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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百年恩公河|作者:guozhou1|分类:玄幻小说|更新:2025-05-20 19:08:32|下载:百年恩公河TXT下载
  17.花烛之夜(2)

  盛女发现“圣物八件套”也在这架老古董中探头探脑后,非要撤下来不可。桩子执意不让,说:“原本就不错嘛,何必自轻自贱扫大哥的兴。”

  司令大哥常炫耀这两架博古,每每总得意地用银质的牙签一边剔牙一边脸溢神采地说:“桩子啊桩子,这可是一堆宝贝呀,伸手摸一件都够你们小两口吃上几十年。”

  桩子打量着博古架,心不在焉地说:“你这不是废话吗大哥?这是教堂的产业,又不是你的。”

  司令大哥就笑笑不说话。

  隔行如隔山。对博古文物,桩子是小庙里的鬼,所知甚少。有一次他指着好望角崖石说:“这不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吗?有啥稀奇?”

  大哥品着香茶娓娓说道:“古希腊时,有个叫亚当阿斯特的英雄。他伙同九十九位巨人反抗诸神,失败后被流放到世界尽头,埋葬在火山群峰之下,化为峥嵘丘岳,形成了好望角。据说好望角云翻一天墨,浪卷半空花,是亚当阿斯特巡游的灵魂。对敢于在这一带海域搅扰他的人,他会咆哮着施以报复。首闯这一海域的是葡萄牙人迪亚士,他发现了这个隐藏了多少世纪的壮美海角,并公之于世。但亚当阿斯特没忘报复他,当他再次途经好望角时罹难。如今又有了新的说辞:站在好望角的峭崖上,能见到狂风巨浪间有人驾一悠离去,转瞬又飘然而至,倒掉了刚为他泡好的茉莉花茶,换成上等的银针沏上。

  桩子伯说:“委婉和顺但不因循称作委蛇,不过此终不是长法。姚女士,您软抗不过去的。况且您已染上积郁,若再这么拖下去,会弄假成真,抱疾卧床……”

  姚佳一脸惶色问:“积郁好治吗?”

  桩子伯不敢言重,笑笑说:“听医生的话就好治,不听就难说了。”

  加深桩子伯和姚佳之情的还是旅长郝国。

  郝国玩女人像大狗熊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他从见姚佳的第一面开始就瞄上了她,用他的话说见了这道细菜,才清楚过去吃得不少,全是死荤臭腥、粗制滥造。照他的老脾性,这只棒子早就掰了。但碍于她是上峰派来的,他一直强压着邪火儿没朝外冒。他打算等决堤混乱时,极尽兴地“掰”极细腻地“品”。他视姚佳是只煮熟的鸭子,没得飞没得跑,早晚是他口里的菜。可视归视,闻着肉香不得下嘴,也是一件挺难受的事。他常以查哨为名,深更半夜还在姚佳的窗前踅摸。

  桩子伯洞烛其奸,一直为姚佳捏着一把汗。

  这日,郝国高价请了一位道医,求教“锁阳术”。此术为道家南派的“大锁阳关法”,如果修成,便能“宵驭九女,夜无虚夕,并终夜不泄”。

  桩子伯闻讯,用手枪逼着道医,往药锅里加了兑制的料剂。郝国服用后,遂成了“见花泄”。此类患者比宦官还宦官,心有余而力不足。道医逃跑后,郝国找桩子伯叫苦连天说:“我咋成一坨棉花了?咋成一坨棉花了?”

  21.淑女姚佳(2)

  桩子伯装模作样地把了一阵脉后说:“你这是练功出偏,走火入魔,气废阳关,生精则泄,已治愈无望。”

  郝国戚戚哀哀地想,我这不成假家伙了吗?空有心劲,比骡子不如。

  桩子伯窥透了郝国的一腔苦衷,心中乐不可支,却一脸医学、一脸无奈。从此,每每一见到郝国,桩子伯就少不了默唤几声“见花泄”,随之开心一笑。

  这晚,郝国极投入地窥视姚佳洗澡。不承想黄雀在后,桩子伯的一只大口袋犹如天降,罩郝国了个严实,接下来便是一顿皮鞋伺候。桩子伯的手枪像鸡头在郝国的脑门上好一阵啄米,他嘴里含着一只核桃变了腔调后大骂:“郝国!见花泄!姚佳是我的女朋友,你若再敢起坏心,我砸你这稀饭罐子!”

  郝国像堆稀泥瘫床三日。

  桩子伯清楚郝国的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是出了名的,加上此人手下还有几千杆枪,会顺顺溜溜咽下这口恶气?桩子伯放心不下,劝姚佳回南京家里暂避一时。

  姚佳死活不肯回避,说“悬河导泄图”到了关键阶段,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桩子伯只好充当骑士,每日里形影相随,游移在荒无人迹的黄河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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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锅底”与水库(1)

  公元20世纪30年代末

  巴颜喀拉山北麓的积雪,在牙壶口的山缝里融化成高挂瀑布,跳涧,滚崖,亡命奔逃,一路跌跌撞撞,越谷闯山,留下九曲十八弯后,长嘘一口气缓了步子,这时才发现仓皇中携带了构筑高原的泥沙,河水也就一如高原般橙黄。遗弃的赘物形成一个个鹅蛋状的河心滩,夹着丝缕飘忽的嫩滩,像游移闪光的流苏。

  河水浸黄了滩,浸黄了岸,浸黄了落日,亦浸黄了混混沌沌的天。

  还浸黄了桩子伯和姚佳。

  恢宏的大河边缘钻出一队小船,刚刚还影影绰绰,转眼已近逼脸前。

  有数只白肚皮黑翅尖的鱼鸥逐船旋飞,洒下一片啾啾声,应和着粗犷的黄河谣:

  黄河鲤鱼顶水游,

  纤绳拉船顶水走。

  摇橹的妹子顶风唱哟,

  从源头唱到入海口!

  姚佳见桩子伯沉浸在这派风景里,意味深长地说:“这条黄龙,锁之,则为血脉、乳汁、母亲,滋养华夏,造福人民;放开,它则成猛虎、饿狼、恶魔,吞噬黎民,遗祸无穷。”

  桩子伯心里不由一紧。

  姚佳说:“咱面前这段河床高出地面九米,一旦决口如端锅倒水,后果不堪设想。它有如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杀戮百姓。我毕生追求的就是解下此剑并销毁它。谁知命运偏偏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胁迫我操此剑,涂炭生灵,成千古罪人。”

  桩子伯说:“你何不当初就托故拒绝此差?”

  姚佳说:“别人操剑没准造孽更重,加上我的课题‘悬河导泄图’急需实地勘测考证。”

  姚佳灌输“悬河导泄图”像鸭填食,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再嚼嚼,唯恐桩子伯消化不良。开始桩子伯没当回事,为不扫她的兴,他有说必应,嗯嗯啊啊,面上洗耳恭听,实则灵魂出窍。后来,桩子伯一下子上了套,还入了魔。因为在这张图上,莲花山是带加重符号的,有如军事地图上的战略要地。

  姚佳解释说:“黄河分流出去后,顺恩公河南下,莲花山即成为周围乡村的天然避洪岗。”

  桩子伯惊叹道:“避洪岗?我们老家从古至今都当莲花山是保命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姚佳说:“最早的治水史料起自鲧。他用堵的办法治水失败,被杀死后抛尸荒野,尸体三年不腐。有人剖开他的肚子,大禹便出生了。大禹汲取了父亲的教训,改用疏导的办法,从而名垂青史。鲧的悲剧昭示后人,堵为蠢举,分流悬河则事半功倍,依地脉地表走向,规定一条路线,万不得已时引出这条恶龙,即可化险为夷。”

  桩子伯一脸的问号:“你干吗出此损招儿?引恶龙到我老家?我们恩公河两岸的百姓与你有血海深仇?”

  姚佳笑道:“莲花山处于黄河泛滥的三角洲上,地势由北向南倾斜,海拔由四十八米降至二十六米,这在地质学上称‘极洼’,俗称‘锅底’。黄河或决口于鲁或决口于豫,最终是百川必归莲花山。据史料记载,自汉文帝乾元三年至今,黄河共南决三十一次,决口处最远相距三百公里,而莲花山一带无一幸免。”

  桩子伯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既然在劫难逃就丢卒保车。”

  “这是最理想的泄洪方案……”姚佳说着,用红笔圈了圈地图上的“锅底”边沿儿。桩子伯紧盯着她的笔锋,发现她所圈的“锅底”正中是莲花村。此村距恩公祠十二里,是由十几个小村落松散组成的大村子。

  姚佳用铅笔圈定莲花村说:“将这个村庄整体搬迁到莲花山上,这样即可一劳永逸。”她说着又将笔锋绕‘锅沿儿’的周围一画,包括恩公祠在内的十几个村落全被囊括其中:“若遇特大洪水,这些村子的村民及时撤到莲花山上面,就不会殇人亡畜,灾难即可降到最低程度。”

  22.“锅底”与水库(2)

  桩子伯说:“如此说来称莲花山为保命岗,可谓名副其实。”

  姚佳点点头说:“人命关天,称莲花山为保命岗一点儿都不过分。此处的土粒粒千金,且不可乱掘乱采。”

  桩子伯好一阵沉思不语,之后说:“我老家恩公祠就在莲花山旁,这莲花山的土质可是捏制泥玩儿的最好土料。”

  姚佳断然摇头说:“泥玩儿毕竟是泥玩儿,能毁了保命岗去捏制泥玩儿吗?孰轻孰重?你一定要跟乡亲们讲清楚,并且要世代牢记。”

  此时,桩子伯突然记起大哥海水清有关修建恩公祠水库的宏大抱负,还有乡亲们对此水库寄予的厚望,便指着地图上的“锅底”说:“能否利用这‘锅底’的自然优势修建一座水库?需要泄洪时,让洪水顺恩公河注入水库,旱时,再利用库水惠及此方百姓。”

  姚佳说:“从理论上讲,沿河道修水库不错。但是,在这一带修水库就有问题了……”

  桩子伯忙问:“什么问题?”

  姚佳说:“高峡出平湖,是水库的基本模式。水库通常是依山而建,具备引流、分流、存水、泄洪等功能。而这一带是‘锅底’,不具备分流、泄洪的功能,何谈建水库?”

  桩子伯急道:“据我了解,这一带的百姓对修水库寄予厚望。”

  姚佳说:“老百姓盼望有一座水库摆脱水患,这也很正常啊,他们又不是水利专家……”

  桩子伯说:“你的意思是……这一带绝对修不成水库?”

  姚佳摇摇头说:“也不是绝对不能修。从理论上讲,如果沿这‘锅底’四周高筑起一道高高的堤坝,山一样牢固的堤坝,并辅助以大型的排灌设备,也就具备引流、分流、存水、泄洪等水库功能了。但是要建一座这样的水库,其工程投资之巨大,难以想象。”

  桩子伯的脸色为之一变。

  姚佳笑道:“咋回事?为何这般严肃啊?”

  桩子伯恍然一笑,随之问道:“若是这一带的政府首脑提出在此地修水库呢?”

  姚佳想想说:“那要看他是否具备我们刚才探讨过的水利知识。”

  桩子伯说:“如果不具备呢?”

  姚佳说:“无知者无畏,对政治家也不能求全责备。”

  桩子伯:“如果具备呢?”

  姚佳说:“出于政治目的,就难说了。”

  桩子伯脸灰灰的,久久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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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黄河大决口(1)

  公元20世纪30年代末

  那日黄河陡涨,河水愈浑愈黄,浪头一抬再抬,掩去鬼眼似的嫩滩,像秋风扫落叶。吞噬老滩的模样更狰狞:老滩如破船被一圈贪婪的大嘴撕咬着,咬掉一批犹如掀去一块船板。如此一块一块地掀着,掀完了再打个旋儿,冒一股烟儿,继续高昂头颅,轰隆着扑向另一个目标。

  河心主流处晃动着磨盘大的旋涡,有烂草团和枯树枝吸进去就不再显影。

  桩子伯和姚佳涉水而立,任飞沫溅湿衣衫。面前苍茫天际,背后天际苍茫。他俩背后这段黄河大堤,是在她的“悬河导泄图”上做了特殊标记的。

  此处位于###县赵口镇西五百三十五米处。

  姚佳说:“黄河从这里分流出去,越过八公里的开阔故道,即可泄入福水直达莲花山。”

  桩子伯说:“福水?不就是恩公河吗?”

  姚佳点点头。

  桩子伯纠正道:“不是福水是祸水,我们老家一直这么说。”

  姚佳说:“短时期怕纠正不过来。”

  桩子伯说:“我们老家虔敬基督,不仅仅是避祸祈福。”

  姚佳说:“圣人出黄河清。自基督创世始,一直不乏治水的英杰。”

  她说着拎出一枚暗悬胸前的金像。桩子伯一眼认出是“基督”。

  姚佳说:“立志治水的人心里不装着基督会行?”

  桩子伯不由为之肃然,如同掀去覆盖雕塑的布幔,读到了冰清玉洁。他说:“我敬慕你,是洞悉你将满腔心血注入这条大河后。立在我面前的你,就不再是一位妙龄女子,而是一座巍峨的丰碑,我感到了自己的委琐和渺小。你还年轻,当属一块待雕之璞,雕琢你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只要你锲而不舍,或成功或失败你都是一尊雕塑。成功了,你像禹彪炳千古;失败了,你一如悲壮的鲧,亦名垂青史。”

  在桩子伯的记忆里,公元1938年6月4日是用雕刀镌刻的。那日,郝国接到打着火漆的掘堤密令时,日本人的阵阵炮声,已开始从东边的###县境隆隆传来。

  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透出逼人的寒光。

  桩子伯必须赶在黄水前边,通知恩公河沿岸的乡亲上莲花山避洪。姚佳则绕道上海,稍做准备就赴纽约攻读水利。从此,山阻洋隔,天各一方,兵灾水患,吉凶难卜。

  严峻的铁青涂染了黄河滩,亦涂染了相视无语的桩子伯和姚佳。

  姚佳说:“古人说‘不到黄河心不死’,此刻我驻足这黄水边上也不死心。我是个平凡的女人。女人是水,男人是山,青山绿水,构成了这人世间的亘古。若没有巴颜喀拉山的巍峨峻拔与黄土高原的逶迤雄浑,这条大河会如此壮观吗?”

  顺着姚佳的手指方向,桩子伯看到一窝难辨叶脉的青草,它驾驭一排浪头激流勇进,很气势很潇洒很辉煌。前边,是旋涡结构的方阵,阴森着一张张磨盘大嘴,纵横交错,像恢恢天网,疏而不漏。这窝旺得泼绿的草,冲过了第一张迎候的大嘴,又绕过了第二张,却没有躲开第三张。就在被吞噬的那一瞬,它加速疾游、腾跃扑入,依然很气势很潇洒很辉煌,并多了些悲壮和凛然大义。

  姚佳和桩子伯的目光逡巡良久,除了荡荡的黄水,还是荡荡的黄水,终不见有绿团复出,甚至连一缕残青也没有。

  姚佳说:“眼下战火硝烟、人祸天灾……如同这一记记旋涡列队布阵,很难说谁能摆脱谁被吞噬。一想起此生或许难得再见,我就悲怆得不寒而栗。我有幸在这黄河岸边与你不期而遇纯属偶然,而偶然一如石光电闪稍纵即逝,我不能让它从脸前溜掉。为什么‘占有’一词通常使用于男人,而不使用于女子呢?这不公平!今天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就是向这一不公平挑战,请你转过身去……”

  桩子伯木木地照着做了。他怀揣一片被轰炸过的废墟,意识到要发生些什么。听命再转过身时,他一下子惊呆了,灵魂险些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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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黄河大决口(2)

  姚佳裸卧沙滩,冰清玉洁肤若凝脂地铺陈出一团玉白一袭乳雾。乳峰突兀状如两只高擎的荷包,其间辉耀着那枚基督金像。她闭着眼睛说:“苍天、大河作证:到了这一步,我已无怨无悔,你无论是撷取,还是离开……”

  忽然,水天相接处,顺风飘来一阵汉子的粗犷歌谣:

  竹篙打船水上走,

  我送妹子闯河口。

  前边水急风浪大哟,

  只怕妹子少帮手……

  桩子伯骤然俯下身去,埋头乳峰间,热泪横流。

  几十年后,邙山之巅,竖起群雕。其中一座光洁玉白,造型优雅,题为“黄河母亲”:慈母俯瞰黄河,儿子沉醉乳香。

  桩子伯闻讯赶来,凝视黄河母亲,竟神不守舍,失声喃喃道:“天主耶稣,基利斯督……”那会儿,有风撕扯云团,罅隙渐次裂开,筛漏荧荧的蓝,染亮黄澄澄的大河。几只追逐篷船的河鸥,招摇着黑翅白肚,啁啾鸣唱,若泣若诉。

  桩子伯说他听到了1938年6月4日的浪响,连从大河上空浮荡过来的鲜湿味儿也一如当年。

  桩子伯松开紧攥的手举至脸前。掌心中的金质基督像,是那天在黄河岸边他摘自姚佳的颈下,代之的是连体泥玩儿之阴枚“夏娃”。

  桩子伯是驾驶一辆吉普朝莲花山赶的。

  那会儿花园口的大堤已被炸开,洪水咆哮成山呼海啸,几十里外还震耳欲聋。

  一个小时前,桩子伯告别了姚佳后,又去旅部做了一件在他心中蓄谋已久的事。郝国见他一脸杀气地拎着一支冲锋枪进来,大吃一惊道:“海上尉你要干吗?”

  桩子伯冷笑着把枪口对准了郝国。

  郝国清楚要发生什么事儿了。草寇出身的他,对这种生杀予夺的血洗场面早已见惯不惊。他笑笑说:“海上尉,本旅长哪点儿得罪你了?”其实这当儿他的手已经接近了裤?