心里装着,李月早在家里给他算好了。

  散会后,李贵柱跟着李贵山要去看望李月,他明白,如果她不是太虚弱的话,肯定会来开会的,她是村里唯一可以参加村会的女性。

  李贵山拒绝了他:“让她好好休息吧,你去了她肯定起来。”

  虽然李贵山没让人打搅李月,可是他一回家李月还是疲惫地爬起来:“大爹,会开得怎么样?”

  李贵山骄傲地说:“老栓说了好多,没人信他。后来知道是你的主意,没有不听的!”

  李月叹气:“大爹,修了路,咱们村也该有个象样的学校了!”

  李贵山皱眉头,他见李月很心急地向他交待村里的未来,就知道她很可能要留在天津不回来了。

  山中无日月,过年也异常清苦,没有烟花爆竹,没有张灯结彩,若不是来来往往到处都是互相真诚问候的山民,很难断定到年了。

  到了黄昏,看惯了破棉袄、旧棉帽的半山村,眼里突然多出来一个穿皮夹克的外星人。不用问就知道是赶了一天的山路,终于在太阳还没落山前疲惫不堪地抵达了半山村。

  早有一群好奇的孩子把他团团围住,问清来意后跳着、叫着把他引领到李贵山的家。

  李贵山也对眼前的年轻人感到好奇,问过才知道是李月的同学,“路过”这里才来看望李月的。李贵山对他的话很难理解:“路过?鬼才会从这里路过!”

  李月刚刚被李贵柱从二怪家接回去,李贵山去找,李贵柱以为他来看女儿,就热情地向屋里拉他:“哥啊,快进来坐,饭刚好,今天就在咱家守岁吧!一会儿大蛮也来,他要来听月儿讲新鲜事儿。”

  李贵山苦笑着说:“兄弟,恐怕今年月儿不能在你家守岁了!有人找她来了。”

  李贵柱马上瞪起了牛眼:“谁敢和咱们争?俺敲碎他狗脑袋壳!”

  李贵山摇头:“是个山外人,刚找进来的,说是月儿的同学。”

  李贵柱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应付了,这时李月从里间出来了,孩子般扑进李贵山怀里:“大爹,我就知道你会来,快进里间来吧!二爹老不放心,怕俺跑回去。”

  李贵山笑着说:“俺就是来喊你回去的,回不回啊?”

  李月只是笑:“大爹坏,故意让俺为难!”可是听到柯冰的名字后,她真的为难了。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回去,也知道二爹有多失望。

  李贵山和李月刚出门,李贵柱就追出来喊住了李贵山:“哥,你等一下。月儿先回吧,我们还有话说。”

  李贵山以为是他不甘心,等李月走远后正准备开导他,李贵柱先开口了:“哥啊,我问你件事,是不是月儿不能留啦?”

  李贵山迟疑道:“弟啊,我也正想这事儿呢!”

  柯冰的骨头都快散了,但是他必须前进。穿过山口村,他询问半山村,给他指路的山民没有强调山路艰难,而是反复向他强调了选择路的重要性。因为到了山里会出现一个岔路,这是前往半山村唯一的一条岔路,一条通往半山村,一条通往后山村。由于太重要了,山民才反复向他强调走另一条路会出现的严重后果,并非常具体地向他描述了两条路的特点和区别,告诉他一定要选这条,千万别选择那条,强调的太多之后,柯冰反而只记住了两条路的区别,却忘了该如何选择。

  因为在柯冰心里,认为那是很平常的一段路,连身体单薄的李月上小学都能走的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